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院门紧闭,里面锁着。

    温攸正在院子里挖菜地,松土,做这个是为了不闲着。今天家里有大事,虽说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他在就有气势啊,喊一声就能去给儿子撑场面。陈氏在织布,现在白秀梅干不了这活儿,就剩她自己了,所幸夏税就两匹布,明天就能织好了。白秀梅在编草鞋,天气渐渐暖和,该换鞋了。

    随着白秀梅怀孕的时间越来越长,温桐的意识越来越清醒,醒来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温桐有种感觉,他快出去了,很快就能离开这个温暖又漆黑的地方,能挣脱桎梏,去见到阳光,去感受风吹。

    温桐现在醒着,温桐现在不想睡觉,温桐决定背古诗词,先背辛弃疾的,再背陶渊明的。

    背着背着,温桐想到了房子,想到了:要是有属于我的一个院子和一座房子就好了。可以放心的躺在里面,不碍着别人,可以不为了基本的吃穿住惶惶不安。

    越想,越心烦意乱,出去了,是不是又欠许多债?为什么不直接没了呢?我不想欠债……

    不、不想了,睡觉、睡觉……

    温桐认为自己,大概是一个悲观厌世的人。欠就欠了,要么就打死我吧。

    眨眨眼。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呵!

    (酝酿)嗯……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睡着了。

    东院。

    靠北墙第二排的学生刘健,将五张大字的最后一个字写完,把毛笔放在砚台上,把刚写完的这张纸放到书桌最右边,把之前写的四张大字一张一张一个字一个字再看一遍。

    温夫子坐在窗户旁边的那个书桌后,也就是靠南墙第一排。温夫子现在闲着,于是乎就看秋闱要考的书,选一部分内容,看一遍,再看一遍,问自己看了什么,答复。再看一遍,问,答。就这样重复多次,直到全部记下。

    “夫子?学生写好了。”

    “写完了?拿来我看看。”

    温夫子合上手里的书,放桌兜里。温夫子接过来学生刘健的五张纸,一一看完,点着其中几个字说:

    “下笔时的轻重不合适,看这里,下笔太重了,粗。这里、这里飘了。这里,墨不够浓。除了这些问题,整体看着其实还不错,每个字都可以看出来写的是什么。你自己可能也看出来了,从我教你写第一个字到现在,你写字时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合适,写出的字越来越顺眼。”

    听着夫子说自己写的怎么样,刘健一会儿看夫子指的字,一会儿又看夫子的脸。

    “写字是认真写的,很好!”温夫子和善的点头,“每个字写两张纸完成了,你现在可以去院子里走走、坐坐,或者随便玩什么,歇一歇眼睛和右手。对了,你还可以去趟茅厕,尿尿拉屎。”

    温夫子把手里的一叠纸递给刘健,“放你桌子上,然后我带着你们去茅厕。”

    “好的,夫子。”

    温夫子站起来,提高声音喊人,“刘壮,栗三,把笔搭砚台上。我带你们去一趟茅厕,去尿个尿,然后回来接着写。而刘健已经写完了,去完茅厕就可以在院子里玩一会儿,歇一歇手。”

    温夫子领着三个学生,出了堂屋,进去西侧小门,在左手边一米远的地方就是茅厕的北墙。

    茅厕的北墙,两米长,一米六高,比较直的棉花棍子一根紧挨着一根插进地里,一根是一层,插了两层有三指厚。

    茅厕的东墙,用的是东院的墙。

    茅厕的西墙,和北墙有一米远,这是茅厕的门。门的南面,是两米多长、两层厚、一米六高的棉花棍子上组成的西墙。

    茅厕的南墙与北墙一样。

    茅厕里面,南面西面北面,一圈儿地上两拃高的砖墙是茅厕的内墙。怕外面的水进茅厕,怕茅厕的水到外面。茅厕门那里则是一拃高,外面算是上个台阶,里面是缓缓下去的坡,跟平地差不多。

    茅厕里面,挖了五个小坑,坑两边各放一块砖。

    “这个就是茅厕,以后尿尿拉屎就去里面。去吧。”站在茅厕门口,温夫子一抬下巴示意三个学生进去。见三个人进去,又说:“尿完赶紧出来,我等着你们。”说完,转身走到了进东院的门口那里站着。

    上完茅厕,看着刘壮和栗三回去写字的写字。然后温怀瑾出来和刘健蹲在东院院子里。

    “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会写。”

    “很好,拿着,写地上我看看。”温夫子递给学生一根小木棍。

    刘健写,温夫子看着,“刘”字写的正常,“健”字写的三倍大,写的都正确。

    温夫子指着“刘”字说:“刘,姓刘。”又指着“健”字说:“健,刘健。你叫刘健,刘健。”

    刘健不知道温夫子念他名字做什么,就答了一声,“学生在。”

    温夫子挑了挑眉,站了起来。见夫子站起来了,刘健也跟着站起来。

    “看我左手指的地方,”温夫子往前往上伸左胳膊,用伸着四个手指的手势指着天空,“我指的是什么?那是什么?是天。”温夫子把胳膊放下,指着地,“这是什么?咱俩鞋下面踩的是什么?这是地。”

    温夫子一边说,一边指,“天,地。头上是天,脚下是地。会写吗?会写就写下来。”

    “不会。”

    “来,蹲下,我写出来给你看。这是天,这是地。再给你写两个别的,这是日,就是天上的那个,这是树,就是那棵枣树的树。行了,你玩吧,等会儿我喊你进屋。别出院子。”

    说完,温夫子回堂屋看另外两个学生写完了没有,写的怎么样。

    没等多久,刘壮和栗三就陆续完成任务。温夫子便让他俩也去院子里玩会儿。

    温夫子从书房的墙角掂着两卷草席到院子里,打开铺展,四块方形的草席摆成两列,一列三个在东边,一列一个在西边,并且与东边中间的那个隔着一米相对。

    温夫子把三个蹲在地上围成一圈胡说八道的学生叫过来,让他们正正经经的跪坐在草席上,然后开始让他们挨个儿介绍自己——叫什么,是哪个村的,在村东村西还是村中间,几岁了,喜欢吃什么,玩的地方除了自己家还有哪儿,会不会爬树。总共七个问题要必须说一说。

    除此之外,其他所有都可以说一说,甚至可以问问题,然后一起答复问题。

    最后,温怀瑾讲了一个故事。

    我们现在在哪儿?在温家学堂。

    温家学堂在哪儿?在清水村。

    清水村在哪儿?在塘县治下。

    塘县在哪儿?在南安府治下。

    南安府在哪儿?在秦国十二州之一的吕州治下。

    吕州在秦国,清水村在秦国,我们是秦国人。

    家有一家之主,国有一国之主。

    温夫子更加严肃郑重的看着面前的三个学生,看的栗三刘健刘壮三个小孩儿立刻变的非常规矩,身板儿挺的直直的,放在腿上的双手也安安分分的,一脸认真看着前面,不瞟温夫子一眼。

    看他们规矩了,温夫子继续说。

    家有一家之主,国有一国之主。

    我们秦国的国主姓嬴,国主是皇帝之尊。

    如果你的运气非常好,以后能见到国主,你要称呼陛下,或者天子,或者圣人。

    对于陛下,不可妄谈!就是不要随随便便、胡言乱语的说陛下如何如何、怎样怎样。被人知道,你就有大麻烦了,轻点儿坐牢,要是严重的,你就被砍头了。所以不要乱说话。

    如果是好听话,你可以说,很多人都喜欢听好听话。但关于陛下的话,少说!别给自己惹麻烦。

    停顿了一会儿,温夫子才开口。

    每一个人都有爹娘爷爷奶奶祖先。你姓什么,姓栗,为什么姓栗,因为你爹姓栗,你爷爷姓栗,你的祖先姓栗,所以你姓栗。

    陛下也有祖先。陛下的祖先是一千多年前伟大的秦始皇陛下,所以先皇帝陛下将国号定为秦,秦国。

    陛下不是因为祖先才是皇帝,而是做了大善行,立下大功业,拥有大智慧。有了大气运,故,天地授予皇帝之尊,我们称之陛下。

    孔子不是因为祖先才是圣人,而是教书育人,有教无类,立下大功劳,有大气运,故,皇帝陛下授予圣人之位。

    平南侯邱大人不是因为祖先才是侯爷,而是有一身武功,剿匪杀敌,浴血奋战,安置流民,立下许多功劳,有气运,故,皇帝陛下授予侯爵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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