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有人在寻她?还是贵人?这样动荡的时候......除了皇兄还能有谁?!

    扶盈顿觉满心欢喜,纤纤素手按在心口,一颗心跳得极快。

    “这犒赏晚了可就叫人家捡去了,你可想好了?”

    “......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明日一块去!”

    门外的两个小厮终于商定好,又凑在一处说了会儿话,勾肩搭背地走了。扶盈躲在墙后,生怕惊动了他二人。

    明日,明日皇兄便知道她在此了。这几日她没少受谢明蕴的气,待皇兄来她一定要皇兄将谢明蕴那个坏东西关进大牢!不然,就罚他去做苦力!或者边蹲大牢边做苦力!敢这样对待她,还叫她当什么侍女,一定不能轻易饶恕!

    扶盈暗暗攥紧衣袖,仿佛已看到了谢明蕴抱着她的腿痛哭求饶的场景,心中正快乐着,肩膀却忽然被人一拍。

    “阿宛,你怎么在这儿?”徐伯等了半天不见她人影,便主动寻了过来。

    扶盈被吓了一跳,慌忙中望见十五圆月,急中生智道:“我、我觉着月色很好,出来赏月。”

    徐伯抬头看了一眼,将食盒放到她手中,笑道:“外头风大,到屋里去吧,别受凉了。”

    “谢谢徐伯,我这就回去!”怕他看出端倪,扶盈接过盒子埋头便往正房跑。她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手脚已开始发凉了。

    谢明蕴方洗浴完,身上还有些温热水汽,披着一件淡青外裳,瞥见她回来,从书中抬眸,问道:“去哪儿了?”

    心心念念着皇兄马上要带自己脱离苦海,扶盈不理会他,坐在另一边,打开食盒捻起一块糕点自顾自地抿。

    前几日还避着他偷吃,今天倒是不管不顾了,简直越发放肆。谢明蕴挑眉,也罢,总不能叫人饿死了。

    窗外满月高悬,清辉透过小窗雕花洒落一榻,扶盈难得做了一个好梦,醒来时也不似前些天般消沉。

    那两个小厮说今日去请赏,想必今日她便能见到皇兄了。扶盈搬了个小凳,坐在院门等着人通传。

    上京的冬令来得急,自那次大雨后,北风刮得一日比一日凶,吹在面上又冷又干。徐伯劝她回房,实在拗不过,只好给她取了一件裘衣来。

    扶盈半张脸埋在毛绒绒的领子里,余下一双眼睛,痴痴地凝望门外,透着娇憨烂漫。

    前来洒扫庭院的小厮红了脸,动作更拖延了些。

    她执意要在院门等,直待日升又日落,依旧杳无音信。

    难道那两人没有去吗?还是他们没能找到皇兄?亦或是皇兄又遇见了什么事?

    斜阳西沉,扶盈的期许也一同沉了下去,焦急和不安占据心头。满院残阳如血中,一道影子压在她身上。

    谢明蕴愕然,他不过半日未归,怎么扶盈一副委屈得要哭的神色。他微微皱眉,环视庭院一周,虽面上不显,但依然心怀不解。

    这府中还有人能欺负得了扶盈公主?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天色已暗,谢明蕴也回来了,见脱身无望,扶盈抱着小凳,默默走回了房。

    徐伯一贯不肯过问谢明蕴的私事,终是不忍心,提了一句:“大人,阿宛等了一日了。”

    实在莫名其妙。谢明蕴扶额,知道徐伯想歪,感到些许头痛,“我知晓了,徐伯。”

    略思索一番,他便有了猜测。他还没有如此自恋,觉得扶盈公主会屈尊降贵等他一日,既不是等他,那便只能是——太子。

    太子失去踪迹已有月余,她又是从何得知?

    谢明蕴微微眯眼,推开房门。听见声响,扶盈立即擦干了眼泪,眼睛还有些红,却是一点不肯落下风。

    谢明蕴悄悄弯了弯唇角,道:“阿宛何必伤心,岂不闻姜太公渔河泽而待文王,越勾践卧柴薪以复旧国?好事总是要多磨些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扶盈抹抹眼角,只觉这个黑心肠的家伙又要摆弄他的酸文了,脸一扭望向窗外。

    哭也无用,才来府上时她哭得还不够吗?皇兄如此英明神武,自然不会有事,兴许是叫什么小事绊住了,或是在想万全的法子.......

    扶盈心绪稍稍安定些,取了衣裳去浴房,将一日的风霜都洗净。

    谢明蕴默然,起身拨亮烛火,手中捧着书,却是心不在焉。

    扶盈第二日仍旧到院门去了。她想了一夜,不论如何想,总觉得皇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弃她不顾,便耐心地守着。

    可惜等来的依旧还是那个讨厌的人。

    徐伯眼见她每日冒着寒风等谢明蕴归家,又是欣慰又是不忍。喜的是阿宛确是对大人有意,又怜惜她受风受寒。

    大人已行过了及冠之礼,早些成家便是最好。阿宛虽有些小性子,心肠倒是不坏,人也生得端庄漂亮。可大人这态度却叫他看不懂。若说无心,当初怎会将阿宛带回来?若说有心,却又这般无动于衷。

    徐伯怕扶盈无聊伤怀,便时常来与她说一些外头的事。

    “听闻前日皇宫那边有了动静,北地军与皇宫的禁卫军兵戈相向,幸有大人从中调和,倒是未出什么岔子。”

    “璘王今日入了皇宫,许多官员入宫朝见,这皇位估计要换人了。”

    “京中乱了这样久,这些天终于平静下来。景泽坊的市集又热闹起来了,昨日小钟出去采买,说是瞧见许多夫人小姐上街。”

    徐伯虽是谢明蕴府中管事,但从不多问他的政事,所言多是道听途说。扶盈听着这些话,心绪越发不宁。

    时已入冬,落日时分越发得早,谢明蕴每次回府时,天色已是大暗。

    某一日午间时,却有一小厮说他回来了:“大人与一位贵客同回,那贵客似乎是叫萧什么......”

    小厮话还未完,扶盈已提裙先跑了出去。徐伯唤了两声,可惜全无作用。

    会客之处在正堂,扶盈虽先前路过一次,到底是不太熟悉,绕来绕去反到了堂后。她正想出去寻皇兄,忽而听到堂中人说话的声音。

    “这消息,您从何得知?”是谢明蕴见人时惯用的温文尔雅。

    “实不相瞒,前些天便有人告知此事。只是先前兵荒马乱,故来迟了。”说话的是并非她的皇兄,而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正在西座,身着一件藕荷色对襟襦裙,外罩黛蓝小褂,乌发挽成髻,只簪了一支嵌珍珠小钗,显得人端庄素雅。

    隔着一层薄薄帘幕,扶盈看不真切,只觉着眼熟,心中蓦然想起一个名字。

    昌乐?

    她怎么会在这儿?乱党已布满京城,她不好好躲着,难道不怕被那些人抓去请功吗?

    “公主所求,臣明白了。但依臣看来,扶盈公主却未必愿意。”听谢明蕴提起自己,扶盈双眼快速眨了眨,屏气凝神以待下文。

    “扶盈与我血脉相连,大人恐怕是猜错了。”昌乐垂首抚着茶杯,柔声道,“还望大人让我姐妹二人团聚。”

    她此番前来,竟是为了带自己走?扶盈不觉愣了。

    她与昌乐并非一母同出,自她会记事起便不喜欢这个姐姐。若从前听昌乐唤她姐妹,她定然是要讥嘲的,可如今大祸临头,这个便宜姐姐居然冒险来救自己?

    扶盈心内忽然一阵愧疚,望向堂内的眼睛里不觉多了些感怀。

    谢明蕴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摇头吹了吹,笑道:“公主心系骨肉,臣自然明白。只是扶盈公主既在臣府中,便绝无性命之忧。公主......不若担心您不知去向的皇兄。”

    堂内默了片刻,才听得昌乐叹了口气,回复道:“大人才智过人,是我班门弄斧了。既然已被大人瞧出,我便不叨扰了。”

    谢明蕴做了个“请”的手势,送她出府,“公主所想亦是臣之所想,公主不必挂怀。”

    什么班门弄斧,什么臣之所想,为何她听不明白?眼见昌乐将要离去,扶盈有些着急,掀开帘幕便欲追去,却被徐伯拦住了。

    方才那小厮除了通传谢明蕴回来,还带了句话:“大人叮嘱,说不许阿宛姑娘出现。”徐伯心有余悸,幸好他及时找到人。

    待扶盈脱身时,已不见昌乐的人影,追至府门,只见到谢明蕴一人。

    还要走出去望时,谢明蕴长臂一伸,挡住了去路。

    似是看出扶盈心思,他抢先开口:“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阿宛听话,先回去。”

    府门外不时有行人马车经过,隐约传来一里外市集之声。扶盈只好闷着满腔愤懑,转头向内走。

    她难得走得这样快,挽好的长发被风吹乱也浑不在意。谢明蕴走在她身后,仗着身量高,三步并作两步,心中已有定数。

    “阿宛以为,为何昌乐公主能光明正大在京中行走?”

    此事扶盈也觉不解,咬唇不发一语。

    谢明蕴容色依旧温和,循循善诱:“如今上京尽归璘王所有,阿宛不妨大胆试想,昌乐公主投靠了谁?”

    “那个逆贼?!”扶盈果真中套。她毫不避讳地将当今天下权势最盛的人称为“逆贼”,听得谢明蕴眉心一跳。

    “父皇从前未亏待她,她怎能如此不忠不孝!那璘王是北地来的鞑子,难道能比得上皇兄吗?!”扶盈先前生出的一点愧疚顿时荡然无存,气得连骂两句。

    于扶盈而言,昌乐背叛罪无可赦,谢明蕴却另有定论。

    昌乐公主是故去宋妃的女儿,亦是宋太师孙女。当年宋太师桃李满天下,璘王于情于理,也会网开一面。

    他并未将内情告知,反倒火上浇油:“昌乐公主此行,可并非如此好心。她既投靠了璘王,只要璘王问起,便不得不将你交出去。”

    此话倒确是真的,虽暂不知原因,但昌乐的确来意不善。

    扶盈被激得更生气,受限于教养,没骂出什么了不得的话。盛怒之下,她却灵光一闪,想起另一件事。

    “谢明蕴,你不也在那逆贼手下做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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