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下了马,走了过来,看向祁云萝,问道:“你就是祁三姑娘。”

    “是。”

    陆遥又问了一遍:“你就是太史令家,济州来的祁三姑娘。”

    祁云萝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依旧答道:“是。”

    陆遥忽地笑了起来:“你从济州来,会打马球吧,陪我打一局。”

    魏秋暗自头疼,她就知道——

    陆家五姑娘陆遥,她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在意,唯独爱玩,从行酒令,插画,香道,书法,绘画,投壶,叶子牌,她什么都会,若说兴趣最久的,唯有这马球,只是京中人或顾忌她身份,或不愿站流派,能与她真的玩到一起的,也就只有宗室的几个人。

    但今日,巧了,都没来。

    “只怕要扫了陆五姑娘的雅兴了,我不会打马球。”

    陆遥打量了一下她,似乎在看她是不是在说谎:“真是没意思,我还道济州民风开化,又擅骑射,你应是能玩的,没想到,你才到京几月,就和他们一般模样了。”

    祁云萝行礼道:“是我的不是。”

    见祁云萝道歉,陆遥也知道她玩不了,她将目光移到祁云萝身旁的祁云兰。

    “她……”

    祁云萝赶忙回道:“我五妹妹更加不会了。”

    “真是姐妹情深,还护上了。”陆遥将目光收了回来,正打算转身离去时,她忽地回过头来,似是叮嘱:“既然不会马球,还是去东苑玩吧,仔细这边动物没眼,伤了你们。”

    “多谢陆五姑娘提醒。”

    祁云兰不明所以地看着陆遥离去的背影,待她走远了,才出声:“这位陆五姑娘看着气势吓人,心地却很好。”

    魏秋说道:“她只是爱玩些,又身份尊贵,瞧着吓人而已。走吧,咱们去东苑瞧瞧。”

    东苑里,刚走进园子,便见数名年轻男女相错而坐,正以云为令。

    小丫鬟见来了人,便递了花牌来,邀她们前去席间行令。

    祁云萝拒绝了,拉着魏秋和祁云兰走向了后席,这里是观席位。

    坐在左边席位的姑娘先说道:

    “云间妙音奏,天际法蠡吹。”

    待到下一位青年接到:

    “秦云起岭树,胡雁飞沙洲。”

    “……”

    如此往来,转了一圈,又回到第一位行令的姑娘。

    “人吹綵箫去,天借绿云迎。”

    “……”

    场上答的正热火,祁云兰露出羡慕的眼光,真厉害,让她来,她肯定半天才能想出一句。

    祁云萝没错过祁云兰的目光,她偏过头,小声道:“不用羡慕,再过些日子,就请先生来教你,到明年这个时候你也能上场对上几句。”

    “可他们学了如此之久,我怕是不行。”

    魏秋也宽慰道:“怕什么,便是只答了半句也无妨,你瞧着这场上,除了左边那些林姑娘,在场的也都是半吊子,行行酒令,跟着这位林姑娘学一学,大家图个开心而已。”

    祁云兰疑惑道:“除了那位林姑娘,都是半吊子啊……”

    自然不是。

    祁云萝心里笑着,却不回答。

    魏秋继续道:“是,只是这半吊子都是与那位林姑娘相比,放在常人里,多少还是拿得出手的。”

    “她这么厉害啊。”

    魏秋笑道:“那自然,”魏秋看着祁云萝促狭的笑着,对祁云兰说道,“等今日云萝的婚事定了,说不得你还可以找她拜拜师呢。”

    那位林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林端的妹妹,林闻锦。

    师承林老太傅,自然满腹诗书,才华横溢。

    魏秋故意逗着祁云萝,却见祁云萝没如她意料之中的害羞,她面容平静,仿佛并不知晓有此事。

    祁云萝并没有注意到魏秋促狭的笑,她的目光放在了林闻锦身上,她记得前世,她也是在这里,见到林闻锦。

    彼时祁云萝是席上人,对局的人也不是现下场上这一批人,她文思得大祖父教导,还算拿得出手,但在京中,就只能算得一般二字,不过两轮便拜下阵来,她便立于席外,瞧着林闻锦一人对阵他人。

    真是分外精彩。

    “怎么了?”魏秋见着,问道。

    祁云萝回过神:“看呆了而已。”

    魏秋瞧了瞧祁云萝,又瞧了瞧祁云兰,道:“咱们还是去看插花吧,瞧你俩都像是书痴,魂被勾走了一样。”

    出了行酒令的院子,便见到右侧有一座小桥,桥下流水潺潺,还能见到几尾锦鲤。

    祁云兰望向桥的另一边:“那边有什么?”

    “品香会,兰妹妹想去吗?”

    祁云萝也望了过去,香道,来时,齐嬷嬷说过,崔六姑娘在那边。

    祁云萝心道:不知道今世,崔六姑娘是否能得偿所愿。

    祁云兰说道:“不了,还是去插花吧。”

    比起飞花令的院子,插花这边就安静许多了,人也少上许多,很清净。

    小丫鬟领着三人到了席位,又问了要什么花,没一会,便将花草奉了上来。

    祁云兰学了如何插花,却无所顾忌,按着自己喜好插着,祁云萝偶尔瞧上一眼,也不打扰她,待到三人插好,魏秋评判着:

    “瞧着两位妹妹都是守礼的人,怎么这插花如此不顾礼法,这海棠配着青竹,牡丹配着柳枝的……”

    祁云萝开始狡辩:“这你就不懂了吧,济州流行这种插花。”

    魏秋呆呆地看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旁边的姑娘听到这话,纷纷围了过来。

    “济州时兴这样搭配吗?”

    祁云萝点点头。

    旁边的姑娘们听到这话,似乎觉得眼前有些影响眼睛的插花也能入眼了,感叹道:“济州还真是别具一格。”

    祁云兰低着头,嘴角含着笑意。

    祁云萝不纠正她,也学着她插花,还找了个听着有模有样的理由,叫人反驳不了,左右大家都久居京中,唯有祁云萝才从济州回来,她说是济州时兴的,那便是。

    门外,小丫鬟使着眼色,另一个小丫鬟点点头,转身离开,片刻后奉着茶盏回来。

    那些姑娘还围在三人身旁,不时的问着济州的风情。

    小丫鬟见祁云兰身旁人不多,见缝插针将茶盏递了上去。

    祁云兰与身旁姑娘并未注意,小丫鬟这一伸手,满杯的茶便倒在了祁云兰身上。

    众人被这举动吓得纷纷让开,祁云萝立刻过来。

    “有没有伤到?”

    祁云兰摇摇头,茶是温的。

    小丫鬟连忙跪了下来:“姑娘恕罪。”

    门外的掌事丫鬟也进来瞧着。

    祁云兰摸了摸被浇湿的衣服,道了句:“我没事。”

    掌事丫鬟说道:“姑娘没伤到就好,请随我去换身衣服吧。”

    祁云萝吩咐着门外的丫鬟:“茱萸去拿衣服,青萍跟着五姑娘。”

    待祁云兰离开后,掌事丫鬟将奉茶丫鬟也带了出去,祁云萝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品香会的正院外,一个丫鬟打量着周围无人在意她,便想要离开。

    身后猛然传来老嬷嬷的声音:“你去哪里?”

    小丫鬟回过身,恭敬行礼道:“奴婢有事禀报姑娘。”

    品香会的院子分了三间,中间一间正屋,左右两边并着两间较小的房间,两边小屋皆已人满,唯有中间正屋,只有一人。

    小丫鬟来的就是这间屋子。

    “六姑娘安。”

    “何事?”回她的并不是六姑娘,而是一旁的大丫鬟。

    小丫鬟直起身,看向屏风。

    屏风后,隐隐绰绰见到一女子,容貌昳丽,仪态优雅。

    正是,崔六姑娘,崔涵。

    崔涵听到话并未理会,只一心打香篆。

    “回姑娘,奴婢自作主张,遣了人,将祁家五姑娘骗了出来,实在不是奴才不用心,那祁三姑娘身边无半点错数,奴婢实在插不了手,现下,祁家五姑娘就在韩水轩里。”

    崔涵还是没有说话,打香篆需静心。

    小丫鬟知道,她接着说道:“姑娘与林家二公子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那祁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借着郡主的光得了个五品的官,还敢与姑娘抢人,现下韩水轩里只有祁五姑娘一人,只要让她丢了脸,就是间接让祁三姑娘丢脸,祁家丢脸,如此影响名声,林家肯定会多考虑,这样的人家怎么好与太傅家相配!”

    小丫鬟说的义愤填膺。

    崔涵将香粉填在刻着梅花的模具中,精心侍弄,好不认真。

    “接着说。”大丫鬟道。

    小丫鬟道:“奴婢想着,最好的法子,便是一劳永逸,坏了祁家姑娘的名声。”

    崔涵将将多余的香灰扫入香铲中,用线香点燃香篆。

    崔涵开口道:“你倒是会为我考虑。”

    香烟燃起的那一刻,只觉淡淡寒梅冷香沁人心脾。

    “既然如此,那便去吧,动静闹小些,别惊到了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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