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散学后,薛金福又最后走的,去北三所看望赵文忠,赵文忠服了药不知怎么样了。

    秋碧昨日走了一趟,特意记下路,三绕两绕还是迷路了,姑娘的记忆力好,她亦步亦趋。

    皇宫的每条甬道,每一座宫殿薛金福都了如指掌,甚至每一条甬道要走多少步都清楚,前世她闲着无聊时,走过无数次。

    宫殿顶的黄琉璃金碧辉煌,富贵已极,皇宫正中心雄伟壮观的殿宇,是帝后的寝宫,妃嫔住的宫殿离帝王的远近,说明得宠程度。

    两人经过祺云阁往北走,看见前面一群太监围着一口水井,往水井里填土 ,秋碧指着说;“他们为何把水井填了。”

    薛金福说;“好像寿康宫的一个老太妃死了,水井填了不知道为什么。”

    两人走过去,秋碧问一个太监,“好好的水井为何填了?”

    太监说;“有一个宫女投井了。”

    秋碧骇然,问;“为何投井。”

    太监摇头,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翁公公看上她,要和她对食,她不愿意,就投井了。”

    秋碧还想问 ,薛金福拉着她走了。

    秋碧小声地问:“宫里太监宫女对食自愿,她不愿意就是了。”

    薛金福说:“寿康宫的老太妃死了,老太妃宫里的宫女和太监的命运掌握在大太监翁公公手里,她不答应,翁公公焉能放过她,她不愿意受辱投井而死。”

    “这些宫女的命运真惨的。”秋碧同情地说。

    忽听得一间屋子里传来低泣,薛金福站住脚步,她们正经过一扇窗下,听见一个女声边哭边说:“翠儿投井死了,翁公公让我顶替翠儿跟他对食,我不想跟翁公公对食,听说跟翁公公对食的几个宫女都被他折磨死的,我听了就害怕,又没有翠儿的胆量投井,我该怎么办?”

    听另一个女声说;“你不想跟翁公公对食,我们一个小小宫女,那里能跟翁公公抗衡,我给你出个主意。”

    压低了声音,“你去找.......司....姑姑。”

    宫女声音压得很低,薛金福竖着耳朵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人。

    宫女的声音高了点,“看她能不能帮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别人不知道.........你和章公公有些交情,托他的人情,把你调到别的宫里,你有主子护着,翁公公也不敢打你的主意。”

    两个宫女说私密话,薛金福听几个名字,寿康宫投井的宫女叫翠儿,章公公,司什么的没听清,像是个管事姑姑,这后宫里知道多了就多一分危险。

    薛金福拉着秋碧悄悄离开,这个宫女出主意让那个对食的宫女找什么人求情,走章公公的门路。

    寿康宫的宫女,老太妃薨了,她们任人欺凌。

    薛金福主仆来时,赵文忠已经好多了,爬下地给薛金福叩头,昨日听薛金福和管事公公对答,知道了薛金福的身份。

    “姑娘救命之恩,奴才没齿难忘,奴才这条命以后就是姑娘的了。”

    “快起来,我既见到了,不能见死不救。”

    薛金福留下一些银两,放在桌上,说;“你用得着的。”

    赵文忠看桌上的银两,忙又跪下叩头,“姑娘救了奴才,奴才又怎能要姑娘的银两。”

    薛金福说;“你拿去谋个差事。”

    又近前两步,低语道;“你想办法去侍候郭贵人。”

    郭贵人在冷宫关了五年,半年后复宠,晋封毓嫔。

    薛姑娘离开后,赵文忠琢磨,不明白薛姑娘让他去郭贵人身边何意,但薛姑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相信薛姑娘,不会害自己。

    上书房,范大家讲授《女孝经》,范大家是本朝妇女的典范,当代才女。

    开篇,夫孝者,广天地,厚人伦,动鬼神,感禽兽,范大家的声音抑扬顿挫,一派大家风范。

    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场秋雨一场寒,庭院里梧桐树已凋零。

    崔瑾慧递了一张纸条给宝庆公主,宝庆公主打开一看,嘴角扯开,崔瑾慧学习脑子不够用,整人的鬼点子多半都是她出的。

    太监宫女打着雨伞,接公主郡主,秋碧撑着伞,等在上书房门口,见薛金福出来,说;“奴婢见今早阴天,特地带了一把伞。”

    薛金福笑着说;“你聪明。”

    秋碧撑着雨伞,朝姑娘一边倾斜,怕雨水淋湿姑娘。

    前面的宝庆公主一群宫女太监撑着五六把伞,听宝庆公主抱怨鞋沾了雨水。

    走在宝庆公主身边的崔瑾慧回头看,对上薛金福的视线,忙收回目光,又和宝庆公主耳语 。

    薛金福放慢脚步,和宝庆公主一伙人拉开距离。

    走到宫门口,看见门里站着宝庆公主,崔瑾慧、薛金枝,萧琼华,傅静雯,萧玉容,独缺了广恩伯府的徐楚宜,宝庆公主摸着自己耳唇,嚷着说;“我的耳环丢了一只。”

    傅静雯颐指气使地对薛金福说:“公主的耳环掉了,你回去帮公主找一下。”

    一路走回来,薛金福一只袖子着了雨潮湿,要回屋换衣裙,装作没听见,宝庆公主仰着脸,拦住她,趾高气昂地道:“你聋了,没听见,去把本宫的耳环找回来。”

    薛金福瞄了一眼,看宝庆公主的耳朵上戴着一只耳环。

    明知道她们故意整自己又能怎么样,强权之下,焉能不低头。

    薛金福只得掉回头,这时雨越下越大,雨斜风急,秋碧吃力地撑着伞,遮挡在姑娘头顶,风打着转,雨伞差点刮跑。

    秋碧拼命抓住,风雨太大,雨伞被卷过来的狂风掀翻,主仆二人浑身全淋湿了。

    秋碧撑着筋骨折断的破伞,勉力遮住姑娘这边,嚷着:“姑娘回去,奴婢去找。”

    风雨中,薛金福回头看,雨雾朦胧,影影绰绰看见瑶华宫,已经看不清宝庆公主等人,大声喊:“前面有长廊,我们去避一避雨。”

    两人跑进长廊,雨伞已经七零八落,秋碧扔掉雨伞,薛金福拿出潮湿的绣帕擦衣裙上的雨水。

    两人坐在长廊里避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砖地上,溅起水珠,潮湿的衣裙贴在身上,风一吹,周身冰凉。

    薛金福双手环抱,看天色渐渐暗了。

    秋碧望着长廊外,皇宫建筑在雨中很壮观,低头看青石板路每隔一定距离的石板上有泄水的小孔,这是皇宫的排水系统。

    说;“姑娘,耳环能不能顺着水流掉到石板缝隙里。”

    长廊里遮雨不遮风,薛金福抱臂,说;“不能。”

    秋碧站起来,沿着长廊往前走,视线盯着地面,姑娘说耳环没被雨水冲走,她仔细寻找。

    天将黑了,雨也没有停歇,薛金福喊秋碧,“这场雨恐怕要下到明天,我们回去吧。”

    “公主的耳环还没找到。”秋碧的回声淹没在雨中。

    “你以为她真掉了耳环,找到明日也找不到。”薛金福扬声说。

    薛金福被宝庆公主这伙人作弄过,宝庆公主藏起一只耳环,故意折腾她。

    秋碧又把丢掉的雨伞捡回来,主仆二人撑着散架雨伞往回走,走不远雨伞被凤刮走了,主仆二人冒雨往回跑。

    跑进宫门,薛金福的头发往下滴水,衣裙湿透了,贴在身上,裙摆滴着水,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宝庆公主一伙人站在门里 ,看薛金福狼狈样,都拿绣帕捂着嘴笑。

    寿阳公主萧琼华幸灾乐祸地问;“耳环找到了?”

    薛金福拧着裙摆的水,“没找到。”

    宝庆公主仰着小脸,“你真没用。”

    进了东偏殿,薛金福打了个喷嚏,绣鞋里灌了水,鞋袜湿透了。

    两个宫女秋双和盼儿已经备好了热水。

    薛金福脱掉湿衣裙鞋袜,小身体整个泡在热水里,露出一个小脑袋。

    沐浴后,晚膳饭菜已经凉了,上面一层白花花,油腻腻的,看着就倒胃口,薛金福让秋碧倒了一碗热水,把凉了的馍泡在热水里,一点点吃下去。

    秋碧是下人的,身体抗折腾,可是姑娘身子弱,那里禁得住。

    含泪看薛金福好像没事人似的,吃着白水泡馍馍,既不觉得委屈,也没有怨言。

    次日早起,薛金福觉得头重脚轻,鼻子不通气,摸额头热乎乎的,让秋碧去学里请了假,《女孝经》薛金福倒背如流,不担心考试不合格。

    宫里位分高的妃嫔生病有资格请太医,她一个伴读,请太医不是不行,头疼脑热的她不愿意多事,自己带了药箱,里面备有有各种小药和外用伤药。

    猛喝热水,捂着被发汗,晚上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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