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气象万新。

    永州的灾祸毕竟蔓延不到京城,京中百姓无知无觉,大街小巷仍旧喜气洋洋。

    我带着谢谢和常书意回了一趟长乐巷,邻居陈家小子陈述远远瞧见了我们,跑进了屋,又抱着一个小箱子迅速跑了出来。

    "谢谢!"

    "陈述!"

    谢谢刚应了他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了个箱子。

    "给你的!"

    陈述旁若无人地看着谢谢傻乐,眼睛亮晶晶的。

    "都是什么呀?"谢谢想看都有什么东西,自己抱着又不好打开,于是边嘟囔边塞到我怀里让我抱着,轻轻一拨打开了锁扣。

    "嘻嘻。"陈述凑过来,"这些都是我用压岁钱买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箱子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既有首饰又有小玩具,还有一包刚炒的糖炒栗子。

    谢谢很高兴,抓了一把栗子给陈述和常书意。

    常书意剥开一个递给她,陈述不甘示弱,也剥了一个塞到她手里。

    我挑了挑眉。

    谢谢喂我吃了一个,边剥栗子边朝前走:"爹爹,我们先回家。"

    寒风凛冽,抱着箱子的手已经冻僵了,我微微搓了搓手指,还是冷。

    陈述和常书意一左一右拥在谢谢身边,欢声笑语不断。

    冬日里阳光破开重重云层,邻居家的狗懒洋洋趴在门口,我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步一步走向属于我和谢谢的家。

    远远看见家门口那只谢谢糊的红灯笼,目光下移,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大的那个再熟悉不过了。

    "苏姐姐!"

    谢谢雀跃着跑过去,苏晟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苏姑娘,好久不见。"

    我朝她点头微笑,又看向她身边锦衣华服的小姑娘,可爱又漂亮,眼睛滴溜溜地转,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有种狡黠的灵动。

    目光与我骤然对上,小姑娘惊得退了两步,差点跌倒。

    "小心。"苏晟乐扶了她一把,介绍道,"这是静安郡主。"

    原来是齐王的小女儿。

    我摸了摸下巴。

    "我叫赵遇,你们叫我阿遇就行。"小郡主露出一口白牙,笑得亲和无害,但几个孩子明显地有些拘束与犹豫,没人真的敢叫她"阿遇"。

    我心里摇头,兀自去开门。两个月未曾回来,一打开门风吹了进去,扬起少许的灰尘。

    我扇了扇灰尘,转头让身后一群孩子先去别处玩,家里需要打扫一番。

    陈述挤开我跑进屋里,寻了块抹布大声说:"先生我来帮你打扫!"

    常书意也挤进去:"先生我也可以帮忙。"

    我笑意深沉,将刚要进门的谢谢推出去,又对门口踌躇的小郡主道:"小郡主初来乍到,就让谢谢带您去到处逛逛?"

    小郡主听后一脸呆滞,啊了一声,被谢谢亲亲热热拉着跑了。

    苏晟乐欲言又止,看着屋里干活干得热火朝天的两个男孩子,无奈摇了摇头。

    我将门口的桌椅擦了擦,让她稍等片刻。

    忙活完后,又给了串铜钱打发陈述和常书意去玩。

    苏晟乐坐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脾气,随身带着经书笔墨批注校对。

    我在她对面坐下,见她正批注的是《天论》。

    并无意外。

    此次永州地动,已发生了不少人祭事件。

    犹记得大邺发生大规模人祭还是二十年前,当时天下大旱,瘟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淫祠□□兴起,其中以天罗教为主,煽动数以万计百姓自焚。

    苏晟乐眉头紧锁:"百姓大多蒙昧,轻易就会被□□煽动,若不加以引导教化,何来太平盛世。"

    我点头,知道她还想说当今天子信奉道教,认为天灾出现是官员失德,因此才无人敢上报永州地动,致使灾情拖了整整一个月。

    我瞬间恍惚了一下,当年我赈灾未果入狱流放,江州是不是又淹死了无数百姓?我至今不敢去想。

    "谢商。"苏晟乐搁下笔,语气一转严肃问,"若给女子一个与天下男子平等竞争的机会,你愿不愿意促成。"

    她似乎在询问我,似乎又在通知我。

    看来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了。

    我转了转茶杯,轻轻一笑:"这事,女子做主便好。"

    "你……"

    她愣了愣,似乎很意外我的回答。

    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我搁下茶杯,耳边响起多年前娘子的声音:"若是叫苏禾去科举,恐怕是季时也要被压一头,可惜了。"

    我也曾见过许多世家闺秀,她们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治国论策也能信手捏来,可惜这个世道对女子多有束缚,让她们中绝大多数人都难以伸展手脚。

    如苏晟乐一般能做到官居五品,其中艰辛不可想象。

    苏晟乐正襟危坐:"谢商,以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苏晟乐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绝不背叛。"

    字句铿锵,像是在发誓。

    我叹了口气:"苏姑娘,你……"

    "你不必多说。"她打断我,"我所说的一切,并非是为了给苏家赎罪,我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也算是对你的报答。"

    她起身向我拱手行礼:"谢先生,苏晟乐从来不是是非不分、忘恩负义之辈。"

    她目光炯炯,眼里像燃烧着一团热烈的火。

    我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日光落幕,家家户户响起爆竹声,谢谢手持火花棒,笑容明媚热烈,远远朝我招手。

    天色暗了下来,常府派人将常书意接了回去,苏晟乐也带着静安郡主回了宫。

    陈述从门口探出个脑袋:"先生,阿爹请您去我家吃饭。"

    我笑着点头,带着谢谢去蹭饭。

    吃过晚饭回家,谢谢很自律地抱着书回了房间。

    我煮了甜汤给她送进去,她喝了两口,又头也不抬地埋进书里。

    "谢谢。"我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

    "怎么了?"她写写停停,未曾抬头。

    "你以后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

    "那我想做官呢?"

    她突然抬头,"爹爹,我想做官也可以吗?不是像苏姐姐那样的,是真正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的官。"

    "自然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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