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淮安王府。

    这日正是九月初六,天清气朗,吉神趋天仓,圣心,五合,最宜嫁娶祈福,五行生肖更是应和郡主郡马,舞阳的大婚事宜也都筹备妥当,只等吉时一到,帝后驾临。

    淮安王妃放心不下女儿,刚到辰时便带着众多仆婢往舞阳的房间而去,一进门便瞧见舞阳只穿着中衣,还未上妆更衣,不由急道,“你这孩子,怎么还不梳妆打扮呢?“

    舞阳轻哼一声,身旁的侍女赶紧接话,“回王妃,郡主觉得嫁衣不够华丽,正叫奴婢们再用金线添几只凤凰上去。。。“

    淮安王妃叹了口气,“你们不用忙活了,这样就挺好的,快伺候郡主更衣上妆吧,再有两个时辰皇上皇后就该到了,千万别误了吉时。“

    舞阳不依道,“母妃,女儿就要嘛,时辰还来得及。。。“

    淮安王妃坐到她身边,拉住舞阳的手语重心长道,“鸾儿啊,母妃对你向来是有求必应,可这回你要听母妃的。本来亲王的女儿只能封为县主,皇上不仅赐你为郡主,还加恩以公主仪仗出嫁,这已是极大的恩宠了。若按你说的,再添几只金凤,岂不是要比肩皇后了?母妃知道你平日骄纵惯了,可在大事上也该有个度,省得叫你父王忧心。。。“

    舞阳听了,只得道,“是,女儿知道了。“

    淮安王妃这才道,“还不快给郡主梳妆。“婢女们赶紧七手八脚地上来,淮安王妃稍稍退开,却不舍得出门,看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女儿,“舞阳啊,你何必一定要住到将军府呢?留在王府不好吗?你是自幼长在王府的,家里的陈设侍从都是按着你的喜好来的,骤然到了将军府,一时哪能适应?再说那严祯不情不愿的,要是待你不好,母妃和你父王离得那样远,又如何晓得呢?还有。。。“

    舞阳正在染唇,听的这一堆啰嗦话,不耐地放下丹霞纸,“母妃,您就放心吧,女儿不会吃亏的,他要是敢对女儿不好,女儿一定饶不了他。再说了,将军府到王府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脚程,母妃若是想女儿了,女儿随时回来就是了。“

    淮安王妃哪里舍得,“小半个时辰也不近了,总不如在家时时能见到,将军府又不如王府华丽,你打小没受过苦,要是住不惯千万告诉母妃,母妃给你留着房间。。。“

    舞阳头都大了,边由着侍女梳头边抬高了声调,“母妃!你就不要再烦我了!快去外面等着吧。“

    淮阳王妃忙道,“好好好,你别生气,母妃出去就是了。“这才往前厅和各处亲自查看布置的如何了。

    将军府。

    严祯的父亲前几年受了些牢狱,如今神色瞧着便不大好,颤巍巍地拄着拐杖道,“儿啊,你母亲去得早,父亲又连累了你,一直于心不安,可如今你不止功成名就,又能娶郡主为妻,为父也放心了。“

    严祯蹙眉看着侍女手中的大红婚服,“父亲,您知道的,儿子从未怪过您。只是儿本配不起郡主,若非皇上赐婚,王爷又多次上门相逼,儿子绝不会。。。“

    严睿叹气道,“儿啊,为父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咱们是臣子,既然缘分已尽,也只能守好本分。“顿了顿才道,“你这几日闷在房里,应该还不知道,宫里现在沸沸扬扬的,都说柔贵人失宠了,诞下公主之后非但没有得到眷顾,还被皇上禁足宫中。其中因由,外人自然不得而知,可为父觉得和你脱不了干系。“

    严祯睁大了眼睛,“可孩儿与柔贵人清清白白,绝无半点不轨。。。不行,孩儿要向皇上禀明情由,不能眼见着。。。“

    严睿恨铁不成钢道,“你,你是要气死为父吗?本来就是后宫争宠,无事生非,所以皇上才只是禁足,你这,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喘了口气才继续道,“儿啊,虽说陶夫人当初执意悔婚,可陶将军一直有愧于心,这些年对你提拔不少,你就当做是报他的恩,也该断了念想,免得连累他和柔贵人啊。况且郡主一心向着你,娶了她,万一日后再起风浪,也不会波及到你,你要想清楚啊。“

    严祯闭了闭眼睛,“是。“

    王府。

    朕和母后到时,王府已是张灯结彩,宾客满堂,见了銮驾,淮安王和王妃赶紧带着众人行礼,“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寿无疆!皇后长乐无极!“

    朕微微抬手,“众卿平身。“又扶着母后下了銮驾,“爱妃小心。“

    淮安王妃见状笑道,“皇上待皇后真是情深意重,臣妾瞧着实在艳羡。“母后微红了脸,“王妃快别取消本宫了,王爷和王妃才真是伉俪情深。。。““说来咱们也有好些年未曾见面了,娘娘和当年真是半点差别也没有,叫妾身好生倾慕。。。“

    朕和淮安王无奈地对视,由着母后和王妃话家常,淮安王拱手道,“老臣多谢皇上皇后为小女主婚,时辰将至,还请皇上皇后移步喜堂。“

    母后笑道,“是啊,皇上,咱们快些去吧,臣妾倒真想快些瞧瞧郡主呢。“

    朕点点头,这才随着皇叔往喜堂去了。

    才踏进店门,朕就和母后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虽知道舞阳爱奢华亮丽,却不想布置得如此奢靡。金丝楠木的窗棂和柱子上都镌着烫金描红的囍字,地上铺的是一尺千金的龙凤云锦,房梁桌椅上都缠满了金丝红绸,闪得人眼睛生疼。幸而各处都用勾花青玉瓶供着各色牡丹,间或摆放着赤红珊瑚,才多了些不俗而喜庆的味道。

    刚坐下不久,便听得司礼官的声音传来,“吉时到,郡马迎亲---“

    又端坐片刻,才听得人声近了,“郡主偕郡马拜见帝后---“

    便见舞阳和严祯并肩而入,小圆子忙展开圣旨,“制曰:

    鸾书光贲,彰淑范以扬徽;象服宠膺,笃懿亲而衍庆。聿稽茂典,用涣恩纶。今有淮安王嫡女舞阳郡主,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柔明毓德,有安和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帝后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正三品振武将军严祯,于丁酉年九月初六完婚。是用封尔为敏德舞阳郡主,锡之金册。另赐良田百亩,黄金百两,锦缎千匹,以昭吉庆。郡马严祯特进为正二品骠骑将军,领兵部员外郎职,赐良田百亩,良驹百匹,仆役千人。

    钦此。“舞阳和严祯忙躬身谢恩。

    朕看严祯眉宇间似有不豫,心中更是疑他,笑道,“严将军,朕就把郡主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护着郡主。“严祯强笑着俯身称是。

    母后也对舞阳道,“舞阳,你已为人妇,日后要恭谨自持,与严将军举案齐眉。本宫愿你们扬宗室之美德,安怡和睦。“舞阳隔着厚重的丹凤盖头和珍珠垂帘笑着答应,“是,臣女谨遵皇后教诲。“

    两人从小斌子手中接过金册,又行了三跪九叩礼,才拜过天地,向皇叔和王妃行礼。

    按惯例,是该在将军府成亲,只是郡主尊贵,王妃又坚持,好不容易才在王府前厅宴过宾客,将帝后恭送回宫后,郡主才随送亲的命妇升舆出王府,少府监早安排了十六抬喜轿在外,等诸事停当,送亲命妇都上了随行小轿,已是暮色四合。这才仪仗开道,由三十二名麾徽校尉护送着朝将军府而去。

    京城百姓们早看见黄榜,都挤在街道两旁看郡主出嫁,自有陪嫁的侍女小僮们抓了篮子里的铜钱喜果沿路抛洒,引得孩童们追逐争抢,百姓们人头攒动,街上灯火通明,当真是热闹非凡。

    舞阳生来爱热闹,便自己掀了盖头,勾起轿帘瞧着外头,“嬷嬷,嬷嬷,真热闹啊,你瞧,那个小孩儿挤掉了鞋子。“

    陪嫁的林嬷嬷和贴身侍婢冬琴都吓了一跳,忙替她放下轿帘,盖上盖头,林嬷嬷急道,“哎呦,我的小祖宗,怎么能自己掀了盖头呢,真是。。。快盖好,要和郡马饮了合卺酒才能掀呢。“

    舞阳在盖头里撇撇嘴,“本主就是想瞧瞧民间是什么样子嘛,父王和母妃从不许本主上街的。。。“

    林嬷嬷吓唬她道,“民间有什么好的,那些百姓十天半个月不洗澡的,小心有虱子钻进你的衣服里。“

    舞阳果然厌恶的扯紧了衣襟,“哼,不看就不看嘛,嬷嬷怎么吓人呀。“

    好不容易到了将军府,已是戌时一刻。舞阳被送到了新房中等候,严祯则陪着父亲在前厅礼宴群臣,严睿的继室则在中堂礼待诸位随行的夫人命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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