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霜花（4）
韩明昱也是不解，本来她依靠十几年自己给自己做饭的经验，还是有点信心的，被这云里雾里的一出又弄得犹疑。
“诸位，稍安勿躁，先坐下听我说。”
参选者们只好听吩咐坐在桌旁，几个仆人给他们分发笔纸。
管家又道：“我报一道菜名，你们须得把菜谱逐一写到纸上，完了我送给夫人过目，她满意了，你们才可以进行下一场比试。”
“为何不直接比试出菜品呢？”
“因为食材珍贵难得，容不得浪费。”
“我们当中有很多人不会写字。”
此话一出，刚才与韩明昱对碰的大娘立刻附和，“对呀，我这妇道人家连笔都不会握，这不是为难老妇吗？”
管家安抚众人，“不急，我们这些丫鬟小厮都会写字，你们附耳告诉他们即可。”
他接下来宣布了试题，要求他们写下一道名为“鸳鸯盅”的菜谱。
鸳鸯盅？
韩明昱感到耳熟，似乎在哪本书上看过，这道菜食材珍贵，自是非凡品，不能轻易下定论。
她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搜寻着相关记忆。
瑶山藏书阁的沾灰角落里，她摊开了《古今人界风土人情百科全书》，在职业一栏的后头有制药这一栏，制药分类中就有鸳鸯盅一词。
鸳鸯盅是药膳，比起寻常饭菜，更具有强劲的药理。
鸳鸯盅如它名字一般，要做成两份汤盅，一份为阳盅，一份为阴盅。
韩明昱睁开了眼睛，用笔蘸墨在纸上逐一写起——
一共有五种食材，为杜衡、棠梨、鱄鱼、骊梦泽湖羊以及半两杏花村汾酒。
阳盅要为杜衡根茎，雄棠梨，鱄鱼肚腹肉，湖羊羊肝和半份杏花村汾酒，阴盅则为杜衡叶片，雌棠梨，鱄鱼鱼肠，湖羊羊肘肉与半份杏花村汾酒。
然后将两盅置于清水上，隔水小火慢炖至少三个时辰。
韩明昱胸有成竹地写罢，去观其余人的反应，基本都是抓耳挠腮、紧张痛苦的。
韩明昱停笔淡定的模样在众中很是惹眼，管家不由来到她身边询问：“写完了？”
“嗯，可以了。”
管家拿起菜谱看，仔细一瞧便心下一惊，只因前几批参选者唯有一个叫如眉的过关了，这女子的菜谱与如眉的大差不差。
管家正视起来，“你在这等着便是。”
其他人见韩明昱交了答案，也接二连三地将手里的菜谱递了去。
管家都瞄了一眼，有写炖一对鸳鸯鸟的，有写做面汤的，还有的直接便是民间美食梭子蟹鸳鸯菜了……
在管家眼里，都是驴头不对马嘴的，但他还是照例传上去让夫人过目。
约三刻钟，管家回来宣布了消息，“在场的只有韩明昱姑娘过关了，其他人拿上府上的谢礼回家去吧。”
参选者都唏嘘失望地离开了，韩明昱安静坐在位子上。
“韩姑娘，麻烦你明天辰时再过来一趟，和另一位叫如眉的正式比试厨艺。要是过关了，你的月例银子便是府上一等大丫鬟的三倍，前途无可限量，知道吗？”
“谢大人抬举。”
这一声大人拍上了马屁，管家顿时眉开眼笑。
旁边有人提醒，“第二场比试就两个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你以为我不想人多点吗，都是庸才，选了多少日，才捞着两个。可千万保佑这两个能过一个，我可不想再从头甄选，愁死人。”
见韩明昱还在，管家好颜色地让她先离去。
韩明昱从后门出来，老远就看到谢衡羽在等他了，示意他再走远点，两人在极为隐蔽的地方汇合。韩明昱与他说了要做厨娘的事情，以此机会彻底混进越府行事。
谢衡羽道：“我进去了探了一圈，府上没有丝毫魔气，只有一个地方很特别。”
“什么地方？”
“在内宅，有一种高阶威压，我没敢靠近，怕触扰到威压被发现。”
“师兄，还记得早上我跟你说的宁修的梦吗？”
“自然没忘。”
“我猜测是有两个家伙在作祟，越曦是他们的帮手罢了。”
“是有这种可能，你更要小心了。”
“嗯，我有信心赢得明天的比试。”
做鸳鸯盅还需要一样东西，韩明昱早了然于心，而这种东西命中注定好的。
今日初十晚上，韩明昱早早上了床，临睡前对宁修道：“要是听到什么声音，就当我在说梦话，可千万别叫醒我。”
“好。”
宁修没问太多。
江北暮秋，肃杀薄情。
韩明昱在带着体温的被窝里沉沉睡去。眼睛一睁，来到了那个世界。
四千多年前的真实世界，上界西方世界，众者修佛，以净业尊殿为首。韩明昱寄居在殿内一盏长明灯的影中，听在上高坐的净业佛尊与众菩萨尊使谈论佛法，传授妙义。
佛尊曰：“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大乘法门，需入门自悟，信受奉行。
一语通明，缘起性空。
长明灯修出五感六识，在殿中现出灵体，聪慧得礼，参拜众佛仙。
韩明昱在影子中，看到一盏灯受法修成仙的全过程，感叹不已。
众仙见之寻常，只道小灯有佛缘，渡成。
佛尊道：“如此便为长明灯仙，赐名明昱，在殿中侍灯修行，早日升阶。”
明昱再度参拜：“明昱多谢佛尊。”
韩明昱惊奇，这灯仙的名字与她仅一姓之差。
明昱日以夜继地修炼，除此便在西方天界四处走动，韩明昱跟着也把西方布局熟悉了遍。西方天界一派祥和之气，修佛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为抛却七情八苦，无情无欲修空境，另一类则为经受七情八苦，在情义苦海中修逆境。
韩明昱原以为明昱情感淡薄，修的是空境，直到明昱从仙跃升为上仙。
明昱在外碰见了阿律耶尊者。
阿律耶在下界修行，瞎了眼睛，在飞升前证道修成了天眼。哪怕他时刻闭着眼睛，也可看得到世间所有。
“人因有心，心生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而后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人因迷茫遭困，仙可清明脱困，仙者能修心境，既可吞噬七情八苦，又可生出七情八苦。”阿律耶又问，“明昱，你可知何为心境？”
明昱想了想，“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心境便可成一个庞然的世界。”
“若成大心境，修行便可更上一层。”
韩明昱细细听着，知阿律耶在点化明昱，但对大心境一物无甚概念。
然而明昱却明白了，在她自己的仙居里顿悟。
在转瞬间，韩明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这地方空灵澄澈，很大，大到无边无际。
韩明昱能够自由活动了，她想有一匹马，便出现了一匹黑马，她骑上马毫无拘束地驰骋，奔腾到很远很久，都没有尽头。
“这是我的大心境。”
一个清灵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韩明昱往旁边看，竟然是骑着白马的明昱。
明昱长得与司命仙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你如何知道我的？”韩明昱一惊，下了马。
明昱也下了马。
黑白双马消失不见。
“我一直知道你。”
“啊，我好糊涂啊，你是谁，不，我是谁？”
明昱对韩明昱道：“圣者化身可有三十二相，你我成双生相，我是你的神明相，你是我的凡人相。”
“我是你？”
“是也不是。”
“一生二，我们两个还可再各生两个。”
“天啊，”韩明昱痛苦，“我更糊涂了。”
“日后你便知全貌，何必纠结呢，倒不如与我畅游大心境。大心境奥义无穷，没有时间与空间的限制。”
韩明昱问：“没有时空限制，难道我是因为大心境的缘故才来到了四千年的西方世界？”
还没等到长明灯仙回答，韩明昱眼睛一睁，从宣州府客栈的床榻上幽幽转醒，天蒙蒙亮。
“你起的很准时。”
宁修叹了一句，昨日里对方也是这时辰起的。
韩明昱没有听到宁修说话，半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诸位，稍安勿躁，先坐下听我说。”
参选者们只好听吩咐坐在桌旁，几个仆人给他们分发笔纸。
管家又道：“我报一道菜名，你们须得把菜谱逐一写到纸上，完了我送给夫人过目，她满意了，你们才可以进行下一场比试。”
“为何不直接比试出菜品呢？”
“因为食材珍贵难得，容不得浪费。”
“我们当中有很多人不会写字。”
此话一出，刚才与韩明昱对碰的大娘立刻附和，“对呀，我这妇道人家连笔都不会握，这不是为难老妇吗？”
管家安抚众人，“不急，我们这些丫鬟小厮都会写字，你们附耳告诉他们即可。”
他接下来宣布了试题，要求他们写下一道名为“鸳鸯盅”的菜谱。
鸳鸯盅？
韩明昱感到耳熟，似乎在哪本书上看过，这道菜食材珍贵，自是非凡品，不能轻易下定论。
她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搜寻着相关记忆。
瑶山藏书阁的沾灰角落里，她摊开了《古今人界风土人情百科全书》，在职业一栏的后头有制药这一栏，制药分类中就有鸳鸯盅一词。
鸳鸯盅是药膳，比起寻常饭菜，更具有强劲的药理。
鸳鸯盅如它名字一般，要做成两份汤盅，一份为阳盅，一份为阴盅。
韩明昱睁开了眼睛，用笔蘸墨在纸上逐一写起——
一共有五种食材，为杜衡、棠梨、鱄鱼、骊梦泽湖羊以及半两杏花村汾酒。
阳盅要为杜衡根茎，雄棠梨，鱄鱼肚腹肉，湖羊羊肝和半份杏花村汾酒，阴盅则为杜衡叶片，雌棠梨，鱄鱼鱼肠，湖羊羊肘肉与半份杏花村汾酒。
然后将两盅置于清水上，隔水小火慢炖至少三个时辰。
韩明昱胸有成竹地写罢，去观其余人的反应，基本都是抓耳挠腮、紧张痛苦的。
韩明昱停笔淡定的模样在众中很是惹眼，管家不由来到她身边询问：“写完了？”
“嗯，可以了。”
管家拿起菜谱看，仔细一瞧便心下一惊，只因前几批参选者唯有一个叫如眉的过关了，这女子的菜谱与如眉的大差不差。
管家正视起来，“你在这等着便是。”
其他人见韩明昱交了答案，也接二连三地将手里的菜谱递了去。
管家都瞄了一眼，有写炖一对鸳鸯鸟的，有写做面汤的，还有的直接便是民间美食梭子蟹鸳鸯菜了……
在管家眼里，都是驴头不对马嘴的，但他还是照例传上去让夫人过目。
约三刻钟，管家回来宣布了消息，“在场的只有韩明昱姑娘过关了，其他人拿上府上的谢礼回家去吧。”
参选者都唏嘘失望地离开了，韩明昱安静坐在位子上。
“韩姑娘，麻烦你明天辰时再过来一趟，和另一位叫如眉的正式比试厨艺。要是过关了，你的月例银子便是府上一等大丫鬟的三倍，前途无可限量，知道吗？”
“谢大人抬举。”
这一声大人拍上了马屁，管家顿时眉开眼笑。
旁边有人提醒，“第二场比试就两个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你以为我不想人多点吗，都是庸才，选了多少日，才捞着两个。可千万保佑这两个能过一个，我可不想再从头甄选，愁死人。”
见韩明昱还在，管家好颜色地让她先离去。
韩明昱从后门出来，老远就看到谢衡羽在等他了，示意他再走远点，两人在极为隐蔽的地方汇合。韩明昱与他说了要做厨娘的事情，以此机会彻底混进越府行事。
谢衡羽道：“我进去了探了一圈，府上没有丝毫魔气，只有一个地方很特别。”
“什么地方？”
“在内宅，有一种高阶威压，我没敢靠近，怕触扰到威压被发现。”
“师兄，还记得早上我跟你说的宁修的梦吗？”
“自然没忘。”
“我猜测是有两个家伙在作祟，越曦是他们的帮手罢了。”
“是有这种可能，你更要小心了。”
“嗯，我有信心赢得明天的比试。”
做鸳鸯盅还需要一样东西，韩明昱早了然于心，而这种东西命中注定好的。
今日初十晚上，韩明昱早早上了床，临睡前对宁修道：“要是听到什么声音，就当我在说梦话，可千万别叫醒我。”
“好。”
宁修没问太多。
江北暮秋，肃杀薄情。
韩明昱在带着体温的被窝里沉沉睡去。眼睛一睁，来到了那个世界。
四千多年前的真实世界，上界西方世界，众者修佛，以净业尊殿为首。韩明昱寄居在殿内一盏长明灯的影中，听在上高坐的净业佛尊与众菩萨尊使谈论佛法，传授妙义。
佛尊曰：“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大乘法门，需入门自悟，信受奉行。
一语通明，缘起性空。
长明灯修出五感六识，在殿中现出灵体，聪慧得礼，参拜众佛仙。
韩明昱在影子中，看到一盏灯受法修成仙的全过程，感叹不已。
众仙见之寻常，只道小灯有佛缘，渡成。
佛尊道：“如此便为长明灯仙，赐名明昱，在殿中侍灯修行，早日升阶。”
明昱再度参拜：“明昱多谢佛尊。”
韩明昱惊奇，这灯仙的名字与她仅一姓之差。
明昱日以夜继地修炼，除此便在西方天界四处走动，韩明昱跟着也把西方布局熟悉了遍。西方天界一派祥和之气，修佛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为抛却七情八苦，无情无欲修空境，另一类则为经受七情八苦，在情义苦海中修逆境。
韩明昱原以为明昱情感淡薄，修的是空境，直到明昱从仙跃升为上仙。
明昱在外碰见了阿律耶尊者。
阿律耶在下界修行，瞎了眼睛，在飞升前证道修成了天眼。哪怕他时刻闭着眼睛，也可看得到世间所有。
“人因有心，心生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而后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人因迷茫遭困，仙可清明脱困，仙者能修心境，既可吞噬七情八苦，又可生出七情八苦。”阿律耶又问，“明昱，你可知何为心境？”
明昱想了想，“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心境便可成一个庞然的世界。”
“若成大心境，修行便可更上一层。”
韩明昱细细听着，知阿律耶在点化明昱，但对大心境一物无甚概念。
然而明昱却明白了，在她自己的仙居里顿悟。
在转瞬间，韩明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这地方空灵澄澈，很大，大到无边无际。
韩明昱能够自由活动了，她想有一匹马，便出现了一匹黑马，她骑上马毫无拘束地驰骋，奔腾到很远很久，都没有尽头。
“这是我的大心境。”
一个清灵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韩明昱往旁边看，竟然是骑着白马的明昱。
明昱长得与司命仙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你如何知道我的？”韩明昱一惊，下了马。
明昱也下了马。
黑白双马消失不见。
“我一直知道你。”
“啊，我好糊涂啊，你是谁，不，我是谁？”
明昱对韩明昱道：“圣者化身可有三十二相，你我成双生相，我是你的神明相，你是我的凡人相。”
“我是你？”
“是也不是。”
“一生二，我们两个还可再各生两个。”
“天啊，”韩明昱痛苦，“我更糊涂了。”
“日后你便知全貌，何必纠结呢，倒不如与我畅游大心境。大心境奥义无穷，没有时间与空间的限制。”
韩明昱问：“没有时空限制，难道我是因为大心境的缘故才来到了四千年的西方世界？”
还没等到长明灯仙回答，韩明昱眼睛一睁，从宣州府客栈的床榻上幽幽转醒，天蒙蒙亮。
“你起的很准时。”
宁修叹了一句，昨日里对方也是这时辰起的。
韩明昱没有听到宁修说话，半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