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仪告发秦远望和姜浩一案,在上京闹得沸沸扬扬。

    苏荷向陶秉文递上一封自己所写的建议书。

    是关于奴告主,子告父母邢罚的建议。

    她觉得无论奴告主或子告父母,其中惩罚应当以案件最终结果来定。

    若那主或那父母真有其罪,那告发他们之人无论何种身份,也应当把他们当做是普通百姓看待,而非要滚一遭钉床,生死难论之后在行审判。若那主或那父母是被诬陷,则应以案件影响程度大小来定告发之人的罪。

    如此,能将犯罪之人绳之以法,能让真实告发之人保全性命,也能让想浑水摸鱼欲诬陷他人之流受到震慑。

    其实苏荷知道,以前也曾有人提过相似的建议,可是并没有被采用。

    而今,她想在试一试,这世上很多事,都是靠着很多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才发生转变。

    她不想在看见下一个秦仪。

    因着秦仪一案的轰动,这封建议书很快又闹起风波,朝堂之上自动分成三个帮派:赞成、反对、中立。

    赞成队伍中人觉得这条律令存有弊端,宜加以修正;反对队伍中要么是觉得父母无论怎样,子女都应听之任之,要么就是觉得主始终压仆一头,仆人无权反抗;中立之流要么不想参与其中,要么就在观望。

    其实若不是秦仪一案在上京闹得轰轰烈烈,在相关官员接触到这封建议书时,大多是放置一边,置之不理,便没有后续。

    因为这么多年来,因为滚钉床这一惩罚,基本上就没有奴告主,子告父母的事情发生,而又因为他们鲜少发生,所以相关人员也懒得花精力去修改。

    而他们忘了,这类事稀见,就是因为有滚钉床这个前提。这么多年来,因为它,又有多少冤屈无法诉说,有多少白骨露野无法面世。

    你不应该指责知情者没有勇气去滚钉床,你应该去唾骂犯罪者无法无天。

    朝堂上的争吵,惹得孝德帝头疼不已。

    深受几日折磨后,孝德帝恶趣横生,打算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来和他一起分担这份痛苦。

    “苏爱卿家这小姑娘啊,把朕可折磨惨了,童让,伺候笔墨,我倒要瞧瞧,上了金銮殿她还有没有话说。”

    苏思鸿接过圣旨时,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他这才知道,原来近来造成朝堂纷论不断的那封建议书,竟出自自己女儿之手。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道无奈的叹息,只让她放下心,到了金銮殿后小心应对。

    “父亲放心,女儿省得。”

    孝德帝宣她金銮殿觐见,确实在她意料之外。

    日子到来那日,她一袭淡色衣裙,即使大殿之内圣上在上,两侧百官在旁,她也淡定从容。

    举止大方,不卑不亢。

    竟是个女子!

    有官员嘀咕。未曾料到这几日让众多官员争论不断的源头,竟是位二八年华的女子。

    “下首之人可是苏荷?”

    “回圣人,正是臣女。”

    孝德帝开怀大笑,大袖一挥,继续道:“你可知因你那封建议书可让朕头疼得很啊,这大殿之人反对的赞成的,整日在朕耳边唠叨,吵得朕是心烦意乱。”

    “扰圣人清闲,是臣女之罪。”

    帝王之心最是难测,说话自是要比往日更加谨慎应对。

    孝德帝抬手示意苏荷不必如此多礼,复又将手拐个方向,手指向苏荷右手旁的一名官员:“褚爱卿,这几日就属你反对的声音最大,如今这倡议者本人到场,那你俩便论上一论,让朕看看谁说得更有理。”

    褚有才闻言从官员队伍中走出,低下头,笏板立于身前:“圣人,这怎可,她可是名女子,这女子……”

    他倒未把话直接挑明,留下的话头在场自然能听得明白。

    “女子怎么了,当今太后还是朕的母后呢,怎么,你莫不是还瞧不上太后了?”

    孝德帝不嫌事大,只乐呵呵的,未有斥责。

    “苏荷,褚爱卿啊,你俩就讨论讨论,谁说赢了谁,那就按谁说得办嘛。”

    “……”

    所以这是双方僵持不下,打算以她这个朝臣之外的第三者打破这个僵局吗。

    毕竟若以她这个所谓“小女子”之身说服朝中大臣,那还有争论下去的必要?

    苏荷颔首领命。

    圣人既叫她来,那就说明圣上也有意修正此条律法,不过是另一方争吵不断,没办法罢了。由她来,还不会伤了他们君臣之谊,何乐而不为。

    褚有才见她受命,冷哼一声,便打算也不客气,既是那小丫头先应下,最后可怪不上是他欺负小孩子。

    苏荷问道:“褚大人,敢问您是为何不赞同臣女的提议?”

    “①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怎可让子女能随意指摘父母。”

    苏荷淡笑:“褚大人,父母不易,作为子女确实不该没有缘由随意指摘父母。可无不是,那照这么说,这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是圣人了?”

    这天底下有且仅有一个圣人,那就是当今圣上。

    褚有才自是没那胆子应下她这句话,只得道:“那自然不是,普天之下,只有一位圣人。”

    “那褚大人就是承认自己言语矛盾之处了。”

    褚有才想辩解,但无法,他只得又引申其他话:“这古话有云:②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虽九庙之罪,不犯父母之过,是孝子之道也,所以若真为善人,又为何能做出状告父母之事?既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为何就不能让之去那钉床之上滚一遭,好长长记性。”

    “那看来褚大人也赞成我方才的话了,这天底下的父母并非圣人,总会有犯错的。又论褚大人现在所言,褚大人既是为官者,那必然是懂得③以公灭私,民其允怀的道理吧,若父母是犯下卖国罪,杀人罪,人人以私灭公,不以公灭私,那这社会将成何种境况?尚且,褚大人又焉知犯下如此大罪的父母,子女状告,不是在使他们回头是岸,悬崖勒马?”

    “自然,我不是指这天下所有父母都是无恶不作,但是褚大人也得明白,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父母都善待子女,心存善意,若非极大的过错,又有哪个子女愿意上公堂状告自己的父母?”

    “褚大人也当知道先祖皇帝时,曾有一官员密谋谋反吧。此人狼子野心,倒有个忠君爱国的好儿子,幸亏有此人提前将那官员的谋划告知于先祖,南楚才免于一场浩劫。事后,先祖皇帝不但没追究那名男子,反倒重重嘉奖了他,依褚大人之意,莫不是觉得当初先祖皇帝做错了,先祖皇帝应当听你所说,在最开始听那男子告发自己父亲时就将他处决,然后就不在顾他所言,任这南楚血流成河了?”

    “秦仪状告父亲,是因为秦远望逼死长姐,逼死秦远望自己的亲女儿,且又不善子女收受贿赂,褚大人觉得此种人如何,难不成就任他前途光明,祸害这南楚河山,恣意的和你做好同僚?”

    “褚大人有见过谁人状告父母只是因为父母骂了一句,打了一巴掌,仅仅如此呢?”

    褚有才根本反驳不了苏荷的话,她这又是搬出圣人又是引出先祖皇帝的,偏偏其他话也说得在理,他要如何反驳?只能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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