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前沈令钰突然顿住脚步:“大氅呢”?

    “公主,今日出门时日头很足,并未带大氅,外面备好了轿辇,足以御寒。”秋月回道。

    “我说的是我们早晨带来的那件黑色的”。

    “那件大氅不是要……”,玉兰说了一半便被秋月瞪了一眼闭了嘴,转身在外间的架子上找到了大氅抱在怀里。

    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碰到了这辈子最不愿意碰到的人,沈令钰的目光直接和一双清冽的凤眸对上。眼前的男人,应当说是少年,着一身墨色的长袍,挺拔的身姿像一棵青松,似是在门外站了很久,乌发被融化的雪粒浸得有些湿润,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微微发白,是祈连骁。

    即使再活一世用最挑剔的目光看他,沈令钰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副勾人的皮囊,难怪前世那么多世家贵女青眼于他。

    强镇下心中的万般思绪,她冲祈连骁微微颔首,“今日给祈世子添了许多麻烦,现下我身体不适先行告辞了,改日必亲自登门道谢。

    沈令钰迟迟没有听到回应,一抬眼便看到那双凤眸微微眯起,似乎在审视着她。沈令钰丝毫不惧坦荡地和他对视。好半响对面的人终是轻笑一声:“公主慢走”。

    沈令钰一行人越过他向外走去,待她坐上早已备好的轿辇,才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消失了。

    她的明月阁坐落在皇宫的中心,是除了皇帝的乾元宫和皇后的坤宁宫以外最好的地段,与这座破落的小宫殿隔了半个z皇宫的距离,坐轿子来往也得小半个时辰。

    待回到明月殿时,天色已经微黑,殿里的地龙烧得很热,室内如同温暖的春天,好像外界所有的疾风暴雨严冬酷暑都与这座华贵精致的宫殿无关。

    面对精美的晚膳,一天都未怎么进食的沈令钰却并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卧房内,她屏退了所有宫女只余秋月一人陪侍,坐在榻上,一身浅蓝色云锻寝衣,显出玲珑窈窕的身段,羊脂玉般的肌肤被水汽蒸腾后爬上了绯红色,可是那双眼睛却冷冰深沉完全不似平日里那骄纵机灵的少女。

    静坐了许久沈令钰才缓缓开口:“秦王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秋月的声音响起:“秦王半年前纳了个侍妾,异常得宠。一时得宠也不稀奇,可近半年来秦王每月大半时间都宿在她屋中,两月前遇喜,秦王迟迟没有提她的位份。”

    “那女子是何来历?”

    “据秦王府的探子说是秦王去江南监督赈灾时带回的一个孤女,父母亲眷在水灾中全部丧生了。”

    沈令钰思忖了片刻:“去江南细查那女子身份,着重于各大盐商世家”。

    “公主,您是怀疑……”?秋月面露讶色,迟疑了半天才开口。

    “嗯,一旦有蛛丝马迹立即回禀。”

    说完秦王的事后,好半晌没有人开口,卧室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沈令钰有一搭没一搭的拿着巾帕擦拭着湿发,虽然面上神色无异,可秋月从公主出生时便陪在她身边,怎能不知她心中有事。她默默地走到她身边,接过巾帕细细地吸干每一缕乌发上的水,好一会儿才开口:“公主可是在为祈世子之事忧心。”

    沈令钰双手搭在膝上,大拇指缓缓地摩挲着细腻的云锦:“秋月姐姐,难道要得到平西王府的支持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她虽是在问秋月又好似是在问自己。

    “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可这是最稳妥的一条路。”秋月叹了一口气,用檀木梳小心地梳开一缕打结的秀发。

    “先皇在时曾说过平西王爷祈成江是大景最忠国爱民之人,他不贪权贪钱贪色,治下的青州郡虽地处边塞苦寒之地,发生天灾人祸之时军名一心,鲜少出现饿殍遍地百姓流离失所之景,咱们大景国最富庶的江南,今夏遭了水灾,商人囤粮高价出售,赈灾银子一层一层的盘剥下去,到了百姓手里就只有一碗数得清米粒的米汤。且平西王后宅没有妾室,只有与王妃育有的一女二子,这般家风那些号称清贵世家的又有几人能做到。”

    见沈令钰沉默不语,秋月继续劝说:“平西王虽忠国爱民,可并不在乎忠的是哪个君,只要百姓日子还算过得安居乐业,他不会主动挑起纷争。景国虽在当今陛下的治理下百姓确实越过越贫苦,可是大乱之时你确定他会选择你吗?你的四叔康王在外素有贤名。当今太子虽算不得惊才绝艳却也仁厚,若为帝也当得上是个仁君。虽你才为正统血脉,可平西王偏偏不看重这个。这世上人人对女子有这样那样的偏见,我知道你的才能德行不逊于康王和太子,也比得过天下所有男子,可姻亲确实是和平西王捆绑得最紧的方式,夺位之战,分毫必争,他手下的二十万平西军有多重的分量我相信殿下您比我更懂。”

    沈令钰如何不知秋月说的道理,上一世她选择了秋月所说的这条路,故意接近在宫中备受冷待的祈连骁,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也确实成功的让他喜欢上了自己,可最终还是落了个惨淡收场。

    算计感情太累了,祈连骁又是个感情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一旦让他知道这段感情从头到尾是个算计,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上一世的结局正印证了这一点。

    这一世她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她既然不输齐王和太子,又提前得知了前世之事,以她前世对平西王的了解,她有把握拿下平西王。

    各种心声博弈了许久,她终是下定了决心,坚定道:“秋月姐姐,你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秋月见少女身上与日俱增的威仪,竟越来越像先皇,便知道她的决定不可更改,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秋月离开后,疲惫感顿时涌上了沈令钰全身,她晚上睡觉时向来不要人在里间伺候,自行下榻熄了灯后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许是这具身体头一天折腾到太晚,次日她竟然破天荒的睡到午时才幽幽转醒,看着熟悉的金丝楠木床上精美的浮雕,抬手覆上胸膛,掌心传来心脏“砰砰砰砰”的跳动,这一刻她才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自己真的活过来了,昨天的一切不是自己死前的幻想。

    坐在铜镜前,几个宫女围着沈令钰梳妆,她面部轮廓比这个年龄的女孩更干净利落,皮肤像羊奶般白皙腻滑,略微深邃的眸子配上剑眉竟显得有些凌厉。

    “公主,还是画柳叶眉吗?”侍妆的宫女问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宫女先用拿起一根细细的棉线,在手中缠绕了几圈,灵巧的手腕翻飞间,多余的眉毛便被细线给绞掉,接着用骡子黛精细地勾勒出柳叶眉。

    头发则被挽成了京中时下流行以凸显女子婉约柔和的发髻,簪上几根步摇。不多时镜中呈现出了一个温婉秀丽的少女,气质与之前大相径庭。

    皇家校场,皇子皇女带着伴读练习射箭,本来他们是三三两两的分开,看到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时不少目光都移了过去。还没等沈令钰上前向骑射师傅告罪,一个嘲讽的女声响起:“玉阳公主好大的排场啊,怎么不干脆等到下课时再来呢,让父皇也在此恭候您的大驾。”沈令钰循声望去,除了沈乐瑶还有谁。她这个三姐姐从小就看自己不顺眼,小时候碍于身份只敢怒不敢言,自从成了名正言顺的公主后,便三天两头的来找自己麻烦,说话不夹枪带棒就嘴巴难受。

    沈令钰不欲与她争辩,耳边却响起一道沉稳的男声:“三皇妹,不可妄议天子。”沈乐瑶看太子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终是不敢反驳只恶狠狠地瞪了沈令钰一眼转身便走了。

    沈令钰向太子福了福身:“多谢太子哥哥”

    皇妹不必客气,作为兄长,三皇妹不敬父皇我理应管教。”

    “听说你昨日生病了,身体可还好些?”

    “劳烦皇兄挂心,已无大碍,倒是陛下去温泉行宫的这段日子里,皇兄代行监国,日理万机,才是真的操劳。”

    “我夏初泡了几坛杨梅酒,前几天开了一坛,酒香清甜淡雅,冬日里正好拿来暖暖身子,活血通络,要的话我晚间让宫人给你送去一坛。”沈令钰浅笑道。

    太子眼中涌出真切的笑意:“那就谢皇妹的酒了。”

    太子沈延昭其实也才二十有二的年纪,周身却散发着儒雅的气质,笑起来像更像是风度翩翩、学富五车的大学士。

    东宫事务繁忙,呆了一会儿他便离开了。

    作为兄长,他毫无指摘之处,事务再繁忙也抽空看弟弟妹妹的功课,即使是沈令钰这个身份尴尬的皇妹也没有区别对待,想起太子上辈子的结局,她不禁有些怅然,叹了口气。

    皇室子弟无论男女都要学习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女子可免掉骑射两项,但若要学也无甚么限制,而皇子们则需样样精通。得知今日陛下要来检查功课,无论皇子还是皇女们都卯足了劲儿练习,势必要在陛下面前露个脸。

    沈令钰随便找了个远离众人的靶子,假模假式地拉了几下弓,便嚷嚷着手疼腿疼要休息,骑射师傅也不敢说什么,几个小太监小宫女便簇拥着她往旁边用于休息的茶亭走去。

    远处的沈乐瑶看着这一幕气得把手中尚未射出的一只羽箭狠狠地甩到旁边拿箭筒的太监脸上,小太监脸被划破出了血也只低头跪着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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