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和好几日都没有回来，海莹实在是闷得慌，他变了，也往闷葫芦那个方向去了，是不是自己哪个地方做得不够好，还是哪里得罪他了？海莹本想再问问他，却又怕再碰一鼻子灰，她安慰自己：可能他工作压力确实太大了吧，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别再添乱了。
幸好家里还有老姨陪她说说话，山和想得确实周到。
本想去妈妈那住几天，想想还是算了，在这儿住着吧，万一哪天他回来了，还以为她赌气回了娘家，到时候也不好收场。哼！他要是回来，她一定要和他掰扯清楚了，到底是为什么？
老姨的儿子在T大上大学，海莹早就听老姨说起过，一直也没见过面。T大可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山和的弟弟也在T大上学，都挺聪明，还都学一个专业，都是昊阳的师弟。
老姨说是孩子想念妈妈包的饺子吃了，今天咱包饺子，吃完了再给孩子送点到学校去，海莹马上说那让孩子来家里吃不就得了，老姨怕打扰海莹，真是见外了。
老姨的儿子叫马义呈，样貌不算出众，但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干净利落，声音也是清脆好听。
老姨包的饺子确实是很好吃，皮薄馅足，汁丰味浓，皮薄到从外面就能看出来是馅的颜色，绿的，红的，黄的，让人食欲大增。山和很喜欢吃张姐包的饺子，但他今天依旧没有在。
海莹都习惯了，他不在，也并不影响她的食欲。饺子小巧精致，海莹一口一个，吃得超级高兴。
“海莹姐……你比照片上还好看。”义呈清脆的男声响起，海莹被刚咽到嗓子眼的饺子噎了噎，瞪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话从何说起呢？
“赶紧吃饭！”老姨轻斥了儿子一声，看来她也是觉得儿子的话有些突兀。
义呈没理会妈妈的话，继续对海莹说道：“许大师兄办公桌上有你的照片，我们都知道你叫宁海莹。”
“许……大师兄？你们？”海莹的饺子卡在喉咙里，怎么也下不去了。
“是啊，许昊阳，许师兄，大牛师兄，又帅又牛，年轻有为，痴情专一……我们？我们啊，都知道你……”
“义呈！”老姨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儿子的话。
“啊？哦！”义呈忙用手捂住嘴，望了望妈妈。他刚意识到了不对，住了嘴。因为他知道，海莹已经订婚了，和他的远房表哥。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海莹被刚刚没完全咽下去的饺子呛到，不住地咳嗽，老姨忙给她倒水，帮她捶背，她的脸还是憋得通红。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这么好吃的饺子，是再也吃不下了。
吃过饭，义呈知趣地赶紧撤了，妈妈已小声数落他好长时间，他没还嘴，默默听着，似在心里面默默盘算着什么。
海莹这边心思亦起起伏伏：他回来了，昊阳他回来了。
听到昊阳回来的消息，海莹有些兴奋，遂又按捺下去了。她没有理由兴奋了，昊阳现在和她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也不应该有什么关系了。
义呈是学生物化工专业的，昊阳是他的师兄，据说昊阳帮忙带过他一段实验，那么他也一定在生物化工楼里工作学习——那座她再熟悉不过的楼，管道里经常听到咳嗽声的楼。
眼眶怎么有些湿润了呢，不就是一位故人回来了吗？一位曾不太友好的故人……她想去看他一眼，什么也不会发生，她不会容许有什么事发生，她只偷偷去看一眼他，不会被他发现，就看一眼。
她没有想脚踏两只船，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只默默看他一眼。
在楼外面等，一定能看见他。
他出来了，她远远躲在树后，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他。
他好像又瘦了些，远远望去，背稍稍有些弯，不似当年那样挺拔……后面蹦蹦跳跳出来的是谁？她追上来拉住昊阳的胳膊，扭啊扭的不知在说什么，不用猜，那一定是怡然啊，两人结没结婚呢？应该是没结，要不义呈怎么会那么说呢。
想起义呈的话，海莹竟暗暗有丝窃喜，看来昊阳对她还是念念不忘的，他痴情又专一，可怡然不还是在他身边吗？他并没有甩开她。是啊，他为什么要甩开她呢？志同道合，如花美眷……想起来有些伤心。又想起山和，还是伤心。
路是自己走的，她也怪不了别人。
海莹默默转身离开，已经见到他了，已经够了。
不打听也还是会有昊阳的消息，会从义呈或者别的什么人那里零零碎碎听来一些昊阳的消息，甚至，钰锦都能知道不少他的消息，虽然钰锦并不喜欢昊阳，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他。
昊阳据说是和同学合伙开了公司，他出技术，同学出钱。
他本可以在T大任教的，为了专心开公司，他放弃了T大的教职。
T大的教职，一直是昊阳心心念念的。他出国前曾信誓旦旦，说会回来娶她，去T大任教。他要出国深造，也是为了能去T大任教更有竞争力。两个心愿都没有完成，这个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能改变的呢。
感情的事更是多变，就像山和，明明她以为他那么喜欢她，却也在得到她以后，尽显冷漠，她看不懂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又听说昊阳之所以这么拼命，是因为姥爷得了重病，他需要钱……同学和他一拍即合，同学有钱，能负担得起姥爷的治病费用，而他虽舍不得T大的教职，可是一心不能二用，他还是艰难做了抉择。
这就说得通了，昊阳是个孝子。他那么喜欢T大的工作，又那么适合在T大工作，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呢？原来是这样，为了姥爷，他会放弃他所钟爱的教职；当年，为了他爸爸，他也是……
海莹心里一抽，一时间五味杂陈，若他当年不是因为父亲的安排与章心影结婚，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与昊阳是不是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姥爷病了，姥爷病了！海莹忽然惊醒。
姥爷治病不就应该是第一位的吗，如果是她，她会怎么选择？她也会和昊阳一样吧。
昊阳姥爷海莹见过，那是大学时，昊阳带她回过老家，姥爷很喜欢她，还当着海莹的面嘱咐昊阳要好好对待海莹，不许欺负海莹，姥爷必是清楚昊阳清冷的性子，怕他对海莹不好……
她得去看看姥爷，她没什么积蓄，她可以倾囊而出，姥爷病了，昊阳一定非常难过。
还是得联系昊阳，要不怎么去看姥爷？此联系非彼联系，两人见个面，也没什么的吧？
“姥爷刚做完手术，为了瞒着他，没在肿瘤医院做。”昊阳简短说着。他疲惫清瘦的脸上现出久违的笑意。
终于见到海莹，不是偷偷在后面的追随，而是，是海莹来找他了！她还没有结婚，他还有机会！
两人在楼道说了几句话，海莹给昊阳递上她带来的大信封，她只有这么多，她挣得不算多，存款只有这么几万。
只有这么多了，找山和借钱她张不开口，回头看看找爸妈再借点，昊阳也是的，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怎么也不来找她。
昊阳使劲儿把钱推回来还是不行，看着海莹诚挚的眼神，他只能收下。海莹想办到的事，只要她下定决心，就没有办不成的，她是一根筋的姑娘。海莹还是那个海莹，他许昊阳又何尝不是那个许昊阳呢？
想着想着，昊阳的眼里泛出了泪花，海莹不敢看他，转身要走，被昊阳拉住了。
“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昊阳低着头，使劲攥着大信封，他怕被拒绝，不敢看海莹的眼睛。
“姥爷他……还需要你照顾呢。”
“不，不需要……哦，我是说，有护工照顾着，我能离开，我平时上班，也不能一直陪着姥爷。”
“我还有事，我……”
“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昊阳的声音低了下去，近乎央求，让人疼惜。他迅速望了一眼海莹，眼皮又低了下去，脸颊微微泛红。
他还是那个昊阳吗？依旧清冷，又多了些羞涩，海莹不由得轻轻“嗯”了一声，轻得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好，我们走！”昊阳像得到了特赦，激动地拉起海莹的手，“你等一下我，我跟姥爷说一声，等我啊！”
海莹轻轻把手抽了回来，这样不好，他们现在顶多算是朋友，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昊阳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有些不好意思，望了眼海莹，见她并没有生气，才放了心。他飞快跑进病房，和护工交代了几句，又和姥爷道了别，忙不迭跑出来，生怕海莹会走掉。
海莹还在，他长舒了一口气，海莹，还好你没走。
海莹这时候想走还是能走掉的，可是她的脚就是抬不起来，昊阳，这么久没见了，她想和他说说话，只吃个饭，说说话而已。
饭桌上，昊阳变得有些滔滔不绝，这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吗？海莹望着他，越是望着他他说得越是起劲儿，好像如果他一停下来，海莹就要走掉了一样。他其实还是不太擅于表达，东一榔头西一杠子的，没有太多的逻辑性。仿佛只有他不停地说，把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思念都以说话的形式吐出来——不管说的是什么话，海莹才不会走。
“姥爷要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我哪来那么一大笔钱呢，我哥们说会借给我钱，条件是要两人合伙开个公司——哥们需要我的技术，我也做股东，20%干股，然后，每月固定给开5万元的工资，好大的诱惑，是不是？”
海莹只能点头。
“我想，离开T大，我也还是可以搞专业的，还可以赚钱，你说是不是？”
海莹点头，人生确实有很多无奈，昊阳有多喜欢T大的教职，海莹知道，那是他大学入学以后就树立的目标。
聊着聊着，聊起怡然。他说，怡然也和他一起回来了，现在也在他们公司，算是共同创业。
他还说要吸引天使投资，已经开了几场宣讲会，没有结果，没人愿意投，他们这个项目还比较前沿，很多人还不太清楚……
昊阳没告诉海莹，怡然曾劝昊阳别回去了，国外条件好，而且，宁海莹也没有等他。他从未想过要留在美国，他来之前就抱定目标要回去的，是因为那里有他难以割舍的人，也是因为那里有他难以割舍的土地。他不能再错过了，已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过了。
海莹当然知道怡然也回来了。她那天不是看到她了吗，还是那么粘着昊阳。
“你们……没有结婚吗？”海莹还是问出了口。
昊阳不语，望着海莹的眼神忽然变得哀伤。
海莹不敢和他对视，忙低下头，嘴里却不自觉地说下去：“她那么喜欢你。”
“可我喜欢的是你，一直是你。”
这么肉麻的话，昊阳好像从没说过，海莹的心猛跳起来，望向昊阳，他的眼里竟氤氲出一层雾气，海莹慌了，这可如何是好。
印象里他很少哭，他不喜欢哭，他一直认为哭泣是弱者的行为，但今天，在久别重逢时，他这是……
海莹有股冲动，想去安慰他，抱一抱他，为他擦干泪痕，但她没有，这不合适，她要以什么身份去安慰他，他因何而落泪她再清楚不过。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就不应该和他来吃饭的。
她真得走了，这样下去她实在是不知如何收场。
逃也似的，她跑走了；座位上的昊阳，仍坐着，没有动，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幸好家里还有老姨陪她说说话，山和想得确实周到。
本想去妈妈那住几天，想想还是算了，在这儿住着吧，万一哪天他回来了，还以为她赌气回了娘家，到时候也不好收场。哼！他要是回来，她一定要和他掰扯清楚了，到底是为什么？
老姨的儿子在T大上大学，海莹早就听老姨说起过，一直也没见过面。T大可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山和的弟弟也在T大上学，都挺聪明，还都学一个专业，都是昊阳的师弟。
老姨说是孩子想念妈妈包的饺子吃了，今天咱包饺子，吃完了再给孩子送点到学校去，海莹马上说那让孩子来家里吃不就得了，老姨怕打扰海莹，真是见外了。
老姨的儿子叫马义呈，样貌不算出众，但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干净利落，声音也是清脆好听。
老姨包的饺子确实是很好吃，皮薄馅足，汁丰味浓，皮薄到从外面就能看出来是馅的颜色，绿的，红的，黄的，让人食欲大增。山和很喜欢吃张姐包的饺子，但他今天依旧没有在。
海莹都习惯了，他不在，也并不影响她的食欲。饺子小巧精致，海莹一口一个，吃得超级高兴。
“海莹姐……你比照片上还好看。”义呈清脆的男声响起，海莹被刚咽到嗓子眼的饺子噎了噎，瞪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话从何说起呢？
“赶紧吃饭！”老姨轻斥了儿子一声，看来她也是觉得儿子的话有些突兀。
义呈没理会妈妈的话，继续对海莹说道：“许大师兄办公桌上有你的照片，我们都知道你叫宁海莹。”
“许……大师兄？你们？”海莹的饺子卡在喉咙里，怎么也下不去了。
“是啊，许昊阳，许师兄，大牛师兄，又帅又牛，年轻有为，痴情专一……我们？我们啊，都知道你……”
“义呈！”老姨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儿子的话。
“啊？哦！”义呈忙用手捂住嘴，望了望妈妈。他刚意识到了不对，住了嘴。因为他知道，海莹已经订婚了，和他的远房表哥。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海莹被刚刚没完全咽下去的饺子呛到，不住地咳嗽，老姨忙给她倒水，帮她捶背，她的脸还是憋得通红。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这么好吃的饺子，是再也吃不下了。
吃过饭，义呈知趣地赶紧撤了，妈妈已小声数落他好长时间，他没还嘴，默默听着，似在心里面默默盘算着什么。
海莹这边心思亦起起伏伏：他回来了，昊阳他回来了。
听到昊阳回来的消息，海莹有些兴奋，遂又按捺下去了。她没有理由兴奋了，昊阳现在和她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也不应该有什么关系了。
义呈是学生物化工专业的，昊阳是他的师兄，据说昊阳帮忙带过他一段实验，那么他也一定在生物化工楼里工作学习——那座她再熟悉不过的楼，管道里经常听到咳嗽声的楼。
眼眶怎么有些湿润了呢，不就是一位故人回来了吗？一位曾不太友好的故人……她想去看他一眼，什么也不会发生，她不会容许有什么事发生，她只偷偷去看一眼他，不会被他发现，就看一眼。
她没有想脚踏两只船，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只默默看他一眼。
在楼外面等，一定能看见他。
他出来了，她远远躲在树后，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他。
他好像又瘦了些，远远望去，背稍稍有些弯，不似当年那样挺拔……后面蹦蹦跳跳出来的是谁？她追上来拉住昊阳的胳膊，扭啊扭的不知在说什么，不用猜，那一定是怡然啊，两人结没结婚呢？应该是没结，要不义呈怎么会那么说呢。
想起义呈的话，海莹竟暗暗有丝窃喜，看来昊阳对她还是念念不忘的，他痴情又专一，可怡然不还是在他身边吗？他并没有甩开她。是啊，他为什么要甩开她呢？志同道合，如花美眷……想起来有些伤心。又想起山和，还是伤心。
路是自己走的，她也怪不了别人。
海莹默默转身离开，已经见到他了，已经够了。
不打听也还是会有昊阳的消息，会从义呈或者别的什么人那里零零碎碎听来一些昊阳的消息，甚至，钰锦都能知道不少他的消息，虽然钰锦并不喜欢昊阳，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他。
昊阳据说是和同学合伙开了公司，他出技术，同学出钱。
他本可以在T大任教的，为了专心开公司，他放弃了T大的教职。
T大的教职，一直是昊阳心心念念的。他出国前曾信誓旦旦，说会回来娶她，去T大任教。他要出国深造，也是为了能去T大任教更有竞争力。两个心愿都没有完成，这个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能改变的呢。
感情的事更是多变，就像山和，明明她以为他那么喜欢她，却也在得到她以后，尽显冷漠，她看不懂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又听说昊阳之所以这么拼命，是因为姥爷得了重病，他需要钱……同学和他一拍即合，同学有钱，能负担得起姥爷的治病费用，而他虽舍不得T大的教职，可是一心不能二用，他还是艰难做了抉择。
这就说得通了，昊阳是个孝子。他那么喜欢T大的工作，又那么适合在T大工作，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呢？原来是这样，为了姥爷，他会放弃他所钟爱的教职；当年，为了他爸爸，他也是……
海莹心里一抽，一时间五味杂陈，若他当年不是因为父亲的安排与章心影结婚，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与昊阳是不是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姥爷病了，姥爷病了！海莹忽然惊醒。
姥爷治病不就应该是第一位的吗，如果是她，她会怎么选择？她也会和昊阳一样吧。
昊阳姥爷海莹见过，那是大学时，昊阳带她回过老家，姥爷很喜欢她，还当着海莹的面嘱咐昊阳要好好对待海莹，不许欺负海莹，姥爷必是清楚昊阳清冷的性子，怕他对海莹不好……
她得去看看姥爷，她没什么积蓄，她可以倾囊而出，姥爷病了，昊阳一定非常难过。
还是得联系昊阳，要不怎么去看姥爷？此联系非彼联系，两人见个面，也没什么的吧？
“姥爷刚做完手术，为了瞒着他，没在肿瘤医院做。”昊阳简短说着。他疲惫清瘦的脸上现出久违的笑意。
终于见到海莹，不是偷偷在后面的追随，而是，是海莹来找他了！她还没有结婚，他还有机会！
两人在楼道说了几句话，海莹给昊阳递上她带来的大信封，她只有这么多，她挣得不算多，存款只有这么几万。
只有这么多了，找山和借钱她张不开口，回头看看找爸妈再借点，昊阳也是的，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怎么也不来找她。
昊阳使劲儿把钱推回来还是不行，看着海莹诚挚的眼神，他只能收下。海莹想办到的事，只要她下定决心，就没有办不成的，她是一根筋的姑娘。海莹还是那个海莹，他许昊阳又何尝不是那个许昊阳呢？
想着想着，昊阳的眼里泛出了泪花，海莹不敢看他，转身要走，被昊阳拉住了。
“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昊阳低着头，使劲攥着大信封，他怕被拒绝，不敢看海莹的眼睛。
“姥爷他……还需要你照顾呢。”
“不，不需要……哦，我是说，有护工照顾着，我能离开，我平时上班，也不能一直陪着姥爷。”
“我还有事，我……”
“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昊阳的声音低了下去，近乎央求，让人疼惜。他迅速望了一眼海莹，眼皮又低了下去，脸颊微微泛红。
他还是那个昊阳吗？依旧清冷，又多了些羞涩，海莹不由得轻轻“嗯”了一声，轻得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好，我们走！”昊阳像得到了特赦，激动地拉起海莹的手，“你等一下我，我跟姥爷说一声，等我啊！”
海莹轻轻把手抽了回来，这样不好，他们现在顶多算是朋友，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昊阳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有些不好意思，望了眼海莹，见她并没有生气，才放了心。他飞快跑进病房，和护工交代了几句，又和姥爷道了别，忙不迭跑出来，生怕海莹会走掉。
海莹还在，他长舒了一口气，海莹，还好你没走。
海莹这时候想走还是能走掉的，可是她的脚就是抬不起来，昊阳，这么久没见了，她想和他说说话，只吃个饭，说说话而已。
饭桌上，昊阳变得有些滔滔不绝，这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吗？海莹望着他，越是望着他他说得越是起劲儿，好像如果他一停下来，海莹就要走掉了一样。他其实还是不太擅于表达，东一榔头西一杠子的，没有太多的逻辑性。仿佛只有他不停地说，把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思念都以说话的形式吐出来——不管说的是什么话，海莹才不会走。
“姥爷要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我哪来那么一大笔钱呢，我哥们说会借给我钱，条件是要两人合伙开个公司——哥们需要我的技术，我也做股东，20%干股，然后，每月固定给开5万元的工资，好大的诱惑，是不是？”
海莹只能点头。
“我想，离开T大，我也还是可以搞专业的，还可以赚钱，你说是不是？”
海莹点头，人生确实有很多无奈，昊阳有多喜欢T大的教职，海莹知道，那是他大学入学以后就树立的目标。
聊着聊着，聊起怡然。他说，怡然也和他一起回来了，现在也在他们公司，算是共同创业。
他还说要吸引天使投资，已经开了几场宣讲会，没有结果，没人愿意投，他们这个项目还比较前沿，很多人还不太清楚……
昊阳没告诉海莹，怡然曾劝昊阳别回去了，国外条件好，而且，宁海莹也没有等他。他从未想过要留在美国，他来之前就抱定目标要回去的，是因为那里有他难以割舍的人，也是因为那里有他难以割舍的土地。他不能再错过了，已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过了。
海莹当然知道怡然也回来了。她那天不是看到她了吗，还是那么粘着昊阳。
“你们……没有结婚吗？”海莹还是问出了口。
昊阳不语，望着海莹的眼神忽然变得哀伤。
海莹不敢和他对视，忙低下头，嘴里却不自觉地说下去：“她那么喜欢你。”
“可我喜欢的是你，一直是你。”
这么肉麻的话，昊阳好像从没说过，海莹的心猛跳起来，望向昊阳，他的眼里竟氤氲出一层雾气，海莹慌了，这可如何是好。
印象里他很少哭，他不喜欢哭，他一直认为哭泣是弱者的行为，但今天，在久别重逢时，他这是……
海莹有股冲动，想去安慰他，抱一抱他，为他擦干泪痕，但她没有，这不合适，她要以什么身份去安慰他，他因何而落泪她再清楚不过。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就不应该和他来吃饭的。
她真得走了，这样下去她实在是不知如何收场。
逃也似的，她跑走了；座位上的昊阳，仍坐着，没有动，脸上的泪痕还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