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遇到闻云骁的姜泗月自卑又内敛,小女孩的世界里全部都是天马流星的奇思妙想,真正意识到自己长大了有独立思维了的是夏天傍晚那个站在楼梯口背着粉色书包看晚霞的瞬间。

    当白天渐渐过去,夜幕降临之际,天空中的云彩在夕阳的照射下变得五彩斑斓,宛如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粉红色的天空,被染成金黄色的云彩,以及那犹如火焰般的红色和紫色的霞光,构成了一幅美得令人窒息的景象。

    关于七岁以前的记忆姜泗月模棱两可,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出生的地方是绿意盎然的乡村僻壤,虽然人迹罕至,但邻里邻乡谁家有事都义不容辞。

    尤记当年她最喜欢光着两只白嫩的小脚丫在硕大的瓦砖房子里楼上楼下的到处乱窜,偷吃冰箱里剩下的半个红瓤大西瓜,上层的冰可乐,和学校附近小卖部买来的辣条,吃的小肚滚圆。

    夏日的夜晚躺在冰凉的空调房里,身下是硬硬的竹席,沉迷于眼花缭乱的色彩电视,递到嘴边的是剥好的一粒粒白白胖胖的莲蓬籽。

    那样的童年张扬而热烈,在姜泗月的记忆中留下了最深刻的一笔。

    小时候不懂夫妻家常事,不知道为什么爸妈相敬如宾,姜泗月的印象里,爸爸工作很忙,经常出远门,回来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留给她的大部分都是妈妈的温柔细语。

    但关系再紧张,大人也总会在孩子面前默契的扮演着伪装者,努力营造美好事物的假象。

    家里的东西被歇斯底里的妈妈扔的乒铃乓啷然后掩面哭泣着离去,爸爸沉默寡言的站在一边抽烟做着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小小又懵懂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昧的追随着妈妈。

    “妈妈,你要去哪,妈妈,你带上我吧”

    姜泗月来不及欢喜于奶奶爷爷的串门,看着妈妈果断的骑上小毛驴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她心中开始莫名的慌乱,随即就是被抛弃的恐惧和无助,然后嚎啕大哭。

    迈着两条小短腿就追去,却被爸爸死死的拦住了身体,只能傻傻的看着妈妈的身影越来越远。

    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现在回想起来那撕心裂肺的悲伤哭声仿佛还萦绕耳畔,直到最后哭的快岔过去了,爸爸才妥协的拨通了电话。

    “妈…妈妈,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小的人儿捧着和她脸颊般大小的手机脸上带着泪痕,抽噎的问着电话里的妈妈。

    倔强的等到了确切的答案才挂掉电话安心的爬上床睡觉。

    后来,姜泗月被带到了一间屋子前,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妈妈牵着她的手心全是黏腻的汗,爸爸先进去了,妈妈在进去前还在耐心的叮嘱她

    “乖乖等着,不要乱跑”

    午后的阳光毒辣又狠烈,阴凉的树荫下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拿着从花坛里随手捡的小树枝戳着路边的蚂蚁把玩,直到妈妈唤她进去。

    “小朋友,你几岁了呀?”

    屋子里除了爸爸,面前还站着个满脸皱纹的老伯伯和蔼的看着自己,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笑起来下巴颏高高的翘起,姜泗月有些不知所措的缩到了妈妈的背后,不吱声。

    “伯伯问你,你是要和妈妈还是要和爸爸?”老伯伯很有耐心,他慈爱沧桑的笑着,甚至亲自蹲下身子去询问。

    “妈妈,我要妈妈”姜泗月愣愣的看着,半晌,嗫嚅着窃窃的回道,眼中带着略微的疑惑,她抓着妈妈衣角的手又紧了紧。

    不是出去玩吗,为什么要问跟爸爸还是妈妈?

    单纯的姜泗月不知道这个是好是坏的选择注定将伴随她一生。

    坐着妈妈的小电驴,感受着微风徐徐从耳畔划过,有些愣神的看着身后哭喊着她名字的爷爷奶奶和太婆不知所措,她还天真的歪着头稚嫩的问道。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妈妈罕见的没有回答,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永远也听不到这个答案。

    “囡囡,快进来洗手吃饭了,站在楼梯口发什么愣?”姜女士系着围裙叉着腰,举着锅铲就这么打开了自家的铁门,嘹亮带着方言的声音打断了姜泗月的思绪。

    “妈妈,教室门口办了个图书角,老师叫我们带点书过去”她回过神脸上浮现出个大大的笑脸,蹦蹦跳跳的爬上楼梯,发梢后面的马尾一甩一甩。

    “好,那吃完饭我帮你理几本出来”

    饭桌上一时无言,只能听到碗筷互相撞击的声音,以及两人慢条斯理的咀嚼声,随后姜女士便开始寻找新的话题,但围绕着的也无非就是在学校里的那点事。

    “在学校怎么样?有交到新朋友吗?”

    “新朋友啊……”姜泗月咬着筷子脑中不知为何忽然闪现出了个善良热情的身影,笑起来时那双眸子微微弯着,漂亮的眼瞳像极了夏天晶莹剔透葡萄上的水珠,和平平无奇的自己相比,是那样耀眼。

    “我叫苏荞”

    那个女孩是这么说的,从那以后,两人的轨迹就相互缠绕在了一起,从小学到初中追逐打闹,踢毽子,编花绳,偶尔得空还去学校后面的小花园散步,研究一下苏荞吹的天花乱坠的新鲜的可食用草根。

    彼时的单纯童年已经开始向着青涩的青春前进,祖国的花朵开始含苞待放的发育,荷尔蒙的气息风靡席卷,除了晚熟的幼稚男生,每个女孩子都开始渴望自己可以拥有一个像言情小说中那么完美的男主角。

    “听说这个草是可以吃的,它很甜”

    “真的吗?那我也尝尝!”

    像往常一样寂静的下午,平淡的不能再平淡,但对于姜泗月来说,这可能是她迈向青春的第一个转折点。

    因为她遇到了宋嘉礼……

    那个几乎占满了她整个青涩青春的男孩。

    “草根有什么好吃的”男孩嬉笑着夺走了苏荞手中所谓可以入口的草,在对方愠怒的神色中像只老鼠般快速逃跑,临走时还不忘扯一扯她每日都梳的格外整洁的马尾辫。

    “宋嘉礼!”

    苏荞果然被惹怒了,两人像猫捉耗子一样开始追逐打闹,男孩总会在女孩累的停下来的时候,绕到她的身后扯歪她的马尾辫,随后又开始场新的追逐。

    宋嘉礼生了张好脸蛋,他光靠脸几乎能吸引住女生所有的视线,姜泗月是这么想的。

    他长得白皙,是属于在一群黝黑的土豆蛋子男生中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种,眼中是放荡不羁,笑的很张扬,还未长开的脸蛋已经开始有了些俊俏。

    “你们别闹了”

    姜泗月忽然开始有些嫉妒和羡慕,她也想像宋荞一样被对方捉弄,她不想对方的眼中只有宋荞,莫名的便大声的开口阻拦。

    “荞荞,我来帮你”

    三个人闹成一团,宋嘉礼只把这当成是场简单的玩闹,被他偶尔肢体接触到的姜泗月心里却痒痒的,升起了别样的心思,但胆小如她却不敢像苏荞一样放肆毫无顾忌的去触碰打闹,只能简单的拦着宋嘉礼不让他靠近。

    “没意思”

    对方很快缴械投降,去寻找别的小伙伴玩新的游戏,姜泗月心中那股畅快的兴奋感也随着他的离去悄然无踪。

    “看什么呢,你不会喜欢他吧,这个人很讨厌的”苏荞好像看出了她的那点心思,揶揄的笑道。

    “但他长得挺好看的”姜泗月被苏荞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面上飞起了层红霞,恼羞成怒的就要去锤她。

    后面的日子,宋嘉礼偶尔会过来,似路过又或似捉弄,姜泗月却始终没有勇气将自己的名字正式的告诉对方。

    直到升上了初中,大家都有了新生活,两个人再无交集,只是路过班级的时候,她总会放慢脚步,驻足一会儿,透过窗户去看看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我的零花钱又下来了,走,陪我去买书,到时候我看完了借你看”

    宋荞像个大姐头一样揽着姜泗月的肩膀,青春期的校园现在流行着各种各样的言情小说,最受欢迎的还是学校边上小卖部里三十块钱两本的不同类型的恋爱书籍。

    可惜她们家向来都是穷养,她没有零花钱来满足自己看书的欲望。

    “我妈给了我五块钱来买文具,我买了一支笔还剩个几块,我请你吃辣条”

    约定好了的两人在放学铃声悠长而缓慢的响起了以后,就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冲向了学校马路边上的小卖部。

    这个时候小卖部是最忙的时候,除了来回接送的家长,每家店都被堵的密不透风,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和喧哗的谈论,还有偶尔书包和对方的水瓶碰撞两边的人同时发出不满的喟叹声。

    “泗月,你先看着,我去里面找一下书”因为拥挤的程度而不得不放弃两人同行,苏荞独自向里面的更深处探寻。

    她头也不抬的应了声,然后继续挑挑拣拣,看着五颜六色稀奇古怪的零食,又看了看手里少的可怜的纸币,只能叹了口气做迎风流泪状。

    可惜手头的钱不够…

    姜泗月攥着包卫龙辣条在旁边默默黯然神伤,这时透过嘈杂沸扬的人声,她准确捕捉到了一道随意慵懒的少年音。

    “喂,那边的,不好意思,你手中的卫龙辣条可以给我吗?”

    “是在叫我?”

    姜泗月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卫龙辣条递去,抬头望去的瞬间却看直了眼,她向来抵挡不住美色,这次也毫无例外,因为眼前的人长得太好看了。

    人群的拥挤而变得凌乱的碎发,少年眉眼清隽,脸庞的弧度线条像是米开朗琪罗手下的艺术品。

    在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紧绷着的脸忽然就放松了下来,眼中的光像黑夜中璀璨的流星,两颗小虎牙让他的五官更加的融合,彰显青春张扬。

    那个笑容如同寒冬冰雪初消融探进冰层的阳光,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辉。

    这就是姜泗月与闻云骁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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