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手
第10章
“宫规是不能......”论宫规，没有人比程锦茵更熟。她正开始陈述宫规里不允许私下责打宫女这一条，话语却骤然被第三人打断。
“尹良使！”严厉的声音骤起，程锦茵和尹良使皆回头看去。
来者是德妃。
德妃并未乘坐仪仗，而是被宫女搀着，俨然一副散步偶遇的模样。她视线在程锦茵和尹良使身上扫了扫，微微一笑：“尹良使真是健忘，宫里不允许私下责打宫女，宫女犯了事应该送去掖庭狱，你这般，是想公然违抗陛下的旨意吗？”
尹良使骤然讷讷：“妾，妾知错了。”
明明德妃是为她说话，但程锦茵直觉德妃并没有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语罢，德妃又上前半步：“尹良使，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莫要将有理的事变得无理才好。”
德妃说完，便不再停留，从程锦茵身边擦肩而去。
仿佛她只是好心提醒尹良使莫要违反宫规一样简单。
在擦肩时，德妃也同样看到了程锦茵腰间悬挂的玉佩。
她的瞳孔微微张大，面色一紧，而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边程锦茵还保留着原本万福礼的姿势，再一起身，正对上尹良使阴冷笑意的眼。
德妃娘娘说的没错，她应该将矛头对准程才人，而不是她身边的贱婢。
程才人失势了，她的贱婢也好不到哪去！
“行了，算你走运。”尹良使蔑视地瞪了眼紫茗，随手指了个宫女盯着她，“程才人就在这跪到太阳落山吧。”
程锦茵扫她一眼，提裙而跪。
她不卑不亢，似乎被罚跪并不算什么大事，也不会影响她半分。
没得到想象中的求饶和投降，尹良使其实并不爽快。但既然她有惩戒妃嫔的权利，自然不会让它白白浪费。
许容华姐姐说得对，要趁着程才人比她位份低的时候狠狠打压，她这么小的胆子，怕是吓一吓就会一蹶不振了吧？
尹良使盯着直立跪挺的程锦茵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离开。
但她刚往前迈出几步，跨过长街正对的宫门时，松糕一般的鞋底骤然踏空，她没来由地崴了脚。
甚至因着裙摆的擦地，原本想稳住的另一只脚直接踩到了裙摆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忽地跪在地上，像是背对着程锦茵行了个大礼。
许容华：“......”
她被宫女扶起来后，气急败坏地回眸瞪了程锦茵一眼。见程才人并没有注意到她刚刚的失态，才被剩下两位宫女架着一前一后地离开。
程锦茵仍跪在原地，并没有多言。
真是可笑，害人者反倒让自己丢了面子。
天道好轮回。
罚跪不过是最简单的惩罚，对她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当初在职场，她经历过的背叛与阴招可比罚跪疼得多。在后宫里有了起势的苗头，自然会被打压提防。
只不过，尹良使确实不够聪明。
嫉妒是宫中大忌，若是皇帝心中有她，稍微耍耍小聪明的因嫉惩戒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很明显，现在的尹良使并不受皇帝待见，她这样折腾程锦茵，无异于是让皇帝更加怜惜程才人，也将皇帝推得更远。
已至正午，虽然将将入春的气温渐暖，但寒风刮过时，程锦茵的身子还是略微颤了颤。
她被罚跪的地方恰好是凤仪宫到西六宫人流最密集的长街，只这一会儿的功夫，长街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就都瞧见了程锦茵这长跪的情景。
紫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但相比较个人的面子，她更担心主子的名誉与心情。
她陪着程锦茵一并跪着，眼神关切地望向她，柔声安慰道：“主子莫要理那些人。”
“我没事。”程锦茵浑不在意。
若是她脸皮这样薄，在现代就羞死十次八次了，哪还活得到今天。直播的时候，刷礼物的老板们让她做什么她便去学什么，只要不违法乱纪，她都能学个有模有样。甚至有甲方想让她穿猫耳女仆裙跳舞带货，她也照办。
也是因为她直播太拼，为了留住观众每天都熬夜怒播十六个小时，才会突然猝死穿越。
程锦茵仰天长叹一声，升职很必要，身体健康更重要啊！
“小主休息会儿吧，这会儿没人。”过了好一会儿，长街终于恢复了长久的寂静，尹良使所命的小宫女左右环视了一圈，低声道，“奴婢会帮小主看着的。”
程锦茵抬头望她，她脸上的关怀之色不似作假。小宫女年纪不大，看面相也就十岁出头，也难怪心怀善意。
但程锦茵终究留了个心眼，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说完，小宫女本想再坚持一下。但瞧见程锦茵的脸色，终究没有再说出口。
这一两个时辰的跪立确实让程锦茵的腿酸麻得厉害，酸痛感从小腿腿肚处蔓延至全身，但她却越发清醒。
这就是后宫，她只有一步步爬上去，才不会任人欺凌。
她正想着，骤然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再一抬头，却发现是宫中少见的贤妃。
贤妃穿着一身素雅淡褐色的宫装，上面绣着大小不一的佛教“卍”字和莲花花纹，手里还握着一串二十一颗菩提子的念珠手串。
她捻动着念珠，神色平静而安详，眉眼之中还真有几分菩萨一般的善与慈，只不过因为夹杂着淡淡的愁容，反而更接近于凡尘中人了。
“贤妃娘娘安。”程锦茵就着跪立的姿势向贤妃行了礼，却仍然保持着跪立的姿势。
贤妃的视线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但很快转移，而后微微一笑道，“你起来吧。”
程锦茵有片刻的失神，她还没来得及动作，贤妃身边的宫女便主动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谢贤妃娘娘。”程锦茵站直，骤然解放的双腿却仍不流畅，她刚想一步行进，却整一个趔趄。
紫茗在身后也扶紧了她，程锦茵深呼吸两口，很快恢复过来。
“好了，你回去吧。”贤妃转而看向尹良使的宫女，“程才人也已经跪了将近两个时辰了，若是尹良使问罪你，就说是本宫让程才人回去的。”
小宫女不必守在这里，自然高兴地领命退下。
程锦茵虽不知贤妃为何要帮她，却还是诚恳道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就当本宫积德行善了。”贤妃淡淡笑道，“程才人也累了吧，早些回宫休息吧。”
她说罢，又转向身边的宫女：“古翠，你去太医院请个太医给程才人看看，这天气冷得很，莫要给程才人的腿冻伤了。”
程锦茵连连摆手：“谢贤妃娘娘的好意，妾没大碍，回去涂点药膏就行。”
贤妃倒也没再坚持，只让紫茗扶好程锦茵，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程锦茵回宫，一路上却仍有些摸不着头脑。
贤妃这么好心的吗？
贤妃在小说的前几章描述不多。程锦茵只知道她叫李宁瑶，是皇帝的第一个女人，得到了他最多的尊重。
她在书中原设是有一个儿子的，是楚绎的四皇子，但没活过周岁就夭折了。因此她一直在宫里吃斋念佛、供奉青灯，以求子嗣的往生路能平安顺遂。
若是因此帮助她，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李宁瑶能从皇子的教导宫女一跃升为四妃之一的贤妃，程锦茵可并不觉得她就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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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尹良使被罚跪后，贤妃让她回去了？”皇后听闻此事，皱了皱眉，“贤妃何时管过这种事？”
春熙道：“奴婢也觉得奇怪呢。不过贤妃娘娘从普济寺回翔鸾宫，也确实会路过那处，顺手帮程才人算作善事也未可知。”
皇后沉思，想到程才人腰间的玉佩，又问：“陛下知道此事么？”
“程才人在长街上跪了一个多时辰，整个宫中都传遍了，想必应该是知道的吧。”春熙答。
皇后摆了摆手，只觉得帝王是一如既往的凉薄：“派个人去给程才人送点跌打的药膏，让她好好养伤吧。”
春熙讷讷，当即去办。
等她走后，皇后才唤了另一宫女春玲过来。
单是看面相，春玲就比春熙稳重了不止一点半点。
“你去查查是谁撺掇的尹良使。”皇后冷言，“没人撑腰，尹良使哪敢这么肆意妄为？”
“宫规是不能......”论宫规，没有人比程锦茵更熟。她正开始陈述宫规里不允许私下责打宫女这一条，话语却骤然被第三人打断。
“尹良使！”严厉的声音骤起，程锦茵和尹良使皆回头看去。
来者是德妃。
德妃并未乘坐仪仗，而是被宫女搀着，俨然一副散步偶遇的模样。她视线在程锦茵和尹良使身上扫了扫，微微一笑：“尹良使真是健忘，宫里不允许私下责打宫女，宫女犯了事应该送去掖庭狱，你这般，是想公然违抗陛下的旨意吗？”
尹良使骤然讷讷：“妾，妾知错了。”
明明德妃是为她说话，但程锦茵直觉德妃并没有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语罢，德妃又上前半步：“尹良使，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莫要将有理的事变得无理才好。”
德妃说完，便不再停留，从程锦茵身边擦肩而去。
仿佛她只是好心提醒尹良使莫要违反宫规一样简单。
在擦肩时，德妃也同样看到了程锦茵腰间悬挂的玉佩。
她的瞳孔微微张大，面色一紧，而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边程锦茵还保留着原本万福礼的姿势，再一起身，正对上尹良使阴冷笑意的眼。
德妃娘娘说的没错，她应该将矛头对准程才人，而不是她身边的贱婢。
程才人失势了，她的贱婢也好不到哪去！
“行了，算你走运。”尹良使蔑视地瞪了眼紫茗，随手指了个宫女盯着她，“程才人就在这跪到太阳落山吧。”
程锦茵扫她一眼，提裙而跪。
她不卑不亢，似乎被罚跪并不算什么大事，也不会影响她半分。
没得到想象中的求饶和投降，尹良使其实并不爽快。但既然她有惩戒妃嫔的权利，自然不会让它白白浪费。
许容华姐姐说得对，要趁着程才人比她位份低的时候狠狠打压，她这么小的胆子，怕是吓一吓就会一蹶不振了吧？
尹良使盯着直立跪挺的程锦茵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离开。
但她刚往前迈出几步，跨过长街正对的宫门时，松糕一般的鞋底骤然踏空，她没来由地崴了脚。
甚至因着裙摆的擦地，原本想稳住的另一只脚直接踩到了裙摆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忽地跪在地上，像是背对着程锦茵行了个大礼。
许容华：“......”
她被宫女扶起来后，气急败坏地回眸瞪了程锦茵一眼。见程才人并没有注意到她刚刚的失态，才被剩下两位宫女架着一前一后地离开。
程锦茵仍跪在原地，并没有多言。
真是可笑，害人者反倒让自己丢了面子。
天道好轮回。
罚跪不过是最简单的惩罚，对她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当初在职场，她经历过的背叛与阴招可比罚跪疼得多。在后宫里有了起势的苗头，自然会被打压提防。
只不过，尹良使确实不够聪明。
嫉妒是宫中大忌，若是皇帝心中有她，稍微耍耍小聪明的因嫉惩戒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很明显，现在的尹良使并不受皇帝待见，她这样折腾程锦茵，无异于是让皇帝更加怜惜程才人，也将皇帝推得更远。
已至正午，虽然将将入春的气温渐暖，但寒风刮过时，程锦茵的身子还是略微颤了颤。
她被罚跪的地方恰好是凤仪宫到西六宫人流最密集的长街，只这一会儿的功夫，长街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就都瞧见了程锦茵这长跪的情景。
紫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但相比较个人的面子，她更担心主子的名誉与心情。
她陪着程锦茵一并跪着，眼神关切地望向她，柔声安慰道：“主子莫要理那些人。”
“我没事。”程锦茵浑不在意。
若是她脸皮这样薄，在现代就羞死十次八次了，哪还活得到今天。直播的时候，刷礼物的老板们让她做什么她便去学什么，只要不违法乱纪，她都能学个有模有样。甚至有甲方想让她穿猫耳女仆裙跳舞带货，她也照办。
也是因为她直播太拼，为了留住观众每天都熬夜怒播十六个小时，才会突然猝死穿越。
程锦茵仰天长叹一声，升职很必要，身体健康更重要啊！
“小主休息会儿吧，这会儿没人。”过了好一会儿，长街终于恢复了长久的寂静，尹良使所命的小宫女左右环视了一圈，低声道，“奴婢会帮小主看着的。”
程锦茵抬头望她，她脸上的关怀之色不似作假。小宫女年纪不大，看面相也就十岁出头，也难怪心怀善意。
但程锦茵终究留了个心眼，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说完，小宫女本想再坚持一下。但瞧见程锦茵的脸色，终究没有再说出口。
这一两个时辰的跪立确实让程锦茵的腿酸麻得厉害，酸痛感从小腿腿肚处蔓延至全身，但她却越发清醒。
这就是后宫，她只有一步步爬上去，才不会任人欺凌。
她正想着，骤然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再一抬头，却发现是宫中少见的贤妃。
贤妃穿着一身素雅淡褐色的宫装，上面绣着大小不一的佛教“卍”字和莲花花纹，手里还握着一串二十一颗菩提子的念珠手串。
她捻动着念珠，神色平静而安详，眉眼之中还真有几分菩萨一般的善与慈，只不过因为夹杂着淡淡的愁容，反而更接近于凡尘中人了。
“贤妃娘娘安。”程锦茵就着跪立的姿势向贤妃行了礼，却仍然保持着跪立的姿势。
贤妃的视线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但很快转移，而后微微一笑道，“你起来吧。”
程锦茵有片刻的失神，她还没来得及动作，贤妃身边的宫女便主动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谢贤妃娘娘。”程锦茵站直，骤然解放的双腿却仍不流畅，她刚想一步行进，却整一个趔趄。
紫茗在身后也扶紧了她，程锦茵深呼吸两口，很快恢复过来。
“好了，你回去吧。”贤妃转而看向尹良使的宫女，“程才人也已经跪了将近两个时辰了，若是尹良使问罪你，就说是本宫让程才人回去的。”
小宫女不必守在这里，自然高兴地领命退下。
程锦茵虽不知贤妃为何要帮她，却还是诚恳道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就当本宫积德行善了。”贤妃淡淡笑道，“程才人也累了吧，早些回宫休息吧。”
她说罢，又转向身边的宫女：“古翠，你去太医院请个太医给程才人看看，这天气冷得很，莫要给程才人的腿冻伤了。”
程锦茵连连摆手：“谢贤妃娘娘的好意，妾没大碍，回去涂点药膏就行。”
贤妃倒也没再坚持，只让紫茗扶好程锦茵，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程锦茵回宫，一路上却仍有些摸不着头脑。
贤妃这么好心的吗？
贤妃在小说的前几章描述不多。程锦茵只知道她叫李宁瑶，是皇帝的第一个女人，得到了他最多的尊重。
她在书中原设是有一个儿子的，是楚绎的四皇子，但没活过周岁就夭折了。因此她一直在宫里吃斋念佛、供奉青灯，以求子嗣的往生路能平安顺遂。
若是因此帮助她，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李宁瑶能从皇子的教导宫女一跃升为四妃之一的贤妃，程锦茵可并不觉得她就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
“你说尹良使被罚跪后，贤妃让她回去了？”皇后听闻此事，皱了皱眉，“贤妃何时管过这种事？”
春熙道：“奴婢也觉得奇怪呢。不过贤妃娘娘从普济寺回翔鸾宫，也确实会路过那处，顺手帮程才人算作善事也未可知。”
皇后沉思，想到程才人腰间的玉佩，又问：“陛下知道此事么？”
“程才人在长街上跪了一个多时辰，整个宫中都传遍了，想必应该是知道的吧。”春熙答。
皇后摆了摆手，只觉得帝王是一如既往的凉薄：“派个人去给程才人送点跌打的药膏，让她好好养伤吧。”
春熙讷讷，当即去办。
等她走后，皇后才唤了另一宫女春玲过来。
单是看面相，春玲就比春熙稳重了不止一点半点。
“你去查查是谁撺掇的尹良使。”皇后冷言，“没人撑腰，尹良使哪敢这么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