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又春蹭了周六一整天的学术会议,结束后出会场看到大堂等待的周宁。

    “你来坡县居然不告诉我!”周宁先声夺人,脸上的表情将好友见面的惊喜和被忽略的委屈糅合得恰如其分。

    霍又春的这位好友极具戏剧人的天赋。她有快一年没见周宁,更是难得见到蹬着旅游鞋顶着素颜出门的周宁。要知道,周宁是爬山都要穿高跟鞋的爱美姑娘。她张开怀抱给好友一个好久不见的拥抱,打趣回去,“哟,你又是什么情况?要升级打怪啦?”

    “嘿嘿。还没三个月,不好告诉你们。倒是你,来了居然不联系我!!!”周宁挽住她的胳膊,做小鸟依人状,一被问及便把好消息抖落出来。“还是你的身高合适。老宋现在太高了,真想把他的腿锯掉一截。”

    霍又春虽然跟周宁只合租过一年,不过她俩的友谊一直延续下来。周宁在英国念完本科,在巴黎工作的时候遇到了去做博后的宋博士。宋博前年拿到南洋理工的教职,小两口一起来新加坡定居。

    “呃,之前谁说的,男生没长到一米八就是废物。”这曾经是周宁的口头禅,专门用来打击林之庵的口头禅。周宁和林之庵在十八九岁的年纪谈恋爱,好的时候是真的腻歪,不好的时候从彼此身高开始攻击。林之庵攻击她是身高只有一米五六的小矮子,周宁攻击他是身高不到一米八的雄性废物。当年霍又春和富一宗作为俩人的好朋友,没少从中调停。

    周宁总是有理,“那是我穿十厘米高跟鞋的时候。现在我不能穿高跟鞋了,自然他要减掉十厘米才合适。”

    霍又春打趣,“对。既然截不了,让宋老师弓腰驼背。”

    周宁哼了一声,“算了,驼背的男人太丑。”

    霍又春问道,“你家宋老师呢?”

    周宁说,“老宋前天做小手术住院休养两天。我周末独自在家,无聊得很。”

    霍又春赶紧问道,“宋老师没事吧?严重不?”

    周宁摆摆手,“小手术。我婆婆不让我去医院折腾,她跟我公公在医院照顾老宋。我一人在家待得无聊。一听说你要来便第一时间跑来蹭吃蹭喝。”

    啧啧,听听东道主这语气。霍又春挑眉失笑,“富一宗告诉你,我来了?”

    周宁一脸等待八卦的表情,“当然,除了小富总,我跟别人也没联系。老宋之前吃醋,我把林之庵那贱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嗯?”霍又春挑眉。

    “从现在起,在坡县的一切消费都由小富总埋单。小富太太,请呀,小的一定陪吃陪喝陪玩陪睡陪聊,做好五陪服务。”周宁给她拉开车门,请小富太太后排落座。

    霍又春瞅她一眼,阻止她的打趣,关上后车门自己坐到副驾。“富一宗可真会使唤人。你也是,怀着孕居然不会拒绝他?”

    周宁嘿嘿两声,“难得看他笑话。更何况是时隔十年,他居然要第二次利用我!!!我刚刚还把林之庵的微信重新加了回来。不过他太没用,居然一无所知,我又把他放进黑名单。”

    霍又春哭笑不得,“我怎么觉得,你、林之庵和老宋的故事更精彩呢。”

    周宁赶紧辟谣,“去,去,我跟林之庵没有爱恨情仇,我俩就是互骂贱人然后拉黑的那种损友。他不是还交往了一个小他八岁的小姑娘嘛,真真花花公子。我家老宋……哎,我怀孕后变得超级啰嗦。”

    “我不嫌弃,继续。我要听你跟宋老师的爱情故事和婚姻故事。” 霍又春捂嘴偷笑的时候趁机打了个哈欠。

    “我俩现在就是茶米油盐酱醋茶的老夫老妻模式。老宋这几年在我的调教下厨艺突飞猛进,快赶上我公公婆婆的水平了。我家宋老师给我的最大惊喜是他爸妈。我公婆那是吵架从不过夜的模范夫妻。老两口出门从来都是同去同去,家庭氛围羡煞我了。我、林之庵、小富总仨人都一个样儿,都是从小在寄宿学校长大的可怜娃。毕竟我在伦敦呆的时间比在家乡还要久。想想伦敦的破天气,让我大部分时候怀着恨不得天地俱灭的致郁心情。”周宁打算抛砖引玉,顺便帮小富总卖个惨。

    “你们仨富二代少装可怜。”霍又春直接戳破周宁的意图。上学那会儿,周宁零花钱最多,花钱最大手大脚。林之庵其次。再次是她,最末是富一宗。后来才知道,最阔绰的便是富家。

    周宁说:“不是装可怜。林之庵不愿意回家继承鞋厂,宁愿跟着小富总赚期权。我家早破产,天凉王破,凉得透透的。我就是可怜落魄打工仔,哎,如今也只能吃大户,跟着小富总吃香喝辣啦。还有富一宗怎么惹你生气了?他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不应该呀,他不是那样的人。”

    霍又春反问,“他怎么不是那样的人?”

    “不会吧?!”周宁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劲,“他真犯错的话,你不会放过他的。”

    霍又春又打了个哈欠,“我还真跟他心中的No.1竞争过,没争赢。”

    周宁脸色严肃起来,“谁?”

    霍又春笑着回答,“新江动力。”

    周宁切了一声,“究竟怎么回事,感觉你情绪不高?”

    霍又春在好友面前不自觉地放松,所以才露疲态。“累得慌。我赶红眼航班来的,没睡好。白天又听了一整天报告,搞得我昏昏欲睡。至于他呀,罚他站墙角反省错误呢。”

    “你训小狗呢?”周宁扑哧笑出声。

    霍又春顺嘴接话否认,“哪有。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聊富一宗。咱们聊聊你肚里的龙宝宝。宝宝折腾人吗?”

    周宁叹气,“这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这会儿已经开始死命折腾我呢。我跟老宋已经预料到未来升级打怪鸡飞狗跳的日子。”

    久别重逢的好友闲聊的时候,南城春风集团园区的体育馆内富董事长和丁剑阁在场上打羽毛球。

    富董事长是羽毛球爱好者,每周都会抽空打至少两小时的球。小富总原本是网球爱好者,这几年慢慢放下网球拍捡起羽毛球拍陪父亲打起了羽毛球。他这周向富董事长提名丁剑阁,富董事长琢磨了两天,便与年轻一辈组局打场球。

    富春风气喘吁吁,抬起手臂擦汗,“剑阁,你的球技比我家小子强。”

    丁剑阁隔着球网说,“我自小跟爷爷一起打羽毛球,比小富总多了几年功夫而已。跟小富总比网球的话,我肯定输一招。”

    富春风倒没有过分贬低自家人,他顺着丁剑阁的话,提议说,“小宗跟他媳妇爱网球。你们年轻人可以约起来,不管什么球,动起来,都是好的。”

    丁剑阁笑笑,“好,我们以后经常约。”

    富春风明显感觉到体力比不从前,挥动着拍子喊儿子,“小宗,接谁电话呢?轮到你上场了。”

    富一宗挂断岳父霍大强的电话,弯腰拿了两瓶水递给父亲和丁剑阁。“霍爸爸的电话。我俩聊点荔枝园的事儿。”

    富春风又跟丁剑阁解释,“他岳父姓霍。”

    丁剑阁对关键人做了些功课。当然不好表露得太明显,他选择性地说,“我知道霍老爷子,老爷子在钓鱼圈小有名气。”

    富春风点头,“人无癖,不可交。他霍爸爸爱钓鱼,爱做菜,一辈子的有福之人,也是可交之人。我天生的操劳命,日常就是工作、工作再工作。当然工作之余的爱好就是羽毛球。如今年纪上来,体力跟不上你们年轻人咯。”

    丁剑阁回答得委婉,“运动要量力而行,过度透支也不是好事。”

    富春风借着他的话开始谈生意经,“透支的度,很多人把握不准呢。像前些年,经济政策疯狂扩张的时候,银行追在企业屁股后面放贷款,许多企业一口被塞成了胖子。虚胖之后,才是最要命的。”

    丁剑阁明白富董事长的言外之意,他所在的行业比其他制造业更容易大起大落。别的行业在十几年的时间中或许还在向上爬坡,光伏行业已经经历过两轮破产潮。第三轮行业大洗牌或许就在不远的几年里。

    因此,他非常认同富董事长的观点,“走一步看十步。我们都是现实主义者,不去制造泡沫,低调发财才是正经事。”

    富春风这才给了准话,“剑阁,你经历的经济行业周期比我家小子多,以后靠你多指教他了。”

    丁剑阁连忙说,“指教谈不上,我跟小富总相互学习。更主要的是,我要多向您学习。”

    富春风用球拍轻轻拍打富一宗的肩膀,说,“先从羽毛球开始。我是你俩的羽毛球教练,今儿指点你们一二。”

    富一宗有机会插话,饶有兴味地对丁剑阁说,“我爸在外面是儒商,在家里是严父,在球场上是魔鬼教练。”

    果不其然,被经商耽搁的羽毛球教练在场边毫不客气的批评俩人的跑动。清瘦老头的指导,不仅没让丁剑阁感到冒犯,反而增加了一份亲切。场上两位选手的衣衫湿透了两轮后,魔鬼教练才喊停。

    丁剑阁瘫坐在凳子上,跟自己的难兄难弟说,“你爸这才有人味。之前认识的那个他,太装了。”

    富一宗目送老父亲去更衣室,“这么欣赏老爷子?打包送你了。晚上陪他吃饭的机会让你啦。我光速冲澡后要去赶飞机。”

    丁剑阁没站起来,眼皮微抬,问道,“去哪儿?”

    富一宗收拾着自己的运动包,说,“坡县。我媳妇去那边开会,我晚上赶过去,明天跟她一起回来。”

    丁剑阁顿了一下,竖起大拇指,“二十四小时内往返?牛逼!”

    富一宗朝他扬了扬下巴,“上周你给我支的招儿。如果没今天下午的球局,我今早就飞了。”

    丁剑阁轻笑,“我哪里知道你们居然这么有热情?你俩都结婚七年了,居然为了几个小时的相聚赶国际长途!”

    富一宗没展开解释,挥手拜拜,“一周没见着人,就是想啊。总之,欠你份人情,晚宴我不陪了。”

    丁剑阁望着跑步离开的身影,心想跟着年轻的心谈场年轻的恋爱也未尝不可。于是,富董事长从更衣室出来才知道自己被儿子和后辈前后脚放了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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