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主动权
一个连续侍寝三个月的宠妃，居然是完璧之身，这太匪夷所思了。
尤真思考了良久，等回过神来，已经走到牢房门口了。
“云遥，云遥！你有没有事？”
尤真抬眼看去，三间连着的牢房，大概二三十个人，全都身着白色中衣。见了她都往后退了退，跟见了瘟神似的。
唯独那位喊她的妇人，被身旁少年搀扶着，满脸悲怆，能露出这种神色的只应该是楼云遥的母亲了。
那这些该不会是楼云遥的亲眷吧？满门下狱，就是傅游口中的仁慈？
尤真哑着嗓子试着喊了声：“……娘。”
一只脚刚踏进牢门手就被急急拉了过去，“手怎么这么冰，脸色怎么这么差？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说着还将她的双手放怀里揉了又揉，暖了又暖。
尤真有些无措，“没事，我没事。”
还好，新换上的囚服给了体面，楼云遥的家人看不到她身上的伤痕。
“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杀了六王爷？”
站在楼母身侧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身量与尤真差不多，长得十分秀气，虽是男身，通身气质却像朵含苞待放的百合，原来是楼云遥的弟弟。
“楼远！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姐怎么会杀人呢！”楼母呵斥道，“别人可以不信她，咱们是她的亲人绝不能怀疑她。”
楼远颔首，挠了挠头，知晓自己年纪尚轻不知道怎么说才是对的，抿唇不再言语。
“我一时半会解释不了，但你们放心，会没事的。”尤真虽是答了楼远的话，眼神却环视了一圈，像是给众人一个安慰。
“呵，说的轻松，别因为你一个人害死了咱们全家。”说话刻薄的男人在楼母身后，盘腿坐在草垛上，叼着根草，一脸痞相。
楼母闻言转身一脚将他踹翻，歪下了草垛，“那也是你应该的！快三十的人了还住在我府上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当初我就不同意云遥入宫，是谁贪图荣华一直在她跟前鼓动！”随后又对尤真解释，“你舅舅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人共进退。”
夏至明手撑着地爬起来，按了一手沙子，在裤腿上抹了抹，语气特别不服，“那是她自己同意的，哪是我鼓动的，你不信问姐夫。”
尤真顺着舅舅的目光看过去，楼太傅负手站在角落里，神情严肃，模样并不算老，只是一副凶相，看人的时候眼神凌厉有些骇人。
“云遥，过来，爹有话与你说。”
正好，她也有话要说，尤真缓步走过去，还未走近，便被他拽着手臂拉到身旁，楼太傅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到。
“六王爷虽然势大，但一时半会掀不起风浪，你何必如此急切杀了他？你可知你此番所为不仅连累了楼家，还差点坏了主上的大计。”
尤真眼皮一跳，主上？是谁？
是皇帝？不会。如果是皇帝，他没必要说主上。一主无二称，他的主子另有其人。
“人不是我杀的。”
尤真有些疑惑，怎么这位亲爹都不问缘由就认定是她所为，但接下来她知道了答案。
楼太傅眉峰一凌，声音压抑着怒火， “我就知道，太后那老妖妇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以为是太后布的局？
楼太傅话锋一转，“你既中了太后的诡计，此事你便一人担下，莫连累了楼家。”
“……”这跟傅游所说完全不一样，这是爱女心切的楼太傅吗？
还是为了顾全大局，为了楼家所以只能牺牲她？
尤真动了动唇，有些语塞，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完全用不上了。
“怎么？你不愿意？你还真把自己当楼家人了？”
什么意思？尤真微微放大了瞳孔。
“主上当初将你送来，只是让你以楼云遥的身份入宫，好接近皇上寻到地下布防图。如今三月之期将近，你毫无进展，届时蜷丸毒发，你亦无活路。”
信息量真大。
她不是楼云遥，那她是谁？
地下布防图又是什么？
还有中毒？即便不是死于这场阴谋，她也会死于毒发？那若想要解药活命，岂不是得尽快证明自己还有用？她觉得头大了几倍。
尤真思索着楼太傅所言，再结合身上的守宫砂，还有今早那个人的态度，尤真猜测了无数种可能，很快在心中有了个大概的结论。
自顾自道： “我明白了。”
楼太傅看她咯咯直笑，只以为她是为自己将死的宿命哀悼，便道：“你明白就好。”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这时，楼母走了过来揽过尤真的肩膀询问。
“在说小时候呢。”尤真敛了神色，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啊，对，在说儿时送云遥上越山的时候，死活不愿去，哭得满脸都是鼻涕。”楼太傅面上笑呵呵，看向尤真的眼神充满了警告。
“娘都有些忘了，难为你爹还记得。你儿时得了顽疾，唯有越山的一灯大师能治，一去便是这十数年，好在是治好了。你爹三月前将你平安接回来，给了为娘一个大惊喜，不然咱们母女俩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聚。”
“唉，但如果你爹不把你接回来，你或许不会入宫。”楼母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宫门深似海，如今果真……”
看来真正的楼云遥应该还在越山。尤真侧头看向楼母，她眼角细小的皱纹彰显了岁月的风韵。她若是知晓这三个月的楼云遥只是个替身，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尤真摇了摇头，安抚似的轻轻拍拍楼母的手背，居然有些羡慕真正的楼云遥了。
“娘，您别担忧，有皇上在，云遥会没事的。”
“谋害王爷，即便是皇上，也未必保得下你。”夏至明冷冰冰的说风凉话。
“云遥可没杀人，皇上如此英明，定会为云遥洗冤，您说是吧，爹？”
楼太傅眼眸微闪，显然不太相信她说的话，即便她得宠，但太后可是只给了一天时间。转念又想，皇上向来忍受着太后的威压，若是真能力排众议将她救出去，那地下布防图或许有望，他道，“但愿吧。”
“姐，你入狱到现在他可有来看过你。”楼远突然问。
尤真摇摇头，便见夏至明冷笑一声扭过了头。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她这个被宠在蜜罐里三个月的妃子现在就像个陷入爱情泥沼里的傻子，着实让人可笑。毕竟帝王情，有几个真。
“姐，你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虽然楼远自打出生就没见过他这位姐姐，但母亲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故而他也忧心忡忡。三月前归家，因着生疏两姐弟之间说话还未超过十句，没过几日她便匆匆入了宫，一面难见，再见却是如此。
“傻瓜。”尤真摸摸他的头，像撸一只小猫，“不会的，我的希望是我自己。”
她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然她也不会在这么多次真人大逃杀中活到最后。
尤真垂下手，转头问楼太傅：“爹，若想救楼家，我必须见皇上一面，您可有法子？”
尤真毫不怀疑楼太傅会尽全力帮她，毕竟他更想知道她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楼太傅道： “大理寺少卿傅游当年曾是我举荐，或许能求得他一见。”
尤真恍然大悟，原来当时傅游所言，是在暗示她保全楼家的办法，虽然有些极端，但当时确实无其他法子。她竟还以为他是太后的狗爪。
尤真思索的认真，没注意面前的众人此时都把目光聚焦在了她身后。
“你当真以为皇上会见你吗？”傅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听到声音尤真眼睛一亮，这下倒是不用去求他了。她转过身，两人面对面，之间隔了一道牢房门。
此刻对站而望与在刑讯室趴着的视角不同，尤真才发现这人是真的高挑，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尤真要抬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傅大人不妨与我打个赌吧。”尤真道。
傅游“呵”笑了一声，“赌什么？”
“若皇上见我。”尤真伸出右手食指向不远处，“往后你那两个跟班儿借我一天。”
木润木泽两人对望一眼，心知肚明她借一天的目的是什么，正欲反驳，见傅游歪头斜睨了他二人一眼，没敢开口。
傅游环抱着臂膀，再看向她道： “将死之人有什么可赌？我岂不是有些吃亏？”
“本就不在意赌什么，不过是看傅大人敢不敢而已，毕竟……”尤真也“呵”一声，与他方才的神态如出一辙，“我不会输。”
傅游突觉她脸上流露的神色有趣得很，心知她不过是在激他，但他勾了勾嘴角道：“我还真想看看你怎么赢。”
天将亮时，一名内侍官提着灯笼形色匆匆穿过曲折迂回的湖心长廊，再绕过花园，行至晨霄殿，将一封信交给了殿外候着的人，便退了下去。
长寂一手拿着信，一手扶正了腰间的佩剑，继续候着。原想着等天亮了再进去递话，却听到里边那人问：“大理寺递来的消息？”
长寂回：“是。”
“说了什么？”
“说遥妃娘娘给皇上写了一封信。”
“进来。”
长寂听罢轻轻推门进去，掌了灯，停在明黄布帘前。
那人已从床上端坐起，“念。”
长寂遂拆了信，展开，轻声读道：“君许白首，妾心汹涌，奈何逢时，相思作泥。”
漫长的沉默后，秦彦道： “这信还有何人看过？”
长寂将信封翻来覆去看了看，答道：“漆了封腊，应是无人看过。”
长寂小心翼翼问，“皇上，这信有何不妥？”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首诀别情诗，他只是惊讶，这遥妃娘娘莫非对皇上动了真情？
秦彦揉了揉眉心，只吩咐道： “长寂，你立即去一趟大理寺，务必将她带来见朕。”
“是。属下这就去。”
“再有，谁替大理寺送来的信？”
“夜里掌事的太监刘锗。”
“打发出宫去。”
“是。”
而这边，尤真蜷成一团靠在楼母腿边，身体滚烫得像火一般，她知道自己发烧了。本来就够难受了，耳边还得听着楼云遥的舅舅在那冷嘲热讽巴拉巴拉个没完，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早就往他脑袋上砸几拳让他闭嘴了。
“你可闭嘴吧。”楼母狠狠白了他一眼。
楼母骂完，尤真耳边一下清净了，心道，楼母可真是我的救星啊。
长寂赶到大理寺的时候，尤真才歇息了没一会，太阳穴突突地疼得厉害，看人都有些重影了。
想起被押出宫送往大理寺时长出天际的宫门道，她怕自己还没见着皇帝就先晕了，便说：“妾身乏得厉害，实在走不动了。”
皇上交代了务必，长寂不敢耽误，又见她脸色确实不好，虽是于理不合，但实在没有法子，便喊人抬了顶步辇来。
尤真便坐在步辇里跟在长寂身后，晃晃悠悠进了宫。步辇晃得身体越发难受了，但想起步辇将她抬走时，楼家人特别是楼太傅看她的眼神，尤真只觉心情格外轻松。
这步棋，她下对了。
这原本不过是一场豪赌，现下这皇帝急忙召见她，可见她已经赌赢一半了。
傅游在后面望着那顶步辇出了大理寺，无声一笑，漆黑的眼眸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幽蓝。
尤真思考了良久，等回过神来，已经走到牢房门口了。
“云遥，云遥！你有没有事？”
尤真抬眼看去，三间连着的牢房，大概二三十个人，全都身着白色中衣。见了她都往后退了退，跟见了瘟神似的。
唯独那位喊她的妇人，被身旁少年搀扶着，满脸悲怆，能露出这种神色的只应该是楼云遥的母亲了。
那这些该不会是楼云遥的亲眷吧？满门下狱，就是傅游口中的仁慈？
尤真哑着嗓子试着喊了声：“……娘。”
一只脚刚踏进牢门手就被急急拉了过去，“手怎么这么冰，脸色怎么这么差？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说着还将她的双手放怀里揉了又揉，暖了又暖。
尤真有些无措，“没事，我没事。”
还好，新换上的囚服给了体面，楼云遥的家人看不到她身上的伤痕。
“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杀了六王爷？”
站在楼母身侧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身量与尤真差不多，长得十分秀气，虽是男身，通身气质却像朵含苞待放的百合，原来是楼云遥的弟弟。
“楼远！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姐怎么会杀人呢！”楼母呵斥道，“别人可以不信她，咱们是她的亲人绝不能怀疑她。”
楼远颔首，挠了挠头，知晓自己年纪尚轻不知道怎么说才是对的，抿唇不再言语。
“我一时半会解释不了，但你们放心，会没事的。”尤真虽是答了楼远的话，眼神却环视了一圈，像是给众人一个安慰。
“呵，说的轻松，别因为你一个人害死了咱们全家。”说话刻薄的男人在楼母身后，盘腿坐在草垛上，叼着根草，一脸痞相。
楼母闻言转身一脚将他踹翻，歪下了草垛，“那也是你应该的！快三十的人了还住在我府上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当初我就不同意云遥入宫，是谁贪图荣华一直在她跟前鼓动！”随后又对尤真解释，“你舅舅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人共进退。”
夏至明手撑着地爬起来，按了一手沙子，在裤腿上抹了抹，语气特别不服，“那是她自己同意的，哪是我鼓动的，你不信问姐夫。”
尤真顺着舅舅的目光看过去，楼太傅负手站在角落里，神情严肃，模样并不算老，只是一副凶相，看人的时候眼神凌厉有些骇人。
“云遥，过来，爹有话与你说。”
正好，她也有话要说，尤真缓步走过去，还未走近，便被他拽着手臂拉到身旁，楼太傅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到。
“六王爷虽然势大，但一时半会掀不起风浪，你何必如此急切杀了他？你可知你此番所为不仅连累了楼家，还差点坏了主上的大计。”
尤真眼皮一跳，主上？是谁？
是皇帝？不会。如果是皇帝，他没必要说主上。一主无二称，他的主子另有其人。
“人不是我杀的。”
尤真有些疑惑，怎么这位亲爹都不问缘由就认定是她所为，但接下来她知道了答案。
楼太傅眉峰一凌，声音压抑着怒火， “我就知道，太后那老妖妇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以为是太后布的局？
楼太傅话锋一转，“你既中了太后的诡计，此事你便一人担下，莫连累了楼家。”
“……”这跟傅游所说完全不一样，这是爱女心切的楼太傅吗？
还是为了顾全大局，为了楼家所以只能牺牲她？
尤真动了动唇，有些语塞，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完全用不上了。
“怎么？你不愿意？你还真把自己当楼家人了？”
什么意思？尤真微微放大了瞳孔。
“主上当初将你送来，只是让你以楼云遥的身份入宫，好接近皇上寻到地下布防图。如今三月之期将近，你毫无进展，届时蜷丸毒发，你亦无活路。”
信息量真大。
她不是楼云遥，那她是谁？
地下布防图又是什么？
还有中毒？即便不是死于这场阴谋，她也会死于毒发？那若想要解药活命，岂不是得尽快证明自己还有用？她觉得头大了几倍。
尤真思索着楼太傅所言，再结合身上的守宫砂，还有今早那个人的态度，尤真猜测了无数种可能，很快在心中有了个大概的结论。
自顾自道： “我明白了。”
楼太傅看她咯咯直笑，只以为她是为自己将死的宿命哀悼，便道：“你明白就好。”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这时，楼母走了过来揽过尤真的肩膀询问。
“在说小时候呢。”尤真敛了神色，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啊，对，在说儿时送云遥上越山的时候，死活不愿去，哭得满脸都是鼻涕。”楼太傅面上笑呵呵，看向尤真的眼神充满了警告。
“娘都有些忘了，难为你爹还记得。你儿时得了顽疾，唯有越山的一灯大师能治，一去便是这十数年，好在是治好了。你爹三月前将你平安接回来，给了为娘一个大惊喜，不然咱们母女俩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聚。”
“唉，但如果你爹不把你接回来，你或许不会入宫。”楼母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宫门深似海，如今果真……”
看来真正的楼云遥应该还在越山。尤真侧头看向楼母，她眼角细小的皱纹彰显了岁月的风韵。她若是知晓这三个月的楼云遥只是个替身，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尤真摇了摇头，安抚似的轻轻拍拍楼母的手背，居然有些羡慕真正的楼云遥了。
“娘，您别担忧，有皇上在，云遥会没事的。”
“谋害王爷，即便是皇上，也未必保得下你。”夏至明冷冰冰的说风凉话。
“云遥可没杀人，皇上如此英明，定会为云遥洗冤，您说是吧，爹？”
楼太傅眼眸微闪，显然不太相信她说的话，即便她得宠，但太后可是只给了一天时间。转念又想，皇上向来忍受着太后的威压，若是真能力排众议将她救出去，那地下布防图或许有望，他道，“但愿吧。”
“姐，你入狱到现在他可有来看过你。”楼远突然问。
尤真摇摇头，便见夏至明冷笑一声扭过了头。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她这个被宠在蜜罐里三个月的妃子现在就像个陷入爱情泥沼里的傻子，着实让人可笑。毕竟帝王情，有几个真。
“姐，你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虽然楼远自打出生就没见过他这位姐姐，但母亲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故而他也忧心忡忡。三月前归家，因着生疏两姐弟之间说话还未超过十句，没过几日她便匆匆入了宫，一面难见，再见却是如此。
“傻瓜。”尤真摸摸他的头，像撸一只小猫，“不会的，我的希望是我自己。”
她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然她也不会在这么多次真人大逃杀中活到最后。
尤真垂下手，转头问楼太傅：“爹，若想救楼家，我必须见皇上一面，您可有法子？”
尤真毫不怀疑楼太傅会尽全力帮她，毕竟他更想知道她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楼太傅道： “大理寺少卿傅游当年曾是我举荐，或许能求得他一见。”
尤真恍然大悟，原来当时傅游所言，是在暗示她保全楼家的办法，虽然有些极端，但当时确实无其他法子。她竟还以为他是太后的狗爪。
尤真思索的认真，没注意面前的众人此时都把目光聚焦在了她身后。
“你当真以为皇上会见你吗？”傅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听到声音尤真眼睛一亮，这下倒是不用去求他了。她转过身，两人面对面，之间隔了一道牢房门。
此刻对站而望与在刑讯室趴着的视角不同，尤真才发现这人是真的高挑，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尤真要抬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傅大人不妨与我打个赌吧。”尤真道。
傅游“呵”笑了一声，“赌什么？”
“若皇上见我。”尤真伸出右手食指向不远处，“往后你那两个跟班儿借我一天。”
木润木泽两人对望一眼，心知肚明她借一天的目的是什么，正欲反驳，见傅游歪头斜睨了他二人一眼，没敢开口。
傅游环抱着臂膀，再看向她道： “将死之人有什么可赌？我岂不是有些吃亏？”
“本就不在意赌什么，不过是看傅大人敢不敢而已，毕竟……”尤真也“呵”一声，与他方才的神态如出一辙，“我不会输。”
傅游突觉她脸上流露的神色有趣得很，心知她不过是在激他，但他勾了勾嘴角道：“我还真想看看你怎么赢。”
天将亮时，一名内侍官提着灯笼形色匆匆穿过曲折迂回的湖心长廊，再绕过花园，行至晨霄殿，将一封信交给了殿外候着的人，便退了下去。
长寂一手拿着信，一手扶正了腰间的佩剑，继续候着。原想着等天亮了再进去递话，却听到里边那人问：“大理寺递来的消息？”
长寂回：“是。”
“说了什么？”
“说遥妃娘娘给皇上写了一封信。”
“进来。”
长寂听罢轻轻推门进去，掌了灯，停在明黄布帘前。
那人已从床上端坐起，“念。”
长寂遂拆了信，展开，轻声读道：“君许白首，妾心汹涌，奈何逢时，相思作泥。”
漫长的沉默后，秦彦道： “这信还有何人看过？”
长寂将信封翻来覆去看了看，答道：“漆了封腊，应是无人看过。”
长寂小心翼翼问，“皇上，这信有何不妥？”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首诀别情诗，他只是惊讶，这遥妃娘娘莫非对皇上动了真情？
秦彦揉了揉眉心，只吩咐道： “长寂，你立即去一趟大理寺，务必将她带来见朕。”
“是。属下这就去。”
“再有，谁替大理寺送来的信？”
“夜里掌事的太监刘锗。”
“打发出宫去。”
“是。”
而这边，尤真蜷成一团靠在楼母腿边，身体滚烫得像火一般，她知道自己发烧了。本来就够难受了，耳边还得听着楼云遥的舅舅在那冷嘲热讽巴拉巴拉个没完，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早就往他脑袋上砸几拳让他闭嘴了。
“你可闭嘴吧。”楼母狠狠白了他一眼。
楼母骂完，尤真耳边一下清净了，心道，楼母可真是我的救星啊。
长寂赶到大理寺的时候，尤真才歇息了没一会，太阳穴突突地疼得厉害，看人都有些重影了。
想起被押出宫送往大理寺时长出天际的宫门道，她怕自己还没见着皇帝就先晕了，便说：“妾身乏得厉害，实在走不动了。”
皇上交代了务必，长寂不敢耽误，又见她脸色确实不好，虽是于理不合，但实在没有法子，便喊人抬了顶步辇来。
尤真便坐在步辇里跟在长寂身后，晃晃悠悠进了宫。步辇晃得身体越发难受了，但想起步辇将她抬走时，楼家人特别是楼太傅看她的眼神，尤真只觉心情格外轻松。
这步棋，她下对了。
这原本不过是一场豪赌，现下这皇帝急忙召见她，可见她已经赌赢一半了。
傅游在后面望着那顶步辇出了大理寺，无声一笑，漆黑的眼眸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