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第一女子排球部如期迎来换届仪式，天海因为姗姗来迟的羞耻感最终还是没在台上念准备的那四页稿子，她决定将更多的时间留给仪式后的聚餐。
女生们在拉面店学着大人饮酒的样子喝饮料，桥本让大家放心吃，这一顿由她跟天海请客。
“队长万岁！副队万岁！”众人欢呼。
天海去结账的时候，千叶悄悄地跟了过来，她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两只手紧紧捏着外套下摆，“天海前辈！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像你这样的二传手的！”
天海想到几年前自己也曾经跟前辈说过同样的话，不由得笑着拍了下她的头顶，“你会成为比我更棒的二传手。”
“……是！”
既然已经正式退部了，即使是前任部长，也不好再往体育馆钻。但也不能整天浸在教室里看书，于是天海这几天开发了一个新的地图——离家四公里的排球馆，虽然场地旧了些，但胜在距离近，人员也简单。
天海慢悠悠地在角落热身，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已经基本摸清了这里的人流。大都是附近的居民，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六岁毛孩应有尽有，打球只图个乐趣，经常有不限年龄与性别的练习赛。
练习赛的趣味性很足，大家都乐在其中，场地一片欢乐。与此同时赛事参考性就比较一般了，几乎看不出有战术或很强的技巧性，得分全靠蛮力或钻空子。总的来说，很符合普通排球爱好者的水平。
稍微看了一会天海就失去了兴趣，背对着正在比赛的人群开始对墙练习。排球与手臂、墙壁碰撞出规律的声音，一下一下让人逐渐心安。
离确定高中的最后期限已经不剩几天了，可她还是做不了决定，这种犹豫不决的状态让她很烦躁。岩泉劝她大可不必那么急，即使错过了保送，凭她的成绩，她最后也绝对能被心仪的学校录取。
“可我连到底想选择怎样的学校都不知道。”天海咕哝着。
当时明明口口声声地跟天海惠子说希望她能尊重自己的想法，到头来自己却连高中的选择都无法做下，实在有愧于彼时的斗志昂扬。
“……天海？”
身后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天海停下动作转过身去。
一个穿着白紫制服的女生站在离天海两三米远的地方，扎着高马尾，手里抱了颗排球，看见天海的正脸后绽开一个笑容：“还真是你啊，看来我没认错人。”
“神、神宫寺前辈？”天海惊讶道。
神宫寺脸上带着浅笑，将手中的排球上抛又接住，“你长高了不少诶，都已经三年级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在天海的记忆中，神宫寺真衣其人在北川第一做部长时虽然谈不上冷酷严厉，但总归还是个偏冷淡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即使比赛到了生死关口，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眼前这种轻松愉悦的笑容天海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她带领女排部员们站上全国大赛季军领奖台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她毕业那天，天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跑到她面前，认真地说想要成为跟她一样的二传手那时。
神宫寺捧着天海送来的花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翘起，连带着面上的冷淡都散去不少，她知道天海会在练习的时候偷偷看她，也注意到了后辈的进步神速，于是她微笑着说：“你会成为比我更好的二传手。”
如今那位冰山部长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笑了两次，将天海原本就没从“居然能在家附近的排球馆看到两年没见的前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脑子再次击懵。她颇为呆愣地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抓紧了手里的排球。
“我已经在这打了两年球了，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你。”神宫寺眨眨眼睛，“我猜你是最近退的部？”
“对……五天前刚退。”天海机械回答。
她努力将脑子从混乱中捞出来，眼睛一垂就注意到神宫寺身上还穿着学校的制服——白色为主色调，再加上紫色的封边，“神宫寺前辈现在是在白鸟泽的排球部吗？”
神宫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莫测的表情，她将手里的排球抛给天海，天海下意识松了自己手里的球把对方传来的球又垫了回去。
神宫寺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两个人就在这体育馆的一角练起了对传，排球轻巧地在空中飞舞。
“我啊——”神宫寺垫起一个高球才接着道，“确实在白鸟泽。”
果然。天海认真注视着向她飞来的那颗球，略略调整角度，做好了接球准备。
神宫寺的声音与排球一同到来——
“但我没有去排球部。”
“嘭——！”
“抱歉。”天海小跑过去把那颗从她手上垫飞的排球捡回来，她回到原位，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神宫寺说：“我说我高中没有进排球部。”
“啊？呃，嗯？”
可惜此时的体育馆没有北川第一女排部的其他人在场，不然她们就能看见表情管理永远在线的前任部长入学三年最震惊的表情。
神宫寺被天海的反应给逗乐了，她笑了一会，说：“因为未来不打算从事跟排球相关的职业，所以高中就没进排球部，偶尔手痒了就会来这自己打一会。”
怪不得她从来没在高中的排球赛事上看到过神宫寺。天海没细想过这件事，只以为这位前辈大概是去了非强豪高校，却从未想过她没进排球部这一可能。
这震惊大概能等同于听到及川要去白鸟泽为牛岛托球。
“可是前辈明明打得很好。”天海言语间不由得有些遗憾，她不理解为什么那位在球场上改变她对二传这个位置想法的人不再继续打排球了。
“你也这么觉得？”神宫寺听到天海的话并不意外，“当时有很多人为我觉得可惜，教练也是。我确实不知道有这么多人觉得我排球打得很好。”
“铃木当时跟我大吵了一架，说我轻易就将排球给放弃了。”神宫寺扯出一个笑，有些无奈似的，“其实对我来说，一直以来打排球不过是因为我打得还不错，要说有多喜欢真谈不上。”
天海有些呆愣地听着神宫寺说的话——其实神宫寺并不喜欢排球？
“我现在只是找到了更喜欢的事物而已，所以不必替我觉得可惜。”神宫寺耸耸肩，拍了两下手掌示意天海继续。
按照神宫寺的说法，她起码有两年没有好好练过排球了。天海轻松地将她传来的排球又垫了回去。可这传球还是稳定得让人看不出手生的样子。
在排球上的才能大概跟影山一样是个天才的级别。天海想。他们的区别只在于影山同时拥有才能与热爱，而神宫寺虽然有才能，却并不怎么看重这个天赋。
“说起来——你也到了选择学校的时候了吧？”因为两人间的距离，神宫寺刻意拉长了声音，“确定了吗，学校？”
天海曾暗戳戳地想着要是知道了神宫寺的学校，那她一定要选择一样的学校，她想再看看神宫寺的排球。可现在神宫寺居然没有进排球部，这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天海只觉得脑子更乱了，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注意到黑发后辈心不在焉的样子，神宫寺突然说：“不要管别人的看法，也不要看别人怎么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伴随着夕阳西下，北川第一两位前任二传在排球馆前告别。神宫寺挥挥手，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坚定，余晖将这道影子拉得很长。天海站在门口，忽然不知道现在应该去哪里。
“路永远是由自己走出来，而不是靠别人指出来。”她默念着神宫寺刚刚说的话，内心隐隐有所触动。
或许——她早该想明白的。
一团不明物体被从上方甩了下来，天海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居然是那躲了她快四个月的幼驯染。此时他正臭着脸往她脖子上围一条棕色的围巾。
及川是被岩泉给赶过来的。
“就算再怎么亲密的朋友也不会一直在一起，你这混蛋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晚上到我家来打游戏，你负责去排球馆叫天海。”岩泉给了及川一记铁拳后又给他指明了方向。及川知道岩泉在给他台阶，同时也是告诉他该适合而止了。
其实及川清楚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他就想看看天海到底能为了他退让到什么地步，哪怕最终没有选择青城也没关系，他想看她为了让他开心而冥思苦想的样子。
可这个狠心的女人居然只在吵架的第二天给他发了个短信，他故意没有回复，然后她就从此消失了！甚至短信的内容也不是什么道歉求和：
「岩泉阿姨做的玉子烧真好吃。」
及川怀疑这个短信本来是想发给岩泉的，只是天海不小心发到了他这里。
天海没再试图联系及川，及川也生着气不联系天海，他们就这样断联了三个多月。在这期间及川的心情可谓跌落谷底，他算是完全看清了——在天海遥的世界里，少了个及川彻完全没有影响。
接过岩泉给的台阶之后，及川重整心情往排球馆走，途中对着好几个商店的展示玻璃整理了发型，想着一会一定得看到小天海因为内疚而痛哭流涕的脸。然后他远远就看见了天海在初冬时节露着个脖子站在寒风中不知道想什么的呆瓜样子。
“……这是你的围巾吗？”天海站在原地没动，任由及川把她裹了个严实，她在宽大的围巾里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声音瓮瓮的，“我好像闻到你香水的味道了。”
“刚从及川学长的脖子上取下来的，快感恩戴德地围上吧。”及川又抬手整理了一下围巾的造型，恶声恶气地说。
天海想说许久不见及川他好像虚了不少，这点小风就已经围上围巾了。碍于她尚且记得他们还在闹着别扭，于是她把话吞回了肚子里。虽然她并不觉得吵架是她的错，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少说点刺激他的话为妙。
“呃……高中……”天海在及川面前难得地有些吞吞吐吐。
“青叶城西，你不打算来了。”及川打断了天海的话，“你想说这个是吧？”
她点点头。毕竟是认识多年的默契，天海不意外及川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真正从当事人这边确认了又是另一回事。及川气闷地“哼”了一声，“所以你最终想报哪里？”顿了顿，提高音量，“如果你去白鸟泽的话我真的会跟你绝交的哦！真的！”
天海不说话了。
“……不是吧？”
“骗你的。”
及川气得伸手去抓天海的脑袋，天海依旧流畅躲开。
她抬起脸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我想走一条自己的路，我或许没有你跟小岩那么爱排球，但是——我还想在这条路上走得再远一些。”
“我一直觉得我打排球是因为受身边人的影响，你、小岩、神宫寺前辈、铃木前辈，可如果只是因为其它人，自己没有一点热爱的话，我真的能走到现在吗？”
“我想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想去验证——我打排球，是为了自己，我是真的因为排球欢呼雀跃，因为排球痛苦难过——”
“——我或许是，喜欢着排球的。”
女生的音量并不大，在这吹着北风的傍晚甚至显得气势不足，但及川却不由自主地被她给吸引了，他视线里都是她缀着微光的墨色眼眸。
“所以，”及川轻声说，“你的选择是？”
天海伸手把糊在嘴上的围巾扯下来一点，她的声音坚定清晰地传到了及川的耳朵里。
“新山女子学园。”
及川垂着眼睛看了天海两秒，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几下，又虚空顺着她的脸侧与手臂下滑，最终握住了她垂着的手腕。
他刚刚，或许见证了一只幼鸟的起飞。
“既然想好了，就一起回去吧。”
及川牵着天海的手腕，一齐朝着夕阳的另一边——明□□阳升起的方向走去。
女生们在拉面店学着大人饮酒的样子喝饮料，桥本让大家放心吃，这一顿由她跟天海请客。
“队长万岁！副队万岁！”众人欢呼。
天海去结账的时候，千叶悄悄地跟了过来，她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两只手紧紧捏着外套下摆，“天海前辈！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像你这样的二传手的！”
天海想到几年前自己也曾经跟前辈说过同样的话，不由得笑着拍了下她的头顶，“你会成为比我更棒的二传手。”
“……是！”
既然已经正式退部了，即使是前任部长，也不好再往体育馆钻。但也不能整天浸在教室里看书，于是天海这几天开发了一个新的地图——离家四公里的排球馆，虽然场地旧了些，但胜在距离近，人员也简单。
天海慢悠悠地在角落热身，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已经基本摸清了这里的人流。大都是附近的居民，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六岁毛孩应有尽有，打球只图个乐趣，经常有不限年龄与性别的练习赛。
练习赛的趣味性很足，大家都乐在其中，场地一片欢乐。与此同时赛事参考性就比较一般了，几乎看不出有战术或很强的技巧性，得分全靠蛮力或钻空子。总的来说，很符合普通排球爱好者的水平。
稍微看了一会天海就失去了兴趣，背对着正在比赛的人群开始对墙练习。排球与手臂、墙壁碰撞出规律的声音，一下一下让人逐渐心安。
离确定高中的最后期限已经不剩几天了，可她还是做不了决定，这种犹豫不决的状态让她很烦躁。岩泉劝她大可不必那么急，即使错过了保送，凭她的成绩，她最后也绝对能被心仪的学校录取。
“可我连到底想选择怎样的学校都不知道。”天海咕哝着。
当时明明口口声声地跟天海惠子说希望她能尊重自己的想法，到头来自己却连高中的选择都无法做下，实在有愧于彼时的斗志昂扬。
“……天海？”
身后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天海停下动作转过身去。
一个穿着白紫制服的女生站在离天海两三米远的地方，扎着高马尾，手里抱了颗排球，看见天海的正脸后绽开一个笑容：“还真是你啊，看来我没认错人。”
“神、神宫寺前辈？”天海惊讶道。
神宫寺脸上带着浅笑，将手中的排球上抛又接住，“你长高了不少诶，都已经三年级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在天海的记忆中，神宫寺真衣其人在北川第一做部长时虽然谈不上冷酷严厉，但总归还是个偏冷淡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即使比赛到了生死关口，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眼前这种轻松愉悦的笑容天海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她带领女排部员们站上全国大赛季军领奖台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她毕业那天，天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跑到她面前，认真地说想要成为跟她一样的二传手那时。
神宫寺捧着天海送来的花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翘起，连带着面上的冷淡都散去不少，她知道天海会在练习的时候偷偷看她，也注意到了后辈的进步神速，于是她微笑着说：“你会成为比我更好的二传手。”
如今那位冰山部长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笑了两次，将天海原本就没从“居然能在家附近的排球馆看到两年没见的前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脑子再次击懵。她颇为呆愣地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抓紧了手里的排球。
“我已经在这打了两年球了，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你。”神宫寺眨眨眼睛，“我猜你是最近退的部？”
“对……五天前刚退。”天海机械回答。
她努力将脑子从混乱中捞出来，眼睛一垂就注意到神宫寺身上还穿着学校的制服——白色为主色调，再加上紫色的封边，“神宫寺前辈现在是在白鸟泽的排球部吗？”
神宫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莫测的表情，她将手里的排球抛给天海，天海下意识松了自己手里的球把对方传来的球又垫了回去。
神宫寺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两个人就在这体育馆的一角练起了对传，排球轻巧地在空中飞舞。
“我啊——”神宫寺垫起一个高球才接着道，“确实在白鸟泽。”
果然。天海认真注视着向她飞来的那颗球，略略调整角度，做好了接球准备。
神宫寺的声音与排球一同到来——
“但我没有去排球部。”
“嘭——！”
“抱歉。”天海小跑过去把那颗从她手上垫飞的排球捡回来，她回到原位，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神宫寺说：“我说我高中没有进排球部。”
“啊？呃，嗯？”
可惜此时的体育馆没有北川第一女排部的其他人在场，不然她们就能看见表情管理永远在线的前任部长入学三年最震惊的表情。
神宫寺被天海的反应给逗乐了，她笑了一会，说：“因为未来不打算从事跟排球相关的职业，所以高中就没进排球部，偶尔手痒了就会来这自己打一会。”
怪不得她从来没在高中的排球赛事上看到过神宫寺。天海没细想过这件事，只以为这位前辈大概是去了非强豪高校，却从未想过她没进排球部这一可能。
这震惊大概能等同于听到及川要去白鸟泽为牛岛托球。
“可是前辈明明打得很好。”天海言语间不由得有些遗憾，她不理解为什么那位在球场上改变她对二传这个位置想法的人不再继续打排球了。
“你也这么觉得？”神宫寺听到天海的话并不意外，“当时有很多人为我觉得可惜，教练也是。我确实不知道有这么多人觉得我排球打得很好。”
“铃木当时跟我大吵了一架，说我轻易就将排球给放弃了。”神宫寺扯出一个笑，有些无奈似的，“其实对我来说，一直以来打排球不过是因为我打得还不错，要说有多喜欢真谈不上。”
天海有些呆愣地听着神宫寺说的话——其实神宫寺并不喜欢排球？
“我现在只是找到了更喜欢的事物而已，所以不必替我觉得可惜。”神宫寺耸耸肩，拍了两下手掌示意天海继续。
按照神宫寺的说法，她起码有两年没有好好练过排球了。天海轻松地将她传来的排球又垫了回去。可这传球还是稳定得让人看不出手生的样子。
在排球上的才能大概跟影山一样是个天才的级别。天海想。他们的区别只在于影山同时拥有才能与热爱，而神宫寺虽然有才能，却并不怎么看重这个天赋。
“说起来——你也到了选择学校的时候了吧？”因为两人间的距离，神宫寺刻意拉长了声音，“确定了吗，学校？”
天海曾暗戳戳地想着要是知道了神宫寺的学校，那她一定要选择一样的学校，她想再看看神宫寺的排球。可现在神宫寺居然没有进排球部，这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天海只觉得脑子更乱了，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注意到黑发后辈心不在焉的样子，神宫寺突然说：“不要管别人的看法，也不要看别人怎么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伴随着夕阳西下，北川第一两位前任二传在排球馆前告别。神宫寺挥挥手，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坚定，余晖将这道影子拉得很长。天海站在门口，忽然不知道现在应该去哪里。
“路永远是由自己走出来，而不是靠别人指出来。”她默念着神宫寺刚刚说的话，内心隐隐有所触动。
或许——她早该想明白的。
一团不明物体被从上方甩了下来，天海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居然是那躲了她快四个月的幼驯染。此时他正臭着脸往她脖子上围一条棕色的围巾。
及川是被岩泉给赶过来的。
“就算再怎么亲密的朋友也不会一直在一起，你这混蛋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晚上到我家来打游戏，你负责去排球馆叫天海。”岩泉给了及川一记铁拳后又给他指明了方向。及川知道岩泉在给他台阶，同时也是告诉他该适合而止了。
其实及川清楚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他就想看看天海到底能为了他退让到什么地步，哪怕最终没有选择青城也没关系，他想看她为了让他开心而冥思苦想的样子。
可这个狠心的女人居然只在吵架的第二天给他发了个短信，他故意没有回复，然后她就从此消失了！甚至短信的内容也不是什么道歉求和：
「岩泉阿姨做的玉子烧真好吃。」
及川怀疑这个短信本来是想发给岩泉的，只是天海不小心发到了他这里。
天海没再试图联系及川，及川也生着气不联系天海，他们就这样断联了三个多月。在这期间及川的心情可谓跌落谷底，他算是完全看清了——在天海遥的世界里，少了个及川彻完全没有影响。
接过岩泉给的台阶之后，及川重整心情往排球馆走，途中对着好几个商店的展示玻璃整理了发型，想着一会一定得看到小天海因为内疚而痛哭流涕的脸。然后他远远就看见了天海在初冬时节露着个脖子站在寒风中不知道想什么的呆瓜样子。
“……这是你的围巾吗？”天海站在原地没动，任由及川把她裹了个严实，她在宽大的围巾里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声音瓮瓮的，“我好像闻到你香水的味道了。”
“刚从及川学长的脖子上取下来的，快感恩戴德地围上吧。”及川又抬手整理了一下围巾的造型，恶声恶气地说。
天海想说许久不见及川他好像虚了不少，这点小风就已经围上围巾了。碍于她尚且记得他们还在闹着别扭，于是她把话吞回了肚子里。虽然她并不觉得吵架是她的错，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少说点刺激他的话为妙。
“呃……高中……”天海在及川面前难得地有些吞吞吐吐。
“青叶城西，你不打算来了。”及川打断了天海的话，“你想说这个是吧？”
她点点头。毕竟是认识多年的默契，天海不意外及川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真正从当事人这边确认了又是另一回事。及川气闷地“哼”了一声，“所以你最终想报哪里？”顿了顿，提高音量，“如果你去白鸟泽的话我真的会跟你绝交的哦！真的！”
天海不说话了。
“……不是吧？”
“骗你的。”
及川气得伸手去抓天海的脑袋，天海依旧流畅躲开。
她抬起脸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我想走一条自己的路，我或许没有你跟小岩那么爱排球，但是——我还想在这条路上走得再远一些。”
“我一直觉得我打排球是因为受身边人的影响，你、小岩、神宫寺前辈、铃木前辈，可如果只是因为其它人，自己没有一点热爱的话，我真的能走到现在吗？”
“我想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想去验证——我打排球，是为了自己，我是真的因为排球欢呼雀跃，因为排球痛苦难过——”
“——我或许是，喜欢着排球的。”
女生的音量并不大，在这吹着北风的傍晚甚至显得气势不足，但及川却不由自主地被她给吸引了，他视线里都是她缀着微光的墨色眼眸。
“所以，”及川轻声说，“你的选择是？”
天海伸手把糊在嘴上的围巾扯下来一点，她的声音坚定清晰地传到了及川的耳朵里。
“新山女子学园。”
及川垂着眼睛看了天海两秒，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几下，又虚空顺着她的脸侧与手臂下滑，最终握住了她垂着的手腕。
他刚刚，或许见证了一只幼鸟的起飞。
“既然想好了，就一起回去吧。”
及川牵着天海的手腕，一齐朝着夕阳的另一边——明□□阳升起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