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山蝶转过头去,结结巴巴地冲着屏风的方向开口,语气僵硬至极。

    “师、师尊……你怎么来了……”

    然而等了半天,屏风后却并未转出任何人影,反而盈袖仙君倒是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好了,逗你的,没想到寻真竟没有夸大其词,你居然真的这么害怕厌竹仙君。”

    “我……”郁山蝶面上涌上一股燥热,不消照镜子也知道脸颊已经红透了。

    她思忖一番,还是决定为自己辩解辩解。

    “我没有害怕他,只是担心……”

    “担心被他发现真相,逐你出师门?”

    姜盈袖接过话头,含笑放下紫玉杯。

    郁山蝶不说话了。

    准确来讲,她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形容此时的心情。

    盈袖仙君虽然看起来时时带笑,但眼神却饶有深意,总是能不经意地点破事实真相,好像她真的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一般。

    这种感觉就像在外人面前赤.身裸.体一般,着实让人感觉不舒服。

    但奇怪的是,自己却并不是很讨厌她。

    姜盈袖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道诧异的神色,不过却很快掩饰在细密睫羽的阴影中。

    她提起紫玉壶,将对方那只玉杯隔空吸到手中,又重新斟上了。

    “此茶是我亲手晒的,名为‘逐月’,往常寻真来我殿里,总要喝上两三杯才肯走呢,你不多喝些,可惜了。”

    她笑着开口,语调积极上扬。

    但郁山蝶却莫名从中听出了几分落寞。

    “盈袖仙君,你和……”

    还没等她仔细打听眼前人和师姐的过去,之前那可爱的小仙童就气喘吁吁地领着一个人跑了进来。

    “尊上,我把孟遥哥哥带回来了!”

    郁山蝶闻言一喜,哪还记得自己刚才想问什么,将茶盏往小桌上一放,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孟遥!”

    在她身后,姜盈袖瞥了一眼被她搁在桌上的玉杯,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孟遥对上她灼热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额前的碎发恰好挡住了眉上那颗小痣。

    “见过小蝶仙君,您找我有事?”

    郁山蝶本想将事情发生经过与孟遥完完整整讲述一遍,但忽然想起盈袖仙君还在身后坐着,思虑了一小会儿,转身朝后方走去。

    “盈袖仙君,我有些事想找孟遥单独谈谈,不知可否让他跟我回一趟流玉峰?”

    姜盈袖嘴角依旧扬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看起来平易近人。

    “当然可以,若是碰上寻真,替我向她问声好。”

    郁山蝶得了许可,当即便招呼着孟遥往外走。

    她的右脚才刚跨过门槛,盈袖仙君清丽如泉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了。

    “只是,仙侍无故不可随意出宗,小蝶小友若是想让劝他回绣源村,没有本君的许可,护宗弟子是不会放人的。”

    郁山蝶收回脚,缓缓转过身来,抬头望向她。

    “盈袖仙君……你早就知道了?”

    姜盈袖不禁莞尔。

    “放心,本君不是你的敌人,就算知道也不会透露给其他人。”

    她漫不经心地在木桌上敲着手指,用眼神点了点先前郁山蝶坐的位置:“坐下说吧。”

    郁山蝶抿了抿唇,她很急。

    但急也没用。

    深吸一口气后,她闷闷地朝那把椅子走去,像刺猬一样窝在椅中。

    姜盈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将茶盏又往她身侧推了推。

    “本君不是想阻拦你,但你也不仔细想想,这个鹤令少说挂了也有两三年了,为何这么长的时间都无人接手呢?”

    郁山蝶接过茶杯,却端在手中没有喝,看了一眼乖巧垂头站在一旁的孟遥后,开口答道:“那是因为绣源村离魔族大本营太近了,若是贸然去救,恐怕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姜盈袖笑着点了点头。

    “你很聪明,只是太年轻了,不知道那儿曾经发生了什么。”

    郁山蝶猛地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她指了指郁山蝶手中的茶盏:“不渴吗?润润嗓子。”

    郁山蝶现在哪儿有心情品茶,但她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喝,恐怕盈袖仙君是不会往下说的,于是端起茶杯来猛灌了一大口。

    茶水滚入喉中的一瞬间,她眼前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隐隐约约能看到对方身上飘出一些浅浅的雾气,缠绕在一起,像是一些文字。

    郁山蝶很肯定,如果再看两眼,应该能看清楚那些字写的是什么。

    但那股雾气很快便消失了,她眼前的视线也跟着恢复了正常。

    她疑惑地望向姜盈袖,却发现对方依旧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此茶确实可看透人心事,算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可这和我接的鹤令有什么关系呢?”

    郁山蝶一头雾水地开口。

    对方的思维太跳脱,一会儿说这,一会儿说那,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姜盈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指了指她手中的茶杯。

    “你为什么不再喝一口呢?”

    郁山蝶终于忍不住了,放下茶盏后骤然起身。

    先前是看在前辈的面子上,自己才处处忍让,但现在看来,盈袖仙君明明就是一直在把自己当猴耍!

    “盈袖仙君既然不愿意告知,那晚辈只能自想办法,告辞。”

    如果她没估算错的话,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若是再拖下去等到魔族卷土重来,恐怕小飞和傅骄就会有危险了。

    她侧身时走得急,没想到长长的袖摆挂住了茶盏,竟直接将其掀翻在地。

    站在不远处的孟遥躲闪不及,鞋子上被溅满了茶水。

    “对不……”郁山蝶刚想道歉,却莫名听到一阵阵奇怪的声音钻入耳中。

    “怎么办,要被发现了!”

    “嘶……还好尊上什么都没说……”

    “但我有什么错呢?”

    “要是坐以待毙,魔尊出关后所有人都活不成,献祭她一个有什么错呢?”

    “糟、糟糕,她听见了……”

    郁山蝶怔怔地抬起头来,对上孟遥的目光,却发现对方不停地躲闪。

    “小、小蝶仙君……”他脸色惨白,嘴唇抖个不停,“我、我也是走投无路……”

    “所以,你奶奶说得没错,你确实投靠了魔族?”郁山蝶没听他的解释,向前走了一步,依旧死死盯着他没有移开半分视线。

    明明两人修为相差不大,但孟遥却感觉自己快被她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后背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衫,顺着他的脊梁往下滑出一道深色印痕。

    他感觉自己几乎站都站不稳,忍不住朝姜盈袖投去乞求的目光。

    姜盈袖似乎并未瞧见他那可怜的眼神,端起手中的紫玉杯,小啜一口后,饕足地叹了口气。

    她这才缓缓开口道:“本君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只是你从来不珍惜罢了。从魔族统治的村庄出来,却能通过试仙台的考验,本君当初确实动过收你为徒的念头,不然,也不会替你点痣遮住魔族印痕。”

    这话显然是对孟遥说的。

    孟遥一听这话,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尊上!求您,别……”

    姜盈袖冷冷瞥了他一眼跪缩在地上的可怜背影,毫无感情地开口:“说吧,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设计诱她出宗后,把她卖给魔族?你是不是还会告诉他们,那本《幽冥鼎炼制秘籍》也在她身上?”

    孟遥已是痛哭流涕。

    “尊、尊上,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魔族对我的家人做出那种事,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

    姜盈袖脸上终于露出一抹不耐烦的神色,摆了摆手。

    “行了,面具戴久了还真跟脸融成一块儿了。炎殿殿下,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你不会真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孟遥身体一僵,紧接着从他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他脸上带着奇怪诡谲的笑意,咧着嘴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世人都说盈袖仙君无事不知无事不晓,没有人能逃过你的逐月茶,如今看来,确实名不虚传。”

    姜盈袖神色依旧冷凝着,但背在身后的右手已经隐隐约约做出了唤剑的手势。

    “若你只是交出禁书,或许本君并不会这么快拆穿你的身份,可你为什么非得把她拖下水呢?”

    郁山蝶本来以为他会说“因为她拿走了那本书”,却没想到他竟然说的是——

    “因为魔尊需要她。”

    某人的大脑宕机了。

    不是,什么叫“需要她”?

    听起来就像是魔尊要对自己强取豪夺一样。

    而且预言里也不是这么说的啊,作为会杀掉魔尊的头号威胁分子,应该是“魔尊必须杀掉她”才对啊?

    在她胡思乱想之时,孟遥又开口了。

    “她身怀水火双系天道法器,若魔尊有了此物,出关之日指日可待,且能够完美抑制气温上升,不至于生灵涂炭。”

    听了这话,郁山蝶莫名有些想笑。

    “生灵涂炭”这种词语从一个魔族口中说出来,简直就跟猫说自己关心老鼠的生存问题一般,简而言之,就是离谱。

    魔族无恶不作,这个时候假惺惺装好人,还真是恶心。

    再说了,难道她郁山蝶就不是“生灵”了吗?

    但姜盈袖脸色却缓和了许多。

    “你真这么想?”

    郁山蝶诧异地望向姜盈袖,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不是,他就说了一句“不至于生灵涂炭”,这么假大空的话也信?

    她刚想开口劝阻盈袖仙君,没想到孟遥却摇了摇头。

    “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她选择救下所有‘村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改变主意了。”

    他抬眸望向姜盈袖,脸上邪气的笑意渐渐散去。

    “你说我是面具戴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但如果,我愿意主动戴上这面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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