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本以为嬴翮会押着他去与阿父或者赵迁谈条件,未想二人却走到了御史府。

    赵嘉回头,一时忘了抵在他后腰的剑柄,推销自己的身份:“我就这点价值?区区一个御史,也值得……”

    嬴翮不跟他废话,彻底不装了,剑柄一推,赵嘉一个踉跄,便和门口候着的侍御史大眼对小眼。

    不等赵嘉呼救,嬴翮抓住赵嘉的肩,盈盈一笑:“深夜打扰,还请海涵。公孙嘉想一观贵府的户籍文书。”

    侍御史虽有些奇怪赵嘉何时对这些感兴趣,还偏偏夜里来拜访,但还是引着二人入府。同时和二人解释有贵客到访,御史大人此时正在招待,不方便出来相见。

    正说着,前方一身着常服的鹤发老人带着几位带刀将士大步走来。

    侍御史忙拱手见礼:“廉将军。”

    赵嘉眼睛一亮,他以为廉颇将军身在繁阳,原来已经胜仗归来。天助他也,廉颇将军在此,定能护住他不被这疯婆娘欺辱。

    “将军救我!”赵嘉高声呼救,欲哭无泪,他用尽全力竟然挣脱不开身后那女子的钳制。

    嬴翮也未想到会有这一变数,当即拔剑抵住赵嘉要害处。

    局势突然转变,御史府上的侍从早已方寸大乱,幸而廉颇身后刚从战场上归来的将士反应机敏,冷静拔刀包围二人。

    廉颇同样大惊,脸上却沉着冷静,厉声道:“御史府内外守卫森严,不容你放肆,还不束手就擒。”

    赵嘉拼命扭着脖子避开剑刃,闻言含泪点头,便听到嬴翮语气不善:“你在质疑我的剑不够快?”

    赵嘉顿时慌了神,他见识过这女子的剑术,一旦惹了这女子不快,那桌案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人首分离。他忙连声让廉将军配合嬴翮,只要能救下他,任何条件都要应下。

    廉颇叹气,赵嘉这一闹便让他失去了谈判的先机,他示意赵嘉闭嘴,转而道:“姑娘身后之人令你孤身涉险,可见并非明主。若此时弃暗投明,迷途知返,为时不晚,老夫可以恕你无罪。”

    嬴翮不甘示弱呛回去:“赵王病危,新主不分尊卑,绿衣黄里,放任兄弟阋墙,赵国恐会生乱。晚辈多言,劝老将军审时度势,趁早谋划,我大秦求贤若渴,定能不计前嫌接纳将军。”

    此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左右皆惊。不想廉颇却豪迈大笑几声,不见怒意,反而挥手令手下收兵退下,院中只留下三人对峙。

    此女所言,他未必没有想过。可他为赵国立下汗马功劳,在赵国,下至垂髫小儿,上至耄耋老人,都知道他的忠心不二,他不信赵偃会昏庸无道至此。

    不过,此女的性格倒是与他合得来,他看她的眼神不禁多了点对晚辈的欣赏:“你若是来邯郸挑拨离间,只怕走不通。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都会心甘情愿为赵国驱使。”

    “我今日来只是想借户籍文书一观。”嬴翮缓和神色,表明来意。

    听到此女要的是文书而非珍贵地图,廉颇当即应下:“小友,你千里迢迢来赵,老夫必不能让你空手而归,但事成之后,你须放了公孙嘉。”

    “一言为定。”嬴翮收剑,将赵嘉推至廉颇面前。

    廉颇更加满意,他喜欢这样行事敞亮的人。这后生信得过他,他必然也不会令其失望。

    赵嘉就此稀里糊涂虎口逃生,廉将军不安慰他,反而与这女疯子惺惺相惜,顿时心生不平。

    “来人,送公孙嘉回府。”廉颇吩咐下去,一行人上前连夹带拖将赵嘉强行带走。他又示意嬴翮跟上:“你倒是大胆妄言,老夫很好奇是什么文书能令你如此涉险。”

    “长平战败归赵的士兵文书。”

    廉颇的脚步猛然顿住,他沉声道:“你与白起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晚辈白季,”嬴翮一手按剑,“将军可是反悔了?”

    廉颇沉吟不语。出于秦赵两国上层某种不可言说的考量,颇有王不见王不成文的规矩,他一生都未有机会与白起交手,这于天下是万幸,于他二人却是遗憾。他挣扎了片刻:“答应的事不能反悔,就如你所愿。”

    廉颇领着嬴翮坐下,令侍御史整理好当年长平之战归赵的文书,这是一个大工程,一直到夜半时分,才将所有卷宗呈上来。

    期间廉颇又主动提起了白起生前的几次战役,嬴翮依言一一回答,二人忘了彼此对立的立场,以前后辈相称交谈甚欢。

    廉颇抚须饮茶,聊得越多他越心惊。白起凶名在外,不管是当年水淹楚国鄢城,还是杀害长平四十万赵军,都无愧于“杀神”的名号,也因此受世人非议,背负千夫所指,但就长远战略看,能够最大限度歼灭敌国有生力量,的确有高明之处。

    若白起未死,或者说白季真的成了其后继者,依照白氏这种片草不留的家传战术风格,天下一统局面只怕不是空想。

    他既可惜又庆幸,此女关于兵法的见地已然登堂入室,放眼天下,难逢敌手,确有接任白起的潜质,但当年白起拔苗助长、操之过急了。

    白季再天纵奇才,当年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心依旧有柔软的一面,读兵书万卷,也读不懂“战败斩首”几字背后的骇人白骨。贸然卷入长平之战中,面对百年未有之惨烈战役,再好的剑胚也经不起这一次淬炼。四十万赵军的性命,又怎可能坦然面对,安然放下?

    可以说,是白起成就了白季,也是白起亲手毁了白季。

    而他今日要做的事情,说来惭愧,可能会彻彻底底毁了这可造之材。

    廉颇拦住嬴翮伸向文书的手,年纪大了,也便不忍心了:“看了就回不了头了。”

    他并不知白季知道真相后的反应,若一蹶不振,便是他赵国百姓之幸,若重整旗鼓,也可了却他多年与之讨教的心愿。

    嬴翮坚持,她来赵国便是为了真相,况且,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小易还在等她回去。

    烛火昏暗,她微微垂首,眉头紧锁,看不清神色,手上竹简不停查阅,她熟记于心的人员名单也一个个被宣告死亡,一直翻阅到最后一卷竹简,她的手死死握住剑首,剑柄上的纹路深深印入掌心,也压不住内心的不甘。

    她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却偏偏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当年,她亲手放这二百四十一人返赵,从此一蹶不振,不再参与朝政。

    她以为她收手之后,此事已了,再也不会发生此等人间惨案,哪怕知道阿父会失望,责怪她妇人之仁,依旧不愿再领兵。

    未曾想十五年过去,除了不知所踪并未返赵的郭松外,剩下的二百四十人,竟无一生还。

    她的退出,根本左右不了战局。十五年来,七国之间的斗争从未停歇,他们未死于她的手,幸运回到故土,却依旧战死他乡。

    既然如此,那她这些年的坚持,意义何在?

    *

    赵嘉手握佩剑,气势汹汹一脚踢开赵迁院门,有廉颇将军在,他定要压着赵迁去祖父那里讨回公道。

    “赵迁,想不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今日我们的账就要算清楚,我定要杀了你……”

    昏暗的房内一人坐在上位:“混账东西!你要杀谁!”

    赵嘉膝盖先于脑子一步跪下:……父……父亲。”

    他这才看清房内的情况,赵偃与赵迁坐在上首,另有一布衣男子背对着他跪伏在地,那背影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不等他细想,赵偃故作责怪看了赵迁一眼,对着赵嘉难得好声好气道:“你不必多说,阿迁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于我,这一切都是他的门客自作主张,阿迁也是受奸人教唆。流言伤人,此事便就此作罢,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知情人员皆要封口,此事交给你们去办。”

    他要包庇赵迁,甚至让赵嘉这个受害者给赵迁收尾。

    “可是……”赵嘉不愿,分明是赵迁为了太子之位生了歹心要谋害他,若不是遇上秦人一路护送,他绝不可能再回到这里。

    “如今你祖父病重,所有人都盯着我,成败在此一举,不能出丝毫差错。若我坐上那个位置,你便会是太子,”赵偃起身走近赵嘉,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不要让我失望。”

    赵嘉垂首应是。他心中悲切,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太子之位,他要的只是阿父的认可和关心。

    赵偃满意点头,他这嫡子无任何用处,和他母亲一般愚钝软弱,不比阿迁聪慧机灵,他也不愿多费心神。

    目的达成,他不再施舍给赵嘉一个眼神,转而视线落在不远处跪着的布衣男子身上:“至于你,若那两个秦人真如你所言,是秦国派来的细作,又和当年长平之战牵扯不清,倒也是个忠心可用的奴仆。你检举有功,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那男子膝行转过身,露出一张尚带淤青的脸,与同样跪地的赵嘉面面相觑。

    岳小丁!赵嘉心道,岳小丁有什么资格跑到这儿通风报信去报复那秦人。这些日子以来,那秦人有多偏袒他岳小丁,他们都看在眼里。况且,论起受苦受难,他这位真正的苦主都没有发话。

    岳小丁率先避开视线,以免赵嘉看到他眼中的同情。不知为何,他觉得赵嘉在赵偃面前很像一条狗,一条即使知晓主人喂的是砒霜,依旧会努力咽下去的弃犬。

    他再次跪伏在地,激动答话:“我别无所求,惟愿事成之后,公子能为我大哥立衣冠冢,追封官职爵位,让他风光大葬,荣归故里。”

    他尽力压制住内心深处的不安和犹豫,反复开解自己,这些都是秦人欠他们的,他没有错,他只是替大哥把失去的一一讨回来。

    “准了。”

    岳小丁听着那人脚步逐渐远去,心里依旧没底。他一边想赵偃是何人物,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边又忍不住多想,赵偃连他大哥姓甚名谁都未曾过问。

    之后赵迁令他带路去捉拿秦人,他也犹豫着答应了。他心道,或许等秦人缉拿归案,大哥的事情便能引起主子们的注意了。

    今夜的邯郸城注定热闹,一众赵国士兵举着火把开路,无声无息将一座寻常驿站重重包围。

    “之前多有得罪,阿父已经教训过我了,今夜请兄长来看一场好戏赔罪。”赵迁说着,挥手示意,几名士兵冲进驿站,押着掌柜和几名伙计出来。

    掌柜白着脸强撑着解释他对这一切都不知情,他主家是士氏一族,若有什么缘故,也请先让他禀明家主。

    赵迁不理会这些,只道:“那秦贼还在里面?”

    嬴翮几人为避着被发现,都是掩门跳窗离开,因而赵迁从掌柜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赵嘉听了也有了几分兴趣,他迫不及待看那秦人的脸色了,如果多求饶几声,他也未尝不能看在往日恩情的份上法外开恩。

    可却听赵迁一声令下:“点火。”

    围着驿站的众将士立即听令泼油点火,不过呼吸之间,驿站便被烈火包围。

    “烧不得啊,烧不得。”掌柜反应剧烈,坐倒在地。

    “这破地方,烧了便烧了。这几人窝藏罪犯,有通敌之嫌。来人,把他们带走。”当然赵迁的一言堂并不能算数,这罪名也不是说了便能安他们头上的,但也够给士璋添堵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赵嘉始料未及,不等他说话,身后传来岳小丁焦急的声音:“主子,此举是否不妥?秦人还在里面,不抓住他们审问吗?”

    赵迁淡淡看了岳小丁一眼:“你不是说他们武艺高强,难以对付,既然如此,不如一把火烧了省事。”

    赵嘉不语,赵迁分明是想杀人灭口,就如阿父所说的那样,所有知道刺杀一事的人都得封口。

    眼看火势蔓延,岳小丁没了办法,只能跪倒在地对着赵迁磕头,声泪俱下:“阿宝还在里面,我求你救救她,她是无辜的。她不是秦人,她是赵人,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任他磕得头破血流,也没得到主子的垂怜,甚至赵迁还嫌弃得往后退了一步,只因不想岳小丁的血弄脏了他新做的珍珠鞋履。

    一只手强硬搀扶岳小丁起身,岳小丁惊喜抬头,却只能看见赵嘉灰败的眼神。

    他在劝他放弃,一切已成定局,没有人能违抗阿父的命令。

    岳小丁打落他的手,终于知道求人不如求己,他一人来来回回提水灭火,可一人之力,蚍蜉撼树,怎能浇灭熊熊烈火?

    这么大的阵仗,中途不是没有赵国百姓出来看过,但看到凶神恶煞的赵国士兵,又发现烧的是士氏的产业后,连看热闹的勇气都没有,更何况是出手救火。

    岳小丁终是力竭,为了护好木桶摔倒在地,大半桶水泼在他的身上,冰冷彻骨,他却感受不到寒冷,只无意识用嘶哑的嗓子连声叫着“阿宝”。

    在场将士有人心生不忍偏过头,也就忽略了岳小丁眼底的恨意,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夺了其中一人的兵器,大吼一声,举刀劈向赵迁,可他终是力竭,中途便被侍卫们联手夺了武器按倒在地,他只能无助地发出一声哀鸣,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能手刃了这畜生。

    赵迁怒极,抽出腰间的佩剑,一脚踏在岳小丁脸上:“这贱仆自作主张,背恩忘义,今日我便替兄长清算了他,如何?”

    “慢着!”赵嘉慌忙阻止。他这些日子累死累活才照顾好的人,他赵迁一句话便杀了,决不允许!

    “他是你的人,我怎知你会不会手下留情?况且,他之前还追杀过我,也该是我亲自动手才能出气,”赵嘉说着一把夺过赵迁手中的剑,拿着剑身在岳小丁身上比划,“你说,是先砍了这手,还是先斩了这脚?做成人彘送给你好好赏玩可好?你要留下来陪我慢慢观赏这个过程吗?”

    赵迁瞳孔一缩,赵嘉这话明明是不服阿父的安排,借虐杀他的卑贱手下为由,恐吓于他。

    果然赵嘉这么一激,赵迁并未久待,怒气冲冲带着一众赵军回去复命,留下赵嘉一人发泄他变态的杀人嗜好。

    一剑插入岳小丁头侧的土地上,赵嘉脱力跪在地上:“你走吧,我会对外宣称杀了你喂狗,从此世上再无岳小丁这个人。”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应。

    “你早该想到的,与赵迁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侧头望着大火,这一路上他讨厌总使唤他的臭脸秦人,也讨厌那个穷酸的小丫头,可从未想过让他们死,他道:“这是阿宝的命,也是他的命,下辈子千万不要遇到我们这种人。”

    岳小丁已经无所谓生死,瘫在地上如同失去灵魂的人偶,眼前烈火吞噬整座高楼,他心中的火苗却渐渐熄灭了。

    *

    傅溪将醒未醒之间,突然颈间一凉,她捉住那只放在她脖颈处的小手,睁开双眼:“阿宝不困吗?”

    阿宝怯怯摇头,她收回小手:“对不起。”

    为她半夜偷偷溜进仙人房里,也为她失礼去摸仙人的脖子。

    傅溪大概猜到了阿宝这些举动背后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卯婆婆的死,留下了心理阴影。

    这孩子大约是半夜醒了害怕,才进了她的房间,见她合衣躺着,担心她和卯婆婆一样醒不过来。

    她掀开被子的一角:“上来。”

    阿宝听话小心翼翼躺好,闻到仙人身上的淡淡香味,心中的恐惧也被渐渐驱散。

    “睡吧。”傅溪不再多言,她拉着阿宝的手,放在自己手腕上。

    感受到有力的脉搏跳动,阿宝眼睛亮了亮,乖乖闭上眼睛。

    傅溪再度醒来是被一阵浓烟呛醒的,她小声咳嗽,感受到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灼热。

    外头火光冲天,如同白昼,因为是夜半时分,烈火燃烧时的爆裂声清晰可闻。

    也正是因为火势虽猛,但还未烧至二楼,再加上门窗紧闭,浓烟难以快速渗入房内,才给了她们一线生机。

    她稳住心神,捂住口鼻反拿茶壶,将水倒泼在被子上,被子往身上一裹,单手抱起阿宝,走至门口,一脚抵住门,一剑挑开门栓。做完这些,她退到门后,一阵灼人的气浪冲进房内,等略微适应了些,她才一刻不缓往外冲去。

    “咳咳……我怕……”

    傅溪没有说话,按住阿宝的后脑,裹紧了被子,她的全部心神都在避开浓烟和大火。

    楼梯已经烧断,她果断跳至高台,如此不走寻常路,凭借一副好身手,硬是从大火中寻到了一条生路。

    火海之外,岳小丁没有去听赵嘉的抱怨,他想,若是当初赵嘉杀了他,若是他没有获救,若是他早就死了,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视线逐渐模糊,恍然间望见火海之中人影晃动,一人踹开大门,从燃烧的大火中冲了出来,如同神明降临。

    他诈尸般坐起身,愣了愣,突然充满了力气,爬起来迎了上去。

    傅溪大口喘着气,贪婪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顺手将阿宝递给了岳小丁,等她缓过神来,发觉了不对劲:“……阿翮呢?”

    岳小丁抱着被吓呆的侄女羞愧低头,他以为他是对的,对付这些秦人,再卑鄙的手段也可以用。可他效忠的主子视他如草芥,甚至要一把火烧死阿宝,本该千刀万剐的敌人却舍命救了他的亲人。

    “我问你阿翮呢?”

    听到傅溪的逼问,他绝望地指着身后那座高楼,嗫嚅道:“她……她没有出来……”

    赵嘉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她着急,他倒是知道嬴翮的下落,但不打算现在说。他心道,他当牛做马这么多天,也该让这秦人伤心伤心。

    傅溪心下一沉,此时已是心急如焚,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她还尚且存了几分理智,提起脚边的半桶水泼在被子上,披上被子头也不回冲入了火海。

    还打算看会儿好戏的赵嘉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秦人对其夫人竟如此情深义重,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头:“错了错了,那疯女人不在里面,回来!你快回来!”

    可他这话终是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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