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颀长的身影齐齐从殿门口走来。
贺闻换了身衣服，虽不如他之前庄重，但他气质斐然，平添几分贵气，倒也十分得体。沈译也是习武出身，身形也笔直挺拔。
在场的年轻的女眷，当即就兴奋地小声讨论起来。丝毫不顾自家老爹横眉竖眼示意提醒。
悦华疑惑，沈译不是跟沈姝珏回家了吗？她妹妹快没命了，他难道不关心吗？随后悦华很快想通，他怕不是要亲自来这里，指认伤害他妹妹的罪魁祸首。
上辈子沈姝珏因为悦华迟到，而被太后问责，多亏沈译与贺闻陪同，加之宫人作证，才免于责罚。
倒是悦华身受重伤，还被罚禁足。现在沈姝珏受了伤，这二人怕是来告状的。
二人到殿前向太后皇帝行礼，封启元开口：“贺闻，你二人怎么现在才来？”
皇帝并没有问贺闻公主是否真的伤了沈姝珏，而是责问他们二人迟到的原因。此时沈将军正跪在殿前，如果是事件的当事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二人要是聪明，就应该明白皇帝要包庇悦华的意图。
贺闻道：“回皇上，我在来的路上，恰巧遇见公主殿下和沈姑娘受马蜂袭击，因而耽误了。”
沈将军沉不住气，问道：“难道不是恰巧遇见公主殿下蓄意谋害小女？”
“谋害沈姑娘？”贺闻一脸茫然道：“公主殿下为何要害沈姑娘？若不是公主不惜冒着被马蜂攻击的危险，将令爱藏于水中，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悦华探询地看向贺闻，只见对方也正看着她，冲她温和一笑。
贺闻竟然帮她，怕不是别有用心。不过悦华不怕他，现在贺闻不足为据。
沈将军是头脑简单，但也不是别人说什么他都信。“藏于水中？难道不是推入水中？”
贺闻道：“素闻沈姑娘擅长枭水，曾于风疾浪高时在江中戏水，宫中浅塘想必也无碍。况且还是公主下令，让医女青芜救治沈姑娘，又怎会害她呢？“
这话悦华可不认同。
浅塘个屁，水位恰好没过她的头顶，上辈子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译儿，你也在场，你说说怎么回事。”适才为了避嫌，沈将军并没有说自己儿子也在场。但现在贺闻并没有帮他说话，沈将军情急之下转头向自己的儿子求证。
沈译典型的人狠话不多，见谁都冷着脸，有事出了名的严谨公正。虽然事关他妹妹的性命，但他的证词绝对客观可信。
“正是如此。”
“什么？”沈译没头没脑一句话，没人明白他说得到底是如沈将军所言，还是如贺闻所言。
沈译道：“正如贺闻所言。”
“哈？”这会换悦华不理解了，他刚才还一副要跟自己拼命的样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就翻供了。
将军还不放弃：“你亲眼所见？”
沈译道：“不，我赶到时正看见马蜂正在袭击妹妹，公主殿下将妹妹推下水，又命人将其救上来。贺医女说，多亏在水里躲避，不然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听到这话，悦华算是明白了。沈译恐怕只是客观陈述事实，哪怕他认为悦华有意害沈姝珏，在陈述时也不会随便添加个人揣测。
“将军可还有话说？”封启元神色平静，殿堂却无端冷了几分。
沈将军立刻跪下：“是微臣鲁莽，请皇上恕罪。”
封启元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大殿却响起茶盏与桌案碰撞的声音。
“那你诬陷公主的事，怎么说？”
氛围有点尴尬，悦华见有人给自己撑腰，可来劲了：“对呀，沈将军平白诬陷本宫，不能就这么算了。”
殿上众臣噤若寒蝉，谁不知道淳乐公主封悦华，素有“疯悦华”之称，向来睚眦必报，若是惹了她，指不定要怎么发疯呢。
悦华大声道：“宫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蜂窝，黑压压一片着实下人，险些伤到本宫！皇兄，可一定要好好查查。真的太危险了，万一是你跟母后碰上，后果不堪设想！”
封启元当即就要下令清理马蜂窝。
悦华却阻止：“明日吧！待会宴会结束，各位大人还要携家眷回家，要是处理不慎伤到人怎么办？”
“那就明日。”
沈将军依旧跪在原地，贺闻和沈译也还站着。悦华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又转向太后讨巧道：“诶呀，差点忘了，我还给母后准备了寿礼。”
太后立刻笑着出声：“快拿给母后看看。”
封启元默不作声看向悦华，良久后轻叹一声摆摆手，示意那三人退下。然后温柔笑道：“我也很好奇，华儿准备了什么礼物。”
忍冬递给悦华一个锦盒，悦华亲自呈给太后。里面是串款式朴素的佛珠，由上好檀香木雕刻，每颗珠子圆润饱满，中央还有一颗舍利子。
太后喜欢得紧，拿到手上把玩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让人收好。
太后信佛，在场送佛珠的不在少数，各种奇珍材质，还有各种镂空花纹，都带着高僧圆寂后化成的舍利子。却只有公主送的，让太后爱不释手。
“都愣着做什么，菜都凉了。”太后开口，众人再次开口为太后祝寿。
乐师重新奏乐，殿堂一片歌舞升平。
*
宴会结束，悦华带着忍冬和司南，边遛食边绕原路回鸣翠阁。
悦华早就注意到，从遇到马蜂之后，司南噘着嘴闷闷不乐。
她本想逗弄司南，却听草丛里，有两个宫女说闲话。
“嗐，要么说公主荒唐呢，没事干嘛招惹马蜂，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司南跟个炮仗似的，突然冲过去，一人一巴掌骂道：“放肆，我家公主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那俩宫女一看悦华，立刻跪地求饶。
悦华呵斥：“太后大寿，本宫不想见血。滚！”
那俩宫女连滚带爬地跑了，生怕晚一秒被悦华扒皮抽骨。
司南还要上前理论，被忍冬拦腰抱住。
“一个个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悦华刮了刮司南的鼻子，嬉笑道：“我都不生气，你生气什么？”
闻言，司南冷静下来，皱了皱鼻子，委屈道：“明明是公主救了所有人，他们不感恩就算了，还乱说。”
悦华只觉好笑：“你们家公主哪那么大本事，还能救下所有人。”
司南坚持，红着眼眶道：“本来是这样！不然你为什么支开我和司南？还不让宫人跟着？在场那么多马蜂那么多人，怎么只有她沈姝珏受伤？”
悦华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司南的泪水，轻声哄道：“15岁的大姑娘怎么还哭鼻子。”
司南泣不成声，夺过手帕自己擦泪。
忍冬也忍不住打趣道：“怎的还让公主哄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公主呢。”
“臭忍冬，说什么呢，看我不打你。”司南立刻收了眼泪，作势要打人，忍冬笑着逃开。
看着二人笑闹，悦华嘴角不自觉染上笑意。这样的平静的日子，这一次，她一定要守住。
*
夜色深沉，除了值守的宫人，宫中大多已入眠。
悦华换了身轻盈的窄袖对襟衫，对门外道：“魏叔，你随我出去一趟。”
门外出现一个高大影子，抱拳低头道：“遵命。”
“记得带上火折子和青芜送过来驱虫的熏香。”
“是！”
一刻钟之后，悦华带着魏叔出现在马蜂窝旁。二人带着兜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悦华道：“魏叔，你见识广，这马蜂可认得？”
魏叔早年混江湖，走过很多地方，见识颇广。他拿着火把上前端详片刻，却又不能靠太近，生怕惊扰到马蜂。
片刻后，魏叔后退半步，对悦华道：“公主殿下，这不是马蜂，是南疆的一种蜜蜂。日常以花粉为食，也能吸食动物血液。螫针有剧毒。”
悦华用手指比着蜜蜂的个头，问道：“蜜蜂个头这么大？”
“南疆一带，毒虫体型都比较大。”
魏叔登时想起来了，“难怪最近宫里宫女太监莫名其妙死去，恐怕就是吸血蜂所为？”
宫中确有宫人莫名其妙死亡，当事人也只当被普通蜜蜂蜇，并不在意。加上这些人身份低微，即便无故身亡也无人在意。
悦华更关心的是：“可有办法医治？”
魏叔道：“目前并无解毒之法，除非有血斛。”
悦华前世的确因为毒蜂命悬一线，恰好北离上贡给太后的血斛，才保住她的命。而在她被马蜂蜇前，宫中就有宫女太监莫名其妙死亡，毒素蔓延很慢，即便被蜇当事人也不会放在心上，死后更是因大多身份低微无人在意。
“不过，皇宫中怎么会出现这种毒蜂？盛京四季分明，只有夏季适合这种毒蜂生活，现在春寒未退，不应该出现这种毒蜂。”魏叔奇怪道。
“当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悦华今日见到沈姝珏的时候，就隐隐有了猜想。
前世她一直以为是碰巧，可也许不是呢。沈姝珏早知那里有毒蜂，甚至毒蜂就是她放在那里的，也未可知。
可如果真的是她，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然而这只是猜想，悦华不能单靠猜想就给人定罪。
“魏叔，我们今晚就火烧马蜂。”
魏叔点头，将裹着香薰的火把对这蜂窝烧。这香薰是青芜特别调制的毒香，本身就是用来杀虫。因为有剧毒，所以不宜在有人的地方使用。魏叔跟悦华用湿布捂着口鼻，却也被熏得有些难受。
浓烟终于惊动了毒蜂，但因为已经吸入毒烟，加之夜间气候阴寒，刚飞出来便掉在地上。
宫中巡逻的侍卫赶来，大喝一声：“什么人，胆敢在宫中纵火！”
悦华道：“怎么，你要治本宫的罪？”
宫里谁不认得这位活阎王的声音，侍卫吓得立刻低头。“属下有眼无珠，不知是公主殿下，请公主恕罪。”
其实怨不得侍卫，悦华平日里总是盛装出行，层层叠叠下来，看上去体态丰盈。但现下她穿着简单的便服，身形单薄了不少，甚至说弱不禁风都不为过。加上衣服是深色的，她若是不出声，甚至很难看到她。
“还不退下，坏了本宫好事，要你们好看！”不得不说，悦华虽然瘦弱，但声音中气十足。
侍卫没有退下，为难道：“这……不知公主殿下，咳咳，为何深夜在此引火。”
“怎么？我做什么还需要向你禀报？”
侍卫立刻道：“咳咳，微臣无意冒犯，请公主赎罪。咳咳，微臣负责宫内的安全，例行公事而已。您这样，微臣很难办。”
“有什么难办的？”悦华满不在乎，“我烧我的，你如实禀报，两不耽误。”
“这……”这不是怕您秋后算账嘛！侍卫敢怒不敢言。
半天不见毒蜂出来，应该死绝了。本就水土不服，早上还被青芜用药熏过，这些毒蜂根本不足为惧。
悦华把火把放到侍卫手中，“这火把有毒，你们处理掉。”
听到火把有毒，侍卫当即将火把扔到地上，迅速用脚踩灭。再抬头，悦华和魏叔已经不见人影。
贺闻换了身衣服，虽不如他之前庄重，但他气质斐然，平添几分贵气，倒也十分得体。沈译也是习武出身，身形也笔直挺拔。
在场的年轻的女眷，当即就兴奋地小声讨论起来。丝毫不顾自家老爹横眉竖眼示意提醒。
悦华疑惑，沈译不是跟沈姝珏回家了吗？她妹妹快没命了，他难道不关心吗？随后悦华很快想通，他怕不是要亲自来这里，指认伤害他妹妹的罪魁祸首。
上辈子沈姝珏因为悦华迟到，而被太后问责，多亏沈译与贺闻陪同，加之宫人作证，才免于责罚。
倒是悦华身受重伤，还被罚禁足。现在沈姝珏受了伤，这二人怕是来告状的。
二人到殿前向太后皇帝行礼，封启元开口：“贺闻，你二人怎么现在才来？”
皇帝并没有问贺闻公主是否真的伤了沈姝珏，而是责问他们二人迟到的原因。此时沈将军正跪在殿前，如果是事件的当事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二人要是聪明，就应该明白皇帝要包庇悦华的意图。
贺闻道：“回皇上，我在来的路上，恰巧遇见公主殿下和沈姑娘受马蜂袭击，因而耽误了。”
沈将军沉不住气，问道：“难道不是恰巧遇见公主殿下蓄意谋害小女？”
“谋害沈姑娘？”贺闻一脸茫然道：“公主殿下为何要害沈姑娘？若不是公主不惜冒着被马蜂攻击的危险，将令爱藏于水中，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悦华探询地看向贺闻，只见对方也正看着她，冲她温和一笑。
贺闻竟然帮她，怕不是别有用心。不过悦华不怕他，现在贺闻不足为据。
沈将军是头脑简单，但也不是别人说什么他都信。“藏于水中？难道不是推入水中？”
贺闻道：“素闻沈姑娘擅长枭水，曾于风疾浪高时在江中戏水，宫中浅塘想必也无碍。况且还是公主下令，让医女青芜救治沈姑娘，又怎会害她呢？“
这话悦华可不认同。
浅塘个屁，水位恰好没过她的头顶，上辈子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译儿，你也在场，你说说怎么回事。”适才为了避嫌，沈将军并没有说自己儿子也在场。但现在贺闻并没有帮他说话，沈将军情急之下转头向自己的儿子求证。
沈译典型的人狠话不多，见谁都冷着脸，有事出了名的严谨公正。虽然事关他妹妹的性命，但他的证词绝对客观可信。
“正是如此。”
“什么？”沈译没头没脑一句话，没人明白他说得到底是如沈将军所言，还是如贺闻所言。
沈译道：“正如贺闻所言。”
“哈？”这会换悦华不理解了，他刚才还一副要跟自己拼命的样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就翻供了。
将军还不放弃：“你亲眼所见？”
沈译道：“不，我赶到时正看见马蜂正在袭击妹妹，公主殿下将妹妹推下水，又命人将其救上来。贺医女说，多亏在水里躲避，不然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听到这话，悦华算是明白了。沈译恐怕只是客观陈述事实，哪怕他认为悦华有意害沈姝珏，在陈述时也不会随便添加个人揣测。
“将军可还有话说？”封启元神色平静，殿堂却无端冷了几分。
沈将军立刻跪下：“是微臣鲁莽，请皇上恕罪。”
封启元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大殿却响起茶盏与桌案碰撞的声音。
“那你诬陷公主的事，怎么说？”
氛围有点尴尬，悦华见有人给自己撑腰，可来劲了：“对呀，沈将军平白诬陷本宫，不能就这么算了。”
殿上众臣噤若寒蝉，谁不知道淳乐公主封悦华，素有“疯悦华”之称，向来睚眦必报，若是惹了她，指不定要怎么发疯呢。
悦华大声道：“宫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蜂窝，黑压压一片着实下人，险些伤到本宫！皇兄，可一定要好好查查。真的太危险了，万一是你跟母后碰上，后果不堪设想！”
封启元当即就要下令清理马蜂窝。
悦华却阻止：“明日吧！待会宴会结束，各位大人还要携家眷回家，要是处理不慎伤到人怎么办？”
“那就明日。”
沈将军依旧跪在原地，贺闻和沈译也还站着。悦华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又转向太后讨巧道：“诶呀，差点忘了，我还给母后准备了寿礼。”
太后立刻笑着出声：“快拿给母后看看。”
封启元默不作声看向悦华，良久后轻叹一声摆摆手，示意那三人退下。然后温柔笑道：“我也很好奇，华儿准备了什么礼物。”
忍冬递给悦华一个锦盒，悦华亲自呈给太后。里面是串款式朴素的佛珠，由上好檀香木雕刻，每颗珠子圆润饱满，中央还有一颗舍利子。
太后喜欢得紧，拿到手上把玩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让人收好。
太后信佛，在场送佛珠的不在少数，各种奇珍材质，还有各种镂空花纹，都带着高僧圆寂后化成的舍利子。却只有公主送的，让太后爱不释手。
“都愣着做什么，菜都凉了。”太后开口，众人再次开口为太后祝寿。
乐师重新奏乐，殿堂一片歌舞升平。
*
宴会结束，悦华带着忍冬和司南，边遛食边绕原路回鸣翠阁。
悦华早就注意到，从遇到马蜂之后，司南噘着嘴闷闷不乐。
她本想逗弄司南，却听草丛里，有两个宫女说闲话。
“嗐，要么说公主荒唐呢，没事干嘛招惹马蜂，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司南跟个炮仗似的，突然冲过去，一人一巴掌骂道：“放肆，我家公主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那俩宫女一看悦华，立刻跪地求饶。
悦华呵斥：“太后大寿，本宫不想见血。滚！”
那俩宫女连滚带爬地跑了，生怕晚一秒被悦华扒皮抽骨。
司南还要上前理论，被忍冬拦腰抱住。
“一个个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悦华刮了刮司南的鼻子，嬉笑道：“我都不生气，你生气什么？”
闻言，司南冷静下来，皱了皱鼻子，委屈道：“明明是公主救了所有人，他们不感恩就算了，还乱说。”
悦华只觉好笑：“你们家公主哪那么大本事，还能救下所有人。”
司南坚持，红着眼眶道：“本来是这样！不然你为什么支开我和司南？还不让宫人跟着？在场那么多马蜂那么多人，怎么只有她沈姝珏受伤？”
悦华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司南的泪水，轻声哄道：“15岁的大姑娘怎么还哭鼻子。”
司南泣不成声，夺过手帕自己擦泪。
忍冬也忍不住打趣道：“怎的还让公主哄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公主呢。”
“臭忍冬，说什么呢，看我不打你。”司南立刻收了眼泪，作势要打人，忍冬笑着逃开。
看着二人笑闹，悦华嘴角不自觉染上笑意。这样的平静的日子，这一次，她一定要守住。
*
夜色深沉，除了值守的宫人，宫中大多已入眠。
悦华换了身轻盈的窄袖对襟衫，对门外道：“魏叔，你随我出去一趟。”
门外出现一个高大影子，抱拳低头道：“遵命。”
“记得带上火折子和青芜送过来驱虫的熏香。”
“是！”
一刻钟之后，悦华带着魏叔出现在马蜂窝旁。二人带着兜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悦华道：“魏叔，你见识广，这马蜂可认得？”
魏叔早年混江湖，走过很多地方，见识颇广。他拿着火把上前端详片刻，却又不能靠太近，生怕惊扰到马蜂。
片刻后，魏叔后退半步，对悦华道：“公主殿下，这不是马蜂，是南疆的一种蜜蜂。日常以花粉为食，也能吸食动物血液。螫针有剧毒。”
悦华用手指比着蜜蜂的个头，问道：“蜜蜂个头这么大？”
“南疆一带，毒虫体型都比较大。”
魏叔登时想起来了，“难怪最近宫里宫女太监莫名其妙死去，恐怕就是吸血蜂所为？”
宫中确有宫人莫名其妙死亡，当事人也只当被普通蜜蜂蜇，并不在意。加上这些人身份低微，即便无故身亡也无人在意。
悦华更关心的是：“可有办法医治？”
魏叔道：“目前并无解毒之法，除非有血斛。”
悦华前世的确因为毒蜂命悬一线，恰好北离上贡给太后的血斛，才保住她的命。而在她被马蜂蜇前，宫中就有宫女太监莫名其妙死亡，毒素蔓延很慢，即便被蜇当事人也不会放在心上，死后更是因大多身份低微无人在意。
“不过，皇宫中怎么会出现这种毒蜂？盛京四季分明，只有夏季适合这种毒蜂生活，现在春寒未退，不应该出现这种毒蜂。”魏叔奇怪道。
“当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悦华今日见到沈姝珏的时候，就隐隐有了猜想。
前世她一直以为是碰巧，可也许不是呢。沈姝珏早知那里有毒蜂，甚至毒蜂就是她放在那里的，也未可知。
可如果真的是她，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然而这只是猜想，悦华不能单靠猜想就给人定罪。
“魏叔，我们今晚就火烧马蜂。”
魏叔点头，将裹着香薰的火把对这蜂窝烧。这香薰是青芜特别调制的毒香，本身就是用来杀虫。因为有剧毒，所以不宜在有人的地方使用。魏叔跟悦华用湿布捂着口鼻，却也被熏得有些难受。
浓烟终于惊动了毒蜂，但因为已经吸入毒烟，加之夜间气候阴寒，刚飞出来便掉在地上。
宫中巡逻的侍卫赶来，大喝一声：“什么人，胆敢在宫中纵火！”
悦华道：“怎么，你要治本宫的罪？”
宫里谁不认得这位活阎王的声音，侍卫吓得立刻低头。“属下有眼无珠，不知是公主殿下，请公主恕罪。”
其实怨不得侍卫，悦华平日里总是盛装出行，层层叠叠下来，看上去体态丰盈。但现下她穿着简单的便服，身形单薄了不少，甚至说弱不禁风都不为过。加上衣服是深色的，她若是不出声，甚至很难看到她。
“还不退下，坏了本宫好事，要你们好看！”不得不说，悦华虽然瘦弱，但声音中气十足。
侍卫没有退下，为难道：“这……不知公主殿下，咳咳，为何深夜在此引火。”
“怎么？我做什么还需要向你禀报？”
侍卫立刻道：“咳咳，微臣无意冒犯，请公主赎罪。咳咳，微臣负责宫内的安全，例行公事而已。您这样，微臣很难办。”
“有什么难办的？”悦华满不在乎，“我烧我的，你如实禀报，两不耽误。”
“这……”这不是怕您秋后算账嘛！侍卫敢怒不敢言。
半天不见毒蜂出来，应该死绝了。本就水土不服，早上还被青芜用药熏过，这些毒蜂根本不足为惧。
悦华把火把放到侍卫手中，“这火把有毒，你们处理掉。”
听到火把有毒，侍卫当即将火把扔到地上，迅速用脚踩灭。再抬头，悦华和魏叔已经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