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临睡前吃多了面包，即便已经仔细刷过牙，喉咙深处还是隐隐约约泛出有些粘腻的甜味，若伊用力吞咽，试图让这种古怪的味道快些顺着食管滑进胃里。
好恶心……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想，睁开眼后，面前摆着的是被吃得一干二净的餐盘，还有刚被她喝光的牛奶罐。
若伊懵了几秒，随后想起来，今早教官提醒过她，由于某些原因，午饭时间会推迟一个小时，让她现在多吃一点。
有人踏着轻悄的步子走到她身旁，若伊迟钝地抬头望去，隔着全覆式的头盔，能看到一位同样带着头盔的少年端着餐盘在她对面的位置停下，用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说：“早上好——这地方有人吗？”
喉咙里不断漫出黏糊糊的牛奶味，若伊有些恶心，不是很想开口，只轻轻摇了摇头。
“你起得真早，”少年放下餐盘，按开头盔上特地留出的用于吃饭的口子，“是不习惯吗？”
能习惯才有鬼吧……若伊再次沉默地摇头，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还好。”
实际上不太好，从昨天一大早就流鼻血开始，她就一直过得不怎么顺畅。
先是押送她的运载车半路出了故障，不得不淋着雪停在路边修理，耽搁了车程，接着紧赶慢赶在入夜前抵达赫卡特安全所，却被告知安排给她的宿舍供暖出了故障。
在寒灾发生前，赫卡特安全所就是联邦内出了名艰苦严寒的地方，同时也是用来关押联邦罪犯的监狱，寒灾发生后，因为缺乏资源和人力，严重违规的未成年向导哨兵也会被送到这里受罚。
若伊就是来受罚的，不过得益于联邦对向导哨兵的过度保护，她的生活水平依旧能保持在一个不错的水平，赫卡特也肯定不能把她放在近零下四十度的宿舍冻死，于是赫卡特的总管人大大咧咧揽着若伊的肩膀，说没关系，她可以暂时住在哨兵的宿舍楼里。
赫卡特地方不大，一切事务皆由这位总管人说了算，总管人是名哨兵，有一头张扬的红发，在雪地中简直明亮到有些扎眼，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把若伊都衬得小巧起来，被她揽着肩膀，几乎就等于完全被她拖着走。
若伊思考了几秒要不要挣脱，努力挣扎几下后，发现自己的挣扎根本不足以引起对方的注意。
……哨兵都这样吗，好无助。
她只能继续被拖着走，无处安放的目光落在对方胸前，那里戴着一块银光闪闪的名牌，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就自顾自介绍起来。
“若伊——对吧，我看了你的资料，我是鹰无宫子，平时叫我教官就好，你在这里的编号是A75，之后我会用这个编号叫你，没问题吧？”
若伊点头，轻“嗯”了一声做回应。
她没什么精神，为了保护未成年向导哨兵的隐私，联邦不允许她在宿舍之外摘下全覆式的头盔，这种头盔不仅有变声和监听功能，还配备着抑制精神力的隔绝装置。
坚硬的金属设备扣在若伊的后脑勺上，箍得她头皮发麻，还让她隐隐有些眩晕。
从分化至今，若伊已经习惯了不断接收精神感知传来的信息，戴上隔绝装置后，她便如同普通人忽然被蒙住眼睛，堵住耳朵，失去了长久以来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虽然远离了精神波动带来的嘈杂，但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不适。
“这里就是宿舍了，”没过多久，鹰无宫子就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拎进了宿舍一楼，“就住在一楼吧，方便。”
若伊没意见，她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这里没人住吗？”
“有，但是只有一个，和你一样今天上午来的，我们这里很少来人的，你放心住就行。”
“走廊、宿舍里都安了警报器，如果有问题随时呼叫我，不过有AKAS24小时监控，一般不会出什么事。”鹰无宫子领着她往走廊深处走去，挨个指出警报器和监控，她看向若伊，隔着头盔对她笑了一声，咧出两排明晃晃的白牙。
“也希望你不要自找麻烦，”她意有所指地说，“好好看看桌子上的手册和日程表，想想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从明天起，你就正式开始跟着我训练。”
“……知道了。”若伊不意外她的态度，毕竟她现在就是个活脱脱的“危险分子”。
鹰无宫子还想再点她几句，但一道通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教官。”
若伊：“！”
她不动声色地被吓了一激灵。
伴随着开门声，戴着头盔的少年从一间宿舍内探出头，冲着鹰无宫子挥挥手打招呼，语气淡淡地道：“下午好啊，在接人吗？”
若伊这才察觉到他的靠近，掩藏在头盔后的表情愈发郁闷，她闷闷地转过身，往鹰无宫子身侧稍后的位置挪了挪，防止被夹在正在寒暄的两人之间。
“98号？”鹰无宫子把眉毛高高挑起，若伊猜98就是眼前这人的编号，“是啊，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听到有动静，就出来看看。”98号虽然主动搭话，却没有靠近她们的意思，只在宿舍门口站着。
“正好，既然遇见了，就认识认识吧，我也省得再给你说了。”鹰无宫子抬手就把若伊往前推了推，若伊顿时愕然睁大眼睛。
等等，还有我的事儿呢？
她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僵硬，手足无措地任由鹰无宫子对着98号介绍：“这是A75号，和你一样来这里训练的向导，向导宿舍楼的供暖装置坏了，这段时间她要住在这边。”
B98被她的话勾起了一丝对若伊的兴趣，再次挥挥手，友善道：“你好。”
“这是B98号，刚才给你提过的哨兵，”鹰无宫子又指了指B98胸前的名牌，上面刻着如她所说的编号，“你也有，之后记得带上。”
若伊点着头应对鹰无宫子，同时不尴不尬地跟B98打招呼：“呃……你好。”
B98轻轻晃了晃脑袋，若伊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的精神波动，但她猜测他是在笑。
两个头盔人这么面对面交流，确实有点滑稽……
这么想着，她也翘起了嘴角。
大概是因为时间实在有些晚了，在B98打了个哈欠后，鹰无宫子就把他赶回屋休息，简单带若伊熟悉宿舍设备后，也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后，若伊终于松了一口气，关门缩进宿舍。
她迫不及待地摘下全覆式头盔，扣到充电装置上充电，接着将自己摔到了床上。
“啊——”若伊仰面朝天，将手举过头顶舒展着四肢，与此同时，失去束缚的精神力也在一瞬间铺满了整间宿舍，甚至还有往外溢的倾向。
她小心收束着自己的精神力，忍不住感叹道：“终于消停了。”
折腾了一天，终于消停了。
安安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若伊想起鹰无宫子的嘱咐，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床头柜。
日程表，行为规范手册，还有象征身份的名牌，都整整齐齐摆在床头柜上，伸手就能碰到，若伊将那本薄薄的小册子拎到眼前，一目十行地看过一遍。
这里的规矩和忒弥斯塔差不多，不能私存违禁品，破坏公共设施，进入某几个特殊区域，切换几个关键词，若伊闭上眼就能背出来。
再看日程表，比忒弥斯塔早起半个小时，全天都有训练，几乎没有文化课，偶尔要跟着教官巡逻，虽然有AKAS提醒，但若伊还是仔细记了记大概时间。
枯燥、乏味，和在忒弥斯差不多的生活……若伊看够了，随手把手册扔回原位，起身洗漱，换上睡衣，埋进了勉强算得上柔软的被褥中。
这一夜她睡得不太安稳，不到五点就从睡梦中惊醒，再也酝酿不出睡意。而且在她勉强睡着的这段时间，压抑了许久的精神力无意识地向外扩张，几乎覆盖了整个楼层。
怪不得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脑子里很乱……醒来后，骤然意识到的事实激得若伊一跃而起，急匆匆地收回精神力后，她捂着脸坐在床上无声尖叫了足足十分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还没有失智到把精神体放出来。
光是想象一下楼道里铺满竹叶的场景，若伊就要窒息而死了。
眼前的少年显然成为了她无意中的骚扰对象，并因此对她有些意见：“是吗……说实话，我睡得不太好呢。”
他垂拉着肩，隔着头盔，光从动作体态中就能看出他的困倦，与若伊搭话的间隙，他动作斯文又迅速地往嘴里送着食物，只是叉着食物的餐叉会时不时停下，在餐盘上无声地磕几下，仿佛谕示着他的大脑还在因昨夜的打搅而稍显迟钝。
若伊颇为心虚，早在刚醒来时就发现了，自己的精神力不仅张扬地铺满了楼层，还如同生怕别人察觉不到一般，凭着本能贴近了宿舍楼中除自己之外唯一的精神力波动。
不经过允许就触碰他人的精神海，在向导和哨兵中属于特别冒犯的行为，约等于普通人在街上走着，忽然冲出来一个人要拉你裸奔。
面对这种的赤／裸／裸的骚扰和挑衅，B98没和她打起来已经算涵养好了。
好恶心……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想，睁开眼后，面前摆着的是被吃得一干二净的餐盘，还有刚被她喝光的牛奶罐。
若伊懵了几秒，随后想起来，今早教官提醒过她，由于某些原因，午饭时间会推迟一个小时，让她现在多吃一点。
有人踏着轻悄的步子走到她身旁，若伊迟钝地抬头望去，隔着全覆式的头盔，能看到一位同样带着头盔的少年端着餐盘在她对面的位置停下，用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说：“早上好——这地方有人吗？”
喉咙里不断漫出黏糊糊的牛奶味，若伊有些恶心，不是很想开口，只轻轻摇了摇头。
“你起得真早，”少年放下餐盘，按开头盔上特地留出的用于吃饭的口子，“是不习惯吗？”
能习惯才有鬼吧……若伊再次沉默地摇头，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还好。”
实际上不太好，从昨天一大早就流鼻血开始，她就一直过得不怎么顺畅。
先是押送她的运载车半路出了故障，不得不淋着雪停在路边修理，耽搁了车程，接着紧赶慢赶在入夜前抵达赫卡特安全所，却被告知安排给她的宿舍供暖出了故障。
在寒灾发生前，赫卡特安全所就是联邦内出了名艰苦严寒的地方，同时也是用来关押联邦罪犯的监狱，寒灾发生后，因为缺乏资源和人力，严重违规的未成年向导哨兵也会被送到这里受罚。
若伊就是来受罚的，不过得益于联邦对向导哨兵的过度保护，她的生活水平依旧能保持在一个不错的水平，赫卡特也肯定不能把她放在近零下四十度的宿舍冻死，于是赫卡特的总管人大大咧咧揽着若伊的肩膀，说没关系，她可以暂时住在哨兵的宿舍楼里。
赫卡特地方不大，一切事务皆由这位总管人说了算，总管人是名哨兵，有一头张扬的红发，在雪地中简直明亮到有些扎眼，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把若伊都衬得小巧起来，被她揽着肩膀，几乎就等于完全被她拖着走。
若伊思考了几秒要不要挣脱，努力挣扎几下后，发现自己的挣扎根本不足以引起对方的注意。
……哨兵都这样吗，好无助。
她只能继续被拖着走，无处安放的目光落在对方胸前，那里戴着一块银光闪闪的名牌，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就自顾自介绍起来。
“若伊——对吧，我看了你的资料，我是鹰无宫子，平时叫我教官就好，你在这里的编号是A75，之后我会用这个编号叫你，没问题吧？”
若伊点头，轻“嗯”了一声做回应。
她没什么精神，为了保护未成年向导哨兵的隐私，联邦不允许她在宿舍之外摘下全覆式的头盔，这种头盔不仅有变声和监听功能，还配备着抑制精神力的隔绝装置。
坚硬的金属设备扣在若伊的后脑勺上，箍得她头皮发麻，还让她隐隐有些眩晕。
从分化至今，若伊已经习惯了不断接收精神感知传来的信息，戴上隔绝装置后，她便如同普通人忽然被蒙住眼睛，堵住耳朵，失去了长久以来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虽然远离了精神波动带来的嘈杂，但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不适。
“这里就是宿舍了，”没过多久，鹰无宫子就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拎进了宿舍一楼，“就住在一楼吧，方便。”
若伊没意见，她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这里没人住吗？”
“有，但是只有一个，和你一样今天上午来的，我们这里很少来人的，你放心住就行。”
“走廊、宿舍里都安了警报器，如果有问题随时呼叫我，不过有AKAS24小时监控，一般不会出什么事。”鹰无宫子领着她往走廊深处走去，挨个指出警报器和监控，她看向若伊，隔着头盔对她笑了一声，咧出两排明晃晃的白牙。
“也希望你不要自找麻烦，”她意有所指地说，“好好看看桌子上的手册和日程表，想想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从明天起，你就正式开始跟着我训练。”
“……知道了。”若伊不意外她的态度，毕竟她现在就是个活脱脱的“危险分子”。
鹰无宫子还想再点她几句，但一道通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教官。”
若伊：“！”
她不动声色地被吓了一激灵。
伴随着开门声，戴着头盔的少年从一间宿舍内探出头，冲着鹰无宫子挥挥手打招呼，语气淡淡地道：“下午好啊，在接人吗？”
若伊这才察觉到他的靠近，掩藏在头盔后的表情愈发郁闷，她闷闷地转过身，往鹰无宫子身侧稍后的位置挪了挪，防止被夹在正在寒暄的两人之间。
“98号？”鹰无宫子把眉毛高高挑起，若伊猜98就是眼前这人的编号，“是啊，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听到有动静，就出来看看。”98号虽然主动搭话，却没有靠近她们的意思，只在宿舍门口站着。
“正好，既然遇见了，就认识认识吧，我也省得再给你说了。”鹰无宫子抬手就把若伊往前推了推，若伊顿时愕然睁大眼睛。
等等，还有我的事儿呢？
她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僵硬，手足无措地任由鹰无宫子对着98号介绍：“这是A75号，和你一样来这里训练的向导，向导宿舍楼的供暖装置坏了，这段时间她要住在这边。”
B98被她的话勾起了一丝对若伊的兴趣，再次挥挥手，友善道：“你好。”
“这是B98号，刚才给你提过的哨兵，”鹰无宫子又指了指B98胸前的名牌，上面刻着如她所说的编号，“你也有，之后记得带上。”
若伊点着头应对鹰无宫子，同时不尴不尬地跟B98打招呼：“呃……你好。”
B98轻轻晃了晃脑袋，若伊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的精神波动，但她猜测他是在笑。
两个头盔人这么面对面交流，确实有点滑稽……
这么想着，她也翘起了嘴角。
大概是因为时间实在有些晚了，在B98打了个哈欠后，鹰无宫子就把他赶回屋休息，简单带若伊熟悉宿舍设备后，也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后，若伊终于松了一口气，关门缩进宿舍。
她迫不及待地摘下全覆式头盔，扣到充电装置上充电，接着将自己摔到了床上。
“啊——”若伊仰面朝天，将手举过头顶舒展着四肢，与此同时，失去束缚的精神力也在一瞬间铺满了整间宿舍，甚至还有往外溢的倾向。
她小心收束着自己的精神力，忍不住感叹道：“终于消停了。”
折腾了一天，终于消停了。
安安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若伊想起鹰无宫子的嘱咐，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床头柜。
日程表，行为规范手册，还有象征身份的名牌，都整整齐齐摆在床头柜上，伸手就能碰到，若伊将那本薄薄的小册子拎到眼前，一目十行地看过一遍。
这里的规矩和忒弥斯塔差不多，不能私存违禁品，破坏公共设施，进入某几个特殊区域，切换几个关键词，若伊闭上眼就能背出来。
再看日程表，比忒弥斯塔早起半个小时，全天都有训练，几乎没有文化课，偶尔要跟着教官巡逻，虽然有AKAS提醒，但若伊还是仔细记了记大概时间。
枯燥、乏味，和在忒弥斯差不多的生活……若伊看够了，随手把手册扔回原位，起身洗漱，换上睡衣，埋进了勉强算得上柔软的被褥中。
这一夜她睡得不太安稳，不到五点就从睡梦中惊醒，再也酝酿不出睡意。而且在她勉强睡着的这段时间，压抑了许久的精神力无意识地向外扩张，几乎覆盖了整个楼层。
怪不得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脑子里很乱……醒来后，骤然意识到的事实激得若伊一跃而起，急匆匆地收回精神力后，她捂着脸坐在床上无声尖叫了足足十分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还没有失智到把精神体放出来。
光是想象一下楼道里铺满竹叶的场景，若伊就要窒息而死了。
眼前的少年显然成为了她无意中的骚扰对象，并因此对她有些意见：“是吗……说实话，我睡得不太好呢。”
他垂拉着肩，隔着头盔，光从动作体态中就能看出他的困倦，与若伊搭话的间隙，他动作斯文又迅速地往嘴里送着食物，只是叉着食物的餐叉会时不时停下，在餐盘上无声地磕几下，仿佛谕示着他的大脑还在因昨夜的打搅而稍显迟钝。
若伊颇为心虚，早在刚醒来时就发现了，自己的精神力不仅张扬地铺满了楼层，还如同生怕别人察觉不到一般，凭着本能贴近了宿舍楼中除自己之外唯一的精神力波动。
不经过允许就触碰他人的精神海，在向导和哨兵中属于特别冒犯的行为，约等于普通人在街上走着，忽然冲出来一个人要拉你裸奔。
面对这种的赤／裸／裸的骚扰和挑衅，B98没和她打起来已经算涵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