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星,玫瑰庄园。

    安珉按照约定陪林安珩吃饭。

    因为林安珩的鼻骨上还有伤口没有愈合,所以这时候他只能带着单镜片的可视镜。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林安珩总觉得安珉生气了。

    alpha在长桌的另一头坐着,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沉默地吃着饭。

    林安珩握紧了手中的餐具,莫名地有些不安。

    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的司克鲁也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示意林安珩快点认错。

    安珉则是等他吃完了饭,才开口说话:“你这几天先不要去学校了,我给你请了三天假。”

    “姐姐……你这什么意思?”

    林安珩被她的话惊到了,下意识地将姐姐喊了出来。

    安珉垂着眼,不想再看他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表情。

    今天库尔的反应让她忽然意识到,或许林安珩在安家生活的这么多年都不快乐。

    对方拙劣的演技也从她年少不在意的时候开始,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精湛,直到他有时候都能骗过自己。

    安珉知道自己不该怪他,但是林安珩的在学校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触及了她的底线,她不可能放任不管。

    “林安珩,你累不累?”

    褪去军装的alpha郑重地注视着桌对面的少年。

    “以前我以为你是愿意留在玫瑰庄园的,所以觉得你有什么都会跟我说,但现在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向我证明,我错得有多离谱。”

    安珉忍着心里的怒气,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你告诉我,如果连你都不珍惜自己,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珍重你?你如果有不满,可以直接跟我说,为什么要拿自己的身体当作吸引别人目光的武器?”

    林安珩笑的很勉强,丝丝缕缕的血顺着唇瓣的裂口溢出,他像是被安珉扒去了最后一层真心,除此以外,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我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永远都不会懂我,所以我也不想解释给你听。”

    失去伪装的少年放弃一般的将所有的真相都讲了出来。

    “身体是我的,怎么选择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其实一直都在骗你,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演得太好,后来我才慢慢发现,是你根本就不在意我,所以无论我做了什么、哭闹的有多厉害,你都不会在意。”

    “就比如说割破手的感觉其实一点都不疼,我从小到大的受伤需要你哄的柔弱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你永远都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努力,明明想尽了所有办法,却只不过是为了博取你那短短几秒的关心。”

    “你可以说我虚伪,也可以骂我无耻,但我却不会为此后悔。”

    林安珩将眼镜取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他此刻的破碎的心。

    少年撑着桌面,极力地掩饰着自己失态,他泛白的嘴唇和殷红的血迹刺得安珉有些眼疼。

    “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今天知道你来学校跟库尔吵架的时候,我还暗自窃喜,以为这次是我赌赢了。”

    “我甚至还得意地跟自己说,你看,安珉她还是在意我的,不然也不会为了我放弃那么多公务,还和校长吵架。”

    “现在看来,你也是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不过也对,我骗了你这么多年,你骗我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我有时候真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死在那个人手里,如果我那时候就发生意外去世了,那今天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林安珩是不是永远都是你心里的乖巧弟弟?”

    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林安珩知道安珉就在自己对面。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对她那张脸,是不是还能说出这些憋在心里的话。

    同时他也清楚,自己其实不是这样想的……他这样阴暗的人,怎么可能希望先安珉一步离去?

    林安珩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后,有人就会住进玫瑰庄园,占着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享受着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一切,心里就嫉妒得发疯。

    他用了十多年都没能成功地走进安珉心里,凭什么一个还没出现的人就在未来能轻松地占据她的生活?

    这不公平。

    安珉接下的话,成功拉回了林安珩摇摇欲坠的思绪。

    没有借口,没有解释。

    她冷静的语气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

    “那件事是我的错,你应该怨我。”

    因为这一句话,林安珩原本激动的情绪忽然间诡异地平息下来。

    你看,她还是没有变化。

    你在期待什么?

    林安珩在心里略带嘲讽地安慰自己,心口却像是被人破了一个大洞。

    安珉随便说出口的话似乎是一阵冷风,不时地穿过他流血的伤疤,而他为了证明自己在安珉心中地位,只能将套上禁锢自由的枷锁,不断地往自己的伤口里深挖扣埋。

    他明明是不怕疼的,那这时候为什么会忽然觉得心痛?

    林安珩想伸手摸摸自己的心脏,看看它是否还在跳动,但是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

    真没出息啊,林安珩。

    她心里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你却还在一次次不知悔改地靠近。

    他所有的热情和真挚都在这十几年里给了安珉,换来的却只有她的远离和忽视。

    林安珩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他原来也是这么做的。

    那时候安珉虽然也忙,但她总是在空闲时间耐心地哄着自己,陪他睡觉。

    为什么长大了就不一样了?

    明明他已经努力的让一切保持原样了。

    少年唾弃着自己内心的感受,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在渴望别人的爱抚?

    “你护卫联邦,我不过是安家上一任家主的养子,现在还瞎了眼睛,我有什么资格去怨身负使命的总统大人?”

    林安珩的语气带着挖苦,唇瓣一张一合间拉扯嘴上的伤口,“是你把我留在这里的,为什么又随意地把我遗忘?我到底算你的什么?安珉的弟弟、安珉的唯一亲人?你难道真的想用亲人的名义困住我一辈子吗?”

    林安珩的质问让安珉想到了安森寻当年的决定。

    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最后是不是都会成为目送爱人远走的理由?

    想让他留下,但也不想让他只为自己留下。

    林安珩不应该成为某个人的从属符号。

    安珉觉得喜欢的那个人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梦想,可以独立思考。

    哪怕自己最后会像陆嘉欣一样阵亡在污染潮防线上,她至少也能放心地知道林安珩一个人的生活不会寂寞。

    安珉的沉默助长了林安珩的恐惧。

    他想再说些什么弥补,但是安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当时既然选择留下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不能反悔,无论你现在是不是真的想离开,我不可能放你走。或许只有等我死了,你才会得到自由。”

    安珉起身背过他去,“法不容情,我不在乎你今天的事情是不是没留一点痕迹,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既然触犯了规则就该为此付出代价。等你手上的伤好了,就去找司克鲁按照家法领罚。”

    “既然要罚,又怎么能推延?我怎么配让您为我破例?”

    林安珩的指尖狠狠地陷入血肉模糊的掌心里,身体的痛感却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安珉气他不懂珍惜自己,索性不去管他。

    “随你,无论你到时候能不能起来,三天之后都必须回学校上课。”

    司克鲁夹在两人中间为难:“家主,少爷的伤口裂开了,要是再去重力室关三天禁闭,那是会出事的。”

    林安珩倒是淡定地起身,他直接伸手拽过手杖,按照自己记忆里重力室的方向摸索着走去。

    安珉侧身看着他磕磕绊绊地踱步走着,好几次差点就摔在了繁重的装饰物上。

    她下意识地想冲过去扶住他,告诉他其实都没有关系的。

    安家家规什么的都不重要,那是继承人才需要经历的挫磨,他不需要承担这些。

    他只需要好好长大,等到自己过世后,接受她的所有财富和那部分无害的权利。

    安珉不知道自己如果这次不罚他,他下一次会不会继续伤害自己、在学校玩弄其他人。

    她忽然间就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弟弟了,但好像也隐隐有种预感在告诉她,林安珩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敏感脆弱又倔强地不肯合群,像是朵带刺的玫瑰,稍有不注意就能枯萎凋零。

    或许有人会害怕被它的多疑任性扎伤,但总有人不顾一切,任凭风吹浪打,永远地守在它身边。

    安珉将脚步放轻,默默地跟上了林安珩的步伐。

    往事重叠,两人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一个人不回头地将自己锁进了重力室,一个人在门外等待着门里人。

    只不过角色互换,他们此时的心境也不像当年那般单纯了。

    安珉深知自己的私心,她为了仅有了几年就把林安珩困在自己身边,而她本人却还没有做好跟他摊牌的打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大概还是会生气吧?

    安珉靠在墙边慢慢地回想着过去。

    她已经分辨不出记忆里那些鲜活的画面,到底是不是林安珩故意演出来的,但她始终希望林安珩能像过去他所表露出来的那样快乐。

    即便自己没有办法参与他未来的生活,她也不舍得看着他受一点委屈。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恐龙六一被安珉拽在手里,肥嘟嘟的身子软塌塌地半窝在她的小臂上。

    “他一定会变更好,被更多人看到。”

    安珉的声音轻轻地散在了空气中,但是尾音的嘶哑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遗憾和无奈。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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