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檐晚上果然没有回来,祝诀和林晓筝一起回的岑檐家,打开房门,里面黑漆漆的,没半点动静。

    对门开了,严冀围着围裙,招呼她俩进来。

    有林晓筝在,做饭的速度快了很多。祝诀愣神,捧着装菜的篓子站着,林晓筝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她才回过神。

    “在担心岑檐吗?”严冀打开电饭煲,查看温的饭。

    “嗯,不知道他和阿姨,还有他外婆怎么样了。”

    “不论怎么样,岑檐都能解决的,你放心,先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其实祝诀是在想那一句“我高一就知道了”。

    说明现在与过去又一次有了联系,这难道就是日记本想告诉自己的吗?

    “为又一次进步的祝诀,干杯!”林晓筝看餐桌上气氛低落,举起手中的橙汁,想要缓解一下。

    祝诀笑得很勉强:“太艰难了,这次考试。”

    “都过去了,考一次丢一次,等到下学期,各种各样的考试会考到让人麻木。”严冀也端起杯子,“你往好处想,至少进步是实打实的。”

    吃完饭,祝诀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先走进徐稔的房间,打开电脑。

    在等□□登录的过程中,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祝诀跑进客厅去接。

    “喂?”

    “祝诀。”电话里的声音很低,很沙哑。

    “岑檐?”祝诀心里有些慌。

    “嗯,外婆去世了,我和妈妈正在忙,今晚需要守着,不用等我们回来了,你先睡,明天麻烦你再帮我请一星期的假,下周一我再去学校。”

    “啊......好的好的,你有什么难处,记得跟我说。”

    岑檐强撑着精神和祝诀说了再见,便挂掉电话。

    徐稔房间里不断地传来消息提示音,将祝诀拉回现实,她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跑回去,跑回唯一透着光亮的房间。

    ——你怎么上线了不说话?

    ——没什么,刚刚去客厅接了个电话。

    ——我本来还想问你,期末考已经过去,出成绩没有?

    ——出了,五百名出头。

    ——还不错啊,进步蛮明显的。

    岑檐呢?

    ——他……

    ——怎么了吗?

    ——他这次没拿第一,班级第二,年级第五。

    ——这么说,和高一期末那次一样?

    ——嗯,或许这是日记想表达的吧。

    ——太巧了吧!

    对了,我哥和我妈现在在家吗?

    ——不在,他们......在你外婆家。

    ——这么晚了怎么还去外婆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祝诀看着电脑,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徐稔。

    可是,好像是否告诉徐稔,都是无所谓的,因为对现在的祝诀来说,过去是已经成形的。

    真的没有改变的可能吗?

    ——没有,就是快过年了,去看看。

    又到周五,岑檐一周没有来上学,也再没有打电话过来。祝诀和林晓筝约好,周六在快餐店研究补习班。

    “也不知道岑檐怎么样了。”林晓筝点了一杯可乐,双手托腮。

    “等他处理完吧。”

    “岑檐家边上的几个补习班都还不错,不过,我和严冀参加的那个不太适合你,虽然时间很流动,但是也太自由,更适合有基础的学生。”林晓筝摊开那些补习班的宣传手册,“这些都是我妈筛选过的,你先看看。”

    “这个呢,参与人数还挺多的。”祝诀指了一张好几页的折页宣传单。

    林晓筝看了一眼:“这个啊,是挺优质的,但是每个班都有很多学生,老师很难照顾到每个学生,这对你来说,和在学校里听课没什么区别了。”

    “也是哦。”祝诀又找了几张,最终选定一张,“这个,感觉还可以,就是老师比较少。”

    “不错诶,就是开的时间短了点,去年才开的,所以老师比较少吧。”

    “我觉得挺适合我的,老师比较少,但看介绍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我这样的学生吧。”

    “不会的,这点你放心,这边的补习班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八中倒数的都会来听课。”

    “好。”祝诀看了一眼价格,心里还是一颤。

    “你别担心,我妈选出来的这几家,都是可以按节付费的,不需要一次性付清,你把你家里人给你买资料的钱、平时的零用钱,做家教的钱都攒下来,还是能付得起的,只是课时会比别人少一些,你在上课前,看一下课表,挑自己最弱的部分去听吧。”

    “嗯,那就先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会去报名的。”

    “严冀?”二人刚聊完,林晓筝抬头,严冀已经走到祝诀身后。

    “就你们俩啊。”严冀拉开凳子,坐到林晓筝身边。

    “还有方修时,但是他要临近中午才会来。”

    “那今晚要在我家吃饭吗?岑檐的事,我知道你们心里都不太好受,方修时也是第一次来我家,他这段时间帮大家讲题,也算谢谢他。”

    “可以啊,只是音乐老师还在住院,不知道他晚上有没有空,待会儿等他来了问一下吧。”祝诀把整理好的,不会的题递给严冀。

    “不错啊,已经开始问这种中等难度的题了。”严冀接过,感慨道。

    祝诀这几个月肉眼可见地消瘦,她的胃口很好,但熬夜加早起,过度用脑,导致消耗也很大。

    身体越来越轻,书包越来越沉。

    方修时如约而至,刚走到他们这桌旁边,还没坐下,就把书包放桌上翻找些什么。他拿出五六本大试卷,递给祝诀。

    “你又买了新试卷?之前的都做完了?”

    “做完了,我只挑重点的做,所以很快。”

    祝诀在这几本大试卷里挑选着,发现有几页已经做好标记,折了个小角。

    “这是......”

    “这是我觉得题型出得比较好的几页,先给做上标记了,你挑好以后,还是去对面打印吧。”方修时像是赶过来的,坐下灌了一大口水。

    “你从哪儿来的啊,不像从家里来的,这么赶。”

    “我从医院来的。”方修时喘了口气,“不赶不赶,只是公交车这个点人比较多,有点挤。”

    祝诀迅速挑好要打印的题,先出去了。

    严冀看了一眼门外,敲了敲桌子。

    “那些标记,不是你做的吧。”

    “啊?”方修时抬头,有些紧张。

    “那些标记,是岑檐做的吧,我记得,他喜欢在练习册里把重点的部分折角,再在折角的地方写上日期,方便以后快速找到。”

    方修时愣了一下,只好坦白:“是啊,是他做的,但他让我不要告诉祝诀,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也就帮他保守秘密吧。”

    “当然,不过,你是怎么拿到这些带标记的试卷的?岑檐最近应该很忙吧。”

    “这些是这周一的晚上,他给我的,当时......你们应该也知道,他外婆去世了,我在医院里照顾我妈,跟他碰上了。”

    “原来是那天。”严冀叹了一口气,“难为他了。”

    “他对祝诀还挺上心的。”方修时试探性地说。

    “嗯,看似只有几个标记,但需要把整本试卷从头到尾看一遍,很费时间。”

    “他上心的可不止这点。”一直没说话的林晓筝突然说。

    “哦?”方修时有些好奇,“比如呢?”

    林晓筝想起答应过岑檐的事,张张嘴,在想怎么说。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行了行了,祝诀快回来了。”林晓筝一脸心虚,摆摆手。

    日落时分,满脑子都是数字和字母的大家终于能歇息。

    “今晚你有空吗?要不要来严冀家吃饭?”林晓筝发出邀请。

    “吃饭?我们几个吗?”方修时正在收拾书包,有点惊讶。

    “是啊,我们经常在严冀家里吃饭的,在学校里不太好意思邀请你,今天正好想起来。”

    “我,我需要打个电话给我爸。”

    林晓筝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不用担心。”祝诀安慰他,“虽然岑檐不在,但是严冀在。”

    方修时知道她话的意思,也点点头。

    这通电话,方修时还挺紧张的,他很担心爸爸不同意,当着大家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跟爸爸抗争。

    这次期末考试的第一是严冀,爸爸虽然犹豫,但还是同意了,只是跟他说,等吃完饭,会去严冀家楼下接他回家。

    “我爸就这样,生怕我会出什么事,但我都上高中了。”怕大家误会,方修时还是习惯性地解释。

    大家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别想那么多。

    “或许在家长眼里,我们永远都是小孩子吧,只是保护的方式、程度有所不同。”祝诀用了“我们”这个词,把方修时拉到大家同等的处境中。

    方修时笑笑,跟着大家离开快餐店。

    林晓筝一进屋,就像进了自己家似的,从冰箱里拿出菜,拎着走向厨房。

    “林晓筝也做菜啊。”方修时还在门口脱鞋。

    “嗯,林晓筝很会做菜的,小时候练出来的。”祝诀解释道。

    “我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我从来没做过什么家务。”方修时小声地说。

    “没关系,你和我在旁边洗菜就行。”祝诀把厚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方修时很感激,祝诀没有说“那你就在客厅坐着我们来就好”这种客套话,而是让他也参与进来。

    “好,好。”方修时跟着祝诀,进入厨房。

    温热的水流经过韭菜的根部,这是方修时第一次洗菜,有些生疏,也很新奇。

    “你把泥什么的洗干净就好,我来切。”林晓筝正在切土豆,方修时站在她身旁,连忙点头。

    严冀家的厨房面积不大,但很整洁,一看就知道这个家的主人很爱惜这个房间。

    “严冀,你爸妈今晚不回来吃饭吗?”方修时随口问了一句,无人回应,短暂的沉默让方修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

    祝诀已经想好怎么圆场了,刚准备说,严冀拦住她,冲她笑笑。

    “我不和我爸妈一起生活了,我和我奶奶一起生活。”严冀若无其事地说。

    祝诀见他坦白,微微怔住,随即也笑起来。

    “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方修时手忙脚乱,林晓筝接过他手里洗好的韭菜,顺势拍拍他,示意他没关系,不用紧张。

    “没事,这也没什么。”严冀轻松地笑笑,“虽然才过去没多久,但是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高二的时候,我爸爸和我妈妈离婚了,他们都不想带我这个拖油瓶,也不想带着治不好病的奶奶,所以,我也不为难他们。我跟他们签好法律规定的把我判给爸爸的协议,却没有和爸爸一起生活,我带着奶奶搬到这里,他们每个月会给我寄钱。”

    “可是,你爸爸不就违法了吗?”

    “他本来就不怎么在家,经常出去出差,一出就是大半年,所以我就算住在他家里,也是一样见不到人,和我住在外面没什么区别,我带着奶奶住在外面,还能自由一些。没找房子前他也已经预计租金,每个月都会打来。”严冀抬头看了一眼仍然一脸愧疚的方修时,“我都说没事啦,你别那个表情,我怪不好意思的。”

    祝诀听完,也明白了些。

    怪不得选择八中附近的老小区,应该是因为便宜吧,可以从爸爸打来的租金部分里,省下更多的钱。

    “那你奶奶呢,在家吗?”

    “在,她在房间里,她的病是长期慢性病,治好的几率很小,只能吃药耗着,忍受病痛的折磨。但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再也没有冷漠的父母,假言假语的关心。我相信有一天,奶奶会好起来的。”

    “嗯。”方修时本想说他爸爸认识很好的医院,可以帮忙,但又想起上次这么跟祝诀说,祝诀拒绝了,估计严冀这么要强的人也会拒绝吧。

    这是除了岑檐一家,严冀第二次跟别人说自己的经历,说完顿时觉得心里释然不少。是啊,现在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奶奶不一定会好起来,但自己的日子一定会。只要珍惜相处的时光,他突然也不那么害怕奶奶总有一天会离开了。

    严冀把锅盖盖上,看向奶奶房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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