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哭喊声、惨叫声……还有那扑向自己的黑影……睁开眼时,言栀晓的脑海中还在重复着这些片段,她下意识想着自己大概已经在医院了,但眼前的景象让她疑惑地皱了皱眉:自己正身处一处油布帐篷内,环顾过去估摸能容下50人,一副明光甲整齐挂在帐篷门口的架子上,盔甲旁边摆放着一副刀盾,而自己则躺在帐篷中间的大床上,床边靠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不知是那人本就睡得浅还是言栀晓动作幅度太大,她刚从床上坐起来,那人便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向言栀晓,看见言栀晓醒来,男人本来惺忪的睡眼瞬间睁开来,随之紧握住言栀晓的左手,喉头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太激动而说不出话,眸中甚至泛出了泪花。

    言栀晓也不开口,只是微微侧眸端详着那人的样貌。男子面相似是书斋中人,面色白得有些病态,双眸如入春后化冰的寒潭,透着温暖与清澈,如今眼中含泪,眼底微微透着红,好似雪中寒梅,他鼻梁英挺,容颜灵秀,比平常男性少几分硬气,多了些温润,但脖颈间那一道长长的刀疤却透着一丝狠戾。一头乌发用一根黑金发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显得颇为轻盈。

    他将右手背覆在言栀晓额前,左手则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眼中透着焦急和关心,像是生怕弄丢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

    哑巴吗?言栀晓微微垂眸,目光停留在男子微张的嘴唇上,大约是经历了什么操劳和打击,男子的唇色发白,面色也不太好。确认过言栀晓的体温和脉搏后,男子抬手比划了几下,又将言栀晓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捂了一会儿,便起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便带着几个士兵打扮的人跑了进来。

    “统帅!统帅您醒了!”众人围了上来,眼中尽是震惊和后怕,但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喜悦“统帅您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快!军医何时能到!”

    “统帅,您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军中群龙无首,我们盼您醒都盼了好久了!”一个面容青涩的男生从人群后挤出一个头来,面露喜色。

    “是啊!这些日子,宋军师撑着病体一面要管理大营日常事务,一面要照管后勤,休息时间还非要寸步不离守着您,瞅瞅给他都累成什么样了!还好最近太平,没什么战事,不然我们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站在前排的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憨厚男子附和道。

    言栀晓静静听着来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中收集着信息,分析着当下的情况。

    演戏吗?不对,时间线说不通。幻觉?做梦?可那男人留下的温度和触感是那么真实。新的脑神经治疗手段?这个想法也被她马上否决了。

    “如今是几时?”言栀晓在一众热闹声中缓缓开口,此言如同一盆凉水泼在了兴奋的人群身上。

    “回统帅,如今是顺朝164年。”一片沉默中,那满脸络腮胡的憨厚男子率先开了口,他面露疑惑,但却不敢问出口,思虑良久终于问道:“统帅,你如何不记得如今的年代了?”

    言栀晓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宋军师,发现他也正凝眸看着自己,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二人目光交汇之际,男人的眼神霎时间温柔明亮了起来,随即将手轻轻放在了言栀晓的背上轻轻安抚。

    “刚醒来实在是太累了,有些头痛,又害怕自己昏迷了太久,所以问问时间。”言栀晓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皱起眉头“大家先离开吧,我自己调整一下。”

    众人对言栀晓的回答深信不疑,留下几句关怀话便纷纷离开了帐房。

    穿越吗?而且是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言栀晓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天的场景:那天,自己正在给学生们讲授西方哲学史,突然听见外面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一伙歹徒持枪进入了大学在人群中扫射,自己便马上开始疏散学生,突然耳边一声巨响,一个黑影扑向了自己……

    头突然又抽疼了一下,言栀晓疼得咬紧了牙关。

    突然,太阳穴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那男子跪在床边替言栀晓揉着太阳穴,见言栀晓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他便停下了。

    男子指了一下言栀晓,随后把手置于胸前挥了挥,又指了指自己,表情透露着期待,但言栀晓没懂他的意思。男子似乎意识到了,便将言栀晓的手掌摊开,用食指在上面一笔一划写着什么,言栀晓则在心中跟着他的笔画拼凑着字。

    “你是问,我是不是也记不得你了?”言栀晓在心中确认了一遍内容,看向男子问道。

    男子似乎很开心,像小狗似的激动地点着头。

    他看出来我刚刚在撒谎。言栀晓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既然他都看出来了,那自己也不必伪装,便开口:“确实如此,准确来说,我现在还头疼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

    听到言栀晓说自己头疼欲裂,男子瞬间惊慌起来,又要去帮她揉太阳穴,言栀晓赶忙拦住他:“不至于,不至于。”

    男子一愣,缓缓收回了手,低着头,似乎有些沮丧,但又很快对言栀晓露出了温柔的笑,继续用食指在她手掌心上一笔一划写着。

    “宋-知-许?”言栀晓的声音与心中的思考同步了,她一字一顿念了出来“你的名字吗?”

    男子又开心地点着头,张开手想抱她,却又犹犹豫豫作罢,也不知是因为言栀晓看起来实在太过冷淡,还是因为他心跳太快。

    陌生的朝代,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份,现在的处境不稳定因素太多了,言栀晓下意识再次环顾四周,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统帅……看来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是军队里的统领,女人当将军的朝代,必然是奉行男女平等思想,那么必然很开放发达,安全性比较高。她尝试活动了一下身体,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看来现在对这具身体的掌控程度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原主一定很善武功吧,她看向帐房门口的明光甲和盾刀。帐房内可收集分析的信息太少,宋知许又拦着不让她出门,怕她身体虚弱感染风寒,她只好示意宋知许坐到她身旁,让他给自己讲讲身边的事情。

    宋知许拿来纸笔,用文字给她描述着过去的种种,时不时还会即兴创作一副小插画,只为了让回忆更生动,过了许久,纸张多得几乎能凑齐一本小说了,除去宋知许回忆的许多关于原主的小习惯小细节外,大致内容就是,言栀晓是先帝钦点的顺朝护国军最高将领,战功赫赫,治军有方,深受军民爱戴,如今蛮夷进犯,言栀晓奉命带兵迎战,但两军还未交战便传来了先帝驾崩的消息,而太子也被众人诟病,最终被废,如今继承皇位的是皇帝最小的儿子李洛白,年尚八岁,其母后则是皇后周氏。而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军营不久的一天夜里,言栀晓便被人发现昏死于帐中,至今没找到原因,只得认为营中有蛮夷的细作来刺杀。

    言栀晓凝眸看着满桌的纸张沉思着,她的目光一时落在这张纸上,一时落在那张纸上,思维也跟着视线跳跃着,良久,缓缓开口道:“我如今醒来的消息,朝廷知道了吗?”

    [晓晓刚醒的时候,就差人去通报了]宋知许乖乖在纸上写着,他的字很好看,工工整整的楷书,但又带着一丝飘逸。

    要是我那帮学生的字儿也这么好看就好了,言栀晓暗暗感叹了一句,却又突然想起了那件事,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平安……

    [晓晓饿了吗?需不需要吃些什么?]宋知许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紧张,仿佛能照顾她吃饭是一个多么珍贵的机会。

    “我不饿,你这都快一天没吃饭了吧,你先去吃饭吧。”言栀晓盯着纸条上’晓晓’两个字,宋知许一直都这么称呼原主吗?总觉得军师这么称呼统帅不太对。

    宋知许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了下来,垂头丧气写道:[可是以前都是我们一起吃的嘛……]写完,他将纸条推到言栀晓面前,可怜巴巴盯着她。

    “……”言栀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从小到大除了在家,就再没和人一起吃过饭,在学校她也是独行侠,小学心理课的时候,老师给她们做了职业类型测试,测出她是INTP,前阵子MBTI火了起来,她闲得无聊又测了一次,依旧是INTP,铁打的I人,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宋知许发出的用餐邀请。

    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她告诉自己,一会儿吃饭说不定还能套出点信息,有利于自己在这里生存,也能想办法找找穿回去的办法,于是答应了他一起吃饭,宋知许很开心,抬手比划了半天,言栀晓也没看懂什么意思,反正宋知许是高兴了,比划完便出门去了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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