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时姜暖药就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程驰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直到程驰都回房间了，姜暖药才喊住他，“程驰，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程驰准备推开门的手收回，转身走到沙发前，然后坐下，抱着膀子点了点头，“说吧。”
被他这阵仗无语到的姜暖药，嫌弃地往他身边一坐，说道：“我们明天去你家吧。”
程驰先是对着前面眨巴眨巴眼，后又对着姜暖药眨巴眨巴眼，开口道：“我眼睛好像听不见了，你再说一次。”
被他的反应逗笑，姜暖药拧了一把他的耳朵，凑近道：“我说，我们明天一早就回你家吧。”
其实姜暖药就是想把程驰弄到斫州，自己找个地方一待，让程驰回家过年。
但程驰以为她愿意跟自己回家，就是愿意去他家里过年，兴奋地一晚上都没睡好，连两人怎么挽着手出现在家庭聚会上都想好了。
第二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姜暖药在程驰的帮助下贴好年画，又再一次去拜访了支书家，最后在郭行泰挪揄的眼神中，往斫州驶去。
两人到吴山别墅时，刚过中午十二点多，程驰准备把东西放下再带姜暖药去吃饭。
“别墅不大，一楼就是厨房、健身房、客厅，客房还在楼上。”
本来就准备住两三天的姜暖药也没带什么东西，一身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就足够了。
刚进别墅，姜暖药差点没仇富，跟人家住的一比，自己家就像四小只住的狗舍，不仅寒酸，而且寒酸。
她十分不理解程驰是怎么放着富豪生活不过，跑去村里当个二流子。
“这里很久没人住了，但也有钟点工过来打扫，还算干净。”
姜暖药知道他刚退伍就被拐到村里去了，倒也不奇怪。
二楼有一间主卧，是程驰住的，还有两间客房，但客房没有卫浴，姜暖药还得半夜起来去二楼的公共洗手间上厕所。
“不然你住我房间吧，那里有独卫。”
姜暖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可不想鸠占鹊巢。
“看着还不错，我先收拾东西，你去忙吧。”
程驰被打发下了楼，他先拨了个电话给爷爷，告诉他今晚去老宅吃饭。
又给他哥报备一声，说自己没乱跑，这不大年三十回家过年了，然后被带着孩子的程知意骂了一顿。
至于他父母，自他从酒会莫名失踪以来，他们打了那几个电话后，就再也没联系过程驰。
程驰也不想联系他们，每次说不了几句就一定会吵得不可开交。
想把姜暖药带去给自己的朋友看，但又怕他们乱开玩笑，想想还是作罢。
什么时候他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向天发出一声感慨，程驰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下楼的姜暖药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苦哈哈的脸，倒视的原因，她能清晰地看到，程驰昂起脖颈时凸起的喉结，竟让她莫名有些羞怯。
“鬼叫什么呢你。”
程驰拉过她刚洗干净的手，一脸谄媚道：“晚上跟我去爷爷家吧，我们一起吃个饭。”
“不去。”姜暖药光是想想都尴尬。
“为什么，为什么。”程驰惯会用不依不饶的方式让姜暖药投降。
不过这次，她绝不会心软。
“没有为什么，我来就是为了让你放心回家过年，所以你最好老实点。”别奢求一些不该有的。
程驰看她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突然就冒起了一股无名火。
“就让你去我爷爷家吃个饭，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姜暖药掀起一直低垂的眼皮，缓缓开口道：“我不想把自己置于不可掌控的情形，而且那是你的家宴，我们是朋友，又不是家人，除非你想当我干哥哥。”
程驰向来说不过她，只能蹲在一旁生闷气。
姜暖药起来踢了踢他，“我饿了，起来，带我去吃饭。”
程驰恨自己没出息，生着气还得跑腿当司机。
“附近有茶馆、西餐厅、粤菜、川菜，你喜欢哪一个。”
姜暖药选择粤菜。
吃饭期间程驰的手机不停响着，姜暖药抬眼看了好几次，他都是直接挂了。
“怎么不接电话。”
程驰把手机关了，也不知道曹自南从哪里得到消息说他回来了，一个个的都打电话约他出去吃饭。
“一群神经病，不想接。”
期间程驰又软磨硬泡了几次，姜暖药就是不答应，气得程驰只能开车带她去买东西。
“我晚上不定能几点回来，这边不好坐车出门，带你买点菜，饿了还能自己做了吃。”
一路上的程驰都在唉声叹气，姜暖药实在烦他，干脆离他远远的。
下午六点，程驰出发去迎接爷爷的严刑拷打，不过幸好，他有二手准备。
把相机里的姜暖药的照片导到手机里，程驰甚至私心设置成自己的聊天背景，所以姜暖药在拿他手机时，他都心跳如雷，怕她看见，也怕她看不见。
“你真的不去吗，我可走了。”
程驰站在别墅门口，眼神哀怨地看着在沙发上吃小点心的姜暖药。
她放下果盘，边跑上楼边说：“你等会，我拿个东西给你。”
姜暖药来时专门翻出来自己在普陀寺开过光的佛珠，装在素雅包装盒里的菩提手串虽值不了几个钱，但好歹是她满满的心意。
“喏，这个礼物帮我交给你爷爷，祝他新年快乐。”
程驰心想自己都没有新年礼物，那个在家闲坐的老头子都有，十分不情愿地接过来，嘟囔道：“要我说你就该自己去送，不然我爷爷更开心。”
姜暖药推搡着把程驰赶出了门，自己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做一顿年夜饭，犒劳辛苦一年的自己。
但看着五花八门的食材，她还是陷入了沉思，因为好像做出来也没人吃。
果然自己在哪都是孤单一人。
姜暖药苦笑着摇摇头，看着外面华灯初上，自己却始终无处安放飘摇的灵魂。
春晚刚刚开始，姜明堂就给暖药打来了视频电话，知道暖药跟着程驰来了斫州，他看起来比谁都高兴。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你姑父叫我吃饭呢，先挂了哈。”
姜暖药看爷爷这么开心，阴霾的心情也晴朗了许多，听着电视里传来的贺喜声，姜暖药对着手机那头的爷爷笑着说了声。
“新年快乐爷爷。”
“好好，新年快乐，好孙女。”姜明堂这下更开心了，扬言要给暖药包个大红包，明天早上给她发压岁钱。
穿着系带睡衣的姜暖药席地坐在布满了地暖的地板上，面前是程驰打电话送来的食物，他好像知道姜暖药自己一个人不会做饭，还是从饭店里让人打包了菜送来。
哪怕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秉承着浪费可耻的优良传统，姜暖药打开饭盒吃了几口。
高级餐厅做的饭很可口，程驰看着手机上姜暖药发来的照片，欣慰地勾了勾唇角。
程知意在他对面不屑地哼了一声，他都不用问，就知道他的好弟弟恐怕早就陷进去了。
“你哼什么哼，没谈过恋爱吧。”
跟新娘认识的第二天就结婚的可怜货，该不屑的是他程驰。
程知意没理会他的挑衅，啜了一口热茶，放下茶杯道：“人家都不愿意跟你过来，你有什么可得瑟的。”
被戳痛脚的程驰想扑上去撕烂程知意伪装的面具，被下楼准备吃饭的程功甫喝止住。
“给我坐好，像什么样子。”
“爷爷。”程知意率先站直。
“爷爷。”程驰立马也跟着他站好。
程家有着百年恪守的规矩，长辈面前要坐有坐像，站有站像。
但程驰是个个例，桀骜不驯的性格，在他小时候没少挨打。
“坐吧。”
程知意和程驰分别坐在程功甫的左右两边，佣人们三两下上完菜后就退居客厅外。
程功甫先下筷给程知意夹了个菜，又给程驰夹了个菜，随后说道：“吃吧，别饿坏了。”
按理说年夜饭应该一家人聚着一起吃，但此刻的别墅里只有爷孙三人在默默吃着饭。
“你叔叔阿姨已经落地巴黎了吗。”
程知意擦了擦嘴才回道：“下午五点就到了。”
“安安和他妈妈都回娘家了。”老人似乎都对团圆有着莫名的看重，尤其是希望家中小辈能多来看看自己。
“嗯，我说要过来陪您，就把他们送到又过来的。”
程功甫点点头，没说什么，反正明天早上都会过来吃午饭。
“你呢，说好要带给我看的人，怎么不来了。”
压力给到程驰这边，他顿觉嘴里的食物没有了味道。
“这不是还没追到手，没敢带来。”
程知意看他那吃瘪的样子就想笑，程驰从小就神气，谁也不服，没想到竟还有能治住他的人。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程功甫的好心情都让程驰给糟蹋没了。
“爷爷你先别生气，她虽然人没来，但是礼物来了。”
程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盒子摆在爷爷面前，眼神示意他打开看看。
“小姑娘倒是有心。”
程功甫看着明显带有香案味的佛珠手串，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那当然，她专门在寺庙求的，你看看是不是还开过光。”
人上了年纪，多少会信点鬼神之说，程功甫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但也想求佛祖保平安。
“行了，人姑娘是不错，但不代表你就有出息。”
程驰知道爷爷心里还是有气，特意拿出手机来给他看。
“怎么样，好看吧。”语气里满是得意和骄傲。
程知意看他们小声说着话，竟也放下餐具起身探看。
程驰保存了很多张照片，每一张里面的姜暖药都是笑意盈盈的，有抱着小狗撅嘴的，有在海棠树下面捡花瓣的，还有就是他亲手拍的，趴在他大G车窗上的歪头笑的姜暖药。
也是唯一一张，姜暖药允许他拍的照片，因为其余的，都是程驰偷拍的。
“不错，真不错。”爷爷夸赞道。
素面朝天的小脸一看就很阳光，温和的五官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再加上她身上特有的，来自中药世家的清冷气质，都堆成了程驰喜欢的样子。
程功甫越看越高兴，“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程知意也向程驰投向赞许的目光，你小子，怪会给自己挑。
拿回手机的程驰宝贝似地贴身放着，他自己还没看够呢。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东西没吃多少，只顾着说话了。
“行了，我差不多该睡觉了，你们小心开车回去吧。”
程功甫早就看出来两个孙子的心思飘到外面去了，干脆放他们出去。
“嘿嘿，那我可走了爷爷，明天一早来给您拜年，你记得给我留个大红包。”
程驰脚底像摸了油，咻地一下，就不见了身影。
倒是程知意又跟爷爷说了几句话才走。
时钟快走到十一点，姜暖药强忍着睡意等程驰回来。
她等人的时间里跟萍萍通了电话，被眼尖的女孩子看出了猫腻。
“你还说你们只是朋友，你过年都去人家家里住了。”
萍萍捂着受伤的心脏，谁能告诉她，自己的好姐妹，到底什么时候被猪拱了。
姜暖药实在懒得跟发疯的任萍萍解释，她清者自清。
别墅的门口站着匆忙赶来的程驰，他握住门把的手紧攥着，深深呼吸了几口，才鼓足勇气打开门。
听见门口的动静，姜暖药慌忙起身，她没有收到程驰的信息说回来了，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吊顶的琉璃大灯突然闪了一下，程驰的神色也晦暗不明。
姜暖药看清来人是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回来了。”
像是妻子在询问归家的丈夫，平常闲散的语气让程驰有一瞬间的恍然，他似乎掉进了姜暖药为他编织的梦幻仙境里，泡沫般脆弱，但却让人沉沦迷恋。
“嗯，我回来了。”
带着风霜和期待，回到他了无生气的家。
“我煮了茶，给你倒点吧。”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姜暖药，借口跑去了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程驰看她的眼神，竟让她感觉到心惊肉跳。
把茶杯放在程驰面前，姜暖药起身想回房睡觉。
放在桌子上还没抽离的手，就被程驰按了下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重合，姜暖药率先离开，看向一旁，“还有事吗？”
程驰错开目光后看向窗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待会儿会有业主在院子里放烟花。
“等会再睡吧，马上就能看烟花了。”
跨年的这一晚，很多人会在零点燃放烟花，以迎接新的一年。
姜暖药不想拂了他的请求，就坐在他对面等着零点的到来。
五
四
三
二
一
电视里传出主持人齐声的倒计时，姜暖药和程驰同时往窗外看去。
在夜空中炸开绚烂的烟花，倒映在窗台上，姜暖药想离近看，就起身走到窗边，趴在围栏上撑着头。
“漂亮吗？”
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程驰突然出声，姜暖药微微抬起唇角，默不作声。
宽大的窗台能同时站下两个人，程驰与她并肩站着，一同欣赏午夜的烟花。
“村里人也会放烟花。”姜暖药突然出声道。
“但应该没这么多，只有几家。”
毕竟没有这么财大气粗。
程驰心思浓重，压根没有听到姜暖药在说什么，眼里只看到她像贝壳般，一张一合的粉唇。
“姜暖药。”酝酿了半天的程驰，憋出了一个他挂在嘴上的名字。
姜暖药身体后倾，站直道：“怎么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是程驰的目光太过热切，差点灼伤毫无防备的姜暖药。
房间内是渐渐升起的暧昧气氛，屋外是还在燃放着的烟花，五彩斑斓般争奇斗艳。
心跳如鼓的程驰板正姜暖药的身体，他良好的语言系统在此刻失灵，循着本能的表达方式，他吞吞吐吐道：“我，我，我喜。”
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一只微凉并带着香气的手阻止。
程驰难以置信地盯着姜暖药望向窗外的侧脸，她说：“烟花很美是不是？”
被捂着嘴的程驰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姜暖药收回目光，看着程驰快要哭的眼睛，难过道：“但再美也只有一瞬间，不是吗？”
就像有些话，在知道结局后，也只有期待的瞬间是幸福的。
姜暖药躺在陌生的房间里，久久难以入睡，脑海里都是程驰通红的双眼，像只可怜的小白兔。
细想遇到他之后的一段时间，姜暖药的开心是不可掩盖的事实。
但感情不是光有开心的，还有性格，脾气，观念。
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姜暖药气恼地在空中蹬了几下，“都怪你，都怪你。”
相对于姜暖药的不安和焦躁，程驰这边还算冷静，他早就预想过这种结局，甚至还在庆幸自己没有嘴快说出来。
拨通了曹自南的电话，程驰还是第一次听见他那头这么安静。
“怎么了你，今天这么好的日子，竟然没去找乐子。”
曹自南正被关在房间里反省，受程驰这么一刺激差点没把门踹烂。
“你还有脸说，你哥非要把他合作伙伴的女儿介绍给我，关键我妈还上赶着当婆婆，非要绑我在家里，让我自愿去相亲。”
“你见过有被逼出来的自愿吗？你有吗？”
跟个机关枪一样不停输出的曹自南越说越气，这可把程驰乐坏了。
“要我说，你就从了得了，反正你家生意又不靠你接班，你好歹得给自己找个退路，省得到时候你姐把你扫地出门。”
“我呸，我呸呸呸，告诉你，我姐那个疯子就该配你哥，一个冷面魔鬼，一个笑面阎罗。”
程知意的婚姻虽说不上幸福，但确是长辈眼中的郎才女貌，在整个圈子里都是一对佳话。
相反，程驰却不羡慕他哥，为了家族利益而被迫躺在一张床上生孩子，他可做不到。
“依我看，你也该收收心了，找个对眼的结婚生子多好。”
曹自南倒是想找，但哪家好人的姑娘能看得上他，再说了，整个圈子里的姑娘他哪个没谈过，恐怕相一个是前女友，相一个是前前女友
“呦，听你语气里的满满的人夫感，怎么，有想结婚的对象了。”
程驰从小到大只对一件事情感兴趣，那就是闯祸。
从前有不少女同学向他表示好感，程驰是怎么说的呢，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因女色而羁绊。
曹自南指着他鼻子骂他装逼。
被程驰拉到角落里揍了不少次。
所以这次他非得问清楚，到底是谁家的姑娘眼瞎了。
“快说，快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亲嘴，上床，还是谈婚论嫁。”
程驰抚额，他都是在哪里交到的狐朋狗友。
“滚你丫的，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收一收。”
曹自南躺床上翘着个二郎腿，他难得晚上在家睡，屋里竟连口水都没有，气得他还得下楼喝，干脆边走边聊道：“不是吧程驰，你谈个恋爱这么纯情，装的吧你。”
程驰简直欲哭无泪，谁有他惨啊。
“装，我连装的机会都没有。”
表白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拒绝了。
“不是吧，我帅裂苍穹的好兄弟竟然有搞不定的女人，说出来，让我去会会她。”
程驰冷嘲热讽道：“你还是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吧。”
感情这种事情，非得当事人想明白，外人是置喙不了的。
直到程驰都回房间了，姜暖药才喊住他，“程驰，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程驰准备推开门的手收回，转身走到沙发前，然后坐下，抱着膀子点了点头，“说吧。”
被他这阵仗无语到的姜暖药，嫌弃地往他身边一坐，说道：“我们明天去你家吧。”
程驰先是对着前面眨巴眨巴眼，后又对着姜暖药眨巴眨巴眼，开口道：“我眼睛好像听不见了，你再说一次。”
被他的反应逗笑，姜暖药拧了一把他的耳朵，凑近道：“我说，我们明天一早就回你家吧。”
其实姜暖药就是想把程驰弄到斫州，自己找个地方一待，让程驰回家过年。
但程驰以为她愿意跟自己回家，就是愿意去他家里过年，兴奋地一晚上都没睡好，连两人怎么挽着手出现在家庭聚会上都想好了。
第二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姜暖药在程驰的帮助下贴好年画，又再一次去拜访了支书家，最后在郭行泰挪揄的眼神中，往斫州驶去。
两人到吴山别墅时，刚过中午十二点多，程驰准备把东西放下再带姜暖药去吃饭。
“别墅不大，一楼就是厨房、健身房、客厅，客房还在楼上。”
本来就准备住两三天的姜暖药也没带什么东西，一身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就足够了。
刚进别墅，姜暖药差点没仇富，跟人家住的一比，自己家就像四小只住的狗舍，不仅寒酸，而且寒酸。
她十分不理解程驰是怎么放着富豪生活不过，跑去村里当个二流子。
“这里很久没人住了，但也有钟点工过来打扫，还算干净。”
姜暖药知道他刚退伍就被拐到村里去了，倒也不奇怪。
二楼有一间主卧，是程驰住的，还有两间客房，但客房没有卫浴，姜暖药还得半夜起来去二楼的公共洗手间上厕所。
“不然你住我房间吧，那里有独卫。”
姜暖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可不想鸠占鹊巢。
“看着还不错，我先收拾东西，你去忙吧。”
程驰被打发下了楼，他先拨了个电话给爷爷，告诉他今晚去老宅吃饭。
又给他哥报备一声，说自己没乱跑，这不大年三十回家过年了，然后被带着孩子的程知意骂了一顿。
至于他父母，自他从酒会莫名失踪以来，他们打了那几个电话后，就再也没联系过程驰。
程驰也不想联系他们，每次说不了几句就一定会吵得不可开交。
想把姜暖药带去给自己的朋友看，但又怕他们乱开玩笑，想想还是作罢。
什么时候他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向天发出一声感慨，程驰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下楼的姜暖药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苦哈哈的脸，倒视的原因，她能清晰地看到，程驰昂起脖颈时凸起的喉结，竟让她莫名有些羞怯。
“鬼叫什么呢你。”
程驰拉过她刚洗干净的手，一脸谄媚道：“晚上跟我去爷爷家吧，我们一起吃个饭。”
“不去。”姜暖药光是想想都尴尬。
“为什么，为什么。”程驰惯会用不依不饶的方式让姜暖药投降。
不过这次，她绝不会心软。
“没有为什么，我来就是为了让你放心回家过年，所以你最好老实点。”别奢求一些不该有的。
程驰看她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突然就冒起了一股无名火。
“就让你去我爷爷家吃个饭，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姜暖药掀起一直低垂的眼皮，缓缓开口道：“我不想把自己置于不可掌控的情形，而且那是你的家宴，我们是朋友，又不是家人，除非你想当我干哥哥。”
程驰向来说不过她，只能蹲在一旁生闷气。
姜暖药起来踢了踢他，“我饿了，起来，带我去吃饭。”
程驰恨自己没出息，生着气还得跑腿当司机。
“附近有茶馆、西餐厅、粤菜、川菜，你喜欢哪一个。”
姜暖药选择粤菜。
吃饭期间程驰的手机不停响着，姜暖药抬眼看了好几次，他都是直接挂了。
“怎么不接电话。”
程驰把手机关了，也不知道曹自南从哪里得到消息说他回来了，一个个的都打电话约他出去吃饭。
“一群神经病，不想接。”
期间程驰又软磨硬泡了几次，姜暖药就是不答应，气得程驰只能开车带她去买东西。
“我晚上不定能几点回来，这边不好坐车出门，带你买点菜，饿了还能自己做了吃。”
一路上的程驰都在唉声叹气，姜暖药实在烦他，干脆离他远远的。
下午六点，程驰出发去迎接爷爷的严刑拷打，不过幸好，他有二手准备。
把相机里的姜暖药的照片导到手机里，程驰甚至私心设置成自己的聊天背景，所以姜暖药在拿他手机时，他都心跳如雷，怕她看见，也怕她看不见。
“你真的不去吗，我可走了。”
程驰站在别墅门口，眼神哀怨地看着在沙发上吃小点心的姜暖药。
她放下果盘，边跑上楼边说：“你等会，我拿个东西给你。”
姜暖药来时专门翻出来自己在普陀寺开过光的佛珠，装在素雅包装盒里的菩提手串虽值不了几个钱，但好歹是她满满的心意。
“喏，这个礼物帮我交给你爷爷，祝他新年快乐。”
程驰心想自己都没有新年礼物，那个在家闲坐的老头子都有，十分不情愿地接过来，嘟囔道：“要我说你就该自己去送，不然我爷爷更开心。”
姜暖药推搡着把程驰赶出了门，自己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做一顿年夜饭，犒劳辛苦一年的自己。
但看着五花八门的食材，她还是陷入了沉思，因为好像做出来也没人吃。
果然自己在哪都是孤单一人。
姜暖药苦笑着摇摇头，看着外面华灯初上，自己却始终无处安放飘摇的灵魂。
春晚刚刚开始，姜明堂就给暖药打来了视频电话，知道暖药跟着程驰来了斫州，他看起来比谁都高兴。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你姑父叫我吃饭呢，先挂了哈。”
姜暖药看爷爷这么开心，阴霾的心情也晴朗了许多，听着电视里传来的贺喜声，姜暖药对着手机那头的爷爷笑着说了声。
“新年快乐爷爷。”
“好好，新年快乐，好孙女。”姜明堂这下更开心了，扬言要给暖药包个大红包，明天早上给她发压岁钱。
穿着系带睡衣的姜暖药席地坐在布满了地暖的地板上，面前是程驰打电话送来的食物，他好像知道姜暖药自己一个人不会做饭，还是从饭店里让人打包了菜送来。
哪怕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秉承着浪费可耻的优良传统，姜暖药打开饭盒吃了几口。
高级餐厅做的饭很可口，程驰看着手机上姜暖药发来的照片，欣慰地勾了勾唇角。
程知意在他对面不屑地哼了一声，他都不用问，就知道他的好弟弟恐怕早就陷进去了。
“你哼什么哼，没谈过恋爱吧。”
跟新娘认识的第二天就结婚的可怜货，该不屑的是他程驰。
程知意没理会他的挑衅，啜了一口热茶，放下茶杯道：“人家都不愿意跟你过来，你有什么可得瑟的。”
被戳痛脚的程驰想扑上去撕烂程知意伪装的面具，被下楼准备吃饭的程功甫喝止住。
“给我坐好，像什么样子。”
“爷爷。”程知意率先站直。
“爷爷。”程驰立马也跟着他站好。
程家有着百年恪守的规矩，长辈面前要坐有坐像，站有站像。
但程驰是个个例，桀骜不驯的性格，在他小时候没少挨打。
“坐吧。”
程知意和程驰分别坐在程功甫的左右两边，佣人们三两下上完菜后就退居客厅外。
程功甫先下筷给程知意夹了个菜，又给程驰夹了个菜，随后说道：“吃吧，别饿坏了。”
按理说年夜饭应该一家人聚着一起吃，但此刻的别墅里只有爷孙三人在默默吃着饭。
“你叔叔阿姨已经落地巴黎了吗。”
程知意擦了擦嘴才回道：“下午五点就到了。”
“安安和他妈妈都回娘家了。”老人似乎都对团圆有着莫名的看重，尤其是希望家中小辈能多来看看自己。
“嗯，我说要过来陪您，就把他们送到又过来的。”
程功甫点点头，没说什么，反正明天早上都会过来吃午饭。
“你呢，说好要带给我看的人，怎么不来了。”
压力给到程驰这边，他顿觉嘴里的食物没有了味道。
“这不是还没追到手，没敢带来。”
程知意看他那吃瘪的样子就想笑，程驰从小就神气，谁也不服，没想到竟还有能治住他的人。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程功甫的好心情都让程驰给糟蹋没了。
“爷爷你先别生气，她虽然人没来，但是礼物来了。”
程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盒子摆在爷爷面前，眼神示意他打开看看。
“小姑娘倒是有心。”
程功甫看着明显带有香案味的佛珠手串，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那当然，她专门在寺庙求的，你看看是不是还开过光。”
人上了年纪，多少会信点鬼神之说，程功甫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但也想求佛祖保平安。
“行了，人姑娘是不错，但不代表你就有出息。”
程驰知道爷爷心里还是有气，特意拿出手机来给他看。
“怎么样，好看吧。”语气里满是得意和骄傲。
程知意看他们小声说着话，竟也放下餐具起身探看。
程驰保存了很多张照片，每一张里面的姜暖药都是笑意盈盈的，有抱着小狗撅嘴的，有在海棠树下面捡花瓣的，还有就是他亲手拍的，趴在他大G车窗上的歪头笑的姜暖药。
也是唯一一张，姜暖药允许他拍的照片，因为其余的，都是程驰偷拍的。
“不错，真不错。”爷爷夸赞道。
素面朝天的小脸一看就很阳光，温和的五官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再加上她身上特有的，来自中药世家的清冷气质，都堆成了程驰喜欢的样子。
程功甫越看越高兴，“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程知意也向程驰投向赞许的目光，你小子，怪会给自己挑。
拿回手机的程驰宝贝似地贴身放着，他自己还没看够呢。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东西没吃多少，只顾着说话了。
“行了，我差不多该睡觉了，你们小心开车回去吧。”
程功甫早就看出来两个孙子的心思飘到外面去了，干脆放他们出去。
“嘿嘿，那我可走了爷爷，明天一早来给您拜年，你记得给我留个大红包。”
程驰脚底像摸了油，咻地一下，就不见了身影。
倒是程知意又跟爷爷说了几句话才走。
时钟快走到十一点，姜暖药强忍着睡意等程驰回来。
她等人的时间里跟萍萍通了电话，被眼尖的女孩子看出了猫腻。
“你还说你们只是朋友，你过年都去人家家里住了。”
萍萍捂着受伤的心脏，谁能告诉她，自己的好姐妹，到底什么时候被猪拱了。
姜暖药实在懒得跟发疯的任萍萍解释，她清者自清。
别墅的门口站着匆忙赶来的程驰，他握住门把的手紧攥着，深深呼吸了几口，才鼓足勇气打开门。
听见门口的动静，姜暖药慌忙起身，她没有收到程驰的信息说回来了，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吊顶的琉璃大灯突然闪了一下，程驰的神色也晦暗不明。
姜暖药看清来人是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回来了。”
像是妻子在询问归家的丈夫，平常闲散的语气让程驰有一瞬间的恍然，他似乎掉进了姜暖药为他编织的梦幻仙境里，泡沫般脆弱，但却让人沉沦迷恋。
“嗯，我回来了。”
带着风霜和期待，回到他了无生气的家。
“我煮了茶，给你倒点吧。”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姜暖药，借口跑去了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程驰看她的眼神，竟让她感觉到心惊肉跳。
把茶杯放在程驰面前，姜暖药起身想回房睡觉。
放在桌子上还没抽离的手，就被程驰按了下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重合，姜暖药率先离开，看向一旁，“还有事吗？”
程驰错开目光后看向窗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待会儿会有业主在院子里放烟花。
“等会再睡吧，马上就能看烟花了。”
跨年的这一晚，很多人会在零点燃放烟花，以迎接新的一年。
姜暖药不想拂了他的请求，就坐在他对面等着零点的到来。
五
四
三
二
一
电视里传出主持人齐声的倒计时，姜暖药和程驰同时往窗外看去。
在夜空中炸开绚烂的烟花，倒映在窗台上，姜暖药想离近看，就起身走到窗边，趴在围栏上撑着头。
“漂亮吗？”
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程驰突然出声，姜暖药微微抬起唇角，默不作声。
宽大的窗台能同时站下两个人，程驰与她并肩站着，一同欣赏午夜的烟花。
“村里人也会放烟花。”姜暖药突然出声道。
“但应该没这么多，只有几家。”
毕竟没有这么财大气粗。
程驰心思浓重，压根没有听到姜暖药在说什么，眼里只看到她像贝壳般，一张一合的粉唇。
“姜暖药。”酝酿了半天的程驰，憋出了一个他挂在嘴上的名字。
姜暖药身体后倾，站直道：“怎么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是程驰的目光太过热切，差点灼伤毫无防备的姜暖药。
房间内是渐渐升起的暧昧气氛，屋外是还在燃放着的烟花，五彩斑斓般争奇斗艳。
心跳如鼓的程驰板正姜暖药的身体，他良好的语言系统在此刻失灵，循着本能的表达方式，他吞吞吐吐道：“我，我，我喜。”
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一只微凉并带着香气的手阻止。
程驰难以置信地盯着姜暖药望向窗外的侧脸，她说：“烟花很美是不是？”
被捂着嘴的程驰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姜暖药收回目光，看着程驰快要哭的眼睛，难过道：“但再美也只有一瞬间，不是吗？”
就像有些话，在知道结局后，也只有期待的瞬间是幸福的。
姜暖药躺在陌生的房间里，久久难以入睡，脑海里都是程驰通红的双眼，像只可怜的小白兔。
细想遇到他之后的一段时间，姜暖药的开心是不可掩盖的事实。
但感情不是光有开心的，还有性格，脾气，观念。
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姜暖药气恼地在空中蹬了几下，“都怪你，都怪你。”
相对于姜暖药的不安和焦躁，程驰这边还算冷静，他早就预想过这种结局，甚至还在庆幸自己没有嘴快说出来。
拨通了曹自南的电话，程驰还是第一次听见他那头这么安静。
“怎么了你，今天这么好的日子，竟然没去找乐子。”
曹自南正被关在房间里反省，受程驰这么一刺激差点没把门踹烂。
“你还有脸说，你哥非要把他合作伙伴的女儿介绍给我，关键我妈还上赶着当婆婆，非要绑我在家里，让我自愿去相亲。”
“你见过有被逼出来的自愿吗？你有吗？”
跟个机关枪一样不停输出的曹自南越说越气，这可把程驰乐坏了。
“要我说，你就从了得了，反正你家生意又不靠你接班，你好歹得给自己找个退路，省得到时候你姐把你扫地出门。”
“我呸，我呸呸呸，告诉你，我姐那个疯子就该配你哥，一个冷面魔鬼，一个笑面阎罗。”
程知意的婚姻虽说不上幸福，但确是长辈眼中的郎才女貌，在整个圈子里都是一对佳话。
相反，程驰却不羡慕他哥，为了家族利益而被迫躺在一张床上生孩子，他可做不到。
“依我看，你也该收收心了，找个对眼的结婚生子多好。”
曹自南倒是想找，但哪家好人的姑娘能看得上他，再说了，整个圈子里的姑娘他哪个没谈过，恐怕相一个是前女友，相一个是前前女友
“呦，听你语气里的满满的人夫感，怎么，有想结婚的对象了。”
程驰从小到大只对一件事情感兴趣，那就是闯祸。
从前有不少女同学向他表示好感，程驰是怎么说的呢，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因女色而羁绊。
曹自南指着他鼻子骂他装逼。
被程驰拉到角落里揍了不少次。
所以这次他非得问清楚，到底是谁家的姑娘眼瞎了。
“快说，快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亲嘴，上床，还是谈婚论嫁。”
程驰抚额，他都是在哪里交到的狐朋狗友。
“滚你丫的，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收一收。”
曹自南躺床上翘着个二郎腿，他难得晚上在家睡，屋里竟连口水都没有，气得他还得下楼喝，干脆边走边聊道：“不是吧程驰，你谈个恋爱这么纯情，装的吧你。”
程驰简直欲哭无泪，谁有他惨啊。
“装，我连装的机会都没有。”
表白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拒绝了。
“不是吧，我帅裂苍穹的好兄弟竟然有搞不定的女人，说出来，让我去会会她。”
程驰冷嘲热讽道：“你还是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吧。”
感情这种事情，非得当事人想明白，外人是置喙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