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那一场肆意的喜欢炙热得明目张胆，却和这世间大多数懵懂莽撞的恋情一般，以令人神伤的黯淡收场。
好在，我们都放不下，也忘不了彼此。
——2021年秋
午后艳阳高照，晒得人脑袋发晕。
也只有这会儿的阳光，才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今年恐怕要过个暖冬。事实上，据气象专家说，今年是安州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方才进入十月份，国庆假期刚过，气温直线下降。
尤其早晚，冷得让人怀疑已然入了冬。也只有午时的温度，才会让人觉得有点儿秋天该有的样子。
办公楼里的茶水间这会儿很热闹，大家挤在一起聊起了八卦。
六姐瞅了眼外头的阳光，扯了扯身上的薄毛衣，感叹一声：“今年冬天这个温度，得玩儿死人。”
芊芊接起话头：“可不。就照现在这个温度，冬天必然暖和不了。这煤价啊，又得好涨了。我奶奶住四合院，不得不烧煤。她前几天去买了一吨煤，你们猜多少钱？”
众人七嘴八舌问：“多钱？”
芊芊张开两手，又翻了个个儿：“两千大洋，还买不到好的。”
“啧啧，从去年年底开始，这煤价已经断断续续疯涨了一年了。可是好了煤老板们了，一个个这得多赚钱啊。”
“可不是。趁着这一波煤炭价格飞涨，买股票的和卖信息的也全都跟着吃了一波肉。尤其那些卖信息的，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能月入几万。打工人实名羡慕。”
六姐“啧”了一声：“他们那算什么肉，那叫吃肉沫。最赚钱的是那些个领头的煤老板，日入千万不成问题。”
！！！
“这么多！！！”
六姐的朋友认识几个煤老板，她说的话可信度挺高。
“昂，”六姐说，“保守估计吧。”
！！！
还保守估计！！！
茶水间里瞬间炸了锅。
众人震惊完毕，端着水杯回到座位上，这八卦还没聊完。反正距离上班还有会儿时间，再接着唠。
芊芊抱怨家里催婚，各种安排相亲。
“啊，我才二十三，为什么家里人给我一种我已经三十二了的感觉？天天安排相亲，好像我再不结婚，就要砸他们手里了似的。”
“死丫头你点谁呢？三十二的在这儿呢！”六姐横了她一眼，又笑眯眯说，“你不想相亲啊，把资源让给姐姐。年下也挺香，姐姐不嫌弃。”
芊芊立刻笑嘻嘻：“行，给你。孝敬姐姐了。”
一道倩影自独立办公室里走出来，轻盈掠过众人身旁，加入午休聊天：“芊芊好样的，千万别入套。一旦入了套就完蛋了。你以为结了婚就好了？不会。婚后接着就是催生。你以为生了孩子就好了？不会。还得管你小孩在哪里上学，成绩怎么样。再然后，你小孩结婚没，有孙子没……你的一辈子，一眼看到头了，就这么被催逼着一路走到头了。”
“噫，许姐，”芊芊打了个寒颤，“你不带这么吓唬小孩儿的。”
“所以呀，”许文曳娇俏一笑，指着六姐道，“要向咱们六姐学习，年龄焦虑要不得。”许文曳说到这里，六姐配合做了个撑下巴的傲娇动作。许文曳又道，“国外哪个年纪段的女人都活得很潇洒。我们国内啊，女人一旦到了二十大几，感觉天就要塌了。”
话落，她又笑呵呵道：“六姐除外，我除外。”
六姐特别配合地应声，给了大伙儿一个高贵冷艳的眼神：“那是。”
“哈哈哈，”办公室里年纪最小的实习生麻麻说，“我其实还挺向往婚姻的。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是看着童话故事长大的，面对婚姻咱就一整个不惧。”
“喔，童话故事啊，知道为什么故事到王子和公主结婚就结束了吗？”
麻麻很喜欢跟许文曳聊天，立刻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问：“为什么？”
“因为，再写下去就不是童话故事了，”许文曳真是个破坏美梦的杀手，稳准狠给了一刀，“——是鬼故事。”
“哈哈哈哈。”她这番话引得六姐和芊芊一众老员工哈哈大笑，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对了个眼神。
“切，”麻麻噘着嘴，小小声说，“搞得就跟你结过婚似的。”
“麻麻同学，我听到了哦。”许文曳搂住麻麻的肩膀，“我是没结过婚，但我看过结过婚的人啊。”
不止看过，还看过许多。
“是啊，我们这份工作做久了啊，容易恐婚恐育。”六姐收了调笑，说，“我们的原生家庭，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毛病。婚姻关系呢，又构建在原生亲密关系之上。地基不稳当，随便来点儿自然灾害，房子很容易就塌喽。”
这事儿不能聊，一聊就得牵扯出许多话题来。
芊芊一转头，许文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只余一个高挑纤细的背影。她感叹了一声：“我们老板真漂亮，连背影都美得惊心动魄。”
眼看人就要走出去了，她又忙喊道：“许姐，你干啥去？”
许文曳上午收到了刘应淼给发的微信，先甩给她一张照片，又发来一大段话。
——【许文曳妈妈刘美人】：这男人挺不错，好看，有能力。中午一起吃个饭，妈妈已经给约好了。[眯眼笑.jpg]
后面又甩了一个地址，是她公司附近的一个小餐馆。
许文曳应道：“相亲去。”
“噫，刚还鼓励我别入套呢，转头自己就入套，啪啪打脸。”
许文曳扭头，往唇畔竖了一根手指，轻声说：“嘘，给我留点儿面子吧。”她嫣然一笑，“芊仔仔，看穿不要戳穿嘛。”
芊芊嘤嘤嘤向六姐求证：“六姐，我们老板刚刚是又给我施美人计了吗？”
“她还用施？”六姐把她的脑袋推回去，淡定说，“她只要往那儿一站，什么都不用做，一大帮子人得朝她施美人计。”
许文曳从公司里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而后，扭头走向旁侧的小餐馆。小餐馆距离公司两百米左右，走几步就到了。
是的，她要去相亲了。
生活在这个大漩涡里，哪怕脑子再坚定，还是会被时代裹着走。
什么年龄，就要做什么年龄该做的事儿。
许文曳大大喘了一口气。
近段时间以来，总是觉得胸腔憋闷，最近好似越发严重了。
去医院查过，身体健康得很。一项项指标都表明，什么毛病都没有。但她总是觉得很不舒服，这就让人很奇怪了。
相亲对象坐在窗户边，远远看见了她，朝她招手打招呼。笑的时候，桃花眼眯起来，脸颊上的两个酒窝很惹眼。
确实挺好看。
许文曳也抬手打了个招呼。
菜已经点好了，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看来，这男人在刘应淼那儿做过不少功课。
现代相亲，跟做买卖基本上类似。男女双方的优势全都放在天平两端，各自觉得称重差不多，看对了眼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心不心动，是其次。
爱不爱的……
“嘿，谈爱就俗气了。”这是眼前这位男士的观点。
男士认为，经营婚姻关系首先要把利益放在第一位。至于婚后嘛，双方利益的需求点如果能一直契合，爱不爱的，真的没那么重要。
许文曳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居然活在了一个谈爱都觉得俗气的时代里……不得不让人发笑啊。
男士也笑了，那酒窝这会儿看起来可真的是一点都不甜。他笑问：“你笑什么？不认可我说的？”又道，“你笑起来可真好看，我爱看。”
饭桌上突兀地插入一道声音：“我也爱看。”与此同时，许文曳的身旁坐下了一个男人。
男士愣了一下，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而后笑了。他亲昵地对许文曳道：“我听阿姨说，有人会打搅你相亲，还真遇到了。”
说着，他给许文曳夹了一筷子菜，大有把她身旁的男人忽略到底的架势。
只是，许文曳却道：“不好意思，这回不是打搅。很抱歉，”说着，她站起身，“我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
而后，她再没搭理身后的相亲对象，转身出了餐馆。
身后的男人愣了一下，也跟了出来。许文曳往公司走，男人紧追几步。很快，两人并肩。
男人道：“你利用了我。”
“是啊，”许文曳大方承认，“他长得挺不错，我还以为可以聊一聊。但他说完第一句话，我就听不下去了。谢谢你帮我解困。”
刘子前仰头做了个骂天的口型。
许文曳瞥了他一眼，又道：“服务很到位，但我不会付你钱的。”
话落，她朝前紧走几步，甩开刘子前。
刘子前这回把那句骂天的话骂出了口。
许文曳一路快步回到办公室，打开抽屉，翻箱倒柜找东西。合伙人张铭月敲敲门进来，道：“你这是撅着个腚找啥呢？霹雳哐啷，抽屉都要给你造完了。你起开，我来帮你找。”
许文曳已经找到了，她蹲在桌子下面拿住相框看了眼。
相册中，她和一个男生互相对视。男生凝视着她，眼神里的情绪浓烈得化不开。
背景是大理的玉龙雪山。
这张照片是韩邀月拍的。
拍完洗出来装好，一式两份。一个送给了许文曳，一个卖给了易欢。当然，韩邀月狠狠敲诈了易欢一笔。
这是许文曳手中唯一一张易欢的照片。
她上大学，开工作室，一直随身带着。从来也不往外面摆，就塞在抽屉最底层让它吃灰。
近几年之所以露面频繁，也是因为刘子前太讨人厌。
刘子前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许文曳的每一次相亲，都会被他破坏。每一次，许文曳必须得多看几眼易欢的照片。
看在易欢的份儿上，她就多容忍他一下。
许文曳看了两眼，觉得胸腔里的气散下去了，把相框再塞回抽屉。她站起身，道：“明后两天去隔壁市参加讲座，咱们俩一起去。”
张铭月眼见她又把相框给藏进去了，她按下没说，只道：“你时间ok吗？不是18号要去神山参加婚礼吗，伴娘不得提前去？”
“ok的。我后天下午早走一会儿。”许文曳收拾资料，参加姚问的婚礼挺重要，参加讲座也同样重要，“我们的业务模式，必须得有所突破了。走到现在，急需改革。”
工作室至今已经建立了三年。
自2015年年初和刘应淼聊完后，许文曳卸下了赚钱买房的重担。选择专业不再以赚钱为第一驱动力，她闭着眼问自己：我喜欢什么？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许文曳大学选了心理学专业。大学期间，她没再打工赚钱，而是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
原本计划至少得拿个博士学位。她计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省吃俭用一点，全力读个几年书没问题。
只是，她低估了自己全力投入的成效。本科第一年，许文曳就已经把本科的全部内容学完了。
后面两年，她找了关系比较近的研究生师姐，经常问问题。问题问得多，书看得也多。这一看，就把研究生阶段的内容也学完了。
脑子里灌了一堆理论性知识，许文曳不想再继续往里装了。于是，便在大四实习的时候出来开了个工作室。
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想，只有半年的实习经验，而后就开了工作室。但没想到，这工作室居然一步步做起来了。
再后来，研究生师姐张铭月成了她的合伙人。有了她的加入，工作室发展很迅猛。
而现在，在工作室开展的第三年，遇到了发展瓶颈。
就连六姐都说：每天接触太多的个案，看到想吐，看得对婚姻很失望。
……
张铭月点点头，她也很重视这次学习：“我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我们一起去。”
末了又道：“你真的不去我给你介绍的那人那儿看看吗？”
学心理学的，总觉得别人心理有点儿问题。
张铭月就是这么看待许文曳的。
许文曳每次都没好气地嚷她一句：“管好你自己。”
但这回，许文曳没有嚷她。
只是平静说：“不去。”
张铭月笑了：“哎呦，反抗力度小了嘛。不错呦，我等你松口的那一天。”
好在，我们都放不下，也忘不了彼此。
——2021年秋
午后艳阳高照，晒得人脑袋发晕。
也只有这会儿的阳光，才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今年恐怕要过个暖冬。事实上，据气象专家说，今年是安州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方才进入十月份，国庆假期刚过，气温直线下降。
尤其早晚，冷得让人怀疑已然入了冬。也只有午时的温度，才会让人觉得有点儿秋天该有的样子。
办公楼里的茶水间这会儿很热闹，大家挤在一起聊起了八卦。
六姐瞅了眼外头的阳光，扯了扯身上的薄毛衣，感叹一声：“今年冬天这个温度，得玩儿死人。”
芊芊接起话头：“可不。就照现在这个温度，冬天必然暖和不了。这煤价啊，又得好涨了。我奶奶住四合院，不得不烧煤。她前几天去买了一吨煤，你们猜多少钱？”
众人七嘴八舌问：“多钱？”
芊芊张开两手，又翻了个个儿：“两千大洋，还买不到好的。”
“啧啧，从去年年底开始，这煤价已经断断续续疯涨了一年了。可是好了煤老板们了，一个个这得多赚钱啊。”
“可不是。趁着这一波煤炭价格飞涨，买股票的和卖信息的也全都跟着吃了一波肉。尤其那些卖信息的，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能月入几万。打工人实名羡慕。”
六姐“啧”了一声：“他们那算什么肉，那叫吃肉沫。最赚钱的是那些个领头的煤老板，日入千万不成问题。”
！！！
“这么多！！！”
六姐的朋友认识几个煤老板，她说的话可信度挺高。
“昂，”六姐说，“保守估计吧。”
！！！
还保守估计！！！
茶水间里瞬间炸了锅。
众人震惊完毕，端着水杯回到座位上，这八卦还没聊完。反正距离上班还有会儿时间，再接着唠。
芊芊抱怨家里催婚，各种安排相亲。
“啊，我才二十三，为什么家里人给我一种我已经三十二了的感觉？天天安排相亲，好像我再不结婚，就要砸他们手里了似的。”
“死丫头你点谁呢？三十二的在这儿呢！”六姐横了她一眼，又笑眯眯说，“你不想相亲啊，把资源让给姐姐。年下也挺香，姐姐不嫌弃。”
芊芊立刻笑嘻嘻：“行，给你。孝敬姐姐了。”
一道倩影自独立办公室里走出来，轻盈掠过众人身旁，加入午休聊天：“芊芊好样的，千万别入套。一旦入了套就完蛋了。你以为结了婚就好了？不会。婚后接着就是催生。你以为生了孩子就好了？不会。还得管你小孩在哪里上学，成绩怎么样。再然后，你小孩结婚没，有孙子没……你的一辈子，一眼看到头了，就这么被催逼着一路走到头了。”
“噫，许姐，”芊芊打了个寒颤，“你不带这么吓唬小孩儿的。”
“所以呀，”许文曳娇俏一笑，指着六姐道，“要向咱们六姐学习，年龄焦虑要不得。”许文曳说到这里，六姐配合做了个撑下巴的傲娇动作。许文曳又道，“国外哪个年纪段的女人都活得很潇洒。我们国内啊，女人一旦到了二十大几，感觉天就要塌了。”
话落，她又笑呵呵道：“六姐除外，我除外。”
六姐特别配合地应声，给了大伙儿一个高贵冷艳的眼神：“那是。”
“哈哈哈，”办公室里年纪最小的实习生麻麻说，“我其实还挺向往婚姻的。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是看着童话故事长大的，面对婚姻咱就一整个不惧。”
“喔，童话故事啊，知道为什么故事到王子和公主结婚就结束了吗？”
麻麻很喜欢跟许文曳聊天，立刻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问：“为什么？”
“因为，再写下去就不是童话故事了，”许文曳真是个破坏美梦的杀手，稳准狠给了一刀，“——是鬼故事。”
“哈哈哈哈。”她这番话引得六姐和芊芊一众老员工哈哈大笑，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对了个眼神。
“切，”麻麻噘着嘴，小小声说，“搞得就跟你结过婚似的。”
“麻麻同学，我听到了哦。”许文曳搂住麻麻的肩膀，“我是没结过婚，但我看过结过婚的人啊。”
不止看过，还看过许多。
“是啊，我们这份工作做久了啊，容易恐婚恐育。”六姐收了调笑，说，“我们的原生家庭，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毛病。婚姻关系呢，又构建在原生亲密关系之上。地基不稳当，随便来点儿自然灾害，房子很容易就塌喽。”
这事儿不能聊，一聊就得牵扯出许多话题来。
芊芊一转头，许文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只余一个高挑纤细的背影。她感叹了一声：“我们老板真漂亮，连背影都美得惊心动魄。”
眼看人就要走出去了，她又忙喊道：“许姐，你干啥去？”
许文曳上午收到了刘应淼给发的微信，先甩给她一张照片，又发来一大段话。
——【许文曳妈妈刘美人】：这男人挺不错，好看，有能力。中午一起吃个饭，妈妈已经给约好了。[眯眼笑.jpg]
后面又甩了一个地址，是她公司附近的一个小餐馆。
许文曳应道：“相亲去。”
“噫，刚还鼓励我别入套呢，转头自己就入套，啪啪打脸。”
许文曳扭头，往唇畔竖了一根手指，轻声说：“嘘，给我留点儿面子吧。”她嫣然一笑，“芊仔仔，看穿不要戳穿嘛。”
芊芊嘤嘤嘤向六姐求证：“六姐，我们老板刚刚是又给我施美人计了吗？”
“她还用施？”六姐把她的脑袋推回去，淡定说，“她只要往那儿一站，什么都不用做，一大帮子人得朝她施美人计。”
许文曳从公司里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而后，扭头走向旁侧的小餐馆。小餐馆距离公司两百米左右，走几步就到了。
是的，她要去相亲了。
生活在这个大漩涡里，哪怕脑子再坚定，还是会被时代裹着走。
什么年龄，就要做什么年龄该做的事儿。
许文曳大大喘了一口气。
近段时间以来，总是觉得胸腔憋闷，最近好似越发严重了。
去医院查过，身体健康得很。一项项指标都表明，什么毛病都没有。但她总是觉得很不舒服，这就让人很奇怪了。
相亲对象坐在窗户边，远远看见了她，朝她招手打招呼。笑的时候，桃花眼眯起来，脸颊上的两个酒窝很惹眼。
确实挺好看。
许文曳也抬手打了个招呼。
菜已经点好了，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看来，这男人在刘应淼那儿做过不少功课。
现代相亲，跟做买卖基本上类似。男女双方的优势全都放在天平两端，各自觉得称重差不多，看对了眼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心不心动，是其次。
爱不爱的……
“嘿，谈爱就俗气了。”这是眼前这位男士的观点。
男士认为，经营婚姻关系首先要把利益放在第一位。至于婚后嘛，双方利益的需求点如果能一直契合，爱不爱的，真的没那么重要。
许文曳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居然活在了一个谈爱都觉得俗气的时代里……不得不让人发笑啊。
男士也笑了，那酒窝这会儿看起来可真的是一点都不甜。他笑问：“你笑什么？不认可我说的？”又道，“你笑起来可真好看，我爱看。”
饭桌上突兀地插入一道声音：“我也爱看。”与此同时，许文曳的身旁坐下了一个男人。
男士愣了一下，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而后笑了。他亲昵地对许文曳道：“我听阿姨说，有人会打搅你相亲，还真遇到了。”
说着，他给许文曳夹了一筷子菜，大有把她身旁的男人忽略到底的架势。
只是，许文曳却道：“不好意思，这回不是打搅。很抱歉，”说着，她站起身，“我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
而后，她再没搭理身后的相亲对象，转身出了餐馆。
身后的男人愣了一下，也跟了出来。许文曳往公司走，男人紧追几步。很快，两人并肩。
男人道：“你利用了我。”
“是啊，”许文曳大方承认，“他长得挺不错，我还以为可以聊一聊。但他说完第一句话，我就听不下去了。谢谢你帮我解困。”
刘子前仰头做了个骂天的口型。
许文曳瞥了他一眼，又道：“服务很到位，但我不会付你钱的。”
话落，她朝前紧走几步，甩开刘子前。
刘子前这回把那句骂天的话骂出了口。
许文曳一路快步回到办公室，打开抽屉，翻箱倒柜找东西。合伙人张铭月敲敲门进来，道：“你这是撅着个腚找啥呢？霹雳哐啷，抽屉都要给你造完了。你起开，我来帮你找。”
许文曳已经找到了，她蹲在桌子下面拿住相框看了眼。
相册中，她和一个男生互相对视。男生凝视着她，眼神里的情绪浓烈得化不开。
背景是大理的玉龙雪山。
这张照片是韩邀月拍的。
拍完洗出来装好，一式两份。一个送给了许文曳，一个卖给了易欢。当然，韩邀月狠狠敲诈了易欢一笔。
这是许文曳手中唯一一张易欢的照片。
她上大学，开工作室，一直随身带着。从来也不往外面摆，就塞在抽屉最底层让它吃灰。
近几年之所以露面频繁，也是因为刘子前太讨人厌。
刘子前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许文曳的每一次相亲，都会被他破坏。每一次，许文曳必须得多看几眼易欢的照片。
看在易欢的份儿上，她就多容忍他一下。
许文曳看了两眼，觉得胸腔里的气散下去了，把相框再塞回抽屉。她站起身，道：“明后两天去隔壁市参加讲座，咱们俩一起去。”
张铭月眼见她又把相框给藏进去了，她按下没说，只道：“你时间ok吗？不是18号要去神山参加婚礼吗，伴娘不得提前去？”
“ok的。我后天下午早走一会儿。”许文曳收拾资料，参加姚问的婚礼挺重要，参加讲座也同样重要，“我们的业务模式，必须得有所突破了。走到现在，急需改革。”
工作室至今已经建立了三年。
自2015年年初和刘应淼聊完后，许文曳卸下了赚钱买房的重担。选择专业不再以赚钱为第一驱动力，她闭着眼问自己：我喜欢什么？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许文曳大学选了心理学专业。大学期间，她没再打工赚钱，而是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
原本计划至少得拿个博士学位。她计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省吃俭用一点，全力读个几年书没问题。
只是，她低估了自己全力投入的成效。本科第一年，许文曳就已经把本科的全部内容学完了。
后面两年，她找了关系比较近的研究生师姐，经常问问题。问题问得多，书看得也多。这一看，就把研究生阶段的内容也学完了。
脑子里灌了一堆理论性知识，许文曳不想再继续往里装了。于是，便在大四实习的时候出来开了个工作室。
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想，只有半年的实习经验，而后就开了工作室。但没想到，这工作室居然一步步做起来了。
再后来，研究生师姐张铭月成了她的合伙人。有了她的加入，工作室发展很迅猛。
而现在，在工作室开展的第三年，遇到了发展瓶颈。
就连六姐都说：每天接触太多的个案，看到想吐，看得对婚姻很失望。
……
张铭月点点头，她也很重视这次学习：“我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我们一起去。”
末了又道：“你真的不去我给你介绍的那人那儿看看吗？”
学心理学的，总觉得别人心理有点儿问题。
张铭月就是这么看待许文曳的。
许文曳每次都没好气地嚷她一句：“管好你自己。”
但这回，许文曳没有嚷她。
只是平静说：“不去。”
张铭月笑了：“哎呦，反抗力度小了嘛。不错呦，我等你松口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