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路寻时先动了,他大步朝着许见录走去。

    路寻时站定,他问:“找我吗?”

    他声音压得低,甚至称得上温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刚好路过。”许见录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一样。

    男主宿舍位处东区最深处,无论要去哪里,都不会路过这里,路寻时没探究这背后的原因,她不愿意说一定有她的理由,他应了声好。

    许见录没再看他,她扭头看了眼男生宿舍的方向:“你这几天好像都不在宿舍?”

    “嗯。”路寻时说:“回了趟家。”

    “哦。”话题到这就终止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仿佛总是一个在问一个在答,许见录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对她有好奇的地方,因为不喜欢吧,所以才会不好奇。

    许见录有多久没开口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沉默了多久,她扯了下嘴角:“行,那我先回去了。”

    她抬脚想从路寻时身侧绕过去,一直安静的人却开口说话了:“想知道什么?”

    路寻时看着她的眼睛:“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许见录知道这几天他都不在宿舍,一定是这几天都来找过他,但是刚才扯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后就要走,而且中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肯定有什么事情。

    许见录刚才往旁边走了一步,两人现在便变成了错开站立,路寻时抬脚往旁边走了一步,他重新站到许见录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两人相对,许见录没看他,问清楚总比不明不白好,路寻时今天穿了一件黑白条纹的毛衣,她眼睛盯着白色的条纹,开口问道:“你以前不是学艺术的?”

    “嗯。”路寻时应得很快:“刚开始学的是理科。”

    “那…”许见录抬头:“为什么后面转班了?”

    路寻时这次并没和上次一样回得很快,反而沉默了,许见录看着他,这段沉默的时间他就像因为这个问题想起了某个人,这个人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让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就是随便问问。”她说:“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先回去了。”

    许见录话说完便想走,路寻时叫住她:“给我一个小时。”

    他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重复道:“现在九点半,给我一个小时。”

    许见录没动,路寻时指向旁边的凳子问她:“可以吗?”

    许见录没应话,她用行动取代回答,她还是坐过去,还是想要一个明白,路寻时跟在她身后坐到另一边,两人之间维持着一段距离,许见录还在盯着那段距离出神的时候,路寻时就开口了:“高一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许见录目光往上抬,路寻时的侧脸线条明朗,黑暗中模糊了那股凛冽感,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问起关于她的事情,许见录仔细想了想:“高一的时候加了学校的舞蹈俱乐部,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好像都是在跳舞。”

    路寻时想到军训时许见录跳舞的样子,她是天生的舞者,只要站上舞台好像就会自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先应道:“你很适合舞台。”

    随后继续说道:“我的记忆里只有物理题,那时候晚上梦到的都是物理题,解题是我唯一的乐趣。”

    许见录第一反应是他刚才应该是夸我吧?

    第二反应是原来路寻时喜欢物理,但是为什么后面还是去了艺术班?想到那个可能的原因,她连第一反应的高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没了。

    高一所有人都还沉浸在中考结束的喜悦中时,路寻时永远都是班上来得最早的,来了教室便是学习,教室里的灯永远都是他第一个开,他最后一个关。

    后来多了另一个女生,有时女生来得早,有时路寻时来得早,两人每天就这样交错着开一盏灯,他们从没说过话,总是一个坐在前一个坐在后,互不打扰。

    后来的一天路寻时弯腰捡笔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往后一瞥的时候,女生手里正拿着手机对着他。

    女生发现被看见后,便立马低下头把手机收起来了,路寻时没在意,他捡起笔后便继续解题,高中是不让带手机的,刚开学的时候已经查过一次,教导主任还放下话:举报有奖,但是他对举报不感兴趣,也不在意她带了手机。

    那天他们说了第一句话,女生带着一道题第一次踏入了属于他的区域,讲题时女生明显心不在焉,讲完题后她吞吞吐吐:“刚才…手机…”

    “我没看见。”路寻时低着头解题:“教室有摄像头。”

    这是在提醒她,我没看见你带手机,但是教室有摄像头,老师只要查监控便会知道。

    “嗯。”女生愣愣:“我们上课的时候会开,现在太早还没开。”

    路寻时没说什么,后来两人便回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一前一后,气氛安静。

    直到有一天路寻时来得晚,到教室时灯没开,他打开灯做了一会儿题,后面拿着水杯去接水时,才发现后排的位置放着书包,却没坐人。

    路寻时当时以为人出去上厕所了,直到下午同桌问他:“你知道柳沁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吗?”

    他问:“谁?”

    “柳沁。”同桌指了指后排那个空着的位置:“就那个,桌上放着书包的那个。”

    路寻时看过去,同桌指的位置正是那个女生坐的位置,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她叫柳沁,位置和早上一样,书包放在桌子上,没坐人。

    同桌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说:“听说她早上跳楼,楼层不高,打扫阿姨看到,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

    路寻时皱了皱眉,跳楼?

    同桌看到他脸色变了,连忙激动问:“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意外?那女生平时就很安静,怎么就要去跳楼?”

    路寻时问:“你看到了?”

    同桌凑他更近,声音压得低:“我听别人说的啊,还有人说跳楼好像是因为早上被人在教室猥亵了。”

    “只是听说如何判断真假?这事如果是真的,那你是恶意传播他人隐私。”路寻时说。

    “恶意”“隐私”两个词一出来,男生明显有些慌了,他摆摆手,他也没想到路寻时会这么认真:“那说不定就是假的,我就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小事小事,你那么当真干嘛。”

    “如果是假的。”路寻时冷了脸色:“难道别人的声誉在你眼里只是一件小事?”

    男生面色显然有些尴尬,不再说话,路寻时拿起桌上的笔,没再看他。

    但是堵住了一个人的嘴,却堵不住其他人的嘴,一传十十传百,高一有个班的女生在教室里被人猥亵了,这样的言论被越来越多人传播。

    越来越多人知道,路寻时也被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风波,有人说看到她们每天一起上下学,有人猜测她们是不是在偷偷谈恋爱?

    后来又有自称路寻时同桌的人出来作证,路寻时帮柳沁说过话,两人关系肯定不简单。

    那时全校大部分女生集体失恋,学校表白墙更是热闹,没过多久就有人爆出路寻时的私生子身份,声称一个私生子被你们吹得和神一样。

    这事和最近的事情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许见录问:“是巷子里那个人干的?”

    “嗯。”路寻时说:“他叫路承意...是路家的长子。”

    路家的长子?如果说路寻时是私生子,那长子应该就是路寻时他哥?

    路寻时发现这件事是路承意做的是在他去看过柳沁后。

    当时班上有组织过要去医院看望柳沁,路寻时没去。

    只是后来他还是去了,因为有东西要给柳沁。

    那段时间柳沁的状态都很不好,也不愿意见人,路寻时没进去,他把手里的东西给了护士便转身走了。

    刚走出几步,就被护士叫回去了,路寻时进去后,也没说话,他拿了椅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柳沁许久没开口说过话,声音艰涩:“我以为已经丢了。”

    桌子上放着的是她的书包。

    “你的东西只有你自己能决定。”路寻时没看她,他看着窗外。

    柳沁盯着书包看了许久,她问:“书包你打开看过吗?”

    “没有。”

    窗旁坐着的那个人,连阳光都偏爱他几分,那束光穿过路寻时的耳侧,最终落入到病床上躺着的女生手里,柳沁撺紧了手。

    “路寻时。”她说:“那天我不是怕你告诉老师我带手机了。”

    无厘头的一句话,路寻时没问那你怕什么,柳沁也没继续说下去,那天的后来,柳沁拜托路寻时帮她把书包扔掉了,她说:“你说得对,我的东西只有我自己能决定,我准备换个新的。”

    许见录听到这里,就知道柳沁当时是想干什么了,她看着路寻时,喜欢真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怕他知道了,也怕他不知道。

    喜欢真的会把人变成胆小鬼,柳沁是,她也是。

    路寻时看她:“怎么了?”

    许见录问他:“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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