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徐稔没想到蒋妤桐的重点是这个。

    “他就是自己退学的。他只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生了很严重的病,要做一个手术。”

    “你别跟我说,这就是他怎么羞辱你,你都不生气的原因,太扯了。”徐稔很意外,因为她从来不知道那个男生生的病有多严重,学校里从没出现过这个消息。

    “没有,相反地,他要离开,我轻松不少,我对他的病不关心不怜悯,就像我说的,他只是我人生中一段小小的过往。”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就只在意这个?”

    “没有,你刚刚说的,我都记住了,但我不会改的,我也不认为我当时冤枉你。你觉得你帮了我,我也的确觉得是多管闲事,角度不同而已。”

    徐稔快吐血了,她认为蒋妤桐根本没理解她真正的意思。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级的那个楼梯口,无法沟通。

    但她们现在已经长大,徐稔也不再会因为这种事忿忿不平,反正现在都不在一个学校,没什么好再纠缠的。

    “行行行,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事儿也做了,那个男生有没有因为我出头导致一直记得这件事也无从考证。你也别问我小学的事了,以后就当咱俩不认识。”

    “他记得的,而且永远不会忘了。”蒋妤桐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

    那个男生叫王圣强,家里并不富裕,生的那个病足以让他倾家荡产去治,能治好,但还差五千块钱。

    王圣强的家人已经借了所有能借的钱,但就是还差五千块钱。

    他的父母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本想在学校里募捐,但王圣强坚持不让家里人把他生病有多严重的事说出去,也不接受任何资助,他父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蒋敏敏当初也和徐稔一样,怀疑是爸爸动用了某种手段让王圣强退学,于是她稍稍打听,了解到王圣强的病情。

    她带着爸爸,和几篮子水果,上了王圣强家的门,表示他俩是同学,她爸爸愿意出钱,帮王圣强一家渡过难关。

    王圣强的父母感激涕零,就差跪在地上,蒋敏敏连忙去扶:“叔叔阿姨,别这样,我和王圣强是同学嘛,平时在学校里,同学们之间都相互照顾,没什么的。”

    光顾着哭,王圣强父母完全忘记了儿子不愿意让学校里的同学知道实情以及资助的事,也没注意到跟着蒋敏敏爸爸的一两个记者,还以为是她爸爸的助理。

    “叔叔阿姨,我想和爸爸一起去看望王圣强。”

    蒋敏敏站在王圣强的病床前,露出在学校里一贯的笑容:“王圣强,你好些了吗?我爸给你们家捐了点钱,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圣强非常惊恐,伸手扯着氧气面罩,被父母按住。

    因为这个笑容,和她每次分发零食的笑容一模一样。

    这次她发来的不是零食,而是自己的救命钱。

    他不想要,他的脑海里走马灯般反复播放着自己一次次接受蒋敏敏的零食后,嬉皮笑脸的模样。

    蒋敏敏的银色牙套,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散发着光泽,晃得王圣强眼睛酸涩,流出泪来。

    而蒋敏敏的爸爸,已经站在病房前,任由记者拍照采访。他在说完该说的话以后,假意配合着护士们把记者请了出去。

    “不好意思啊,你们来得太突然了,打扰到病人休息也不好,快出去吧。”

    记者们也装出遗憾的表情,转身离开。

    “是吗?那他病好了吗?”徐稔听完,觉得后背发凉,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了,但他应该没有再回原来的学校上学吧,估计转学了。”

    “真够狠的,你利用他的自尊心,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吧。”

    “还好,我和他没什么不同,我是他,你是我。”

    徐稔才反应过来蒋妤桐讲这件事的意图。

    “你觉得我帮你,伤害了你的自尊心?”徐稔扶额,敢情俩人坐这儿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一块儿去。

    徐稔忍无可忍,她站起来,强压着怒意:“我没你想得那么多。还是那句话,就当我多管闲事,我不会因为当初帮了你导致你记恨我而后悔,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也请你别拿你和王圣强的事类比,这根本不是同种情况。”

    “我知道,但我无法不这么想,你就当我装吧。”蒋妤桐是懂怎么气人的,她还是那么高傲,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拥有一套自己的、别人难以理解的思维逻辑。

    徐稔脑袋生疼,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徐稔,回家了。黎语儿让我告诉你,她还有事没忙完,今天先不一起走了。”岑檐如救星般出现在礼堂门口。

    徐稔快步走向岑檐,拉着他打算快点离开,蒋妤桐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阴魂不散。

    “岑檐,你们认识啊?”蒋妤桐跟过来。

    “嗯。”岑檐应了一声,“我是她哥哥。”

    “亲哥哥?我和徐稔是小学同学,我从没看她有什么哥哥?”

    岑檐看了一眼徐稔,她一脸不耐烦,他立刻意识到刚刚他不在这里时应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嗯,亲哥哥,我妈生了徐稔,等她上初中后又生了我,所以你不知道她有别的兄弟姐妹。我长得太快,就成她哥哥了。”

    岑檐胡说八道,一旁的徐稔一扫阴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胡言乱语这招对蒋妤桐十分奏效,她抽了抽嘴角,从二人身边过去。

    “怎么了吗?我看你刚刚不太高兴的样子。”岑檐问。

    “没事,现在很舒畅。”也算出了口恶气,让蒋妤桐吃了个瘪。

    “你们居然是小学同学吗?之前你还问我女小主持人是谁,我告诉你,你不像是认识她的反应啊。”

    “嗯,因为她改名了。”

    ——不止改名,她这算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吧,她把自然卷烫直了?好像还美白了?

    祝诀回忆着那天书店的相遇。

    ——反正很难认出来,但联想着去认的话,还是能看出一点从前的影子的。

    徐稔一边打字一边回想着今天的对话,还是很生气,就差把键盘捏碎。

    ——高一的我现在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吧,我也不打算告诉高一的你了,反正你俩不在一个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好,你也别太生气了,她待不了多久,就培训在那儿。

    ——我知道,但是培训结束后,万一两个学校有什么联动的活动,她作为主持人,应该也还会来吧。

    ——不会的,培训一结束,三中就换女小主持人了。

    ——什么???

    之前没听你说过诶。

    ——三中从高一到高二的主持人一直是林晓筝……她说,是培训后自己被临时通知选上的。

    我之前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毕竟我一开始以为我们都不认识蒋妤桐。

    ——也是,就当了这么一会儿的小主持。

    那你知道换人的原因吗?

    ——不知道,林晓筝也不知道。

    ——算了,换了就好,看见她我真的浑身不得劲儿。

    接下来,祝诀一次性把最近发生的事,比如高二的医院报告,日记本的疑点等等都告诉徐稔。从聊蒋妤桐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祝诀浑然不觉。

    妈妈居然一次都没有进来过。

    祝诀伸了个懒腰,关掉电脑,蹑手蹑脚地走出书房。

    客厅透出一点光亮。

    “你在跟谁聊天?”妈妈没有回房间,一直侧身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和林晓筝。”

    “聊什么。”妈妈的语气和深夜一样冰凉。

    “聊学校的事,随便聊聊。”

    “书房里的医院报告你是不是动过?”妈妈缓缓地坐起身,一脸疲惫地看着祝诀。

    “嗯。”

    “你是不是不记得你生过病?”

    “嗯。”

    “我明天帮你跟班主任申请一下休学,我们再去看看。”

    “可以啊。”反正现在自己并没有什么心理问题,也查不出什么,“不过,我不要休学。”

    “你现在的状态,学也学得很吃力的,先好好休养吧。”

    “不,我没觉得吃力,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我学得很吃力吗?是因为这两次排名都很低吗?”

    “不是,爸爸妈妈不太在乎这个。”妈妈叹气,“你高二精神刚出问题的时候,就是像刚才一样,一直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很久。”

    黑暗中,祝诀觉得妈妈快哭出声了,她走过去,蹲在妈妈的膝盖边上。

    “没有,真的没有,如果你担心我,下次有时间我们就再去看医生。但我真的没事,在书房里也只是聊聊天。”祝诀语气缓慢而温柔,抚摸着妈妈的手背,“但是,我不休学,你相信我,我不会失败的。”

    “嗯,我很担心你。”妈妈反握住祝诀的手,“但我也尊重你的决定,你不想休学就不休学吧,不想去医院也可以,咱不去了。”

    “谢谢妈妈,我也会努力不让你担心的。”

    祝诀趴在妈妈的腿上,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发。

    不知道前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妈妈的性子也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

    “作业好难……明天要不要去快餐店?你教教我。”祝诀在电话里泄了气。

    “好。”林晓筝答应着,“我也有几个大题不会,可惜岑檐不在。”

    “对了,岑檐走之前一星期特地问了老师作业,把这周所有的作业都提前做好了。他跟我说,有不会的可以把他的作业带回去,看一下解题过程。”

    “那很好啊,你明天记得带一下,我看一下过程应该能懂,到时候讲解给你听。”

    “但我周五那天满脑子都是晚上能和徐稔重新联系上,所以一放学就急忙回家,忘记带了。”

    “那要不,我们明天先去学校里拿一下?”

    “可是,我没有我们班的钥匙。”

    “这的确有点麻烦。”林晓筝思索着,“没事,可以爬窗户,我来爬。”

    “你会爬窗户?”

    “我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农村,上树什么的是家常便饭,窗户那点高度不算什么。”

    “是吗?”祝诀有些惊讶,“没听你说过。”

    “是啊,我小学是在乡下小学念的,我爸妈在外头打工,有幸站到风口上,挣了很多钱回来。我初中就和他们一起住城里了,他们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报补课班,弥补小学的教育资源缺失。”

    “你从初中就开始补课?”祝诀只知道林晓筝从高一就开始补课,没想到她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早。

    “嗯,我倒不觉得小学教育资源哪里缺失了,但是补课的话,每次结束,爸妈都会来接我,为了这个,我很愿意去补课。”

    “你说,我要不要也适当地在外头补点课?”林晓筝给了祝诀灵感,“但可能要等到下学期,现在去插班上太亏了,交一学期的钱只能听两个月。”

    “可以啊,到时候我问我妈要点宣传单,你挑一下。有的补课班是只讲题,不对学生的情况特别关心的,那种比较适合你,只是得好好找一找了。”林晓筝想了想,“对了,你说你和徐稔重新联系上了,那日记本呢?”

    “对哦!日记本应该也出现了吧?明天正好可以顺便去我桌肚里找一找。”

    第二天,林晓筝和祝诀软磨硬泡了保安叔叔许久,还打了电话给林晓筝班主任。幸好班主任被林晓筝糊弄过去,二人才得以进入。

    但只给了她俩半小时的时间,时间到了还不离校,保安就会过来找人。

    争分夺秒,二人一路小跑到班级门口,发现七班几扇窗户都拉上了窗帘。

    “你们班周五放学还拉窗帘?”

    “不知道……我走得早,可能是值日生打扫完卫生拉上的吧。”

    窗帘在教室里面。

    “先开窗看看吧。”

    说着,林晓筝小心地一点一点打开窗户,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撩起窗帘,朝里面看了看。

    “没人!”林晓筝赶时间,上脚踩到窗框上,用力一蹬,便蹲到窗户上。

    祝诀看着林晓筝英姿飒爽的背影,十分感慨。

    感慨不到三秒钟,林晓筝发出一声尖叫。

    “有人!坐墙根儿那边,刚刚死角没看到……”她回头,对着祝诀小声地说。

    林晓筝就这样滑稽地蹲在窗户上,不知道该跳进班级去,还是跳回走廊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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