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体温很高。

    艾莎默默地想。

    沢田纲吉的手指撩开头发,若有若无地碰到她的耳朵;

    被触碰的地方升腾起一股酥麻痒意,电流窜过似的,很奇怪,但并不讨厌。

    他的手指沿着外耳轮廓向下。

    略粗糙的指腹堪堪擦过侧颈——那种酥麻感更强烈了,手指经过的地方带起了一连串鸡皮疙瘩。

    他们原本离得不远也不近,一个刚刚好的距离。然而当她抬起脸的时候,沢田恰好也微微低下了头。

    这就有点太近了。除了复活节舞会上的那曲探戈,他们从未如此靠近过。

    艾莎有点不知所措,她猜沢田也是同样的。

    他的手指还点在她耳下,柔软小巧的耳垂被微微托起,看起来就像是她的脸被他的手微微托起一样。

    但沢田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这点。他仍是看着她,脸上流露出一种鹿一样的迷惘。

    而当接触到她晕乎乎的目光时,他就带着那种迷惘的神情更加低下了头,像是想把她看得更清楚一点。

    暖棕色的眸光笼罩下来。月色下,沢田眼睛的颜色似乎比往常暗沉一些,让她想到浓稠欲滴的蜜糖;

    轻纱拂起。她从他口鼻间嗅到淡淡的酒香。格拉帕的味道,艾莎迷迷糊糊地想,今天他们都喝了一点格拉帕的。

    相似的气味在呼吸间萦绕。她下意识凑近迎合,这次几乎碰到他的鼻子。

    他们离得那么近,她能感到他陡然变重的鼻息。

    不知何时,她的呼吸也变得同样急促凌乱。

    他的耳朵红得吓人,眼神也是——叫她既想一直被他这么看着,又有点不敢继续这个对视。

    视线自然而然的向下,落到他的嘴唇上。

    淡色的唇瓣,微微抿起的弧度优美又凌厉。

    心里痒痒的,她忍不住拿手在他西服衣料上轻轻磨蹭,好像这样就能缓解掉几分。沢田闷哼一声,又把她拉扯得近了一点。

    就在他们靠得不能更近的时候,突然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磕到她的腰。她低叫一声,跟他一同低头去看:原来是那把装着死气弹的手.枪。

    枪.托的一角正抵在她胯部,其余部分被沢田纲吉胡乱地抓在手里。

    再抬头对视的时候,两个人都清明了大半。空气中仍有一点暧昧因子残留,但沢田脸上已然浮现那种想要连夜离开地球的惊恐神态。

    她眨巴着眼看看他,在气氛变得真正尴尬以前,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沢田纲吉:“……”

    “有什么好笑的啊……”他无奈又窘迫地低声问。

    艾莎顺势偏过头,将脸埋在他肩窝处,笑得两边肩膀一耸一耸。趁着这个机会,他的手也离开了她的腰,在半空中停顿一下后,虚虚护到她身后。尽管形成一个环抱的态势,却并不直接触碰到她。

    “因为纲吉君刚刚的表情很好笑嘛。”她说,“感觉下一秒就会‘嗖’的一声退到墙角,结果中途因为左腿绊右手摔倒什么的。”

    ……才不会!而且左腿绊右手那究竟是怎样猎奇的移动姿势!?奇行种么!?

    沢田纲吉忍了又忍才没把内心的os槽出口。他下意识想离她的脸远一点,于是微微侧头,没想到反而与她的头发挨得更近。

    淡淡的椰香在鼻间萦绕。护在她身后的手一僵,现在沢田纲吉完全清醒过来。

    当艾莎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他立即后撤两步,恢复了恰当的距离。

    “刚刚……”

    他决心为方才的失态做一个无比郑重的谢罪,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难解的悖论当中:

    明明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的行为越界到无论她要往他身上扎几个洞都不过分的程度。但沢田纲吉偏偏无法解释刚才的行为。

    也许他能从以往谈判交涉的话术中吸取经验、妥帖应对眼下的局面。

    然而再度看着她时,那些堪堪酝酿好的谢罪话语又如同泡沫般在嗓子眼纷纷破裂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沢田纲吉又开始后悔后退的事,不该退的、他完全忘了——忘了她现在只穿着内衣,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恰当的距离。

    眼下这个距离更糟:让他把该看的不该看的一下子全都看了。

    “刚刚……?”艾莎顺着他的话道。但沢田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

    其实她有点想问他刚才是不是想亲她,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问法很别扭。

    他们又不是那样的关系,沢田也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似乎任何逻辑都无法解释刚刚短暂又奇妙的一刻。

    于是想着想着她自己也不确定起来,也许他并不是想亲她,而是有什么必须靠近的理由——至于这个理由具体是什么,她仍然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也不高兴去想。艾莎垂下眼帘,感到心里闷闷的。

    她不大喜欢这种感觉,因此采用老办法将其强行镇压下去。

    “刚刚的事就别提啦……”她讪讪说。反正从结果来看什么也没发生。

    她干巴巴地建议他们继续点燃‘死气之火’的‘正事’。

    听到她的提议,沢田则胡乱地点点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赞同什么。

    其实他很没出息的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她没有问些“纲吉君刚才是想亲我么?”之类的事,否则他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回答“是”,他们的关系还远远够不上这个层面,以后也不应当够上;

    ……回答“不是”,那么他就是在撒谎。

    --

    黑暗中,沢田纲吉举起手.枪,缓缓对准了面前的女孩。

    他不常用枪,自觉连瞄准的动作都做得生硬干涩;

    即便是在墓园答应艾莎的时候,他也不大能想象自己对着她扣动扳机的样子。这毕竟是致命的武器,他总忧惧她会因此受伤。

    现在就更难了。扣着扳机的手指仿佛直接连通心脏,兀自在那里突突跳动着。

    同样的手指,不久前才触碰过她素白的皮肤,她发间传来好闻的香味,那双蓝眼睛不闪不避,认真地凝视着他。

    现在也凝视着他。

    沢田纲吉脑中一空。

    手指弯曲的一刹那,他想到的不是死气之火,不是意外与伤痕;而是凌晨灰蓝的雾霭,时钟指针滴答滴答的转动,白纱拂起时他倾身靠近她,他们呼吸交错,她的眼睛在月下柔软如丝绒。

    他的心像弓弦一样颤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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