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余待散宴之后,乘着皇上留官员在书房里议事的时候,在宫里闲转了起来。今夜月亮透着淡淡的光晕,远远望去,倒是格外的雅致。

    宋池余抬头看着四周朱红的宫墙,她用了一生都想进来的地方。‘

    思绪放空,竟未察觉自己己然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处。

    那宫殿破败萧条,仿佛不是这华丽宫殿里的建筑,与殿前灯火阑珊的景色完全不同,朱红色的宫门已然褪色,宫门被虚掩着,周围还有一些零落的纸钱,无一不透着诡异。

    宫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正欲转身离开,却不料从宫门内传出女子低低的哭泣声,宋池余侧目,就看到虚掩着的宫门里透着微若的光亮。

    冷汗瞬间冒出,宫里最忌讳纸钱和哭丧,这般明目张胆的祭拜,究竟是何人?

    一瞬间,脑中闪过几丝诡异恐怖的想法,随即摇头否认,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鬼神,多是人吓人。

    饶是有,那又怎么样,她本就是从死生之地重回来的人,这么说,她是不是也算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

    想到这儿,宋池余便也不害怕了,她斟酌了一下,抬腿迈向那道宫门。

    院中,纷纷扬扬的白色纸钱洒落一地,大大小小的蜡烛摆放在院中间,映得院中灯火通明,高大的桐树将庭院上空遮得严严实实,院中一圈圈蜡烛的中央坐着一女子,正背对着宫门向面前的火盆里烧着低钱。

    “阿蛮……你在那边要好好的……”

    “我苦命的阿蛮哟……”

    “你再等等……马上了……”

    女子低低啜泣,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己然沙哑了。

    阿蛮……是谁?

    宋池余微微思索,怎么也没有想明白阿蛮是谁。

    再定晴瞧去,那女子肩膀一耸一耸,随即传来她疯狂又尖利的笑声,她竟是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凄凉,冷冽进了骨子里。

    突然,狂风大作,桐树的叶子被风刮到地上,火盆里还泛着火星的纸钱被风吹的到处都是,漫天遍地。

    宋池余美眸微迷,看着这壮阔的一幕。

    “帝家薄情,吾儿丧命,天道可泣,世间难匿……”

    那女子笑着笑着又唱了起来。

    好不惨凉。

    突然,肩膀被人按住,宋池余猛得转头,对上的是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眸,只是那笑意清冷,似乎未达眼底。

    陆朔?

    正欲行礼,却被他一把按住,示意她莫要出声。

    今日的接风宴就是为他备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料她再想,就见陆朔面上满是心痛朝那座宫殿拜了拜,随后宋池余被他带着离开此处。

    靠近宫宴的一处回廊处,宋池余稍稍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臣女拜见六皇子。”

    陆朔将她的举动收入眼底,眼眸微深。

    “不必多礼。”

    “方才你怎么会在那里?”

    陆朔缓缓问道,手中把玩着那串泛着油光的佛珠。

    “头一次见宫中盛景,心中欢喜,一时间竟迷了道,稀里糊涂就走去了那里。”

    宋池余垂上眸子,掩盖住眸中的神色。

    她总觉得,这位六皇子不如他表面上的那般温润如玉。

    陆朔观察着对方面上的神色,见后者不卑不亢,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唇角微微一勾。

    方才宴厅里的盛景还少吗?可她表现的那般端庄冷静,他可不认为宋池余会被冷宫的景色迷了眼。

    看来这位宋家新找回来的小姐,并不简单。

    “今日是大哥的忌日,刚才被关着的那位是静妃。” 陆朔开口道。

    宋池余眉头一皱,静妃?大皇子陆蛮的生母。

    世人皆知,大皇子在五年前,在出宫狩猎之时,从马背上摔下来,死了。

    今日,竟是大皇子的忌日。

    静妃出身落魄世族,又不得圣心,大皇子虽位列皇嗣之首,仍旧不得皇帝宠爱。

    只记得五年前,大皇子的葬礼只是小办了一下,便也就了了。

    可今日,宫里却在这样的日子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宋池余望向不远处的那座宫殿,在众多金璧辉煌中显得尤为炸眼。

    是啊……

    自古帝家最薄情

    若非如此,她前世也不会走到那种地步。

    “宋二小姐?”

    陆朔的声音传入耳中,将宋池余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嗯?”

    “静妃丧子之痛难免,你莫要惊了才是。”陆朔声音温柔,如同阳春三月的暖阳一般。

    “没有,谢殿下关心。”宋池余不知道这六皇子的为人,便也近宜适中的回应了。

    “下月初七花朝节过后,京中贵府子弟会在紫云山举办一场春禊宴,你初到燕京,想必也未曾见到过,若是你想来,就一起参加吧。”

    宋池余眯了眯眼……春禊宴?

    她若不去,如何能看到那样好的一场戏呢……

    “臣女会去的。”

    宋池余应下了。

    “若无其它事,臣女就先退下了。”宋池余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若是被人发现她和六皇子单独在这里,纵使没什么,也是有口说不清了。

    陆朔望着宋池余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眼中神色莫名。

    半晌,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宋池余刚转过这道走廊,一侧茶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一股大力将她拽了进去。

    宋池余心下一跳,猛地拔下头上的珠钗朝他刺去。

    只一瞬,珠钗己落入那人手中。

    “我。”

    声音传入耳中,只一个字,宋池余便知道了来人是谁,宋池余渐渐抚平心绪。

    偌大而昏暗的茶室寂静无比,唯有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萧小将军,可有何事?”

    萧故渊慢慢逼进,宋池余呼吸微乱,别过脸去。

    “想不到你这边既勾住了太子,转头又去找了六皇子,太子知道么?”萧故渊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不劳萧小将军挂心。”

    宋池余皱眉,这人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

    “你想做皇后。”

    萧故渊看着宋池余那双丹凤眼,肯定,而不是在问。能对皇室左右开弓,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别的。

    宋池余双目放大,有一瞬间,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少年和前世那个冷冽的男人重合。

    云雾渐渐散开,月光透过雕窗洒进茶室里,荡起一片涟漪。

    见宋池余不答,便是默认了。

    握住她手腕的手慢慢松开,萧故渊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你走吧……”

    宋池余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少年鲜衣怒马,眼角泛红。

    “我不想。”宋池余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茶室内。

    “当真?”

    “当真。”

    宋池余这一世是真的没有想过再去争那个皇后之位。

    这一世,她要让陆云旗死无葬身之地,她恨陆家入骨,又怎会再嫁陆家人?

    萧故渊眸□□发深遂,尤如一个一探无垠的深潭,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吸入潭中。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萧小将军很开心。

    “很好。”

    声音有些酥酥麻麻的,挠的宋池余心下发痒。

    她不知道的是,那只正对着萧故渊的耳朵早已红的彻底。

    “小姐……小姐……”

    门外传来云溯的声音。

    宋池余顿了顿,朝他道:“告辞。”

    萧故渊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递给宋池余,宋池余不明所以。

    “给我做什么?”

    萧故渊指了指她外袍后边的一条口子。

    “刚才便看到了。”

    “你……”

    宋池余有些疑惑,这袍子用的是上好的料子,不会轻易地毁坏,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我穿你的,难免遭人怀疑。”

    “你我外袍相仿,不刻意看的话,发现不了什么的。”

    宋池余只得同意,与萧故渊互换了外袍。

    穿上他的衣服,虽有些不合身,但也能穿一会儿。

    待宋池余走后,萧故渊看着手中的海棠珠钗,眸中荡起一抹笑意。

    那抹笑意味如春风,竟连他也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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