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杯从手中滑落,跪坐在地的人撑着地勉强稳住身形。磕在地上的双膝散发着刺痛,因身子无力,梅子只能靠在凳旁。

    面上是狰狞的神色,她看着地上的水渍,怒骂那两人下手真狠毒。

    “这到底给我下了多少药?!我喝了一壶败毒散都无济于事!”

    虽然知晓过于热情便是存有陷阱,可这埋的也太深了吧!打算让她坐在地上到明天吗?

    果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入夜,溪塔村再次陷入死寂。一条麻绳从四楼放出落下一道黑影。

    张毕见甩着因跳下而震麻的腿,向上招手示意林尘安全可下。

    两人避开正门选择在挨着隔壁高楼过道的窗逃离,此处位置狭窄,只能一前一后行走。

    走出过道四周张望一番,张毕见对林尘歪了歪头,“没人,矮身跟上。”

    “这出去走多久到刚子家?”林尘压着嗓子。

    “沿着环形河道右走,门前支着棚子的就是。”张毕见回忆今早刚子离去的路线答。“林兄,你我二人前去,且不说能保证能救出人,就你我安全都不知能否保证。”

    “司叔武艺高超,见识广,这次我们兵分两路,就是对他有极大的信心。”林尘眸光坚定,看的张毕见心一晃,有些不知味的情绪在心底漫开。

    一路贴着高楼来到刚子楼外,两人还没有其他动作就被捂着嘴拖入堆满木箱的角落。

    “大人。”

    老耆长司叔低声道,见林尘认出自己便松开手,“周边地形兄弟们都打探的差不多,大人和郎君先跟我去安全处。”

    远离圆心村落的林间,布置好人手看护的司叔把探取来的情报一一告知。

    三十一年前的溪塔村,原址正是阿弎带张毕见他们留宿一夜的村落。

    直到某日大伙从一座王陵回来,村里便开始大小不断的怪事。

    先是陆陆续续有人好端端的爆体而亡,后是夜间不少户的孩子凭空消失,一村人上上下下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都没寻到人。

    村中的巫师卜卦得知,这是王陵那位大人对他们的造访极为不快,扰了他安息要降下诅咒于溪塔村。

    自那后溪塔村人心惶惶,无论村里人用尽各种法子甚至是献祭都无济于事。

    更是在猛虎突然出没在村内后,许多村民受不住时时刻刻都担忧着小命,纷纷搬出溪塔村在外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正当村中人都开始收拾家当离开这生长的地方时,一位浑身散发着超凡脱俗的仙长骑着白鹤出现,赐给溪塔村人一处福泽之地作为新居。

    来到新居,每户人家都领到一栋外观精美的高楼。

    在这里,他们不愁吃不愁穿,只要供奉仙长就能得到书不尽的财富,代价就是不能擅自跨过林外河道去往外界。

    一开始众人还有些耐不住不与外界联系,可呆在山里久了,发现山中的生活与外无不同,更比外界有滋味。

    有猛虎使者作为保护神,他们开始对每月都会误入的不少外村展开使役,供己为乐子。

    不会有官府的人管,不会有人惩罚。

    在这,他们溪塔村的人有自己的一套礼法,他们信奉,遵循并尊敬。

    这是仙长赐给他们的福泽,他们享受,他们沉沦。

    转变自十五年前,仙宫开始招收弟子起。

    弟子由神使选中,被选中的弟子往后便住在仙宫与凡尘断开一切。为安抚弟子家人,仙宫也会给出令人无法拒绝的补偿。

    无论是金银珠宝、权利,还是长生不老药。只要他们的家人开口,仙宫从不拒绝。

    自然,接受补偿后的人家必须把弟子送到仙宫外,否则便会降下惩罚。

    有接受补偿的人家不愿儿女离去,试着绑了他人送去,仙宫并无责备。

    自此,外村人便成为溪塔村人眼中的香饽饽。使役完还能代替至亲去仙宫,这等好事不会有人放过。

    只是近来不知外界发生何事,越过河进来的外村人越来越少。

    可仙宫择人并未停下,不是所有人都愿了去红尘事,去仙宫过修行的苦日子。因此,他们一行人的出现,惹得本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溪塔村人眼红起来。

    “……大夏的礼法旨不在束缚,在求和。”

    林尘呼出一口气,续道:“司叔联系到保和队么?”

    保和队是远占县范围内的百姓自发组织的民间护卫队,时常在官府办案时给予援助。

    “信件已在今早传出,想必现已收到,就看他们能否进入溪塔村地界。”司叔往外察看,对身旁的弓手指道:“东偏南分叉最低的树上,那只身上泛光的鸟雀。”

    “是。”

    弓手立刻放箭,等张毕见注意到时,树上的鸟已被射落。长箭贯穿,濒死地舞动黑羽,想要尽最后一丝气力飞于天际。

    一阵寒意顷刻笼罩下来,他飞奔过去抱起黑鸦,脑子雾蒙蒙的无法思考任何。

    “淑清?”

    他闪出去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着实把林尘吓到,紧忙走前看清他怀中紧紧抱住的大黑鸦,顿时明白他失态的起由。

    “司叔?”射杀黑鸦的弓手眼见两人不寻常的状态,有些心慌地看着老耆长。

    不会误杀了吧?

    司叔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抚,来到张毕见跟前蹲下,“伤了郎君所爱我之罪,任凭郎君处置。”

    处置这词也太严重了。林尘不赞同的轻蹙眉,可张毕见眼中的悲意让他说不出求情的话。

    也罢,既然是司叔与淑清之间的事,那就由他二人商议。

    唇微微抿着,张毕见看清楚手中逐渐冷下的黑鸦,悲伤一点点消散。

    他想笑,真的,因为这只黑鸦不是华影。

    虽然两只黑鸦外形无大差别,可张毕见望着那无波澜的黑眸,真真切切知晓这不是豆眼漆黑如曜石,小气又贪玩的华影。

    他不敢笑,死去的不是华影他应该感到心安,应该心安窃喜。

    不知何时开始,他不再是可用正一词言说之人。

    僵硬地扯着笑让司叔别愧疚,直言生死有命,亲手把这牵扯他心中阴阳混沌的黑鸦掩埋在厚厚的泥土下。

    众人在此地休整,生活易暴露位置,采食的几人便把能吃的果子分批摘了几次。

    把干净的果子放在洗过的芭蕉叶上,跟林尘和司叔说了声,弓手抱着满怀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果子坐到张毕见身边。

    挑出最大最红的果递给张毕见,“郎君你吃。”

    盯着沾着水珠的果子,张毕见在弓手紧张的注视下接过咬了口,“很甜,多谢。”

    “这还有呢!都很好吃。”见他喜欢,弓手立马把用蕉叶裹住的一堆果子递上前。

    过程中一颗青果从受不住挤压的蕉叶边缘跳出一路翻滚,弓手麻烦张毕见抱住果子,自己去捡。

    蹲在树丛旁手未触及,弓手眼睁睁瞧着果子被一只破开树丛的脏手抢去,立马警戒抽出腰侧长刀,厉声喝道:“谁在那!”

    “滚出来!”

    急促地喘着气,艰难咽下腥舔的唾液,梅子举着匕首眼神不放过周遭的风吹草动。

    不知哪处传来猛烈的动静,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跑走。

    她只是嘴上逞强,真见那一路尾随的东西要现身,才不傻傻地干站着,能让她死算那玩意厉害。

    风在耳边刮过留下凉意,下摆早在逃窜中染上泥泞,被划烂的衣袖露出可怖的交错纵横的伤口。

    不知是被什么绊了下,梅子一个踉跄往前扑,来不及检查伤口快速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只要跑下去,只要不回头,她就能逃出生天。

    像以往的一次又一次那般。哪怕满身伤痕,只要一处安稳地让她喘口气,她就会振作起来,如往常一般背着竹篓,路过不喜的人,赏他们个倍儿大的白眼。

    也不知给她跑去哪儿,回过神发觉跑到处不熟地。

    白霜裹满似得蒹葭与肩齐高,水声响亮的溪流像是涌动的透亮翡翠。本是一副清幽的天外之境,梅子无心享受,心如擂鼓震响得她每根筋拉紧。

    也就是被水流阻断脚步停了刻,身后蒹葭走出两人手持利剑的熟人。

    “小梅,”身形清瘦的男人一副书生脸,他手持带血利剑,眼眸盛满不忍,“别怕,一会儿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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