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的太阳,高举的火炬,幽深的地下,类人的生物……

    洞窟阴冷而硬实的墙壁上,刻满了你两个月来的成果,那一幅幅充满传说感的壁画,在你孜孜不倦、精益求精的努力下,几乎达到了原样复刻,不枉你几次前往地下遗迹观摩。但到此为止了,遗迹里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你思索了一会儿,在石壁上再度刻下浓厚的一笔:“那始终居住在黑暗里的地下一族,因为惧怕太阳而……”

    一声存在感极其强烈的轻哼突然间在幽静的洞窟里响起。

    于是你转身看过去,你疑惑地问:“怎么了?”

    那双时常令你联想到鲜血的红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你,他开口,嗓音低沉:“为什么觉得,暗之一族是因为惧怕太阳而生存在地下?”

    “不合理吗?”你反问。根据你阅番无数(虽然目前已经忘了大半)的经验来看,一直住在黑暗里不一定是因为喜欢,相反,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是被迫的,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你觉得你的设定还是很合理的!就像是100部吸血鬼剧里,会有99部吸血鬼见光死,所以他们只在晚上活动,“你看吸血鬼不就是这种生物吗?”

    “……你觉得暗之一族是吸血鬼?”卡兹的语气仿佛有些不快。

    你立刻想起最初见面时他对吸血鬼的鄙夷,连忙补救:“当然不!吸血鬼只是个传说啦,怎么可能是真的嘛!这只不过是无能的教会故意宣扬出的,这样他们就可以将对瘟疫束手无策这件事推给根本不存在的生物,好避免自己丢脸,继续保持他们的权威了。”

    每次想到历史上记载的教会宣布吸血鬼真实存在、并将瘟疫的锅推给吸血鬼这件事,你就会觉得好笑……等等,这个时间点教会干出这种事了吗?如果你没记错的话,这似乎是发生在14世纪的事……你的部落这么落后、封闭,有可能是处于14世纪吗?不好说,就像繁华的大城市和极其落后的农村其实也并存于一个世纪,这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不过没关系,卡兹这么个一天到晚洞里蹲的原始人能知道什么外面的消息!你必不可能露出破绽!

    你如此安慰自己,并强行忽视了卡兹投过来的视线。他正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着你。

    卡兹忽然微微扬起唇,似笑非笑:“人类总是如此愚昧。”

    “这得看具体的人吧?愚蠢的人或者生物不管哪个种群都存在。”你下意识回。

    “但人类尤其愚蠢。”语气如此傲慢而高高在上。

    你皱起了眉,有些困惑:“其实我早就想问了,卡兹,你是不是看不起人类啊?”

    “那又如何。”卡兹咧开嘴,那是个怪异甚至称得上含有一丝恶意的笑,他承认了,像是期待你的反应般,他如此笑着,望向你。

    “那你也会看不起我吗?”你飞快地问。

    他上扬的嘴唇拉回了原先平直的弧度,卡兹静默了。他面无表情地凝望着你,那深渊般的瞳孔投注来的视线,无需任何含义,仅仅只是注视,就足以令人心惊胆战,战战兢兢,你却执拗地看着他,再一次问:“卡兹,你会看不起我吗?”

    微弱的火光照耀着你身后未完成的壁画,隐没在黑暗里的人沉默无声,你看不清他的表情。

    良久,你才听见他用深沉的声音答复你:“不……你不一样。”

    就好像什么被打破了一样,虬结在内心的阻碍连同他的吐息一同喷涌而出。宛若山倾。

    而你则是那于山倾之际见证其崩塌的——正浅笑的魔女。你发自内心地、愉快地笑了。

    从他沉默起便无法抑制的微笑,彻底演化成得意洋洋的、竟让他觉得可爱的笑——卡兹将你的笑收入眼底。……他不讨厌。如果你再问一次,他的回答会是……不讨厌。

    ……

    担心卡兹会恼羞成怒,所以你十分明智地见好就收,没有追问哪里“不一样”。万一他真破防了执意要对你以身相许怎么办?你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受这个天降系对象呢!咦?这么说的话,卡特其实也算你的竹马啊。天降和竹马,简直校园言情文女主标配啊,你不由心生感叹。但你的校园去哪儿了?

    “所以,是人类对你做了什么吗?”你保持着一种愉快的心情,问。

    “那怎么可能。人类没有这样的资格,也根本不配我动怒。你就是这样揣测我的吗?”

    卡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撇撇嘴,“那你为什么讨厌人类?”

    “哼,人踩死蚂蚁需要理由吗?你们人类对自然万物来说,是制造杀戮、罪恶、破坏生灵的万恶之首。你难道会喜欢干净的屋子里布满灰尘?人类就是灰尘。”卡兹淡淡地说,“但你依然想多了,我并非厌恶人类,我不在意你们。你们人类对虫子是什么感受,我对人类就是什么样的感受。”

    哇!这还是你第一次听卡兹说这么多话。值得铭记!

    “不反驳我吗?”卡兹看向仿佛若有所思的你。

    你有些为难:“但你说的也没错啊,人类确实就是这种生物嘛。”总不能说虫子对地球的危害比人类还大吧!伤地球最深的不就是人类嘛,身为一个保守派你不得不承认没了人类地球就是照样转甚至转得更美丽啊!总之,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后面忘了!不过——

    “唯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卡兹,我们人类对虫子来说应该可以称得上是神了吧?但你又不是神,你凭什么这样看待我们人类呢?”

    你想问——卡兹,你是神吗?

    ……

    ……

    重回安静的洞窟里,只有墙壁上传来的吭哧作响的声音。你停下了手,于是洞窟彻底陷入寂静。

    接下来的故事该是什么走向呢?

    你苦苦思索着,目光无意间落在你身前佩戴着的挂坠上——那枚黄金箭头。

    你忽然间就想起了那些与陨石一同被发现的诡异面具,灵感刹那间如泉涌,你再次抬手:

    “万年前,一名天才少年自暗之一族中诞生了,他想要克服那与生俱来的弱点......”

    “为什么他长得那么像我?”背后突然响起嗓音。

    你回头,发现卡兹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你,你诚实地回答:“你不喜欢吗?因为是想要送给你的礼物,所以主角就是你嘛。”

    “主角?”

    你想了想,解释:“就是故事里最重要的、唯一不可缺少的角色。”当然不排除某些颠佬作者发癫出现让主角比配角还配角、比工具人还工具人的情况。对此你只有一个评价——大楼窗户纸板快逃jpg.!

    卡兹的嘴唇莫名上扬了一点。他的目光看向你身前正绘制的壁画,“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个故事的?”

    那道目光饱含情绪,复杂得你有些看不懂。但你并不在意,你很清楚卡兹的神秘。

    不过你决定对卡兹难得表现出的兴趣加以鼓励,绝不是你自己早就心痒难耐想要和人分享你的创作心路!

    总之,你谈兴大发,开始滔滔不绝:“创作一个故事,首先要确定的,无疑是故事的主角、大致情节和故事发生的背景。而我的故事已经具备了以上要素,在暗之一族惧怕太阳的背景下,我的主角——也就是你。”你突然停顿了下,对卡兹眨了眨眼,然后继续讲述。

    “——决定克服这样的弱点。一个大体框架完整的故事就出现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围绕克服弱点这一情节具体展开。但这种与生俱来的弱点要怎么克服呢?”

    卡兹认真倾听着。

    你继续说:“就像鱼不能离开水生活,这是它不可违逆的天性!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借助一点外力,比如说,如果鱼能够化身成人,那它是不是就可以在陆地上生存?”

    “就像小美人鱼。”用声音交换双腿最后却……这无疑是个真实却又令人不快的故事。

    “没错……等等。”你又停下了,并震惊地看着卡兹,“你都记得?”

    他有还是石雕时的记忆?!

    “当然。”卡兹竟然愉快地一挑唇,“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你对我许下的所有承诺。”

    ……突然有点想灭口怎么办^_^

    可恶,连你自己都不记得说过什么了!你本想厚着脸皮求他忘了你许的承诺,卡兹却对你说:“继续讲吧,我对你说的很感兴趣。”

    竟然能让卡兹这种仿佛毫无爱好的宅男对你承认感兴趣!你立刻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心情振奋:“对于这种天性弱点,我认为需要借助某种程度上的外力,所以我想到了在遗迹里发掘出的那些像是神明制造的石鬼面,不过我不喜欢神......”

    卡兹微微皱眉。

    “所以我的设计是,让这一族诞生的万中无一的天才发明了石鬼面这种有着神奇能力的道具。”

    卡兹的眉头轻轻舒展开。但他看向你的眼神越发怪异,像是对你的设想感到意外。

    “只要戴上面具就能完成进化!从而克服阳光这一弱点。”这题你熟,主角只要进化了什么困难都不难了!

    但你口述的剧情开始急转直下:“但族人们并不相信这个少年,于是,他杀光了所有族人,最后孤独地离开了。”

    嗯,这题你不会,进化后去干什么你还没想好,干脆全鲨了吧,这样你就不用推动剧情了!天才啊你!

    卡兹眼神古怪:“......为什么要这么做?”

    “呃,不觉得很酷吗?美丽,强大,并且惨,总之,很帅啊!”

    “惨?帅?”卡兹拧起眉,仿佛不能理解。

    “呃所有人都不信任他、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孤单地活下去难道不惨吗?”虽然这是他自己造成的。你非常心虚地说着,“总之这是一种很时髦的人设,卡兹你不懂啦!”

    卡兹确实不懂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吟唱:“绝对的强者!由此而生的孤度~教会他爱的是——”没错,你忽然又有灵感了,事业已经达到巅峰,那接下来可以直接转去恋爱频道啊!但端上来这种东西真的不会被骂吗?

    “强者不需要爱。你说的东西,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你被卡兹有些嫌弃的表情搞破防了,一定是你生活的时代太多烂作熏陶的结果,总之不可能是你没品,你试图挽尊:“这个不重要!你觉得我的设计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毕竟是以卡兹为主角、送给卡兹看的故事,还是要听听卡兹的意见——他最好说是!

    “……再给‘主角’加两个……就当是朋友吧。”

    “这样的话,主角的心态就会发生变化了啊。”你思考着,没关系,你可以再制造一些困难刀了他们,然后主角就会再次变得孤独成为堂堂美强惨!——然后转去恋爱频道。

    算了,你还是尊重下卡兹的意见吧,毕竟是他想要的朋友……原来卡兹也会想要朋友吗?你心里竟然再次产生了一丢丢愧疚。

    “没问题!你想要什么样的朋友?”你决定认真听取他的意见。

    卡兹纠正:“不是我想要,是你的主角。”

    ……有区别吗?你腹诽。

    “是志同道合的同伴。如果需要名字……就叫艾西迪西、瓦姆乌吧。”

    ……

    ……

    .

    “不对....感觉不对,这里的线条应该再粗一点……人物、嗯、人物……”

    痴狂而疯魔,简直像是恨不得钻进壁画里一样,卡兹望着你的背影,终于不悦地向你走去。

    高大的身体从身后笼罩住你,仿佛被他拥在怀中,一只大手忽然完全覆盖住你的手,他握住你的手,五指一点一点弯曲,顺着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你被迫转身面对他,一时间,坠入那狭窄的、炽热的空间。

    你有些发懵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又……?卡兹有些不愉,他表情淡淡:“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对这种东西太过痴迷了。”

    “有吗?”你仔细回想了下最近的日程,发现竟然无法反驳,于是立刻说:“我只是想为你呈现这部作品而已。”

    “为你哦!”你强调。

    “就当你真是这么想的吧。”卡兹语气淡淡。

    “但是。”他再一次开口,宽厚的手掌托住了你的下颌,动作看似轻柔实则避无可避,他注视着你的眼睛,不允许你躲开:“你在逃避什么?”

    ……你试图避开他的眼神,但你没成功,于是你不满地小声嘀咕:“什么叫就当嘛?”

    卡兹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你。其实你和卡兹的关系不错,你们的距离一直挺亲近的,你不会刻意避开和他的肢体接触,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但他现在的动作竟让你感到了不自在。你下意识动了动——根本动无可动,你现在像是整个人都被他箍在怀里,没有一丝可以动弹的缝隙。万一一动不小心亲到他胸肌上两点怎么办,他又没穿衣服!你可不想被误会成色狼!好吧,最多,最多只有一点点好色而已嘛。

    于是你不情愿地说:“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丰收祭了。”

    既然已经开口,你干脆全盘托出。

    丰收之日,当为神献上祭品,以谢神的恩赐。这很常见。只不过——你的部落为神明奉上的祭品,是活人。

    到了能参加祭典的年龄时,那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兴奋地跳上了祭祀的高台,然后,在你僵住的笑脸中——刺啦——寒光闪闪,大片醉人的血色便浇灌了这方沃土。

    在献给神的奏乐中,那些对你和蔼可亲的族人们围过来,绕着你唱啊跳啊,载歌载舞,在那一片欢笑声中,看着你长大的族人们抱起你,高高抛起,“克莉丝!克莉丝!笑啊!”有人热泪盈眶,“克莉丝已经长这么大了!你是在这样美好的节日里降生的,你要笑啊克莉丝,为你的神献上虔诚的爱吧!”

    被那些双手高高抛起,被那些双手稳稳接住,在震天的鼓声、刀声,笑声、哭声里,你眼前阵阵眩晕,分不清身后是来自谁的双手,分不清是因喧闹还是坠落而产生的眩晕,你只是在他们的鼓励中,露出了一个恍惚抑或是真切的笑。

    “所以我只是无聊找点事干。”你平静地说。

    声望隐隐要超过祭司时,你对祭司提出了改变的建议。

    但一向对你的建议言听计从的祭司和母亲却发怒了:“我们阿兹特克人存活了多久,那么人祭的传统就维持了多久!克莉丝,既然你是克莉丝,既然你是真神的信徒,就更不该阻止我们为神献上祭品!”

    于是你明白了,就算你当上祭司,也难以改变这样的局面,甚至会因此遭到族人的质疑。原本也该由你逐渐接手的重大事务之一,也因此事,你从未沾手过。以往的这个时候,祭司都会亲自主持祭典,所以你也会从她的教学中解放,有一段空闲时间。

    “你很在意?同类相残,不正是你们人类的拿手好戏吗?”卡兹仿佛轻轻哼了一声。

    卡兹无法理解你的心——你非常清楚。人与人是无法相互理解的,也不可能做到心意相通,任何人之间都不可能,有时候,人甚至无法理解自己,何况人与非人?

    你也并非在寻求理解,你回握住卡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你望着他的眼睛,竟然轻飘飘地笑了:“是呀,我在意,因为我会心情不好嘛。看到那些成为祭品的活人,就会觉得同情、可怜,会因此产生同病相怜的感觉,这是人类再正常不过的同理心。我只是不高兴……”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

    看不到就不会悲伤,看不到心情自然不会产生变化……无法改变的话,只要看不到就好。

    “……你是在自欺欺人。”卡兹声音平缓。

    “所以人类正是这种善于欺骗和自我欺骗、愚昧而又伪善的生物嘛。”

    你笑起来,分外无辜,对上他深红的眸:“卡兹,你可别被我骗了哦?”

    卡兹望着你,蓦地发出一声嗤笑:“哼,你就试试好了。欺骗我的代价……”那最后的几个音节淹没在他的唇齿里。

    你踮起脚咬上了他的嘴唇。

    片刻后,你微微喘息着,松开了他,卡兹深红的眸定定地看着你,就在你打算后退时,他却扶住了你的后背,将你揽向他。长而卷的发波浪般滑下,落在你的肩头,脖颈处被深色的发丝搔得发痒,卡兹低下头,含住了你的唇瓣。他的尖角抵住你额头的刹那,恍若灵魂出窍漂游,似细微的电流经过,你战栗着,浑身一片酥麻。

    空白的,轻飘飘的,你的思绪连同呼吸,凌乱一片。在这个深重而绵长的、如同野兽般本能的吻里,你放空了自己。

    如此野蛮而又血腥的传统,阿兹特克部落……一定会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吧。

    ……

    最后,你抓着他的肩膀,用沙哑的声音说,“够了,停下。”

    眸中水光粼粼,你在他似乎并不满意的表情里,对他说:

    “月亮出来了,卡兹,我想和你一起、去外面散步。”

    ……

    那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夜晚,你始终记得卡兹暖烘烘的怀抱和他令人安心的气息。

    月光下,你窝在他的怀里,睡颜平和安然。

    卡兹凝眸望向你。

    万分动摇的、又坚不可摧的。

    他用那双深红的瞳,长久地、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你。

    卡兹,在想什么?

    ……

    ……

    .

    壁画只差最后一块拼图了。

    久违感到放松的你决定再放松一下,所以第二天,你没有去洞窟里见卡兹,而是去找卡特。一段时间没见,你还挺想他的,而且你还记得要对他表示歉意来着。

    但你没有找到他。无论是卡特的家还是他喜欢去的地方,你都没有见到他。不对……你下意识皱起眉。你知道卡特喜欢你,你对他的观感也不错,所以在遇到卡兹前,你一直以为你未来会和他在一起,毕竟他是部落里长得最好看的。总之,他绝不会主动躲着你。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会在哪?

    你找到了忙碌的祭司,她却说:“克莉丝,你不知道吗?卡特已经失踪七个星期了。”

    “五个星期前,我们正式确认他是失踪了。我恐怕卡特已经凶多吉少。”祭司叹息了一声,“但如果你想要,我这里有一些调查的记录。”

    七个星期……差不多是两个月前。理智上你知道你可能再也找不到卡特了,但情感上,你绝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放弃!你抿起唇,面无表情地接过线索……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克莉丝,几天后就是祭典了,你仍然不打算参加吗?”祭司叫住了你,表情严厉中带有一丝失望。

    你拒绝了她,“抱歉,但我很担心卡特。”

    ……

    提嫉妒卡特,嫉妒他的天分,嫉妒他有克莉丝的青睐,所以,卡特失踪真是太好了,他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祭司又怎会知道卡特的好友内心竟如此嫉恨他呢?所以她相信了他的说辞。但现在,是他离整个部落里最令人憧憬的少女、最近的一次……

    看着你,提不由自主地、就想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倾吐而出:

    “卡特的最后一面,不,不是他送你花环的那天,我怎么知道?我看着他编的。大概是那次的几天后吧,你不在,我看到他似乎是朝着你的巢穴方向去了,但我想,在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前,他是不会进去的。那不是卡特的性格。”

    ……对方说的没错,但你却陷入了犹疑。面对你奔波数日得到的唯一一条意外线索,你竟忽然想起了这些天被你忘在脑后的他——卡兹……会见过卡特吗?

    就在你不安时,少年却大胆地邀请你:“克莉丝!去我那里吧!我好像还有个关于卡特的线索放在了屋子里。”

    你盯着他看了半晌,不确定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想到除了你卡特确实和他最亲近,还是打算一探究竟。

    前方带路的少年手心捏汗,你竟然真的同意了!撒谎是对的!他要在祭典的高台上,当众向你表白。就算、就算你是下一任祭司,你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从正举行的祭典仪式中偷跑出来、只为和你见面的提,此时已经完全被狂喜冲昏了头脑。

    “等等!”你忽然叫住了他。

    越是靠近祭典场地,越是心虚的提目光躲闪,所以,直到他注意到你骤然大变的表情时——啊,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淋漓的鲜血带着些微热气,溅了你满身,你僵硬地看着前方突然冒出的狰狞怪物,吞吃了少年的头颅,撕碎了少年的身体。怪物很快又转向你,而你也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丑陋的、不成人形的怪物头上,是一张分外眼熟的恶鬼面具。你瞬间联想到了种种可能。

    一阵微风送来不远处,此起彼伏的吼声,浓重到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大喇喇地侵入鼻间,身体本能一阵反胃,喉咙处隐隐作呕,无需去想了,祭典处会是怎样的一副惨状——那一定是地狱。

    怪物一个跳跃,就到了你跟前。

    跑!快跑啊!你拼命提醒自己。但目光触及怪物的刹那,你浑身的血液冻住了。

    那可怖的、非人的怪物,腰部悬挂着一圈刻着“C”的白色兽骨。那记号由你亲手刻下。怪物……不,那分明、那分明是你的母亲啊!

    顷刻间,你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任由那股腥臭味逼近了你。就在你即将被撕碎时,扑向你心口的利爪却忽然顿住了。怪物的手部仿佛突然不听使唤一样,挣扎着、然后掐住了自己!你怔怔地看了半秒,立刻转身,拔足狂奔。你一次都不敢回头。母亲……母亲……

    啊……啊……随着奔跑而呼啸的风,掩盖了你痛苦的喘息声,吹干了眼下的泪痕。

    最后,你停在了幽深的洞口前。

    你竟下意识跑到了这里。

    ……

    “怪物!不、卡兹!和我走!”你语无伦次,脑海已混沌一片,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已经无法思考了。

    许久都没等到你的卡兹,此时见到的,竟是你满身鲜血、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看着你,喉咙动了动,然后,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你。你被他圈进怀里,耳边是他沉稳淡然的声音:

    “冷静。我在这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在他强大而自信的气场下,你逐渐被安抚,冷静下来,你快速地说出了你知道的事,然后恳求似地看着他:“总之,你快和我走!”

    卡兹却抬手,慢条斯理地抚摸着你的头发,他竟然笑了,“不,你不用害怕,这对我来说很简单。我会为你解决一切。”

    你迷茫地,视线从他震动的胸膛,到他脸上奇异的笑。你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忽然激烈地跳动起来。为何……为何你在感到恐惧呢?

    “吼——!”

    洞窟外此时传来阵阵渗人的怪叫声。

    是怪物!怪物追到了这里!

    卡兹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然后,他从容地向洞窟外走去,“在这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外界嘈杂的声音不容抗拒地灌进耳膜。你的目光,表情,身体,渐渐地一同颤抖起来。

    你忽然扭头,一幅幅曾费尽心思的壁画就这样落入眼底,然后,你不可抑制地、惨笑出声。命运和你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你竟在此时想起了一切。

    是你……是你招惹了灾祸!

    ——你放出了邪神。

    你突然拿起地上的匕首,狠狠一划。

    你抹掉了最初的太阳。

    然后,你从壁画的起始,走向尾声。

    ——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

    ……

    躲藏起来的祭司绝望地看着互相残杀却又逐渐逼近的怪物们。不,他们都曾是她的族人啊!

    天灾!是天灾降临啊!她的部落......结束了!她不该不听克莉丝的劝告,若非以人血祭神物,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不不不,她没有错!阿兹特克已经延续了几百年了,它越来越强大,就是因为人祭讨!为什么偏偏到她时出现了灾祸?她愤恨的眼神落在手边的石鬼面,又转而恐惧起来——啊啊!她忽然明白了!没错了,一定是因为她竟妄想染指神的领域,她竟准许族内的勇士们佩戴了神的面具!

    “啊——啊!”祭司痛苦地呻吟着。

    “神降下恩惠。”祭司喃喃着。

    神曾降下恩惠。本该是神赐下的恩惠!

    “太阳沉下之时。”

    “神的信徒先于神降临了。”

    “她为人们带来神的恩赐。”

    祭司流下了眼泪。

    “但贪婪的人从不满足于此。”

    “于是战争、流血、苦难一并诞生了。”

    祭司双眼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神降下灾祸。”

    “月亮升起之时。”

    “神的信徒先于神沉睡了。”

    “她为人们留下神的告诫。”

    “但愚蠢的人从不感恩于此。”

    “于是,信徒、恩赐、真神一同离开了。”

    ……

    祭司颤声吟诵着,双手竭力地,在石鬼面上刻下一个个符号,全然不顾,被她的动静吸引来的怪物们。祭司忽然惊恐地睁大了眼——在月光下缓缓现身的一道高大身影,将一只怪物按进了自己的身体——他吞噬了怪物!

    祭司的呼吸停滞了。月光下的那道身影是如此陌生而熟悉,与她曾看到的、你捧着的那尊石雕——雕像的轮廓与之完美地重叠了——啊啊,她明白了,祭司理解了一切,她本以为是你在雕刻真神,但现在她明白了!那分明、那分明——是邪神的雕像啊!!!

    “吾神,吾神啊!悔恨的人高喊着——”

    祭司声嘶力竭地高喊着。

    在祭司绝望的喊声中,邪神淡漠的红眸投来了玩味的一瞥,祂任由一只怪物靠近了祭司。

    在被吃掉的前一刻,祭司的双手仍颤抖着,在石鬼面上,刻下了最后的符号,以此记录阿兹特克最后的呐喊——

    “他们迎来了邪神。”

    ……

    ……

    踏,踏,踏,脚步声徐徐靠近。

    洞口盛着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赤裸的胸膛一览无余,溅上点点血迹。

    俊美无俦的脸庞上,表情幽深如古井。背光而立的男人向你走来,捏着一张惨白、诡异的面具。

    深红似血的双瞳看向你。

    你的牙齿轻轻打颤。

    那双平静的眼睛很快卷起波涛,又惊又怒:“——你怎么敢?!”

    惨白的脸上扯起一个癫狂的笑,你抓起胸前的箭头,在无尽的绝望中,狠狠地、狠狠地插进了心脏,恍惚漂浮的视野里,似有一双巨大的黄金羽翼,它散发着淡淡的光,然后,轻柔地笼住了你。

    羽翼中,你看见蛇的身,人的头。

    啊啊——那会是、羽蛇神吗?

    你失去了意识。

    ……

    卡兹惊愕地看着已经卧在地面的你,身体竟有一丝颤抖——铺天盖地的愤怒席卷了他的心脏。他再一次发出质问:

    “你怎么敢?!”

    他没有等到本该有的回答。

    卡兹终于无法忍耐,冲上前抱起已经失去意识的你——然后惊愕地发现,你用来伤害自己的凶器消失了,他抬起你一束发丝,本该是亚麻色的发尾竟已染上深深的黑色。

    “告诉我,刚刚那看不见的东西是什么?”

    他依然没有等到回答。

    卡兹用阴沉而可怖的眼神注视着你的身体。他俯下身,用额前的尖角抵住你的额头,再一次惊怒交加:“连灵魂的标记都消失了?”

    “不!”

    “我绝不相信你已死去!”卡兹咬牙切齿,愤怒地瞪视着你,他收紧抱着你的双臂,用足以勒痛你的力道,但你没有任何反应。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谎言吗?骗子!”

    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他后,你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

    他抱着你,静坐了七天七夜。

    长久沉默的男人终于缓缓起身。

    卡兹忽然间用力,将你的肉/体一点一点地、按进了他的身体。他吃/掉了你。

    与此同时,他淡漠开口。那声音冰冷、阴沉,充满无尽的恨意。

    “我一定会找到你。到时候……”

    邪神毁灭了一切,留下了最后的箴言。

    “你必将为愚弄我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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