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歌的舅舅赵成华，作为外婆五个子女中唯一的儿子，他也没有辜负这个家庭为他的付出，在贫苦的八九十年代考上了大学，后来一步一步爬上去，在县城做了官，镇上的人都知道他有出息，也都会凭着这点邻里亲戚的关系找他帮忙办事。
赵如意小学没上完没什么文化，又受旧式家庭关系的影响，她从小就将赵成华当成主心骨，以至于自家大事都要汇报询问一番，才肯做决定。
一来二去，赵成华帮扶着家里的姐姐和妹妹，谁从镇上去了县城见他，他都会将别人送来的东西分给她们，当然，她们也没少给他送东西，土鸡蛋、老母鸡，都是自己平日里不舍得吃节假日等赵成华回来才肯做的东西。
简歌上初中时被赵如意带着去赵成华工作的地方见他，不知是借着她还是赵如意自己的名义，赵如意也从赵成华那儿收到不少东西，大多是草稿纸、笔、牛奶这些。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既然接受了，不管是赵如意拿的，还是简歌被迫接受的，简歌都无法抹去这段成为事实的过去。
赵如意每次都说，“你看舅舅对你多好，长大以后要孝敬他，以后工作逢年过节要买好酒送他。”
她每次也都默默听着，厌烦的情绪从不敢表露，受人恩惠者受人脸色，不是很正常？
就像现在，赵成华话尾那句“查的别是假的吧”，不管他作为上位者圆滑，用讥笑的语气说出来，她作为下级，没有反驳嘲讽回去的资格。
做上级多年，赵成华可最不容许的就是别人的顶嘴，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无名小辈。
所以上一世的简歌在听到这些话时，内心恐慌到手抖，要两只手才能握住听筒，然后支支吾吾答我不知道。
她要怎么知道，活了十五年除去镇上小学、初中里少到可怜还不许乱动的计算机课，她打过扫雷、蜘蛛纸牌，还哪有机会接触电脑？
她的网上聊天账号还是在初二的时候请佳佳帮她申请来的，对于网站的网址，她最多也就知道一个3W开头。
只是何不食肉糜，赵成华早已脱离小镇，摇身变成城里人。
简歌不吱声，赵如意也就在旁边看着，还适时帮嘴了句，“你从哪儿查的不知道吗？”
听筒里过于安静，没人说话就将两边的背景音传来传去，赵如意的话那边听见，那边的话这边也听见。
“这加载条动也不动，我们不会卡死在这儿吧？”
“不知道诶，你网站没输错吧？”
两个女生话里带着笑小声讨论着，一个是简婷，赵成华的女儿，另一个简歌听不出来。
赵成华似乎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急，才放缓语气说：“婷婷叔叔家女儿在这，她也是中考在我们家正查成绩呢，怎么我们试了几次都登不上去，你就能查到？”
简歌已经不在意赵成华话里的不信任，她空着的手绕上电话线，卷上几圈忽地松开，连带松开了她心里的拘束。
“我可以查到，你那边查不到可能是网速问题、网站问题，和电脑问题。”
话没说完，只这两句已足够简歌心跳擂鼓，让她鲜活到能嗅到空气中自行车链条的味道。
趁着赵成华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她一鼓作气，心跳仿佛要穿破云霄补道：“不是我的问题。”
啪，挂断。
自行车拦在矮柜前，将电话机这片缩挤得狭小，容下简歌和赵如意都勉强。
简歌像是被冲昏头脑，又或者心跳过快导致的大脑供氧不足，她心慌地想要从这里逃离，从这逼得人喘不过来气的空间逃离。
简歌抬手扒开赵如意阻挡她的身体，歪歪斜斜跑到院子里。
“你这小孩怎么和你舅舅说话呢！我还没讲完你就给挂了，也真是。”
天还昏黄不到黑，柿子树间突兀响起尖锐蝉鸣，将赵如意的唠叨从简歌耳畔驱赶，拦在她的耳朵外。
简歌仰头，眼底映入朵朵厚重的云，那些之后，是湛蓝的天空。
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吗？
二十四岁的她回到了十五岁的夏，推开了林褚时，也没让赵成华的话伤害到她。这两根曾经扎入心里的刺，她现在麻木着徒手拔去。
这样，伤口就会好起来吧……
屋里，赵如意又回拨给赵成华，赔笑着说小孩不懂事，赵成华当着她的面也不好和简歌计较，只说了两句考得不错就要挂。
赵如意又多嘴问了句，“要不要简歌去找佳佳问问从哪查的？”
赵成华估计心里还是不高兴，当做没听见就挂断。
晚饭的时候，赵如意没说简歌，只让她下次不能这样和赵成华说话，人家毕竟是她舅舅。
简歌将没什么味道的米饭塞进嘴里，没点头也没应声，赵如意看在中考分数的份上，还是让这顿饭吃得融洽，没多说什么。
只是后来，关于简歌选择高中的问题上，赵如意还是打电话去问了赵成华，最后简歌没有留在县里，选择了江城一中。
赵如意带简歌去一中报完名，又是老生常谈，说让简歌体谅大人，为了她上一中赵成华也算忙前忙后辛苦，她以后可得孝敬她舅舅。
简歌不想惹赵如意不开心，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分数是她考的，报名是赵如意带她来的，学费是简成功打工挣来的，她上江城一中和赵成华的人际关系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她怎么就不知道赵成华为她忙前忙后了？
再说了，以后赵成华对他亲女儿简婷，才是为她上高中的事忙到头疼。
简歌去江城一中的事定下来后，时间就过得飞快。八月初，江城一中分班考试结束两天结果就出来了，大概是已知分班考试会考什么带来的便利，简歌针对性做过练习之后，考得不错，最后踩着划分的线进入了实验班。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歌脸上不怎么开心，反而心里充满了忐忑。
她是什么实力自己清楚，上一世她的排名在全校百分十五左右，而实验班的排名要求却是全校百分之五。
她能做到吗？换掉前世的老师、同学，再学一次她已经学过的高中知识就会让她的成绩有所不同吗？
简歌整张脸皱在一起，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和赵如意诉说不安，“妈，我想……”
赵如意可不管简歌内心怎么想，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拨通电话，不出意外告诉了赵成华。
简歌见赵如意这副嘴巴咧到耳后根的模样，泄了气。
就这样，八月中旬，江城一中的实验班提前其他班级一周开学，简成功特意从外地回来送简歌去上学。
赵如意给简歌新买的行李箱被塞得满到鼓起来，大盆小盆叠在一起用大红塑料袋装起好方便拎着，还有浅绿色的热水壶，简歌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被简成功护送公交转巴士再转公交，到了江城一中的宿舍。
开学日，宿舍楼特许家长进入宿舍帮忙。
简成功帮简歌将行李抗上三楼，宿舍积了一暑假的灰，一进去都扑鼻，简成功没说什么，进来的时候就看好了打水的位置。
他放下行李，打了水来帮简歌从床铺到书桌都擦一遍，怕不干净又擦一次，然后取出被单、枕头都给简歌铺好，简歌去了教室报到，再回来就看到刚歇下来张望着不知道在找什么的简成功。
“爸，找什么吗？”
简成功累到声音都有些低，“我看你这风扇安不安全，能不能用，夏天热，这窗户外面又有草丛，蚊子肯定多，没风扇不行。”
说着，简成功找到挂壁风扇的拉线一拉，风扇吱呀响着转了起来。
只是很久不用，刚吹出来都是灰尘，简成功离得近吃了一脸的灰，直用手扇。
“简歌啊我和你说，这风扇和门就这样开着一下午，去去灰，等晚上应该就能用，你睡觉的时候头对着另一边，这样不容易感冒也干净些。”
简成功像是不放心，又脱下鞋爬上对他来说窄小的楼梯，将枕头放到了另一头。
简歌看着简成功脱下来的鞋子，边缘早已磨损到掉皮，鞋子也被撑大到变形。这双鞋，不是穿得久了，是穿它的人太劳累，辛勤工作到不知过年到现在又走过多少路。
他昨天夜里一两点才赶回来，今天又起大早送她……简歌鼻子一下就酸了，想起前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她生病，所有人都在逼着她向前走，只有简成功，他会告诉她，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
“爸，别弄了，喝点水吧。”
简歌拿起热水瓶倒进简成功刷过的杯子递给他，氤氲的热气迷人眼，绕啊绕，绕进眼眶里。
怕它掉出来，简歌别开了头。
简成功接过水，质朴笑两声，好似是没看见简歌的不对劲，“女儿长大了。”
“就倒个水。”简成功什么都夸一下，简歌也就敢在他面前回一下嘴。
“我女儿给我倒的水，喝完我就走了。”水还烫，简成功却两三口就喝完放下了杯子。
“你妈还在家等我吃午饭呢，时间不早了，我走了啊。”
“我送你。”
“不用，就两步路。”
简歌不吱声，跟着简成功要走，简成功没办法，就容着她送到了校门口。
学校门口的伸缩栅栏门敞开着，却仿佛像是关着，将父女俩分隔开。
简成功站在外面，回了头挥手，叫简歌回去。
简歌倔强地站在那里，还是父亲拗不过她，先转身离去，她望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肯从校门前离开。
接下来的一周，对简歌就像是白驹过隙，不过眨眼间已是最后一天。
由于明天就要军训，班主任讲完注意事项就离开留同学们自习了。
教室里静悄悄的，偶有同桌间的悄悄话激不起波澜，还不如长到五楼的树木摇曳得欢快。
简歌左手撑着头，右手握着的笔悬在课本上空迟迟不下落，目光出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简歌，简歌！不是有事要去找班主任说？”倪竹见从前排的座位偷偷溜过来，蹲在简歌桌前小声道。
倪竹见是简歌唯一一位室友，她们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四人间就住了她们俩。
简歌迟钝地转过头，倪竹见声音入耳的那一刻，她眼中的迷茫转瞬消逝，被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定取代。
她握紧手里的笔又松开，将它放进文具盒收好后站了起来，“我去了。”
倪竹见抬手握拳给她加油打气，“去吧，老师一定会同意的，这是为你好！”
她的话里显而易见的兴奋有点过头，等简歌身影走出门外，才将压在舌头下的另一句话嘀咕出来。
“老师一定会同意的，这也是为了班级好。”
赵如意小学没上完没什么文化，又受旧式家庭关系的影响，她从小就将赵成华当成主心骨，以至于自家大事都要汇报询问一番，才肯做决定。
一来二去，赵成华帮扶着家里的姐姐和妹妹，谁从镇上去了县城见他，他都会将别人送来的东西分给她们，当然，她们也没少给他送东西，土鸡蛋、老母鸡，都是自己平日里不舍得吃节假日等赵成华回来才肯做的东西。
简歌上初中时被赵如意带着去赵成华工作的地方见他，不知是借着她还是赵如意自己的名义，赵如意也从赵成华那儿收到不少东西，大多是草稿纸、笔、牛奶这些。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既然接受了，不管是赵如意拿的，还是简歌被迫接受的，简歌都无法抹去这段成为事实的过去。
赵如意每次都说，“你看舅舅对你多好，长大以后要孝敬他，以后工作逢年过节要买好酒送他。”
她每次也都默默听着，厌烦的情绪从不敢表露，受人恩惠者受人脸色，不是很正常？
就像现在，赵成华话尾那句“查的别是假的吧”，不管他作为上位者圆滑，用讥笑的语气说出来，她作为下级，没有反驳嘲讽回去的资格。
做上级多年，赵成华可最不容许的就是别人的顶嘴，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无名小辈。
所以上一世的简歌在听到这些话时，内心恐慌到手抖，要两只手才能握住听筒，然后支支吾吾答我不知道。
她要怎么知道，活了十五年除去镇上小学、初中里少到可怜还不许乱动的计算机课，她打过扫雷、蜘蛛纸牌，还哪有机会接触电脑？
她的网上聊天账号还是在初二的时候请佳佳帮她申请来的，对于网站的网址，她最多也就知道一个3W开头。
只是何不食肉糜，赵成华早已脱离小镇，摇身变成城里人。
简歌不吱声，赵如意也就在旁边看着，还适时帮嘴了句，“你从哪儿查的不知道吗？”
听筒里过于安静，没人说话就将两边的背景音传来传去，赵如意的话那边听见，那边的话这边也听见。
“这加载条动也不动，我们不会卡死在这儿吧？”
“不知道诶，你网站没输错吧？”
两个女生话里带着笑小声讨论着，一个是简婷，赵成华的女儿，另一个简歌听不出来。
赵成华似乎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急，才放缓语气说：“婷婷叔叔家女儿在这，她也是中考在我们家正查成绩呢，怎么我们试了几次都登不上去，你就能查到？”
简歌已经不在意赵成华话里的不信任，她空着的手绕上电话线，卷上几圈忽地松开，连带松开了她心里的拘束。
“我可以查到，你那边查不到可能是网速问题、网站问题，和电脑问题。”
话没说完，只这两句已足够简歌心跳擂鼓，让她鲜活到能嗅到空气中自行车链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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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拦在矮柜前，将电话机这片缩挤得狭小，容下简歌和赵如意都勉强。
简歌像是被冲昏头脑，又或者心跳过快导致的大脑供氧不足，她心慌地想要从这里逃离，从这逼得人喘不过来气的空间逃离。
简歌抬手扒开赵如意阻挡她的身体，歪歪斜斜跑到院子里。
“你这小孩怎么和你舅舅说话呢！我还没讲完你就给挂了，也真是。”
天还昏黄不到黑，柿子树间突兀响起尖锐蝉鸣，将赵如意的唠叨从简歌耳畔驱赶，拦在她的耳朵外。
简歌仰头，眼底映入朵朵厚重的云，那些之后，是湛蓝的天空。
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吗？
二十四岁的她回到了十五岁的夏，推开了林褚时，也没让赵成华的话伤害到她。这两根曾经扎入心里的刺，她现在麻木着徒手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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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赵如意又回拨给赵成华，赔笑着说小孩不懂事，赵成华当着她的面也不好和简歌计较，只说了两句考得不错就要挂。
赵如意又多嘴问了句，“要不要简歌去找佳佳问问从哪查的？”
赵成华估计心里还是不高兴，当做没听见就挂断。
晚饭的时候，赵如意没说简歌，只让她下次不能这样和赵成华说话，人家毕竟是她舅舅。
简歌将没什么味道的米饭塞进嘴里，没点头也没应声，赵如意看在中考分数的份上，还是让这顿饭吃得融洽，没多说什么。
只是后来，关于简歌选择高中的问题上，赵如意还是打电话去问了赵成华，最后简歌没有留在县里，选择了江城一中。
赵如意带简歌去一中报完名，又是老生常谈，说让简歌体谅大人，为了她上一中赵成华也算忙前忙后辛苦，她以后可得孝敬她舅舅。
简歌不想惹赵如意不开心，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分数是她考的，报名是赵如意带她来的，学费是简成功打工挣来的，她上江城一中和赵成华的人际关系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她怎么就不知道赵成华为她忙前忙后了？
再说了，以后赵成华对他亲女儿简婷，才是为她上高中的事忙到头疼。
简歌去江城一中的事定下来后，时间就过得飞快。八月初，江城一中分班考试结束两天结果就出来了，大概是已知分班考试会考什么带来的便利，简歌针对性做过练习之后，考得不错，最后踩着划分的线进入了实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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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歌整张脸皱在一起，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和赵如意诉说不安，“妈，我想……”
赵如意可不管简歌内心怎么想，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拨通电话，不出意外告诉了赵成华。
简歌见赵如意这副嘴巴咧到耳后根的模样，泄了气。
就这样，八月中旬，江城一中的实验班提前其他班级一周开学，简成功特意从外地回来送简歌去上学。
赵如意给简歌新买的行李箱被塞得满到鼓起来，大盆小盆叠在一起用大红塑料袋装起好方便拎着，还有浅绿色的热水壶，简歌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被简成功护送公交转巴士再转公交，到了江城一中的宿舍。
开学日，宿舍楼特许家长进入宿舍帮忙。
简成功帮简歌将行李抗上三楼，宿舍积了一暑假的灰，一进去都扑鼻，简成功没说什么，进来的时候就看好了打水的位置。
他放下行李，打了水来帮简歌从床铺到书桌都擦一遍，怕不干净又擦一次，然后取出被单、枕头都给简歌铺好，简歌去了教室报到，再回来就看到刚歇下来张望着不知道在找什么的简成功。
“爸，找什么吗？”
简成功累到声音都有些低，“我看你这风扇安不安全，能不能用，夏天热，这窗户外面又有草丛，蚊子肯定多，没风扇不行。”
说着，简成功找到挂壁风扇的拉线一拉，风扇吱呀响着转了起来。
只是很久不用，刚吹出来都是灰尘，简成功离得近吃了一脸的灰，直用手扇。
“简歌啊我和你说，这风扇和门就这样开着一下午，去去灰，等晚上应该就能用，你睡觉的时候头对着另一边，这样不容易感冒也干净些。”
简成功像是不放心，又脱下鞋爬上对他来说窄小的楼梯，将枕头放到了另一头。
简歌看着简成功脱下来的鞋子，边缘早已磨损到掉皮，鞋子也被撑大到变形。这双鞋，不是穿得久了，是穿它的人太劳累，辛勤工作到不知过年到现在又走过多少路。
他昨天夜里一两点才赶回来，今天又起大早送她……简歌鼻子一下就酸了，想起前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她生病，所有人都在逼着她向前走，只有简成功，他会告诉她，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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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歌拿起热水瓶倒进简成功刷过的杯子递给他，氤氲的热气迷人眼，绕啊绕，绕进眼眶里。
怕它掉出来，简歌别开了头。
简成功接过水，质朴笑两声，好似是没看见简歌的不对劲，“女儿长大了。”
“就倒个水。”简成功什么都夸一下，简歌也就敢在他面前回一下嘴。
“我女儿给我倒的水，喝完我就走了。”水还烫，简成功却两三口就喝完放下了杯子。
“你妈还在家等我吃午饭呢，时间不早了，我走了啊。”
“我送你。”
“不用，就两步路。”
简歌不吱声，跟着简成功要走，简成功没办法，就容着她送到了校门口。
学校门口的伸缩栅栏门敞开着，却仿佛像是关着，将父女俩分隔开。
简成功站在外面，回了头挥手，叫简歌回去。
简歌倔强地站在那里，还是父亲拗不过她，先转身离去，她望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肯从校门前离开。
接下来的一周，对简歌就像是白驹过隙，不过眨眼间已是最后一天。
由于明天就要军训，班主任讲完注意事项就离开留同学们自习了。
教室里静悄悄的，偶有同桌间的悄悄话激不起波澜，还不如长到五楼的树木摇曳得欢快。
简歌左手撑着头，右手握着的笔悬在课本上空迟迟不下落，目光出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简歌，简歌！不是有事要去找班主任说？”倪竹见从前排的座位偷偷溜过来，蹲在简歌桌前小声道。
倪竹见是简歌唯一一位室友，她们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四人间就住了她们俩。
简歌迟钝地转过头，倪竹见声音入耳的那一刻，她眼中的迷茫转瞬消逝，被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定取代。
她握紧手里的笔又松开，将它放进文具盒收好后站了起来，“我去了。”
倪竹见抬手握拳给她加油打气，“去吧，老师一定会同意的，这是为你好！”
她的话里显而易见的兴奋有点过头，等简歌身影走出门外，才将压在舌头下的另一句话嘀咕出来。
“老师一定会同意的，这也是为了班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