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萧泠音自知这右臂之事终究瞒不过去,只是她现在不想让家人为她操心。

    自右臂受伤之日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她也看过不少接筋续骨的名医,都没什么办法。

    慢慢的,她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谢府小院里,谢晏在堂屋端坐,夏枯守在门口,见到沈忘回来立即道:“沈公子,我家公子有事找你。”

    萧泠音跟着夏枯进去,谢晏抬眸,看着沈忘,“神医今晚就能到玉京。”

    这么快!萧泠音心中又起了些希望。

    这时谢晏手里还拿着一封北漠城送回来的信,信上说,萧泠音失踪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北漠军营中的军医,可见萧泠音身上该是有伤。

    谢晏手指捏着那信,问道:“沈小哥是从北边回来的?”

    萧泠音脸上的欣喜滞了一瞬,点头,“不错。”

    估计谢晏是查过她的行踪,不然不会问出这句话。可她更怕的是,谢晏从这些线索中推断出她就是萧泠音。

    谢晏打量着沈忘的神情,手指抓皱了那封信,他道:“萧将军……”

    说完这三个字,他停顿下来,似是在思考,在听别人这样称呼自己千遍万遍的萧泠音,差点就脱口而出,回应了谢晏。

    萧泠音往前,好像是关心,“萧将军怎么了?”

    谢晏对视着沈忘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一直都知道,萧将军没有死在北漠城。”

    萧泠音有些心虚,找了个椅子坐下,放松地往后靠着,合上眼皮躲避谢晏的视线。

    她道:“怎么可能呢?难不成文家传回来的消息不真?”

    对方依旧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还反问一句,“沈小哥认为呢?”

    萧泠音没动身体,只是稍微侧了侧脸,很认真回答:“我哪里了解这些。”她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不是说神医就要到了,我需要出去找他吗?”

    从沈忘这种躲闪的态度中,谢晏也能看出些端倪来。

    但是他没有证据。

    所以接着沈忘的话说了下去,“到时我会请他来府里。”

    谢晏看着沈忘这张脸,与萧泠音没有一点儿相似。可若是易容手段高超之人,皮肤用手摸上去也发现不了差别。

    他把手里的信折起来,起身走到香炉旁,扔了进去。

    萧泠音跟着站起来,“多谢恒安。”

    谢晏抬手,“不必。”或许是他太多疑了,找不到萧泠音的踪迹,便看谁都觉得是萧泠音。

    眼前这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与萧泠音无一相似之处。

    而且,沈忘听到自己说恒安二字时,没有一点儿震惊。

    当年他曾把这个名字告诉过萧泠音,后来加冠时,他向长辈提议,就取了这两个字。

    谢晏把香炉的盖子盖好,静静立在那里,一身宽大的交领宽袖道袍衬着身后升起的缕缕烟雾,显得人越发仙风道骨。

    他从镂空的铜孔中看着那封信消失成为灰烬,才转身道:“我这里没其他事情,你仔细想想你的症状都是怎样的,方便治疗。”

    萧泠音不知道谢晏有没有打消对她的疑虑,但终究还是治病更重要,她看这里也没有其他事,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傍晚时,神医到了谢府。

    神医爱自在,直接来小院见病人,并未去拜访谢家其他人。

    “谢晏,那个右手筋脉废了的病人在哪儿?先让老头看看。”神医出自天山一脉,名为云岐,平日里神出鬼没找不到踪影,专爱攻克疑难杂症。

    萧泠音往前几步,朝神医点头,“病人是我。”

    云岐也不废话,直接就去探萧泠音的脉,手指刚搭上萧泠音的脉搏,云岐就好奇地看向自己这个病人。

    萧泠音正好背对着谢晏,朝神医眨了眨眼,让他别说出去。

    是男是女这种事情外貌上能做伪装,可从脉搏上一摸便知。好在云岐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见萧泠音不欲透露,也就没说。

    摸完了脉,云岐又看了萧泠音的右臂。右臂最主要的筋脉已经完全断掉,可他看病人现在右手却不是完全不能动,抬胳膊握拳之类的动作也能做到,是以陷入了沉思。

    萧泠音等着神医说话,同时把右边衣服穿好。

    她刚穿好,就听神医激动道:“我想到了,你右臂再给我看一下!”

    萧泠音手顿住了,她才把衣服穿好。

    看着神医眼神里闪着的光,她只得又把右半边衣服脱掉。

    云岐仔细看着,摸过受伤的地方之后说:“你这里的筋脉看似全断,实则因为刺进来的锐物呈圆锥形,筋脉内部还有连接。”

    听见神医这么说,萧泠音也燃起了希望,她问:“不知云神医可有办法?”

    云岐直白道:“有办法,但是和没办法差不多。”

    谢晏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可以开些药,这位小……哥,”云岐险些脱口而出小姑娘,他改过自己的话来,摸着胡子继续,“每天服用可以恢复一点点。”他用手指比着,“就是大概可以拿个小瓶子什么的。”聊胜于无罢了。

    “但是修复筋脉需要圣药,那种药物皇室每年才得西域进贡两株,而她身上这伤,至少需要十株药。”

    萧泠音着急问道:“是什么药?”

    见神医不语,她回想着西域人进贡的东西,猜测道:“是天活草吗?”印象中,她记得西域送来的东西只有天活草数量稀少,是多少她记不清,但约莫就是这个。

    云岐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道:“不错。”

    谢晏却问:“沈小哥如何得知?”西域进贡之物的单册不会被这样一个无权无势之人看到。

    萧泠音这才反应过来,她因为太着急,竟漏了破绽。

    被谢晏这样探究的眼神看着,萧泠音知道她须得谨慎应对。虽然谢晏唇角挂笑,声音听着也没什么不寻常,可是以谢晏的缜密,恐怕已经在怀疑她了。

    她保持镇定,随口说:“我胳膊这种情况,前些日子也打听过各种神药,听说西域有一味天活草,极其珍贵。”

    若是这么说,自然也说的通。

    谢晏“哦”了一声,带着云岐进屋去写药方。

    “哦”是什么意思,到底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她?谢晏这种人真的让人抓狂。

    云岐写好药方之后,谢晏问道:“云神医,不知沈小哥这伤有多久了?”

    萧泠音还在旁边坐着,谢晏就开始问云岐一些细节了。这人表明上看着担心自己,实则就是怀疑。

    黑心白毛的狐狸!

    云岐道:“大约两个月了,其实这段时间的耽搁也让筋脉上的伤更难调养。好在他内力深厚,一直在体内循环温养着那伤口,现在我才能开出这么个方子。换了其他人,便是有那天活草也没用。”

    “还有,开始吃药之后,就不能再喝酒了。”云岐看向萧泠音,认真嘱咐。

    萧泠音爱酒,冬日行军都是靠酒来暖身体活血的,乍一听见不许喝酒,她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不知这药需要喝多久?”她问道。

    云岐知道沈忘不愿把酒戒了,只说:“在得到天活草之前,需要一直喝药调养筋脉。”

    一直!萧泠音感觉她只听到了这两个字。

    她咬牙道:“好,我戒酒。”

    自云岐来过之后,萧泠音就不怎么出门了,她怕自己出去管不住自己,到时候喝了酒,坏了药效。

    现在她若把内力灌注在右臂,右臂便可如常使用一刻钟。这样的恢复让她对未来充满希望,云岐的药是管用的,到时候只要有了天活草,她就能再拿起萧家枪。

    萧泠音在院内活动着自己的右臂,温暖的日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一片金黄的叶子落在她衣服上,已经秋天了。

    谢晏下朝回来,看见沈忘在院子里,便说道:“陛下今日确定了秋猎的日期。”

    萧泠音在这里闲了几个月,一直等着的就是秋猎,如今时间终于确定下来。

    她问:“定在什么时间?”

    别的她倒不用准备,唯有每日喝的药,她出去秋猎肯定不能带着药壶去煎药。后来写信问过云岐,才得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把药制成药丸。

    但药丸的功效不如汤药,且保存时间不能太长,会失效,她就一直没准备药丸。

    谢晏说:“今年的准备时间比较短,后天。”

    萧泠音转身就往外走,谢晏叫住她她,“你去干什么?”

    萧泠音:“我出去让药铺帮我做药丸。”

    谢晏笑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还有,我让人做了件小东西,你有空的话跟我过来看一下。”

    不等沈忘回答,谢晏就迈着步子往屋里去。

    萧泠音小跑几步,站在他旁边,“是什么东西呀?”

    只见谢晏从旁边木柜里取出一只木盒,那木盒还上着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咔哒一声,谢晏把钥匙拔出来,打开木盒,里边放着一个制作精细的小型弓弩。

    谢晏把木盒推到沈忘面前,“你秋猎应该用得到。”

    萧泠音拿起来试了一下,左手握着非常方便,应是谢晏特意找人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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