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山庄,

    陈诗诗跪在大殿上,身板挺的笔直,眼中尽是不屈的神情。

    “混账!”陈庄主将茶盏从手中甩出,崩碎的瓷片在陈诗诗白皙的脸上划出一道细微的红痕。

    陈诗诗却没有半分躲闪,甚至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出。

    “肖公子是否为你所害?”陈庄主从椅子上起身,用手指向陈诗诗。

    “是。”陈诗诗没有丝毫犹豫,对于这些罪行,她全部供认不讳。

    陈庄主刚想说些什么,陆之瑜却突然出声质问:“下毒、收买人心、暗杀、毁证、假死……这么多事,陈姑娘,仅凭你一人完成?”

    “陆少侠都抓到人了,又何必明知故问?”陈诗诗声音冷漠至极。

    “除了千山,还有肖若兰不是吗。”

    一声温润的嗓音透露着古井不波的冷静,却蕴含着锋芒四溢的警示。

    沈清汐缓缓走进大殿,肖若兰不禁搅了搅手指,脸憋的铁青。似乎是被人戳中了心事般,有些无地自容。

    无措的目光努力的想要从陈诗诗眼中得到什么答案,可惜并无所获。

    周空眉头微皱,目光微不可察的看向身边的肖若兰。

    陈诗诗扭头看向一步步朝她走来的沈清汐,不禁嗤笑道:“笑话,我原以为沈姑娘是个聪明人,竟不想如此愚蠢。”

    大殿之上传出一声巨响,陈庄主将手狠狠拍向桌面,似乎是因陈诗诗的话而愠怒。可陈诗诗却不闻所动。

    反倒是沈清汐并没有因她的话有所不悦,甚至兴趣更甚:“是吗?陈姑娘何出此言啊?”

    “肖若兰是肖霁的堂妹,寄人篱下,她有什么理由帮我。”陈诗诗话语中满是不屑,似乎对肖家人厌恶至极。

    可沈清汐却认同般点了点头:“说得不错,寄人篱下。同为寄人篱下,同命相连,你猜她会不会帮你。”

    “……”

    “若说这都是我的揣测,那我还有些疑问需要陈姑娘解答。”沈清汐打了个响指,只见晁东扛着一个人走上大殿,有些粗鲁的将他扔下。

    被扔到地上的人手脚皆被捆起,嘴上塞着厚布,看到陈诗诗的那一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般,在地上“呜呜”直叫,甚至努力的爬向她。

    陈诗诗厌恶的瞥了一眼,语调温和却带着一丝微妙的挑衅:“沈姑娘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清汐顺势蹲下,扯走了张大夫口中的破布:“带他来认认脸。”

    “小姐!小姐啊!啊啊啊……我都是按照您……的意思办的,其他的事都与我无关啊!”张大夫圆润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双眼憋的通红,似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我想沈姑娘是记性不大好,贿赂买通郎中编造谎言的人是我,我先前可都招了。”陈诗诗反唇相讥。

    沈清汐啧了两声,有些不太认同的开口道:“诶~别太着急嘛。”随后拍了拍张大夫圆滚滚的脑袋:“再看看,还有没有你脸熟的了。”

    晁东拽住张大夫的衣领将他带起,张大夫手脚慌乱,又碍于被绑只得环顾四周。很快他便苦着脸,连忙摆手,“不认识,真的不认识啊!”

    陈诗诗的唇角勾起一抹不可察觉的弧度:“沈姑娘是要屈打成招吗?”

    晁东本想给这张大夫一脚,被沈清汐拦了下来:“无妨,不认得就罢了,有一个人总归是认识的。”

    话音刚落,肖家父母带着肖霁缓缓走入大殿,比起从前的满目病色,如今这人倒是精神了不少。也着实把在场的一众人吓了一跳。

    肖霁依旧是那副儒雅模样,拱手向大殿之上的陈庄主行礼:“陈庄主。”

    陈庄主毕竟也是个历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很快便神色如常:“肖公子无需多礼。”随后向肖父肖母致歉。

    肖霁转过身去看向陈诗诗,眸子中透出的寒心和失望做不得假,一双清澈的眸子瞬间变的晦暗,似是要滴出血般。

    陈诗诗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原本挺直的身躯瞬间瘫坐在地,好看的杏眼瞪的极圆,眼中的慌乱被众人尽收眼底。

    她的慌乱大抵是源自于,震惊肖霁为何会活生生的站在这,在所有人眼里,肖霁早就是个死人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陈诗诗瘫坐在地上独自嘀咕。

    张大夫更是吓的想满地乱爬,连连后退:“啊!啊……”

    可惜被晁东抓着衣领,只得原地乱叫,晁东嫌他吵,便又将厚重的布条塞回了张大夫嘴里。

    当然,与陈诗诗同样慌张的肖若兰,若不是周空在她旁边,此刻差点一个白眼倒过去,此举可是被沈清汐几人看在了眼里。

    肖霁从怀中掏出一个檀木盒子,扔到了肖若兰面前。

    “啊!”肖若兰慌乱出声,又向后退了几步。

    “肖姑娘这是在怕什么?”陆之瑜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肖若兰只愣愣的呆站在原地,浑身颤抖不止。口中不停的嘀咕些什么,没人听得清。

    “若兰,我若记得不错,这是诗诗赠你的生辰礼,是吗?”肖霁声音有些哑,冰棱似的声线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

    肖若兰眼神有些躲闪,想否认的话堵在嘴边说不出口。

    “是我给她的。”陈诗诗此刻出了声。

    陆之瑜捡起檀木盒子,慢悠悠道:“承认便好,肖姑娘许是有些紧张,不如我替你说。”

    随后看向肖若兰,见她仍是那惊骇模样,便继续说道:“这盒子是陈姑娘亲手取木雕刻而成,里头装的是女子的脂粉,这都算得寻常事,可大多数人都不晓得这女子的脂粉里含有大量□□。”

    “你刚才也说了,鲜有人知晓,那我又如何得知,肖若兰又如何得知,陆少侠还是莫要血口喷人的好。”陈诗诗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嘴硬道。

    陆之瑜摆了摆手指,有些不大认同道:“可你们不一样,一个出自修仙门派一个自小钻研武艺,想要知道这些对于你们来说并不算难。”

    杨放带着齐舟几人此刻走入大殿,紧接着陆之瑜的话道:“若你不知,那盒子又为何会出现在肖霁房中,你又为何夜半只身一人来到肖霁房中寻它,你想隐瞒些什么?”

    “肖府上上下下百来号人,你怎么就一定确认是我!”肖若兰似是回过了神,虽是语气严厉,却也急的有些语无伦次。

    “就凭你腰间的软剑,”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肖若兰一人身上,“那日我看到的银光,正是你腰间的软剑在月光下映出的光亮。”白令目光紧盯肖若兰,让她更是心虚。

    陆之瑜举起檀木盒子向众人示意:“重要的是!”随后打开盒子,一只手摸到盒中用力下压,似是门开的声音响起,陆之瑜从中拿出几张图纸,

    “盒中设有机关并不奇怪,但肖姑娘,肖霁房中密道图纸的拓版,为何会在此,这种东西除了肖家人无人知晓,陈诗诗就算是作为肖霁的未婚妻子也不能得知,能否解答一二。”

    “……”

    “没想好怎么辩解就先别说,咱们还有些事没论完。”

    沈清汐双手环胸站在原地,声音有些冰冷的质问:“我记得肖大人与我提起过肖姑娘的习武经历,我唯一记得最清楚的便是,肖姑娘握的是软剑,使得一手流光剑法,不错吧?”

    “……”肖若兰并不接话。

    “不错。”肖父眼底暗沉,盯着肖若兰的眼。

    沈清汐缓缓走到肖若兰跟前,“春儿虽重伤昏倒在密道之中,所幸被我救下了,我验过她的伤,正是流光剑法所致,想必不久便能醒来,我们不妨看看她会说些什么。”沈清汐冰冷的声音传出,如寒冰般瘆人。

    “沈清汐!”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不难听出肖若兰的恨意。

    肖若兰下意识的要从腰间取出软剑,不想刚有动作便被周空一把抓住,寒潭般的眸子让她不禁而栗。

    陈诗诗此刻已许久不曾开口,她还不能确定春儿到底死没死,毕竟她也曾认定肖霁已死,可今日还是活生生的站在了她面前。

    可惜肖若兰的表现已是漏洞百出,任凭陈诗诗再怎么否认,明眼人都看得出诸多事都与肖若兰脱不了干系。

    “咱们再聊一聊,那晚在肖府的围墙下,突如其来的暗箭,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置我于死地?”沈清汐双手环胸边走边说。

    “还有我始终不明白一件事,千山是你的情郎,可你不护着他,反而是为肖姑娘脱罪,是什么样的恩值得你们为对方卖命,又是什么仇要你们杀这么多人?”

    陈诗诗微闭噙泪的双眼:“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怀疑我们的吗?”

    “……从我为肖公子把脉那天开始,就已经怀疑你了。”杨放语气平淡,本想着考虑肖霁的情绪,转头想想事已至此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陈诗诗有些觉得好笑:“你连见都没见过我,凭什么怀疑?”

    “肖公子自小体弱,是因为多年的毒素堆积在体内,可他体内却多了样□□的毒素,我问过肖大人,肖公子平日的膳食和药膳除了肖公子的贴身家丁外也就只有你、肖若兰还有肖夫人会插手。”

    杨放将这几日他所开的药膳从药箱中拿了出来,递到了陈诗诗面前。

    “自我们来肖府后,你便不再亲自动手,可每日的膳食中还会含有少量□□,我们依次排查了除肖姑娘外的所有家丁,又确保万无一失,只好赌一把,陪你们演了场戏。”

    杨放将那日的事情全部经过一五一十的向陈诗诗解答。

    “至于你的假死,是小师妹发现的破绽。”

    沈清汐收回目光,声音如清泉:“肖府出事那晚前,你烹了一壶茶,那种手艺并不是普通人所能及。

    可你假死的那一壶茶,闻着酸涩,我起初还在疑惑你为何要这么做,现在我想明白了。

    茶水中加入大量□□的味道也是发酸,桌台上剩下的□□粉末也只是混淆视听的工具,你无需真的服用,只要肖若兰营造出最先发现你自杀,再请来张大夫,便能蒙混过去。”

    陈诗诗半眯的眸子中划过讥讽的神色:“倒是可笑,我苦心筹划了多年,竟还是未能杀死他!”

    “父亲……不,陈庄主,您还能分得清我和陈诗诗吗?”陈诗诗眼底一片厌恶之色。

    陈庄主满目怒色,却在对上肖母肖母那疑惑的目光时瞬间熄灭下来:“……”

    “你早就分不清了!就因为我与你那死去的女儿长的相似,我便十年来模仿她的性格、爱好、行为,甚至必须要嫁给肖霁!就因为陈诗诗喜欢他。”

    陈诗诗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是我爱上了千山,他有什么错!为何他要被你逐出师门,挂上了叛徒的头衔,你明知他无父无母,离开了虎啸山庄他又该如何生存!”

    “还有你们!”陈诗诗猛的将目光投向肖父肖母,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痕,看起来癫狂至极。

    “若兰的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们比谁都清楚,为了钱财连亲妹妹都能杀害,肖大人!你午夜梦回时能忘记那一张张向你求生的脸吗!”

    肖若兰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胸口间密密麻麻的痛楚袭来,脸庞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肖父眼神晦暗,他不晓得陈诗诗是如何知道的这些,只有内心那道丑陋的疤痕被人当众撕开的羞愧,折磨他许多年的梦魇总算被人戳破。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肖家长子和小女儿经商有道,虽说女子经商不被世人所接纳,却还是为肖家争来无上荣光,小女儿及笈之年更是嫁得如意郎君,一时风光无限。

    只可惜好景不长,当时的肖家长子也就是如今的肖大人动了歪心,上乘的货源替换成下等货,从中收取差异利润。

    小女儿不愿看到亲手扶起的肖家变成搜刮民脂民膏的无良商户,更不愿大哥从此堕落,便暗中集齐证据,却不想被他发现,许是利益熏心,肖若兰一家就此走上了绝路……

章节目录

沧笙踏歌几时归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司桉叁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司桉叁并收藏沧笙踏歌几时归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