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窗外只有蛐蛐儿在吟唱,窗外还能听见一些人们的交谈声,微风轻轻吹动窗帘,这样的氛围却与屋内的显得格格不入。屋内的灯光刺眼,能听到心电仪平缓的声音,和几声抽泣。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蹲在病床边,轻握着一只充满皱纹的手,脑袋倚靠在床边轻轻抽泣。

    那只手的主人缓慢的开口说道:“阿湘,爷爷时日无多了,我还有些事想要同你说。”这声音苍老无力,女孩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更加方便的听清那微弱的声音,她用袖子用力擦了下眼前的泪水,开口说:“怎么会,爷爷别瞎说。”随后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阿湘,不必哄我开心了,爷爷跟你讲过家中从前是做什么的吧,自从你太爷爷开始,家中便开始干这一行,你总说是不信,可世界上有些东西就是真实存在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床上的老人想要喘着大气,却又喘不上来气,便只能咳嗽。

    “爷爷,别说了,好好休息吧,一定能治好的……”女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头打断。

    “阿湘,你刚出生时,你太爷爷便算了卦,说你命格乃仙人之相,却因外力所致阳寿短暂,特地去了灵泉寺求了法器为你续命,就是你从小带着的吊坠。”

    女孩抽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带在脖子上的项链,那是她从小便带着的,爷爷从来不许我摘下;那是一对透亮的玉环扣在一起,两只玉环大小不一,玉环扣在一起的同时,衔接处用银色的羽毛状搭在一起,下面坠着一颗小铃铛。

    “后来,你太爷爷也死了,临终时,他告诉我,身为人能够窥探命格已是最大的机缘,若想更改命格必要寻其本源。阿湘你向死而生,由死而生。我只盼望你能够一生平安喜乐,为自己而活。”老头的脸上终于充满了笑容,闭上了双眼,……

    心电仪的声音回荡在整间病房,女孩瘫坐在地上,呆愣的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她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了,她听不见一点声音,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她和床上的老头,她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直至心电仪的声音吸引了外面的医生,一帮医生冲了进来,对床上的人进行着抢救,有一个护士把她搀扶起来带她出去了。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动不动,死死盯着病房的门。

    她知道,没用了,可万一呢?万一她还能听到从小疼她到大的爷爷再说一句话呢?她期盼着,她恐惧着,这个世界上难道只要留下她一个人了吗?她会寂寞吧,委屈时她不可以跟爷爷撒娇了,不用听爷爷的碎碎念了,可她似乎很想听。

    过了一会医护人员走了出来,拿着一份文件要她签字,她接过笔,手颤颤巍巍,旁边的人说这什么,她听不清,只在文件上看见了两个字——死亡。

    剩下的字她看不清,她只知道没人再叫她阿湘了,她还是颤抖着签了字,她只剩下了麻木。

    第二天早上

    女孩似乎一夜未眠,显得有些憔悴,她一个人默默的收拾着老头的遗物,又办理各种手续,都是她独自一人。

    就在她要带着她的爷爷的遗物离开医院时,突然传来了一阵爆破的声音,还有一群人的尖叫声。

    尖叫声似乎把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林湘叫醒了,她一阵愕然,意识到出了事,医护人员迅速疏散人员,林湘也跟着跑下了楼。

    下了楼,一楼大厅,一帮穿着黑衣带着诡异面具的人各个手持枪械,围绕着整个大厅。

    其中一个高大肌肉男正在和一个有些胖的黑衣面具人谈着什么。

    “她就在这,注意观察四周。这里每个门都要看好,包括地下。”

    “是,不过她就是个普通人,不必我们这么大费周章吧。”微胖面具人说道。

    “哪那么多废话,从前低调行事,哪次没叫她逃脱,这次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跑了不成。”

    “那我们这样不是破坏他人命格吗?而且…”还没等说完,高大肌肉男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去执行任务。”

    微胖黑衣面具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口,走到一边指挥着其他的黑衣面具人执行任务了。

    此时,林湘也随着人流走到了一楼大厅。过不多一会,一楼就聚集了许多人,人们个个面生惶恐,有老弱妇孺,安抚着病人与其家属的医生护士,其余就都是不能动弹在其他楼层的患者了。

    这些黑衣人并没有收走人们的通讯设备,而是一个个的查找着;还有一些黑衣人去了楼上寻找。

    过了一会,一个女子似乎十七八九的模样,被一个瘦高面具黑衣男推搡着出来;女孩一脸惊慌无措,直至被推到高大肌肉面具男面前。

    女孩十分恐惧,眼中还有眼泪在打转,高大肌肉面具男揪着她的衣领道:“从前要不是他护着你,你岂能活到现在。”

    随即有把她推到一边,女孩一踉跄倒在地上。

    高大肌肉男道:“把东西取出来。”

    那个微胖黑衣面具人走上前去把刚摔在地上的女孩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女孩双脚离地,面露痛苦,她奋力挣扎着,双腿乱蹬,双手想要扒开遏制住她脖子的那只手。却怎么也做不到。

    微胖黑衣面具人另一只手呈爪状,伸向女孩的头颅。

    女孩以为自己要被捏爆头颅,紧紧闭着双眼,可那只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女孩没有等来自己预想的手,悄悄睁开了眼睛。

    可一睁眼睛,一阵耀眼的白光袭面而来,女孩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甚,本被遏制住喉咙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咽的嘶喊声。

    一楼大厅的人们看到黑衣人们当面杀人的样子吓的不轻,也在一旁大声尖叫,掩面哭泣。

    女孩被白光洗礼着,她感觉似乎真的有东西从她的脑中抽出。那东西出来时她的脑子更加疼痛,然后她又被重重摔到地上。

    她呼吸一阵畅快,她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她刚以为自己能够活命了,旁边另一个背着枪的黑衣人,此时枪正架着,只听“pong!”的一声,血花四溅,那一枪正好打在了女孩的头上;现场变成了一个血泊。

    现场随着这一声的枪响和血液的飞溅,一群人嚎叫着,有的孩子吓得大哭起来,林湘也被这一幕吓的闭起双眼,心中一揪一揪的。

    从女孩脑中提取出的东西似是一朵花,微微闪着白光,而林湘的项链似乎正与他呼应着。

    这一反常的现象自然会引起面具人们的注意,尤其是刚下令杀害女孩的人。

    林湘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她项链的异常,人们非常惶恐,都躲开了一些,渐渐就给林湘让出了一条道。

    高大肌肉男死死盯着林湘:“带过来。”

    一声令下,一旁围守的面具人走了过来,抓着林湘的双手,推搡着她走上前去。

    被带到高大肌肉男面前,让高大肌肉男更加方便的盯着她,随后又开始上下打量林湘。

    高大肌肉男还伸手捏起林湘的下巴,玩味的摆弄着林湘。

    他面具之下的表情林湘猜不到,但一定非常恶心。

    林湘侧开了脸,挣开高大肌肉男的手;高大肌肉男随即又用手指抚着她的下颚线一点点向下划去,直至脖子、锁骨。

    她又向后躲了下,可她双手背后被另一个面具人抓着,让她躲无可躲。

    高大肌肉男勾起还在微微闪光的项链道:“这链子不错啊。”

    林湘撇过头没有说话。

    “我觉得你很眼熟。”

    林湘挣扎了下,无果,道:“我不认识你。”

    高大肌肉男轻笑了一声:“或许我们有缘曾见过呢。”

    那个微胖黑衣面具人走了过来道:“这种物件还置于身外,估计也就是个小仙。”

    高大肌肉男松开了手中勾着的项链道:“那就解决了吧。”

    林湘一听他们似乎要杀了自己,立刻用力反抗,却被那个微胖黑衣面具人掐住脖子,她就如同刚刚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孩一样,项链晃动,上面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此刻却如同丧钟一般凄凉。

    微胖黑衣面具人手中早就没有了那朵花,花正安静的躺在另一个面具人手中的托盘里,娇艳的花朵此时此刻看起来却十分可怖。

    可人的身体里又怎么会有花呢?爷爷说的是真的对吗?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存在的,比如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

    林湘的眼中布满红血丝,面露痛苦,脸色发紫,她无法挣扎,但她不想死,她眼角含泪。

    她还没有给爷爷办风风光光的葬礼,可死了也许就见到爷爷了呢?

    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似乎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而爷爷也走了。

    她感觉死亡离她越来越近了,本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她,应从嗓子眼中挤出了一丝声音:“爷爷我来找你了...”说罢,那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涌来出来,闭上了她的双眼。

    林湘似乎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梦里回忆着她的一生。

    她的母亲自从她记事起就一直在围着家庭转,永远都在为了家庭而忙碌着。而她的父亲告诉她,妈妈从前是一个很耀眼的人,她是为了我们的家才放弃她从前引以为傲的一切的,所以我们要努力成为母亲的骄傲。

    林湘将要上小学的时候,外省发生了泥石流,父亲身为志愿者前去帮忙而自己却永远丧生在了那场事故中。

    母亲听到了父亲的噩耗后一蹶不振,整日哭哭啼啼郁郁寡欢,终于有一天母亲顶不住丈夫死去的压力自杀了,在母亲自杀的前一天里,林湘清楚的记得她一直抱着自己哭,跟自己说对不起。

    第二天早上她只看见母亲躺在沙发上,怎么叫也叫不起来了,从此她只有爷爷了。

    爷爷从小就给她讲许多故事,太爷爷的,他和奶奶的,母亲和父亲的,教她读书写字,还教林湘跳民族舞,自此林湘便热爱了舞蹈,爷爷也给她送去专门学习舞蹈。

    在学校,她会被人说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是各位家长都觉得心里扭曲,不愿让孩子接近的对象,只有一个邻居家的小男孩肯与她做朋友。

    在她第一次成人来了月经时还会被班里的小男生指指点点,直到被老师发现。

    初二时,林湘学习成绩不错,成长的体态愈发明显,收到了一些男生的戏谑;因此不愿学习的几个小太妹经常来找林湘的麻烦,身上有时也会几处伤痕留下。

    直到夏天,天气炎热不得不穿短袖时,胳膊上的淤青才被爷爷发现,经过一番盘问之后才承认是被校园欺凌了。

    爷爷立刻报了警,却因小太妹家中实力强大被压了下来,还被威胁如果再报警就让林湘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给林湘办理了转学,情况才有所好转,自此林湘的性格也越发孤僻,从不愿与人深交。

    高考前夕那个邻居男孩被他的爸妈送出国外学习了,从此林湘的身边再没有真心实意的朋友了。

    即使上了大学后,她交到了自己很喜欢的朋友,但对对方永远存着戒备之心。

    后来爷爷年纪越来越大了,患上老年病,但就这样强行瞒着林湘两年,多照顾了林湘两年。

    在林湘发现时,爷爷正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到了医院才知道爷爷有心肌炎,而且不加以控制变为了心衰竭,早已油尽灯枯。

    她又回忆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由死而生,向死而生…仙人之相,外力所致阳寿短暂…”

    梦中的下一幕本该是她被人活活掐死,却没有到来。

    而是一片明亮照耀着林湘整个世界,她睁不开眼睛,她用一只胳膊挡着冲他眼睛直射过来的光。

    而有一个人缺轻声呼唤着她“林湘,林湘。”

    这声音和林湘的声音一模一样,不过多了几分纯洁,高雅。

    林湘问到:“你是谁?”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声音继续开口:“别再睡了,快醒醒。”

    “去把你丢失的一切寻找回来。”

    ————

    此时,林湘蒙的睁眼,刺眼的光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世界。

    林湘缓缓坐了起来她看着周围的场景十分陌生,她此刻正坐在一片彼岸花丛中。旁边还有着一座石桥,桥边坐落着一座凉亭。而花丛的下面有一条宽广的河,河面波光粼粼,像银河洒落在河面,而一抬头却只有一弯泛红的月亮。

    林湘意识到自己真的死了,这里是地府,她看到的是奈何桥,幽冥川,前面的凉亭里面的估计是孟婆吧。她似乎并无接受不了,而是有一丝兴奋。

    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见到爷爷了?她站起身来,大步走出花丛。

    花丛是围绕着一条小路的,小路上有着面色惨白,穿着寿衣的老人,还有边走边捡着地上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器官的,虽说林湘自己现在也是鬼,但是还没有习惯自己身份的转换,一时有些许恶心。

    林湘向着奈何桥的反方向走去,走到尽头,一条大街上明晃晃写着两个字“鬼市”。

    鬼市前有两位面色惨白的官兵把守着,林湘刚想要进入鬼市,却被拦住。

    其中一位说道:“未登记诡异不得进入鬼市。”

    林湘刚要询问去哪里登记,她的余光就瞥见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爷爷与一位鬼市中的巡逻官兵交谈着。她认出来看,那就是她爷爷。

    林湘的目光被吸引住了,再喉咙里正欲说出的话又憋了回去,她又看着爷爷跟着那些官兵走了。

    林湘立马就急了,如果现在去登记,那么进入鬼市就找不到爷爷了。她顾不上官兵的阻拦就要冲进去,两个官兵死死挡在她身前,对她再次作出警告:“未登记诡异不得入内。”

    林湘退了几步,挡在她身前的官兵退回了他们站岗的原位;林湘看着越走越远的爷爷,大声的叫了他好几声,当林湘认为爷爷听不到时,只见远处的身影突然一顿住,但也只有一瞬,爷爷就又继续向前走去。

    林湘现在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再次见到爷爷,她生怕好不容易可以得来的相遇机会自己没有珍惜,让自己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因为这个念头的升起,林湘趁两位官兵不注意跑进了鬼市,当两位诡异官兵反应过来时,连林湘的衣角都没有抓到,而两位诡异官兵也跟着林湘冲入了鬼市,跟着林湘跑,又随手捏起一个法诀,顿时有丝丝微光出现,其中一个官兵喊道:“快来支援,有生魂闯入鬼市了!”

    林湘奋力跑着,跟着那一队官兵,直至他们进入了一处岔路口。

    林湘到达岔路口时,已经见不到一丝鬼影了。岔路口连接着的是各个小胡同,而各个小胡同则连接的是其他的大街。

    林湘有些迷茫但是形势所迫她不能迷茫,她抱着赌一赌的心态进入了一个胡同,迎接她的不是那一队官兵,也不是爷爷的身影,而是另一条有着几个零星几个诡异出没的街道。她赌错了。

    在胡同口的附近摆着几个摊子,其中离林湘最近的是一个肉贩摊子,摊子的摊主是一位魁梧大汉,他正死死的盯着林湘说道:“我好久没吃过生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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