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你一个生杀予夺的机会,不受律法和道德的限制,永无遭到声讨的顾虑,你将如何行使这份权力,又将诞生怎样灼热的愿望?

    这里是万千愿望的汇聚之地,欢迎来到哈克乌伊。

    霓虹灯牌的光芒汇成永不止息的闪耀河流,街区肮脏的水洼映出华丽的城市拼图。

    所有欲念都会被宽恕,所有野心都能被原谅。可以说,哈克乌伊是没有夜莺与弦琴的天堂。

    当然,仅限于人类。

    轰轰烈烈的智械革命以AI方的全面落败告终,它们丧失一切权利,彻底沦为人类的豢宠。

    每个负担得起AI维护费用的居民都可以在成年后向联邦行动队申领AI,这些AI大多是在战败后被清洗记忆,恢复出厂设置的。

    哈克乌伊的花坛里四处盛开着黄金般的山柳兰,像炸开的烟花,不知在庆贺谁的终末。

    起到了微不足道的绿化作用,虽然只是山柳兰的全息投影。

    佚彩朝饮料贩卖机里投了两枚硬币,巨大的机器安静伫立。

    轻拍贩卖机,仿佛能听见里边汽水的气泡撞击瓶壁,但出货口依旧空空如也。

    于是佚彩向后退了半步。

    贩卖机身后,老旧墙体上的乌七八糟的涂鸦露出了完整的面目。

    不不,她当然没有转身离去。

    佚彩飞起一脚,伴随巨大的轰鸣声,饮料贩卖机终于把欠她的饮料吐了出来。

    拿到这罐饮料,佚彩愉快的下班路才算正式开始,她脚步轻快地迈过坑坑洼洼的小路。

    街边狭小昏暗的门店里,一个壮汉倚在门框上冲她挤眉弄眼:“小妞,这么辣的腿,考不考虑加装个引擎。”

    佚彩竖起一根手指友好地回应了他。

    壮汉摩挲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更兴奋了,吹了一声口哨。“脾气也这么辣啊。”

    佚彩笑着走向他。

    “拳头更辣。”

    一定是因为知道自己欠扁,壮汉给自己的脑袋加装了一层钢板。

    佚彩最终还是没有喝上那罐饮料,被挤扁的铝罐跟脑浆混在一起,让人食欲不振。

    她颇为遗憾地擦了擦手,原来浑身上下只有脑子是原装货,难怪净做蠢事。

    这时,一只手隔着灰蒙蒙的柜台递给她一瓶饮料。

    佚彩疑惑地顺着手的方向看去,才发现昏暗的店铺角落里还坐着一个戴眼镜的青年。

    他长得很漂亮,但周身萦绕着一股疲惫感。像在仓库里堆放很多年的洋娃娃,跟柜台一样灰扑扑的,自然地融为一体,所以佚彩一开始没太注意。

    见佚彩没接,青年淡淡开口:“没有你想要的牌子了。”

    寻常的语气,仿佛一个正在招揽顾客的店主,而眼前的血腥案发现场,并不值得他投以过多关注。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口味,我这还有三瓶其他的。”见佚彩露出无奈的表情,青年遂又补充道,“免费。”

    “你看见了。”

    “你刚才杀死了我的大主顾。”青年点头,瞥了一眼地上的残肢,“嗯……这些义体修一修还能接着用,扣除清理费用,不算赔本。”

    “小姐,你好。”

    他将饮料放到柜台上,朝佚彩的方向推了推,空出的那只手做出握手的姿势。

    “我叫商陆,如你所见,一名义体医生。”

    不知道为什么,佚彩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可以肯定自己暂时没有安装义眼或者别的什么的兴致,这无缘无故的熟悉感让她有些不解。

    “你好,张亭晚。”佚彩敷衍地握了一下,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掌心。

    她真名不叫这个,是证件上的名字,至于为什么隐姓埋名活着,她不记得了,可能她失忆前是个逃犯吧。

    植入义体是会上瘾的。

    人类会逐渐痴迷于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填充机械零件,最终变成一艘迷途的特修斯之船,正如倒在地上的那个大块头一样。

    再推销下去,佚彩恐怕会把他的眼镜片敲碎,协助他安一双义眼。

    但商陆没这么不识趣。

    见佚彩兴致缺缺,商陆又道:“如果家里有AI仿生人需要维修,也可以送来,给你走内部价。”

    “你还干这个?”

    以哈克乌伊的伦理来讲,这就相当于一个医生兼职修扳手。

    “我正要去领个AI,你倒是会做生意。”

    女人迈过卷帘门扬长而去,雨后的幽暗街道里,她的脚步声像一阵轻快风铃渐渐远去。“回见,商医生。”

    佚彩没要他的饮料,但是留了一张他的名片。商陆的嘴角提起弧度,用断断续续出墨的笔,在台式日历上画下一个圈。

    这时他才在日历下边摸索出两张大面额钱币,算是清洁费?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进去而不被察觉,好厉害的身手。

    商陆对她更加好奇了。

    这笔不菲的费用他用不上,还是替她存好,就当是她预支在这里的AI修理费了。

    一大群配备高级装备的护卫队从佚彩身旁经过,她自觉避让。

    一个对护卫队充满好奇的熊孩子,挣开了大人的手,闯进队伍里。

    小小骚乱并没有打乱前进队形,护卫队目视前方毫无波澜的从熊孩子身上踏过。

    那小孩被踩了好几脚,立马哇哇大哭连滚带爬逃出了护卫队的前进路径。

    这没什么稀奇。

    所谓护卫队,只不过是被财阀集团雇佣维持秩序的跟屁虫。

    在大街上热吻的年轻人也许素不相识,被押进囚车的罪犯可能只是弹奏了一支钢琴曲。

    在哈克乌伊,欲壑难填从来不是个坏词。但这座城市也有自己的运行规则,不要触碰上位者的既得利益。

    除非野心膨胀到足以吞噬这些大人物。

    领取AI的流程比佚彩想象中还要顺利,甚至可以说是草率。全部流程仅仅是她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没有任何核验。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叫盛晗的仿生人已经跪坐在她的脚边了。

    他穿着初始设置的白色衬衫,骨肉匀称,连青色的血管脉络都清晰可见。

    里边灌注的想必是某种血蓝蛋白溶液一类的不知名液体,用于模仿血液。

    人类把ai当成工具,却又让最高级的AI,也即仿生人,在外貌上无比贴近人类,真当自己是创世的神明。

    盛晗膝行着靠近这个他睁眼第一个看见的人类,他会做个乖孩子,努力学会取悦他唯一的主人。

    ……

    “退出副本后的记忆不会消失,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喜欢的究竟是什么类型吗?”

    “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就像梦一样,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

    “我要你死。”

    ……

    嘈杂的声音充斥耳畔,有陌生人的,也有自己的,像某种恍若隔世的幻觉。盛晗对启动程序进行了自检,并无异常。

    他强迫自己仰头看向佚彩。

    他只是个AI而已,就算世界毁灭也和他没有关系。对他而言最要紧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主人。”

    “您可以对我下达任何命令。”

    直到他的额头贴上她的手背,佚彩才意识到她拥有了一个全身心忠于她的仿生人。

    有人以肢解仿生人为乐,有人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伴侣。

    但无论佚彩怎么选,盛晗都会无条件服从。

    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佚彩冲他低头微笑,微凉的指尖顺着他的耳垂滑至锁骨,落到微微敞开的领口处停下,描摹仿真血管的脉络。

    盛晗的耳垂红得滴血,不愧是最高等的仿生人,一切反应都与寻常人类无异。

    但他只是个仿生人,仅此而已了。多矛盾,人们希望宠物通人性,但不希望宠物高于人。

    “我的愿望会让你很辛苦,但是,不可以反悔哦。”

    佚彩没有抽出另一只手,她垂下头,仿佛在给她的骑士授勋。

    窗外炫目的霓虹灯为她的五官涂上斑驳的色彩,她望向他的眼神像蘸着蜜糖的尖刀。

    逐渐交错的呼吸在盛晗心口开出一道小小的喷泉。

    盛晗闭上眼睛,青年平坦的怀抱以近乎献祭的姿态向她敞开。

    盛晗想,他渴望贴近她,也许不只是设定好的程序。

    直到很久之后脱离副本,盛晗恢复记忆时才如梦初醒,佚彩在意的并不是某种类型,她看中的只有一点:

    绝对忠诚。

    这才是最诱人的砝码。

    想要得到她的信任,用真心换真心,就这么简单。

    遗憾的是,这个通关秘诀并不只有他一人知晓。

    佚彩错开他的唇,凑近盛晗耳语。

    盛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大概是收到的信息让他电流过载了。

    “能做到吗?”佚彩饶有兴致地为他理平衬衫的褶皱,仿佛在说:

    这只是我的小小愿望而已,这种程度都不能做到,会令我失望的。

    盛晗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问题,我会尽力的。”

    佚彩直起身子,心情很好地揉了揉盛晗的头发,像一团蓬松的绒草。再迟一会儿,这位新开机的仿生人好像就要被她欺负出眼泪了。

    她隐约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带着什么神圣的使命的。

    至于这个使命是什么,她暂时还没想起来,反正跟赚钱有点关系,那就先赚一个小目标好了。

    年华会流逝,AI会老化,只有财富是实实在在的。

    多么质朴的愿望。

    佚彩哼着小调出了门,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在走向暴富,留盛晗失望地坐在原地。

    崩溃的又何止盛晗一个,围观多时的求生副本直播系统第一次体会到人类抓狂的情绪。

    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办法把张亭晚的道德值降到最低,可不是为了看她发家致富的。

    看来这个副本剧情还要再加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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