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驱散丝微燥热，却也没什么大效果。
被硬扯下来的发丝杂乱松散，一低头就影响视线。
暼到身旁的少年已经睡着，凌晚松了口气，葱白的手指把碎发绾到耳后。
黑板上密密麻麻写着解析步骤和知识点，凌晚眯了眯眼，发现自己稍微小一点的字就看不清晰。
不知道是座位距离黑板太远还是什么原因，只能将连蒙带猜将步骤尽量补全。
正写着题，老师说话的声音顿住，视线又慢悠悠落在她这，带着威慑力。
准确来说不是看着她，而是看向她的同桌。
班级同学似有所感地也跟着向后转头，凌晚也微微侧头盯着男生。
他微躬着身子伏在桌上，额头枕着右胳膊，骨节分明的左手松散地搭在饱满的后脑勺，毫无顾忌地呼呼大睡。
吴建峰发话：“那个女生，把你的同桌喊醒。”
顶着一班人齐刷刷的视线，凌晚手脚僵硬，不自在地握紧手中的笔，一只手轻拍江清嘉的胳膊，声音发紧：“喂，醒醒，别睡了。”
然而他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凌晚的手僵在半空，她听说他的脾气很差，根本不敢叫醒他，白嫩的脸颊在众人的关注下泛了红。
郑一航看不下去，大着胆子，伸脚，猛踹一下江清嘉的凳子。
凳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江清嘉身体一个趔趄，猛地惊醒。
“操，”少年嗓音低哑，脸色阴沉，漆黑的眸子翻滚着浓墨，“你他妈踢我凳子干嘛。”
他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怒意，两句话两个她听不得的字。
凌晚在他出口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没想到他真的脾气很差。
郑一航也被吓了一跳，刚刚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避开他的视线，“别、别他妈看我，老师叫喊的。”
“脾气这么大啊，”吴建峰从讲台走下，推推眼镜，“我让喊的。”
“第一天开学就睡觉，”昂了昂下巴，“去，后面站着去，清醒清醒。”
江清嘉眉头蹙着，长指抚了抚黑发，眼神迷迷糊糊没有聚焦点，刚睡醒，大脑宕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他长相本就偏凌厉，看着就知道是个硬茬。
这一句话不说，也没任何动作，再结合他狠厉的传闻，落在众人眼中就是故意和老师对着干。
班级的人都停下手中动作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这，仿佛预想到男生下一秒掀桌子走人，然后创下开学第一天被处分的“佳绩”。
教室寂静得要命，几乎落针可闻，湿热粘稠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僵住。
凌晚离得最近，不自觉跟着放轻呼吸，她虽低着头，但却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动静。
就在她以为传闻中脾气不好的少年要再一次坐实这个“坏学生”传言时，江清嘉敛了眸中寒气，慢慢走向后墙，旁若无人地倚着后黑板站定，双手插兜，一副散漫不羁的模样。
但依旧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个好学生。
“回来拿你的书本。”吴建风暼他一眼。
江清嘉又慢悠悠把手从兜里解放，长腿几步迈回座位，躬着身子从桌洞摸了一本数学书。
结果吴建峰用树枝敲了敲他手中的书本，语气询问：“是这本吗？”
江清嘉的手一顿，罕见地反应慢半拍，抬眸问：“不是这本吗？”
“你说呢？”吴建峰睇他。
江清嘉侧头问右手边女生，嗓音还有些哑：“哪本书？”
凌晚不着痕迹地用左手挡住侧脸，轻声提醒：“选修一。”
“哦。”少年点头，从桌洞又捯饬半天，找到选修一，回后墙之前还不忘拿根笔。
凌晚听课空隙不经意向后瞟了眼，男生依旧没正形似的倚着墙，阖着眼睛，头半昂着，更显下颌线清晰，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书也不打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正打算收回视线，却不防他似有所觉突然睁眼，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上，凌晚直直撞入他深邃的眼底。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他倚在后墙，距离不算远。
那一瞬间，仅仅一瞬间，她看到他轻轻挑了下眉，眼底浮现意味深长的笑意。
凌晚猛地坐正，紧接着一种随之而来的尴尬羞窘漫延开来，将要将她淹没。
她是个自尊很强的人，习惯性把悲伤咬牙往肚子里吞，自己一个人默不作声消化掉。
可偏巧，那天被江清嘉看见她哭的那么狼狈。
她不确定他到底认没认出她，也害怕他拿着件事开玩笑。
她皱着一张小脸，伸手将别在而后的头发重新放下来，这样还不放心，想了想，又拨了点头发下来。
江清嘉也难得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自己随便塞了一把伞的人竟然是同校同学，现在又成了他的同桌。
他盯着女生打理头发不间断的小动作，若有所思。
下课铃响，老师也不拖堂，甩了粉笔说了声下课径直离开教室，留下一道潇洒的宽厚背影。
凌晚握着笔写字，身旁覆下一个人影，是江清嘉回座了，她头又不自觉往下低了几分。
这种程度，头与书本的距离仅仅一拳。
前桌唐诺托着腮翻了翻自己的笔记，头一次认真听课，有点不适应，从头到尾落一大截没跟上。
她转过身：“凌晚……”正想说你的笔记借我看看，结果看到凌晚堪称反面教材的写字姿势。
话到嘴边，变成，“你写字头与书本都是离这么近吗？”
凌晚身子一僵。
唐诺抬了抬她的头，善意提醒：“这样对眼睛不好。”
“……好。”凌晚被迫抬起头写字。
唐诺这才满意地收回手，说起正事：“你的数学笔记借我看看行吗，我没跟上。”
凌晚正欲说什么，身后传来一道贱嗖嗖的声音：“就你，还学习，改性了。”
唐诺切一声，满脸不屑回怼过去：“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就知道玩。”
郑一航张嘴反驳，话未出口，就对上唐诺看智障一样的眼神，她的话干脆直接：“闭嘴吧，傻逼。”
郑一航：“……”
余下的话被堵进喉咙。
他向来怼不过她。
好哥们宋启不给面子地轻笑一声：“的确是傻逼。”
郑一航更恼，他是个戏精，这边拽着江清嘉的衣服诉苦：“嘉哥，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哦，”江清嘉斜睨了他一眼，“啪”一声毫不留情拍掉他的手，语气淡淡，“关我屁事。”
郑一航：“……”
虽然他是装的，但这兄弟也太不给力了。
这边，凌晚也翻开自己笔记本：“我也没跟上。”
顿了顿，又解释：“有的地方我看不清。”
“看不清？”唐诺突然凑近，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近视了？”
近视？
凌晚凝神想了想，好像最近的确经常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可能吧。”她说。
“那你挺厉害啊，”没想到唐诺啧啧感叹，“那种坐姿写字这时候才近视真的不容易。”
凌晚：“……”
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唐诺看了一眼凌晚的头发：“凌晚，数学是不是很难啊？”
“还行啊，”凌晚抬眸，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很是温柔，“你觉得很难吗？”
“不是，”唐诺摇头，眼里闪过不解，“那你头发为什么这么乱？”
“嗯？”凌晚呆滞地眨了眨眼，没理解，“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唐诺指了指她的头发，突然笑得开怀：“我还以为你头发这么乱是做题想不出挠的呢，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数学课一节课下来就炸毛了。”
“哈哈哈，有点可爱。”
凌晚发质细软，有些自然卷，且偏蓬松。
刚刚被她掩耳盗铃般扯了几下，前面的头发乱作一团，头顶多了两个个突兀的“小犄角。”
江清嘉和身后两人闲聊，闻言，他分神瞄了一眼，嘴角扯上一抹笑。
头发的确有点乱，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咪。
凌晚抬手摸了摸头发。
她刚刚只顾着遮掩了，完全忽略自己顶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正在凌晚满脸羞囧，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上课铃声准时响起，唐诺匆匆丢下一把梳子说让她梳一下头发就转过身了。
凌晚看着摊在桌上的梳子，犹豫一下，还是拿起梳子。
估摸着老师快来了，凌晚不敢耽搁，随便梳了几下简单束成一个低马尾。
一根发丝慢慢悠悠落在桌上，又被风扇吹到相邻的另一张桌子上。
凌晚没在意，她把梳子还回去。
手中拿着笔正要写作业，身旁传来一声低低的“喂。”
紧接着，听见少年悠悠的嗓音：“你头发都掉我这了。”
凌晚还是低着头，只拿眼睛去暼，这才注意到江清嘉骨节分明的手中捏着一根长发，微卷，是她的。
意识到可能是刚刚梳头发不小心掉落的，正要道歉说一句不好意思，又听见江清嘉欠打的声音：“你是不是脱发啊？”
凌晚：“......”
道歉被梗在半路。
可掉头发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尤其是对于学习压力深重的高中生来说，偏偏话从他口中成了脱发。
凌晚升高中以来，掉发的确比之前明显，多亏她头发浓密，经得起这种摧残。
江清嘉低低笑一声，把手往前递：“你的头发，还你，保存好。”
凌晚顿了顿，终究还是伸手接过。
男生垂眸盯着不断靠近的那只手。
她的手很白，白皙的手背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天气很热，她却穿着蓝白校服外套。
袖口被她捋上一截，露出的手腕纤细却不露骨，瘦弱同时又有种肉感，恰到好处。
但最后，那根头发被凌晚扔进了垃圾袋。
江清嘉暼见，但也没再嘴欠地调侃一声。
-
凌晚一下午都在都在纠结什么时候还雨伞。
一方面，她真的不确定江清嘉认没认出她，万一人家忘了这事，自己再去送雨伞，等于又把狼狈的自己在他面前摊开。
另一方面，他看起来真的不好相处，脾气也差。
终于，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有了办法。
二中今年新的校长上任，传言说是从南方调来的。
因此，一些规定也发生了改变。
其中之一就是晚自习。
晚自习由从前的十点结束改成九点半，虽然只缩减半个小时，但对于疲惫的高中生来说简直就是奢侈。
三节晚自习中，第一节是辅导课，由老师进行授课，二三节才是真正归属学生自己的时间。
这就要求走读生必须上完第一节晚自习才能回家，至于上不上接下来两节晚自习，就要和家长协商。
而住校生别无选择，必须在教室待到所有晚自习结束才能回宿舍。
对于江清嘉这种不爱学习的学生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找罪受的，上完第一节晚自习就开溜了。
他两手空空，也没拿包，站直身子就往外走。
郑一航宋启提步跟上，几个男生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后门，嬉笑声也随之渐远。
凌晚向后门看了眼，确定他们真的走了，她立马撕下一张草稿纸。
写下几个字，又觉得不满意，把带着字的部分撕掉，团成团，扔进垃圾袋。
她换了个握笔方式，故意歪歪扭扭地在剩下干净的纸上写着一行字。
然后把伞拿出来，连同这张纸，一齐塞入江清嘉桌洞。
由于高中课业多，课本也多，四中的课桌桌洞有上下两层。
他的书本摆放布局和自己的不同，她习惯把书包放在上层桌洞。
所以只能歪着身子找准空隙往里塞。
刚放好伞，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嗓音：“你在干什么？”
可能是“做贼心虚”的原因，凌晚被这道声音吓得浑身一颤。
看清来人是谁后，脸迅速涨红，避开他的视线，有些语无伦次：“那个，我、我……”
话没说完，江清嘉挑了挑眉，从他的桌洞翻出一把伞，和一张小纸条。
长指捏着纸，故意读出声：“这是还你的伞，那天多谢。”
凌晚能听出他读出这句话时语气有多不正经，还没来得及尴尬，又听他道：“这字写得和我有的一拼，挺特别的。”
“特别丑。”
凌晚：“……”
江清嘉倒没想到回来拿个钥匙，竟然逮到这个人。
他颠了颠手中粉色的伞：“还伞就还伞，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凌晚低着头，没吭声。
他声音步步紧逼：“怎么，是怕我认出你吗？”
凌晚依旧沉默。
但没反驳也等于默认。
她就是怕他认出她。
江清嘉看着女生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哼笑一声，懒洋洋道：“行了，伞我不要，说了给你就是给你的。”
他把伞又放回凌晚桌上，暼了一眼无动于衷头要埋到地下的小姑娘，“有什么好躲的，不就是被我看见你哭了吗？”
他的语气显然对此不甚在意。
而后，他拿出钥匙，转身离开教室。
凌晚看着伞，呆呆出神。
他还真是性情直率，轻而易举识破别人的不堪并点破它。
但凌晚却莫名松了一口气，以后不用再提心吊胆躲着他了。
被硬扯下来的发丝杂乱松散，一低头就影响视线。
暼到身旁的少年已经睡着，凌晚松了口气，葱白的手指把碎发绾到耳后。
黑板上密密麻麻写着解析步骤和知识点，凌晚眯了眯眼，发现自己稍微小一点的字就看不清晰。
不知道是座位距离黑板太远还是什么原因，只能将连蒙带猜将步骤尽量补全。
正写着题，老师说话的声音顿住，视线又慢悠悠落在她这，带着威慑力。
准确来说不是看着她，而是看向她的同桌。
班级同学似有所感地也跟着向后转头，凌晚也微微侧头盯着男生。
他微躬着身子伏在桌上，额头枕着右胳膊，骨节分明的左手松散地搭在饱满的后脑勺，毫无顾忌地呼呼大睡。
吴建峰发话：“那个女生，把你的同桌喊醒。”
顶着一班人齐刷刷的视线，凌晚手脚僵硬，不自在地握紧手中的笔，一只手轻拍江清嘉的胳膊，声音发紧：“喂，醒醒，别睡了。”
然而他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凌晚的手僵在半空，她听说他的脾气很差，根本不敢叫醒他，白嫩的脸颊在众人的关注下泛了红。
郑一航看不下去，大着胆子，伸脚，猛踹一下江清嘉的凳子。
凳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江清嘉身体一个趔趄，猛地惊醒。
“操，”少年嗓音低哑，脸色阴沉，漆黑的眸子翻滚着浓墨，“你他妈踢我凳子干嘛。”
他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怒意，两句话两个她听不得的字。
凌晚在他出口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没想到他真的脾气很差。
郑一航也被吓了一跳，刚刚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避开他的视线，“别、别他妈看我，老师叫喊的。”
“脾气这么大啊，”吴建峰从讲台走下，推推眼镜，“我让喊的。”
“第一天开学就睡觉，”昂了昂下巴，“去，后面站着去，清醒清醒。”
江清嘉眉头蹙着，长指抚了抚黑发，眼神迷迷糊糊没有聚焦点，刚睡醒，大脑宕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他长相本就偏凌厉，看着就知道是个硬茬。
这一句话不说，也没任何动作，再结合他狠厉的传闻，落在众人眼中就是故意和老师对着干。
班级的人都停下手中动作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这，仿佛预想到男生下一秒掀桌子走人，然后创下开学第一天被处分的“佳绩”。
教室寂静得要命，几乎落针可闻，湿热粘稠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僵住。
凌晚离得最近，不自觉跟着放轻呼吸，她虽低着头，但却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动静。
就在她以为传闻中脾气不好的少年要再一次坐实这个“坏学生”传言时，江清嘉敛了眸中寒气，慢慢走向后墙，旁若无人地倚着后黑板站定，双手插兜，一副散漫不羁的模样。
但依旧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个好学生。
“回来拿你的书本。”吴建风暼他一眼。
江清嘉又慢悠悠把手从兜里解放，长腿几步迈回座位，躬着身子从桌洞摸了一本数学书。
结果吴建峰用树枝敲了敲他手中的书本，语气询问：“是这本吗？”
江清嘉的手一顿，罕见地反应慢半拍，抬眸问：“不是这本吗？”
“你说呢？”吴建峰睇他。
江清嘉侧头问右手边女生，嗓音还有些哑：“哪本书？”
凌晚不着痕迹地用左手挡住侧脸，轻声提醒：“选修一。”
“哦。”少年点头，从桌洞又捯饬半天，找到选修一，回后墙之前还不忘拿根笔。
凌晚听课空隙不经意向后瞟了眼，男生依旧没正形似的倚着墙，阖着眼睛，头半昂着，更显下颌线清晰，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书也不打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正打算收回视线，却不防他似有所觉突然睁眼，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上，凌晚直直撞入他深邃的眼底。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他倚在后墙，距离不算远。
那一瞬间，仅仅一瞬间，她看到他轻轻挑了下眉，眼底浮现意味深长的笑意。
凌晚猛地坐正，紧接着一种随之而来的尴尬羞窘漫延开来，将要将她淹没。
她是个自尊很强的人，习惯性把悲伤咬牙往肚子里吞，自己一个人默不作声消化掉。
可偏巧，那天被江清嘉看见她哭的那么狼狈。
她不确定他到底认没认出她，也害怕他拿着件事开玩笑。
她皱着一张小脸，伸手将别在而后的头发重新放下来，这样还不放心，想了想，又拨了点头发下来。
江清嘉也难得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自己随便塞了一把伞的人竟然是同校同学，现在又成了他的同桌。
他盯着女生打理头发不间断的小动作，若有所思。
下课铃响，老师也不拖堂，甩了粉笔说了声下课径直离开教室，留下一道潇洒的宽厚背影。
凌晚握着笔写字，身旁覆下一个人影，是江清嘉回座了，她头又不自觉往下低了几分。
这种程度，头与书本的距离仅仅一拳。
前桌唐诺托着腮翻了翻自己的笔记，头一次认真听课，有点不适应，从头到尾落一大截没跟上。
她转过身：“凌晚……”正想说你的笔记借我看看，结果看到凌晚堪称反面教材的写字姿势。
话到嘴边，变成，“你写字头与书本都是离这么近吗？”
凌晚身子一僵。
唐诺抬了抬她的头，善意提醒：“这样对眼睛不好。”
“……好。”凌晚被迫抬起头写字。
唐诺这才满意地收回手，说起正事：“你的数学笔记借我看看行吗，我没跟上。”
凌晚正欲说什么，身后传来一道贱嗖嗖的声音：“就你，还学习，改性了。”
唐诺切一声，满脸不屑回怼过去：“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就知道玩。”
郑一航张嘴反驳，话未出口，就对上唐诺看智障一样的眼神，她的话干脆直接：“闭嘴吧，傻逼。”
郑一航：“……”
余下的话被堵进喉咙。
他向来怼不过她。
好哥们宋启不给面子地轻笑一声：“的确是傻逼。”
郑一航更恼，他是个戏精，这边拽着江清嘉的衣服诉苦：“嘉哥，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哦，”江清嘉斜睨了他一眼，“啪”一声毫不留情拍掉他的手，语气淡淡，“关我屁事。”
郑一航：“……”
虽然他是装的，但这兄弟也太不给力了。
这边，凌晚也翻开自己笔记本：“我也没跟上。”
顿了顿，又解释：“有的地方我看不清。”
“看不清？”唐诺突然凑近，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近视了？”
近视？
凌晚凝神想了想，好像最近的确经常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可能吧。”她说。
“那你挺厉害啊，”没想到唐诺啧啧感叹，“那种坐姿写字这时候才近视真的不容易。”
凌晚：“……”
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唐诺看了一眼凌晚的头发：“凌晚，数学是不是很难啊？”
“还行啊，”凌晚抬眸，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很是温柔，“你觉得很难吗？”
“不是，”唐诺摇头，眼里闪过不解，“那你头发为什么这么乱？”
“嗯？”凌晚呆滞地眨了眨眼，没理解，“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唐诺指了指她的头发，突然笑得开怀：“我还以为你头发这么乱是做题想不出挠的呢，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数学课一节课下来就炸毛了。”
“哈哈哈，有点可爱。”
凌晚发质细软，有些自然卷，且偏蓬松。
刚刚被她掩耳盗铃般扯了几下，前面的头发乱作一团，头顶多了两个个突兀的“小犄角。”
江清嘉和身后两人闲聊，闻言，他分神瞄了一眼，嘴角扯上一抹笑。
头发的确有点乱，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咪。
凌晚抬手摸了摸头发。
她刚刚只顾着遮掩了，完全忽略自己顶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正在凌晚满脸羞囧，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上课铃声准时响起，唐诺匆匆丢下一把梳子说让她梳一下头发就转过身了。
凌晚看着摊在桌上的梳子，犹豫一下，还是拿起梳子。
估摸着老师快来了，凌晚不敢耽搁，随便梳了几下简单束成一个低马尾。
一根发丝慢慢悠悠落在桌上，又被风扇吹到相邻的另一张桌子上。
凌晚没在意，她把梳子还回去。
手中拿着笔正要写作业，身旁传来一声低低的“喂。”
紧接着，听见少年悠悠的嗓音：“你头发都掉我这了。”
凌晚还是低着头，只拿眼睛去暼，这才注意到江清嘉骨节分明的手中捏着一根长发，微卷，是她的。
意识到可能是刚刚梳头发不小心掉落的，正要道歉说一句不好意思，又听见江清嘉欠打的声音：“你是不是脱发啊？”
凌晚：“......”
道歉被梗在半路。
可掉头发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尤其是对于学习压力深重的高中生来说，偏偏话从他口中成了脱发。
凌晚升高中以来，掉发的确比之前明显，多亏她头发浓密，经得起这种摧残。
江清嘉低低笑一声，把手往前递：“你的头发，还你，保存好。”
凌晚顿了顿，终究还是伸手接过。
男生垂眸盯着不断靠近的那只手。
她的手很白，白皙的手背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天气很热，她却穿着蓝白校服外套。
袖口被她捋上一截，露出的手腕纤细却不露骨，瘦弱同时又有种肉感，恰到好处。
但最后，那根头发被凌晚扔进了垃圾袋。
江清嘉暼见，但也没再嘴欠地调侃一声。
-
凌晚一下午都在都在纠结什么时候还雨伞。
一方面，她真的不确定江清嘉认没认出她，万一人家忘了这事，自己再去送雨伞，等于又把狼狈的自己在他面前摊开。
另一方面，他看起来真的不好相处，脾气也差。
终于，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有了办法。
二中今年新的校长上任，传言说是从南方调来的。
因此，一些规定也发生了改变。
其中之一就是晚自习。
晚自习由从前的十点结束改成九点半，虽然只缩减半个小时，但对于疲惫的高中生来说简直就是奢侈。
三节晚自习中，第一节是辅导课，由老师进行授课，二三节才是真正归属学生自己的时间。
这就要求走读生必须上完第一节晚自习才能回家，至于上不上接下来两节晚自习，就要和家长协商。
而住校生别无选择，必须在教室待到所有晚自习结束才能回宿舍。
对于江清嘉这种不爱学习的学生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找罪受的，上完第一节晚自习就开溜了。
他两手空空，也没拿包，站直身子就往外走。
郑一航宋启提步跟上，几个男生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后门，嬉笑声也随之渐远。
凌晚向后门看了眼，确定他们真的走了，她立马撕下一张草稿纸。
写下几个字，又觉得不满意，把带着字的部分撕掉，团成团，扔进垃圾袋。
她换了个握笔方式，故意歪歪扭扭地在剩下干净的纸上写着一行字。
然后把伞拿出来，连同这张纸，一齐塞入江清嘉桌洞。
由于高中课业多，课本也多，四中的课桌桌洞有上下两层。
他的书本摆放布局和自己的不同，她习惯把书包放在上层桌洞。
所以只能歪着身子找准空隙往里塞。
刚放好伞，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嗓音：“你在干什么？”
可能是“做贼心虚”的原因，凌晚被这道声音吓得浑身一颤。
看清来人是谁后，脸迅速涨红，避开他的视线，有些语无伦次：“那个，我、我……”
话没说完，江清嘉挑了挑眉，从他的桌洞翻出一把伞，和一张小纸条。
长指捏着纸，故意读出声：“这是还你的伞，那天多谢。”
凌晚能听出他读出这句话时语气有多不正经，还没来得及尴尬，又听他道：“这字写得和我有的一拼，挺特别的。”
“特别丑。”
凌晚：“……”
江清嘉倒没想到回来拿个钥匙，竟然逮到这个人。
他颠了颠手中粉色的伞：“还伞就还伞，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凌晚低着头，没吭声。
他声音步步紧逼：“怎么，是怕我认出你吗？”
凌晚依旧沉默。
但没反驳也等于默认。
她就是怕他认出她。
江清嘉看着女生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哼笑一声，懒洋洋道：“行了，伞我不要，说了给你就是给你的。”
他把伞又放回凌晚桌上，暼了一眼无动于衷头要埋到地下的小姑娘，“有什么好躲的，不就是被我看见你哭了吗？”
他的语气显然对此不甚在意。
而后，他拿出钥匙，转身离开教室。
凌晚看着伞，呆呆出神。
他还真是性情直率，轻而易举识破别人的不堪并点破它。
但凌晚却莫名松了一口气，以后不用再提心吊胆躲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