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这么一嗓子,里头的谢明旭便是想装作听不见也无法了,只得急急走出来,上手就要捂住她的嘴巴:“嚷嚷什么?小心让人听见了!”

    兰蕙喘着气,推开谢明旭往里走,言语间不觉带上怨怼:“你既做了这种事,还想人不知道吗?”

    她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堂堂世家小姐,怎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且不说被人发现,便是成功瞒下,又怎叫良心安定?

    “说得正是!”谢明旭毫不羞愧,伸手不让她继续往里间走,“我既然做了,就不怕谢明蕴知道!”

    “反倒是你,我的好妹妹,你现在不赶紧走,难道不怕谢明蕴知道你助纣为虐吗?”他手上用力,将兰蕙推得一步步后退,端得有恃无恐。

    昨日被他收买的官员传来消息,账本已经到手。计划既然已经成功,谢明蕴当然就没用了,拐了他的侍女又如何?不过他这便宜妹妹瞧上了谢明蕴的皮囊,少不得还得装装淑女模样。

    兰蕙果然被他的话慑住,僵在原地略一犹豫,人便快要被谢明旭推出去了。

    她本来以为这主意很好,将那侍女塞给哥哥,自然也就没有人同她抢三表兄。她要做的已做完了,应当快些离开,到时将过错都推给哥哥,咬死不知道便好。

    可是万一呢?万一那侍女就是不愿意跟着哥哥,万一三表兄决意要带走那侍女,万一事情败露......

    兰蕙抓住谢明旭手臂,几乎央求:“哥,快些将人送回去吧!趁三表兄还没回来,当作无事发生好了。”

    “真是成事不足!”谢明旭用力甩开她的手,整整自己的衣袖,愠怒中不免得意,“来不及了,我给你的药可不是光让那美人睡一会儿就能解的。”

    “瞧不上小爷?到时她可就不得不宽衣解带,求着小爷替她纾解了!”

    “你不是说让她在你院中待一会儿,假装事成便好吗?!”未料此变,兰蕙急得声音都变了。

    先前谢明旭分明说那侍女也是有意于他的,不过碍于礼节不肯相好。而今听他所言,却全然不是这样一回事!

    兰蕙挣开他的桎梏,不管不顾向里间跑去,即将推门而入时,一股粗蛮力量从后而来,将她掀翻在地。

    谢明旭越过她抵住门扉,向外喊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蕙小姐累了,送她回房!”

    “谢明旭!放我进去!把人送回去!”兰蕙不断拍打着小厮,终是无用。谢府的小厮固然不敢将她如何,却将她拦在门外,牢牢守住院门不让她进去。

    兰蕙泄气地倚在院门,低下头瞧了瞧拍红的手掌。

    凭她一人,即便进去了,若哥哥执意要一错再错,她又能如何呢?她也是被哥哥骗了,并非有意要害那侍女,况且她并不是没有阻拦,只是未能成功而已......

    兰蕙朝四处望了望,除去谢明旭留下的几人外别无人影。她忽而下定了决心,快步向外跑去。

    若是那侍女不走,三表兄是断断不会喜欢她的。祖母正是心疼她,所以将那世家公子请来与她见面。

    清茶淡酒、诗词歌赋......那些公子之中也不乏主动献殷勤的,可她不喜欢他们,越是亲近反倒越是觉得讨厌。

    “蕙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我去街上瞧了,没见到余家小姐。”兰茵凑巧回来,惊讶地在府门口撞上了兰蕙。

    “三表兄在何处?”兰蕙没答话,焦急地向外张望,“快叫三表兄回来!”

    兰茵虽一头雾水,因她这副不寻常模样,顿时也惊慌起来:“我、我不太清楚,应当是在咏州衙门,或者、或者是官府驿站。”

    “我去驿站寻他,衙门便拜托你了!”兰蕙匆忙唤人驾车,还未等兰茵问清,马蹄已扬起一阵飞灰。兰茵跺了跺脚,也只得唤车向衙门驶去。

    车轮碾过雪尘,在街巷留下车辙,如催命符咒,一路催着兰蕙到了门口。她不知谢明旭下的药究竟何时起效,只得默默祈祷。

    将心比心,倘若要她同不喜欢的公子在一块儿,于她而言是折磨,对旁人来说难道就不是吗?

    专未官员设立的驿站不许外人随意出入,官兵横戟拦下,兰蕙只得仰头应道:“巡南御史谢明蕴是我表兄,我此来有要事告知!”

    两个官兵对视一眼,略有踌躇,正商议是否应当进门通报,兽面铜环叩响,大门从内开了。

    谢明蕴已听见了门外争执之声,瞧见兰蕙忽然来访也不觉惊讶,只含笑问道:“表妹有何事?”

    他本来心情极好。张敬处方传来消息,谢明旭依计而行,已调换了账本,只待瓮中捉鳖,故此对人格外和气。听完兰蕙所言,面上笑意顷刻褪尽,只余一片冰寒。

    “那个宛姑娘被大哥带走了!”

    谢明旭心怀不轨他早已知晓,但谢明蕴却想不到,此人竟然能如此无耻,用过了他的计谋,转头就想抢他的人。

    “三表兄!”兰蕙惊叫一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跌坐在地。

    马蹄高高扬起,扬起一片尘土。谢明蕴抽出张敬的佩剑,挥手砍断牵车靷带,一扯缰绳,转眼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融雪湿地,路上行人小心避让着,骏马飞驰而过,如同疾风。

    谢明蕴一面催马疾行,一面止不住后悔。他早该料到谢明旭不可信,只要州牧府那边得手便不会对他再有顾忌。千不该万不该,实在不该因这些天的相安无事便放松了警惕。

    路曲不平,在他赶回之前,扶盈已经醒了。她只记得自己喝了药便昏昏欲睡,睁眼坐起,看见的却是另一幅景象。

    床边一个小柜,馥郁花香扑鼻,书架移到了另一侧,墙上挂着八仙图,俨然是到了别处。还未及猜想一二,角落人影一晃,谢明旭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

    “美人,你总算醒了。”扶盈昏睡的时间比他想得要久,谢明旭其实早等得不耐烦,可瞧见了美人初醒的模样,不觉又温声细语起来,“可有何处不适?”

    确是被他问着了。除去刚醒来的昏沉感,扶盈莫名觉得有股燥热,从胸口直烧到下腹,不自觉抬手想将外裳去了,忽又停住。

    尽管头脑此刻迷糊得很,她也知晓眼前的不是好人。

    谢明旭正等着欣赏美色,见状急忙关切道:“是没力气吗?我帮你便是。”他伸手便往扶盈肩上去,被扶盈拍开,也不气恼,继续笑嘻嘻地贴上来。

    此处不是谢明蕴的院子,叫喊定无用,身后是墙壁,逃也无处去。扶盈想躲,怎奈浑身都无力,在谢明旭右手触到那层锦缎时,她忽而仰头说道:“我渴了。”

    芊芊玉指往桌上一指,谢明旭想去抓,只摸到了衣袂翩跹。他嗅了嗅自己的手,不怀好意地笑:“好好好,你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体内燥热愈发难忍,趁他转身的功夫,扶盈伸手便将柜上玉壶春瓶推了,任由清水花枝满地,攥了一块瓷片在手里。

    碎瓷冰凉锋利,不经意便在她手上划出一道血口,十指连心痛楚不减,反倒让扶盈觉着清醒了些。

    谢明旭听见响动,急忙放了水壶回头,只瞧了一眼,脸上又重新浮现笑容。

    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霸王硬上弓的事。这些娇娇柔柔的小娘子不过一时想不开而已,说着闹着要自尽以全名节,其实哪有那种胆子。

    好不容易弄到这么个美人,与她玩一玩小把戏也无妨。

    谢明旭将双手举起,缓慢靠近,极尽讨好之词:“美人别生气,把东西放下,可别把你的脸伤了,留了疤多可惜。”

    “你放心,跟了我,要什么有什么。漂亮衣裳还是金银珠宝,只要美人开口,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想法子给你弄来......”这一套说辞他已用过了几次,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一面心不在焉说着,一面又不老实地探手过来。

    他料定眼前的美人不敢以死明志,丝毫没有收敛之意。瞧着扶盈缓缓放下手,谢明旭信心更盛,却没料到那瓷片忽地刺下,划破绫罗衣裳,直在他手臂扎出长长血痕!

    扶盈想明白了,与其祈求别人发善心,倒不如叫他们吃点苦头。

    “你!”谢明旭痛呼一声,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他一定要好好折磨她,玩儿腻了便把人扔到青楼去!

    串串血珠滚落,在地上、床铺间砸出鲜红圆点。谢明旭被激怒,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拧住扶盈的手腕,靠着自身体格就想将她压到身下。

    没成想谢明旭这么疯,扶盈也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护着自己。不论谢明旭如何捏紧,她始终不放开手里的瓷片,沾着血迹的锋利边缘挥动着,迫使谢明旭不得不分神躲避。

    厚重的红木床也撞出吱呀声,床幔被不断挥起,院中仆人听到响动,彼此对视后只当不知。

    争斗之中,终是扶盈落了下风。她本来力气就小,不过仗着手中有武器能威胁人,僵持一会儿体力耗尽,药力也渐渐发作起来。

    奇怪的热意从身子中烧出来,竟能让人慢慢失去抵抗的意志。

    几乎染成红色的瓷片被摔在地上,清脆地裂作了小块,谢明旭额上也被划了一道,咧开嘴笑得瘆人:“贱人,这回我看你怎么跑!”

    泊泊鲜血不断渗出,谢明旭气上了头,既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听见院子中的呼喊。

    “少爷!少爷不好了!谢......”小厮话未说完已被人踹倒,紧接着便是紧闭的房门落得同样下场。

    谢明旭总算察觉不对,转头正要斥责,脸上立即挨了一拳。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又是一拳过来,将他整个人都掀翻在地。

    扶盈还蜷在床角,原先握着瓷片的手早已鲜血淋漓。喝下的药让她神智越来越模糊,恍惚间仿佛看见了熟悉的面容。

    若是谢明蕴真来了就好了,省得她苦苦支撑......扶盈心中念想着,不断抗拒想抱住她的人,不觉落下泪来。

    她力气太小,终究还是被人笼在了怀中。淡淡的书墨香气从那人衣襟上透过来,瞬间安抚了紧张无措的神经。

    谢明蕴的声音沉稳而温柔:“是我。没事了,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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