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天色已晚,天渐凉,屋外雪已纷飞,早些回屋吧。”晓盈见道。

    “罢了,今日虽天寒,但想陪陪吾妻。”楚竹看着此景,随口应道。

    晓盈见楚竹神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颔便退去了。

    屋外难得地没有下起满天大雪,只是云被泼翻占了整片天,下起了零星小雪,点缀这眼前此景。楚竹也并不在意零星的小雪,只是径直走向院子另一侧,在毫无生机的草丛附近,却有着一颗较为粗壮的树。树看起来枝繁叶茂,但枝干在寒冬下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又增添了几分凄惨模样。

    楚竹也无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它,眼神闪过万千景色。只是那一瞬,便又将思绪拉回那年盛夏。

    在记忆中,那是一个很美好的夏天,天气酷暑难耐,城里街上却依旧人山人海。街市周围的树分布零散,却每棵树都十分茂盛,在烈阳中留下一片绿茵。

    因为应下了师傅的交易,哪怕像楚竹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只能妥协去街市办事。今天的太阳似乎也没有让他失望,才不过半晌,楚竹也被热的汗流浃背。无果,他也只能先停下,等到天气渐渐凉下再办事。“反正师傅给的期限还挺长,慢慢来吧,不着急。”楚竹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想着。

    转眼便走到街市尽头,他看见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虽只有几棵落单的树,下面却撑起了一片绿茵。

    于是他走向前去,正想起身尽快进入绿茵,却被余光的几点白星所吸引,定睛一看,原来是几朵枇杷花。白色的小花随意的生长着,点缀于树梢,增添了几许生气

    “枇杷花季长持数月,但成熟于夏。真快啊,花已将谢,而芒种将至。”楚竹随口感叹道,又快步地走进了绿茵,坐下休息。

    良久后,楚竹忽然察觉面前一阵微风拂过,于是随即抬头,却在忽然间楞楞地定住。不是别的,就是因为与其对视的竟然是一位姑娘。只见那姑娘身着一袭白衣,在微光的照耀下更使其增添了几分仙气。而她手中却拿着一把琵琶,褐色的琵琶缀于此,又使得那位姑娘的气质更为神秘。

    忽然之间的对视,也让那位姑娘有点慌了神,转瞬间就移开视线,走向一旁。

    姑娘虽身着素白,但也丝毫不嫌弃街市的乱杂,她随意找了个木凳便坐下,又将手中的琵琶抱起,便开始着手自己的事,弹起了手中的琵琶。

    楚竹本想无视刚才的事,不过却听见耳边动人的琵琶声,作为一个会去听戏的人,楚竹当然听的出来这位姑娘的技艺已经算为高超,而全京城技艺超群的也不多,基本都在樂月府求御了。因而他不由得地又将思绪扯回那姑娘身上。“这姑娘穿着不像布衣贫民,但行为举止大方而又不似贵族子弟。况且,全京城弹琵琶好的基本都在樂月府为讨好贵族了吧,她……究竟为何人?”楚竹想。

    也许是一阵风吹过吧,枇杷树上的白花也随风飘荡,落在地上。楚竹看到眼前此景,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笑了笑,似乎就在一瞬间,楚竹想到了个好主意。于是他抬头看向姑娘,打趣道:“在枇杷树下弹琵琶,姑娘还真是有趣啊,在下可否一问,姑娘芳名?”

    那位姑娘似乎是听到了楚竹的打趣,手中弹琵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抬头,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但又很快给出回应,冷淡地道:“池渐。”

    楚竹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给出回应,愣了一下,随即又笑着回应道:“那不妨说说是哪个池,哪个渐?”

    姑娘抬起头看向楚竹,淡淡道:“夏日南亭送辛大的‘池月渐东升’,公子可知?”

    楚竹应笑:“那当然,居然出自这句诗。鄙人不才,一时没想到。”随后他又在嘴里碎念着:“池月渐东升,池渐……真是个好名字。”楚竹笑了笑。

    “多谢公子夸奖,过誉了。”池渐轻声回应。

    楚竹又笑了笑,道:“今日还真是幸运,竟遇到如此优秀之人啊,看来师傅派我大热天今天出来是有点好处的嘛。”他说完后,又看向池渐,道:“知己难遇啊,做个朋友吗?池小姐,在下楚竹,‘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的楚竹。”

    “楚公子你好。”池渐很有礼貌的回应,紧接又问道:“我想知道,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你是怎么会觉得你与我似知己相逢的?”说到这,池渐顿了一下,随后又带有疑惑地说:“还是说你另有企图?”

    楚竹似乎是被池渐的回答给愣住了,但又随即抬头,看着远处,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这个问题。“是诶是诶,我要怎么回答她才肯信啊……难道说我一见钟情?”楚竹在心里想着。池渐似乎并不想给他胡编乱造的机会,便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楚公子?你在听吗?”

    听到自己名字的楚竹突然回过神,便开始支吾道“啊……啊,我在我在。”又像是想起什么,说:“啊对,池小姐你刚才是不是问我为什么啊。呃……那个……他支吾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说:“这就是来自于男人的第六感!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命运让我们相遇,不是让我们就这样错过的。所以我觉得还是要认识一下你的。”

    池渐也被这人的奇怪发言给愣住了,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楚竹,似乎在问“你是认真的?”楚竹尴尬笑笑,说:“知己相遇即是缘,你我有缘啊池小姐,日后定能成为知己。”池渐笑了笑,但又快冷下脸来。

    虽然和楚竹才是刚认识,但是其实池渐对于楚竹的警惕也在一次次楚竹的打趣中渐渐减弱。虽然池渐还是很警惕,但是对于与楚竹的相遇,她似乎也有一点像楚竹所说的“命中注定”的感觉。池渐身性冷淡,但是她如果有这淡淡的一点感觉于某件事上,那基本就是非常准的。所以哪怕是理智行事的池渐,也有点信这着微薄的感觉。“虽然是有点奇怪,但也许真的能交个朋友呢。”池渐在心中想。

    看到池渐的表情后,楚竹眼睛一亮,道:“既是知己有缘,那我相信我们终会再见。”说到这,楚竹停了下来,似乎又想了想:“为了防止下次见面我认不出你了,那不如下次见面,我们对个暗号吧”

    池渐虽对于这位“知己”不太相信,但也为暗号的事提出了一点建议,冷冷道:“不能容易重复。”楚竹笑道:“那好办,自己想啊。”

    池渐似乎开始思考。此时正是炎夏晌午,周围的光毫不吝啬地撒向每一处土地,但枇杷树枝繁叶茂,为他们留下了一片绿茵。微风吹过,树梢被吹动,带起了阴影。这时一朵枇杷花随风落下,点缀了空荡的大地。

    看着此景,池渐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道

    “微风袭树花渐落。”

    楚竹听后调侃道:“池小姐真是博学多才啊,又会弹琵琶,又会吟诗。长得也楚楚动人。不像鄙人啊,也只有……”楚竹还没说完,池渐就开口打断了他“那楚公子,你的呢?总要有下句对吧。”

    听到池渐发话,楚竹也正了型,似乎是随口就道:

    “竹影思客客不知。”

    池渐也被这脱口而出的诗句所惊讶,虽然这诗句确实不错,但意境却和上句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会想说这句啊?”池渐问。

    楚竹答道:“因为上句有你的名字里的‘渐’,那下句我也便延续了种做法,写上了我名字里的‘竹’。怎么样?不错吧。”

    池渐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让她不解的还是那诗句为何毫无联系,于是她又问:“那……这两句诗毫无关联,楚公子为何又说出这句,我实在不解”

    “嗯……原因嘛,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就是想到了这句,觉得……应该会应景吧。”

    池渐不解,一句写思愁的诗句应现在的景,一点也不应景啊。还没等她想完,一旁的楚竹就说道:“好啦好啦,既然暗号也已对好,池小姐可要记好啊。楚公子我还有点差事,先走啦。你我有缘,哪日定能江湖再回。到时你说上句我答下,改日再聊!”说完便向前走去,走出了绿茵。身影落满了光,却也逐渐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对完暗号就走,我还没问清楚呢,还真是个奇人。”池渐嘟囔道。说完拿起琵琶,也离开了这篇绿茵,融于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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