黄粱秘境（4）
顾夜怀与公主完婚后果真自请去驻守边疆，病重的老皇帝未必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但老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如今除了赌一把，已别无选择。
而林清月自从见过顾夜怀真容后，脑中便一直挥之不去那双蓝金异瞳，她总觉得顾夜怀十分眼熟，但是那个人应该不是黑发。
她抬起头发呆，洁白如雪的云朵仿佛镶嵌在深邃碧蓝的天际之上。
刹那间，林清月感觉就快要触摸到答案，但依旧隔着一层她无力拂开的面纱。目光落下，扫过屋里各式家具，最终停留在被她从金库中搬出来的一把从前朝流传下来沉淀着历史感且制作精美的琵琶。
思及此处，林清月自然而然地想起来弹得一手好琵琶的怀风。琵琶虽好，但若是在她这里便只当个摆设，实在是可惜，当即便带上琵琶朝清风倌赶去。
自那日一别后，怀风便一直在期盼着林清月的到来，听到林清月真的来找他，便怀着雀跃的心情来见她。
两人寒暄几句后便进入正题，悠扬的乐声从怀风的指尖流出，林清月深深陶醉其中，竟一时忘了她是为何来此。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啪”
琵琶弦应声而断。
怀风看着手中的断弦，脑袋一片空白，他想为林清月弹奏出最美妙的琵琶乐声，夜以继日的练习，手指和弦早已承受不住，在准备弹之前，手指就一直在微微颤抖。
就在刚刚，他一时没控制住颤抖手指的力度，弦应声而断。
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事发后的几秒，林清月才后知后觉的从乐声中回过神来，虽然怀风戴着斗笠，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看到他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和他手下断了弦的琵琶，林清月也发现了不对劲。
“怀风，你的手没事吧。”林清月没有分给那把琵琶一点眼神，语气担忧的向怀风询问道。
怀风讷讷的应了声：“没事。”
听上去没有半点说服力，林清月直接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双手仔细检查。
怀风的手上有层厚厚的茧子，手指间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更令林清月感到触目惊心的是他手指上各种大大小小的划痕。
早在林清月捧起他那双手检查时，那根断弦便不在不经意间掉落在地，断弦上下都裹着丝丝血迹，而那把琵琶上的弦却干干净净。
怀风欣喜于眼前人的双眸被他的身影占满。而那根被他蓄意用来划伤手指的断弦，则静静躺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这把琵琶是我偶然间得来的，放在仓库中也只是积灰，只有被真正懂它的人使用，才不算被埋没，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的琵琶我先拿回去，差人帮你续上弦。”林清月误以为他脸色苍白是因为在心疼琵琶，顺势拿出她特意带来的琵琶。
收到林清月送的琵琶，怀风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他美滋滋的抱起琵琶，不顾手上的伤势，弹了几下，刚起个头就被林清月制止。
“再喜欢琵琶，也得等你手上伤势好了之后再弹。”这一幕落入林清月眼中，被她巧妙的理解为怀风爱琵琶如命，才会如此迫不及待。
屋内氛围一片融洽，屋外却传来刺耳的叫嚷声。
“林清月，你出来。”
“快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林清月。”
楼下的众人聚成一片，楼上各扇紧锁的房门也陆续有人探出身来想看个究竟。
林清月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把疑惑暂时埋在心底，顶着怀风担忧的目光，不紧不慢的向外走去。
“林清月你可算出来了。”来者正是林清月醒来当日，在大堂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旁系二房夫人，窦迎春。
“叔母，你这是？”林清月内心的疑惑是实打实的，她实在想不通这位与她不过一面之缘的叔母到底会有什么急事来找她。
“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你在这挥金如土博你的小倌人一笑，而你的堂姐却因为凑不齐十箱嫁妆被退婚。”窦迎春眼神仿佛淬了毒，语气中充满怨恨。
林清月家中的商铺是在分家后才渐渐发展壮大，在林父林母在世时，没少帮衬着族里各系，换句话说，族里的这些人不过是林家商铺身上的吸血虫。
但在林清月接手过后，自然没有遵循林父林母之前一贯的做法，直接切断对族里这些吸血虫的供应。
这才会发生现在这一幕。
窦迎春把话说的如此直白，林清月哪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来找她要银子的。
“叔母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白天辛苦一天，晚上来花自己银袋里的银子寻欢作乐有什么不对？”林清月慵懒的靠在楼边的柱子上，毫不示弱道。
窦迎春本以为亲自来清风倌吓唬林清月一下，就能轻松将这笔银子拿到手，在她固有的思想中女子大多脸皮薄，更何况是在这种烟花场所。
“林清月，你宁愿把银子花在这种地方，也不帮帮你堂姐，你这...这简直是伤风败俗。”窦迎春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她小心翼翼端起来的贵妇模样，完全暴露出本性。
她就是看准了摄政王现在人不在都京，笃定林清月没有靠山后会乖乖就范。
“男子能去烟花场地寻欢作乐，女子为何不能？我花自己的银子还有罪？天下竟还有这样的道理？”林清月一把虚搂过站在她一旁的怀风，狡黠的对他眨了眨眼。
由于角度问题，其他人并不知道林清月实际上并没有触碰到怀风。怀风接受到林清月的信号，他当然会配合，不仅如此，甚至稍稍贴近林清月，坐实了这个搂抱。
来清风倌的女子，大多都因此在名声上都有所瑕疵，她们中心极度认可林清月的发言，三三两两附和起来。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到老鸨。
“这位夫人，你若是来寻乐子的，清风倌很欢迎，但你若是来找事的，恕不远送。”老鸨掐着嗓子，用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尖细声音委婉的下着逐客令。
但窦迎春已经做到这番地步，怎么肯轻易放弃，她自知在口舌之上讨不了好，提起裙摆，想亲自上楼去把林清月揪下来。
老鸨在一旁被无视了个彻底，黑着脸招来清风倌特意养着防止有人来闹事的打手们，将咋咋呼呼叫嚣个不停的窦迎春扔出清风倌。
清风倌坐落在红柳街的中心位置，夜幕低垂的街头，繁华的街道上汇聚着众多人群，弥漫着热闹的气氛。
直至头发乱糟糟的窦迎春从清风倌里被丢出来，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窦迎春注意到来自四面八方讥笑的视线后，一时间脸色几度变化。
她伸出双手，把来之前精心梳好的发型，用力揉乱，借此挡住她的面容。
从发间的缝隙，却能清楚的看到那双眼神仿佛被毒汁抹过的匕首般，闪烁着怨恨的点点泪花。
*
清风倌内。
刚刚一涌而出的客人们见闹事者已经被丢出门外，陆陆续续都各自回到房内。
林清月也在窦迎春被扔出门外的一刹那便松开搂着怀风的那双手，她脑中的思绪在翻涌，考虑着今日之事到底是窦迎春个人所为，还是族长派她来探探口风。
也因此错过松开手后，怀风眼里那一抹转瞬即逝的阴霾。
等林清月从繁杂的思绪中抽身，才发现怀风一直陪在一侧。
“不好意思，我一想事情就容易忘记周围的事物。”林清月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歉意。
怀风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他看着林清月眉间微皱，或许她本人都没注意到，开口提议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风景很好，我带你过去看看风景，权当散散心，如何？”
林清月颔首答应。
约莫一炷香后，两人爬上清风倌被闲置许久的阁楼，令人意外的是，这里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不像是被闲置的地方，更像是个秘密空间。
皓月高悬于一望无际的黑夜，轻盈地将清辉从那扇阁楼中唯一的窗中洒进。
“从这里往外看，不仅能看到整条红柳街，而且仰头看，仿佛月亮就在眼前。”怀风看着眼前的景色，即便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每看一次，那种欣喜的感觉却从未减退。
当年那个初来乍到的小男孩，每每怀念家乡时，就会来这看月亮，这是他在这陌生的地方，唯一能让他感到熟悉的。
林清月向窗前凑过去，窗前的影子十年如一日的孤独独立，而在今晚，它的身边又多出来一个影子。
“这里好棒。”林清月仰头望月，感慨道。
她的发丝随窗外吹进的微风，悄悄爬上怀风的脸庞。
脸颊处传来的丝丝痒意，让怀风下意识看向林清月的那一侧，她巧妙的停留在将月亮遮住却又能看到月光散发出淡淡荧光的角度。
在某一天，和无数个相同夜晚的繁华街市中一个静谧的阁楼上，他见到了他的月亮。
而林清月自从见过顾夜怀真容后，脑中便一直挥之不去那双蓝金异瞳，她总觉得顾夜怀十分眼熟，但是那个人应该不是黑发。
她抬起头发呆，洁白如雪的云朵仿佛镶嵌在深邃碧蓝的天际之上。
刹那间，林清月感觉就快要触摸到答案，但依旧隔着一层她无力拂开的面纱。目光落下，扫过屋里各式家具，最终停留在被她从金库中搬出来的一把从前朝流传下来沉淀着历史感且制作精美的琵琶。
思及此处，林清月自然而然地想起来弹得一手好琵琶的怀风。琵琶虽好，但若是在她这里便只当个摆设，实在是可惜，当即便带上琵琶朝清风倌赶去。
自那日一别后，怀风便一直在期盼着林清月的到来，听到林清月真的来找他，便怀着雀跃的心情来见她。
两人寒暄几句后便进入正题，悠扬的乐声从怀风的指尖流出，林清月深深陶醉其中，竟一时忘了她是为何来此。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啪”
琵琶弦应声而断。
怀风看着手中的断弦，脑袋一片空白，他想为林清月弹奏出最美妙的琵琶乐声，夜以继日的练习，手指和弦早已承受不住，在准备弹之前，手指就一直在微微颤抖。
就在刚刚，他一时没控制住颤抖手指的力度，弦应声而断。
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事发后的几秒，林清月才后知后觉的从乐声中回过神来，虽然怀风戴着斗笠，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看到他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和他手下断了弦的琵琶，林清月也发现了不对劲。
“怀风，你的手没事吧。”林清月没有分给那把琵琶一点眼神，语气担忧的向怀风询问道。
怀风讷讷的应了声：“没事。”
听上去没有半点说服力，林清月直接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双手仔细检查。
怀风的手上有层厚厚的茧子，手指间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更令林清月感到触目惊心的是他手指上各种大大小小的划痕。
早在林清月捧起他那双手检查时，那根断弦便不在不经意间掉落在地，断弦上下都裹着丝丝血迹，而那把琵琶上的弦却干干净净。
怀风欣喜于眼前人的双眸被他的身影占满。而那根被他蓄意用来划伤手指的断弦，则静静躺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这把琵琶是我偶然间得来的，放在仓库中也只是积灰，只有被真正懂它的人使用，才不算被埋没，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的琵琶我先拿回去，差人帮你续上弦。”林清月误以为他脸色苍白是因为在心疼琵琶，顺势拿出她特意带来的琵琶。
收到林清月送的琵琶，怀风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他美滋滋的抱起琵琶，不顾手上的伤势，弹了几下，刚起个头就被林清月制止。
“再喜欢琵琶，也得等你手上伤势好了之后再弹。”这一幕落入林清月眼中，被她巧妙的理解为怀风爱琵琶如命，才会如此迫不及待。
屋内氛围一片融洽，屋外却传来刺耳的叫嚷声。
“林清月，你出来。”
“快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林清月。”
楼下的众人聚成一片，楼上各扇紧锁的房门也陆续有人探出身来想看个究竟。
林清月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把疑惑暂时埋在心底，顶着怀风担忧的目光，不紧不慢的向外走去。
“林清月你可算出来了。”来者正是林清月醒来当日，在大堂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旁系二房夫人，窦迎春。
“叔母，你这是？”林清月内心的疑惑是实打实的，她实在想不通这位与她不过一面之缘的叔母到底会有什么急事来找她。
“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你在这挥金如土博你的小倌人一笑，而你的堂姐却因为凑不齐十箱嫁妆被退婚。”窦迎春眼神仿佛淬了毒，语气中充满怨恨。
林清月家中的商铺是在分家后才渐渐发展壮大，在林父林母在世时，没少帮衬着族里各系，换句话说，族里的这些人不过是林家商铺身上的吸血虫。
但在林清月接手过后，自然没有遵循林父林母之前一贯的做法，直接切断对族里这些吸血虫的供应。
这才会发生现在这一幕。
窦迎春把话说的如此直白，林清月哪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来找她要银子的。
“叔母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白天辛苦一天，晚上来花自己银袋里的银子寻欢作乐有什么不对？”林清月慵懒的靠在楼边的柱子上，毫不示弱道。
窦迎春本以为亲自来清风倌吓唬林清月一下，就能轻松将这笔银子拿到手，在她固有的思想中女子大多脸皮薄，更何况是在这种烟花场所。
“林清月，你宁愿把银子花在这种地方，也不帮帮你堂姐，你这...这简直是伤风败俗。”窦迎春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她小心翼翼端起来的贵妇模样，完全暴露出本性。
她就是看准了摄政王现在人不在都京，笃定林清月没有靠山后会乖乖就范。
“男子能去烟花场地寻欢作乐，女子为何不能？我花自己的银子还有罪？天下竟还有这样的道理？”林清月一把虚搂过站在她一旁的怀风，狡黠的对他眨了眨眼。
由于角度问题，其他人并不知道林清月实际上并没有触碰到怀风。怀风接受到林清月的信号，他当然会配合，不仅如此，甚至稍稍贴近林清月，坐实了这个搂抱。
来清风倌的女子，大多都因此在名声上都有所瑕疵，她们中心极度认可林清月的发言，三三两两附和起来。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到老鸨。
“这位夫人，你若是来寻乐子的，清风倌很欢迎，但你若是来找事的，恕不远送。”老鸨掐着嗓子，用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尖细声音委婉的下着逐客令。
但窦迎春已经做到这番地步，怎么肯轻易放弃，她自知在口舌之上讨不了好，提起裙摆，想亲自上楼去把林清月揪下来。
老鸨在一旁被无视了个彻底，黑着脸招来清风倌特意养着防止有人来闹事的打手们，将咋咋呼呼叫嚣个不停的窦迎春扔出清风倌。
清风倌坐落在红柳街的中心位置，夜幕低垂的街头，繁华的街道上汇聚着众多人群，弥漫着热闹的气氛。
直至头发乱糟糟的窦迎春从清风倌里被丢出来，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窦迎春注意到来自四面八方讥笑的视线后，一时间脸色几度变化。
她伸出双手，把来之前精心梳好的发型，用力揉乱，借此挡住她的面容。
从发间的缝隙，却能清楚的看到那双眼神仿佛被毒汁抹过的匕首般，闪烁着怨恨的点点泪花。
*
清风倌内。
刚刚一涌而出的客人们见闹事者已经被丢出门外，陆陆续续都各自回到房内。
林清月也在窦迎春被扔出门外的一刹那便松开搂着怀风的那双手，她脑中的思绪在翻涌，考虑着今日之事到底是窦迎春个人所为，还是族长派她来探探口风。
也因此错过松开手后，怀风眼里那一抹转瞬即逝的阴霾。
等林清月从繁杂的思绪中抽身，才发现怀风一直陪在一侧。
“不好意思，我一想事情就容易忘记周围的事物。”林清月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歉意。
怀风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他看着林清月眉间微皱，或许她本人都没注意到，开口提议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风景很好，我带你过去看看风景，权当散散心，如何？”
林清月颔首答应。
约莫一炷香后，两人爬上清风倌被闲置许久的阁楼，令人意外的是，这里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不像是被闲置的地方，更像是个秘密空间。
皓月高悬于一望无际的黑夜，轻盈地将清辉从那扇阁楼中唯一的窗中洒进。
“从这里往外看，不仅能看到整条红柳街，而且仰头看，仿佛月亮就在眼前。”怀风看着眼前的景色，即便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每看一次，那种欣喜的感觉却从未减退。
当年那个初来乍到的小男孩，每每怀念家乡时，就会来这看月亮，这是他在这陌生的地方，唯一能让他感到熟悉的。
林清月向窗前凑过去，窗前的影子十年如一日的孤独独立，而在今晚，它的身边又多出来一个影子。
“这里好棒。”林清月仰头望月，感慨道。
她的发丝随窗外吹进的微风，悄悄爬上怀风的脸庞。
脸颊处传来的丝丝痒意，让怀风下意识看向林清月的那一侧，她巧妙的停留在将月亮遮住却又能看到月光散发出淡淡荧光的角度。
在某一天，和无数个相同夜晚的繁华街市中一个静谧的阁楼上，他见到了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