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碧从窗户里看见刘婆子跟在夫人身后嘀咕什么,道:“姑娘,刘妈跟三姑娘房中的金环走得近,前儿奴婢看见金环给刘妈一块缎料。”

    小棠说;“刘妈妈眼浅,咱们房中的什么事都是她传出去的,讨好夫人,爱占小便宜,给点好处,便出卖主子。”

    刘婆子仗着是母亲的人,从不把她这个小主子放在眼里,前世就是这个刘婆子在母亲跟前下舌,奶娘被赶走了。

    母女本来生了嫌隙,等过些时,找个由头撵走吃里爬外的老货。

    “妹妹在屋里吗?”门口传来清娇声。

    门口丫鬟打了帘子,四姑娘薛金凤走了进来。

    “四姐姐来了。”薛金福忙让座。

    四姑娘薛金凤和薛金枝同岁,一个年头一个年尾,眉眼和三夫人冯氏有七八分相像,柳眉杏眼。

    薛金凤坐在榻上,说:“我来看看五妹,那日听说五妹落水,便想过来,怕扰了妹妹休息。”

    “谢四姐关心。”

    秋碧端上茶水,零食。

    薛金凤抓了一把瓜子,说:“三姐姐要强,又有家里长辈护着,自是不甘心五妹越过她去,姊妹间龌蹉,也不该下狠手,万幸五妹获救,我都不敢想,真是太可怕了。”

    薛金凤句句挑拨,二房出事,让三房看了热闹。

    薛金福问:“四姐姐,我听说盛家坏了事,盛小公子怎么样了?”

    盛小公子永昌伯府嫡出的次孙,老侯爷在世时订下孙女和伯府次孙的亲事。三夫人冯氏本来就不满意女儿的这桩婚事,伯府世袭三代,这一辈第二代永昌伯,到了孙辈,便没了爵位,又没个出息的子孙,没落是迟早的事。

    盛家家道中落,三夫人就薛金凤一个亲生女儿,焉能愿意嫁去破落的盛家。

    现在永昌伯又惹恼皇上,皇帝要治罪,四姑娘这门亲事十有八九要退掉了,只是这一退亲,薛金凤的行情走低,三夫人冯氏正为此事烦恼。

    薛金凤听薛金福提起,情绪低落下来,讪讪的,“我们女儿家的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该我们过问的。”

    “二姑娘,六姑娘来了。”

    门口的宝珠挑起门帘,二姑娘薛金芳,六姑娘薛金玉进来。

    “四妹也在。”二姑娘薛金芳说。

    薛金凤站起来,笑着说:“二姐姐,六妹,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你也在这里,回头我有事问你。”二姑娘薛金芳笑着说。

    薛金芳鹅蛋脸,身材微丰,性情敦厚。

    “听说四姐来了五姐屋里,我便追来了,路上碰见二姐就一块过来了。”

    六姑娘薛金玉解释说。

    六姑娘今年八岁,三老爷的妾室所生,还没长开,她的姨娘柳氏温柔和顺,难得知书识礼,平常行事低调,对三夫人甚是恭敬,母女俩谨慎小心,从不得罪人,三夫人冯氏对庶出的薛金玉面上不错。

    薛金玉年纪尚小,为人处事很得体,柳姨娘教导的好。

    薛金芳坐在榻旁的一把玫瑰椅上,问:“五妹的病可好些了?”

    “不发热了,就是嗓子疼,每日咳几声,一站起来头晕。”

    薛金福好了也不能说自己没事,她不想太便宜了薛金枝。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薛金芳柔声说。

    坐在绣墩上的薛金玉说;“一到秋季,我姨娘让我每日喝蜂蜜水。”

    柳姨娘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六姑娘身上,不争不抢,是个聪明人,女儿是她未来的倚靠。

    大伯母护短,两个女儿看得像眼珠似的,三伯母对四姑娘的教养费尽心思,薛金凤喜欢跳舞,三夫人花大价钱请最好的师傅教。

    薛府的几位姑娘,容貌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但都有亲娘护着,薛金福羡慕家中的几个姊妹。

    几个姑娘说了一会话,怕打扰薛金福养病,告辞走了。

    薛金福人小又身子虚,人多聒噪,屋里人走净了,偎在榻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热醒了,看身上压着两床锦被,薛金福把被蹬了,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这是要热死我。”

    小棠在铜盆里拧了湿帕子给薛金福擦脸。

    宝珠进来说:“姑娘,沈世子的小厮钱明来了。”

    “让他进来吧。”

    钱明进屋,打了个千儿,说:“我家公子惦记姑娘身体,命奴才过来看看,把这个给姑娘。”

    说着呈上一个木匣子,宝珠接过,放在小几上,薛金福看酸枝木匣子雕刻精美的花纹,好奇地打开,顿时眉开眼笑。

    里面是成套的家具,木雕衣柜,桌椅,床,屏风,十分精巧,家具缩小版,说;“你家公子的手艺这么好,如果出山,正经的木匠都没饭吃了,这要是拿出去卖,可值大价钱。”

    沈怀玉学业平平,唯绘画和雕刻所长,且他做出的东西样样可称为精品。

    钱明笑着说:“我家公子这几日白天晚上赶工,说姑娘生病不得出屋,怕姑娘无聊,给姑娘玩的。”

    话说得轻松,薛金福知道沈怀玉做这一套东西,要费不少功夫,心下感动,说;“回去说我谢谢你家公子 ,我也没什么回礼的,赶明儿我病好了,绣一个扇套给他。”

    让宝珠拿了一个荷包,赏了钱明,钱明得了五姑娘亲口允诺绣一个扇套给公子,乐颠颠回去复命。

    正院摆了饭,苏氏看屋角的滴漏,往日这个时辰侯爷回府了,让丫鬟去大门口看看。

    一会丫鬟回来说;“侯爷早回来了,去了姨娘屋里。”

    果然,不大功夫,谢姨娘屋里的小丫鬟过来说,侯爷说夫人不用等侯爷,侯爷在谢姨娘那里用饭。”

    苏氏不免含酸,命丫鬟端芳说;“给侯爷炖的鸡汤送谢姨娘屋里。”

    连着两晚薛继芳都歇在小妾屋里。

    苏氏往小妾房中送汤送水的,彰显贤惠大度。

    心里却是百般难过。

    一日跑两趟佛堂,亲自给继女送饭,薛金枝貌似柔弱,是个倔强刚强的,任她如何劝说,饭菜就是一口不吃,明明人已经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强撑着,翻来覆去只是一句话,“我是冤枉的。”

    苏氏不由心里怨怪女儿薛金福给自己添堵,对女儿的心更淡了,从那日母女俩话不投机,便再也没去看过女儿。

    心口不舒畅,晚饭没吃,陪房赵勇家的知道夫人的心病,劝说道;“官宦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的,侯爷对夫人就算好的,一个月当中去谢姨娘房中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侯爷身边以后难保还有别的女人,夫人这么想不开,不是折磨自己吗?”

    苏氏叹口气,说;“妈妈说的道理我都明白 ,就是我这心里只装着侯爷一个人,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就抓心挠肝地难受。”

    赵勇家给她搂着胸口,说;“夫人有五姑娘,以后还要指望五姑娘,夫人放在侯爷身上的心分出来些,对五姑娘好点。”

    苏氏淡淡地道;“我还指望她,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何钟惠来看薛金福,何钟慧是薛金福的闺中密友,比薛金福大一岁。父亲是吏部尚书。

    何钟慧脱了绣鞋,盘腿坐在榻上,说:“听说你病了,外面传是你姐姐把你推入池塘里。”

    薛金福点了点头,何钟慧气愤地问:“你家里怎么处罚你姐的?”

    薛金福说;“做个样子罚跪佛堂,受委屈的好像是她,是我刁钻,刻薄。”

    何钟慧多少知道点她在家里的难处,说;“你别难过,等以后嫁人了,离开娘家就好了。”

    薛金福扑哧一笑,“钟慧,嫁人还要好几年,现在说这话太早了点。”

    “再过三四年,我们都要出嫁,你嫁给沈怀玉,只有你欺负他的。”何钟慧说。

    薛金福笑着咯吱她,“你胡说什么呀,让人听见,好像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何钟慧边躲闪着,边说:“怀玉哥哥对你那么好,你就做他的小媳妇好了。”

    “再说,看我饶不了你。”

    两人滚在榻上,何钟慧岔了气,告饶。

    两人躺在榻上,何钟慧问:“你姐姐为何这么恨你?”

    薛金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何钟慧坐起来,让跟着的丫鬟拿过来一包燕窝,说:“燕窝是上好的,你每日吃,身体复原快。”

    “钟慧,还是你对我最好。”薛金福趴在何钟慧身上,撒娇地说。

    何钟慧是尚书府嫡女,深受父母疼爱,后来何钟慧远嫁 ,命运不好,难产而死。

    前世对她好的人,最后都离开了她,以至于最后她出手很辣,毫不顾忌。

    今生她要尽力保她们平安。

    颐安堂,二夫人苏氏和三夫人冯氏在老太太跟前,冯氏跟老太太商量四姑娘薛金凤和永昌伯府盛家嫡次孙退亲的事。

    老太太叹口气,说:“永昌伯府这门亲事是当初老侯爷订下的,我原就说不太妥当,盛家的子孙不争气,儿孙辈不成气候,这回八成是彻底完了,都知道盛家子孙的德行,满朝文武没有替盛家说话的,侯爷便有心替永昌伯求情,也无济于事。”

    冯氏说;“这种时候,谁还没眼色,圣怒之下敢求情,凤姐和盛世孙的婚事退了吧。”

    “亲事是要退的,我和侯爷商量一下,毕竟两家先祖时交好,如今也是没法子。”

    冯氏听老太太答应了,去了一块心病,侥幸没嫁过去,女儿的婚事再相看。

    这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太太不好了。”

    冯氏呵斥道:“住口,什么不好了,老太太面前没个忌讳。

    丫鬟急忙跪下,“奴婢该死,是奴婢一时急了,三姑娘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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