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殿的连欶被裴胄先一步带回清漳小馆,此时的百川流还沉浸在阵中,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来寻他的弟子,把还在地下打坐的百川流唤醒。

    阵中十载,阵外盏茶。

    不过几刻钟的时间,连欶就像走完了别人的一生,既怅然又唏嘘。

    给自己和裴胄倒了一杯茶,连欶撑着小脸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周将离要杀百川流的?”

    明明自己跟他一起寸步不离,可裴胄总能预见下一步。

    包括周将离求自己哥哥放过百川流这件事,裴胄也在她耳边说过。

    手里捏着连欶不知道又从哪里弄来的,跟他先前震碎的,一模一样的茶杯,裴胄优雅地轻啄一口道:“很明显。”

    明显?哪里明显了,她都没看出来。

    “因为她要的不是报仇,而是报复。”如果只是报仇,那让周将阎动手岂不更好。

    而周将离一步步的设计,就是想让百川流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刻,被自己亲手了结。

    转头看向窗外的鸟语花香,站在窗沿上的小麻雀轻轻啄着掉在上面的花瓣,连欶突然觉得做一只鸟倒也不错。

    但是念头一转,她想起被百川流困在湖心里的周将离,就像被权贵豢养的金丝雀。

    可百川流不知道,他抢来的不是普通鸟儿,而是能要他命的涅槃凤凰,“啧啧啧,自作孽不可活啊。”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高阶阵法,但芍药情阵会把一个男人内心深处关于情爱的观念给极具放大,就像阵中的百川流,他心中无爱,就到处留情,最终招致杀身之祸。

    晚上在饮源殿就餐时,连欶就听侯子瞻在饭桌上直嚷嚷,“天杀的,我不就是念错一个字,宫主竟然罚我抄三百遍心法要诀,我这抄到天亮也抄不完啊。”

    哀怨的声音传遍整个饮源殿,周围的人都向他投去同情的眼神,连欶更是在他的侧后方偷笑,心道他不正是上赶着给百川流送人头,好让他发泄吗。

    本来连欶是想邀请裴胄一起吃晚饭,对他表达感谢的,但却被他拒绝了,“不必,我不便出现在这里。”

    前一段时间他才带人在龙荒朔漠跟浮幕宫打了一仗,如果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人家大本营,不更是积怨吗。

    坐在连欶过道旁边的北长缨在端着饭碗准备离开时,偷偷给连欶留了一个小纸条。

    看着从天上掉在自己碗里的纸团,连欶下意识地用筷子把它挑出去,但当她抬头时,不小心就对上了北长缨望过来的眼神,凌厉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掐死她。

    反应过来的连欶抱歉地笑了笑,迅速把纸团塞进了自己怀里。

    出了饮源殿准备回清漳小馆,连欶还是打算在路上就打开纸条,“万一她是叫我去找她,从饮源殿过去,岂不是更近。”

    拜服于自己的聪明,连欶边笑边展开团成一团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云非鹤,危矣。

    借着路过的灯笼,连欶看着几个字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云非鹤不是和谢炤清在归庸殿跪着吗,他会有什么危险。

    慌忙地藏好纸团,连欶拔腿就跑向第四峰,她听上课的弟子说,宫主允许他们在非课业时间回去休息。

    原本在所有人眼中不近人情的百川流成功给自己洗白,变成了严慈并济的好宫主。

    对此,连欶是嗤之以鼻的,从里黑到外的人,跟看似带了一点白的人,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一路跑到第三峰和第四峰的岔路口,连欶迎面碰到看完谢炤清回来的凌烟。

    停下来跟好似哭过的凌烟打了声招呼,连欶想转身去到左边的小路上,可却被凌烟喊住,“你最好别去第四峰。”

    一个让她去救云非鹤,一个让她不要去,连欶一时摸不着头脑,疑问道:“为什么啊?”

    凌烟从夜色中走到灯笼下,眉眼含波的样子,让连欶想起了记忆里的周将离,一样明艳动人,楚楚可怜。

    湖水蓝的衣裙扫过路边的杂草,凌烟悄悄凑到连欶身边道:“我听说葛长老研制出了一种新的丹药,正找人试药,而宫主说如果云非鹤愿意,那就免了他的罚跪。”

    “所以云非鹤答应了?这不是好事吗?”既能吃上好的丹药,又能免于罚跪。

    凌烟挺翘的前胸起伏着,她实在气极道:“好事?呵,我们当初也以为是好事,可其他师兄说,葛长老的丹药,十次有九次失败,还有一次是会把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所以,其实那九次就是直接变成鬼,当场毙命。

    哪怕他答允自己的弟子,服下丹药后他将助其直接越到高阶弟子,就这都没人愿意试药。

    什么丹药这么凶狠?只怕是毒药吧,连欶焦急地看着凌烟,迫切道:“那云非鹤吃了吗?”

    何止是吃了,云非鹤还以此为由,让葛长老当场把他抬为高阶弟子,左右不过是个死人或是废人,葛长老也就不顾宫规地答应了他。

    “吃了,幸运的是他现在没死,只是有些。”凌烟想起师兄们形容的画面,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描述。

    看她这么吞吞吐吐,连欶追问道:“有些什么?”

    “有些恐怖。”至于多么恐怖,凌烟没有亲眼看到,但光是听见形容的,都够她寒毛直竖了。

    想象不出来凌烟说的恐怖是什么样,连欶感激地跟她告辞后就急忙爬上第四峰。

    朱华希在连欶走后,从路边的树后缓缓现身,“这是第四峰的事情,我们不该插手。”

    他口中的我们,自然指的是第五峰的弟子凌烟和半个弟子的连欶。

    如果在半年考核中他们比其之他峰的新弟子要弱,只怕会始终抬不起头。

    “那请问朱师兄又是从何处回来的呢?”在连欶来之前,她就感受到朱华希的气息,很明显,他应该也是想去第四峰看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竟值得浮幕宫拿出高阶弟子来交换。

    立在两座山峰之间的两人静谧良久,直到朱华希再次开口,“你难道不想知道吗,如果连欶真的救了云非鹤,那他将是我们中,第一个成为高阶弟子的人。”

    那是他们三阶弟子修炼十年都无法达到的高度,而云非鹤就这样轻易摘得了。

    “我只需要知道,潜心修炼,我也会是高阶弟子。”而且她还要成为像镜辞长老这样的人,她来这不再是仅仅为了让她母亲有炫耀的资本,她还要受万人景仰,享无边神力。

    看着凌烟修长挺直的脖颈,朱华希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此时的连欶也已经到了第四峰弟子居住的楼阁外。

    有在门口的弟子看到是她来了,都急忙走上来说道:“连姑娘,你来这可是为了云师弟。”

    虽然云非鹤现在算是高阶弟子,但谁都知道,他的这层身份,并没有任何重量。

    纸红色灯笼的烛光打在众人的脸上,连欶发现,第四峰的人似乎都很关心自己的师兄弟,哪怕云非鹤只是刚来不过月余的小师弟,他们也能心无芥蒂地对其施以援手。

    看向跟云非鹤关系最紧密的一位师兄,连欶小心地问道:“对,你们可以带我去看看他吗?”

    她也知道,云非鹤此时在第四峰的境遇应该是进退两难的,死了,他无非白费一场,活了,那他无疑将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刺。

    平晚师兄跟其他师兄弟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是见过云非鹤模样的人,虽然可怖,但却还有希望,只是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明天。

    为难了片刻,平晚师兄还是举起手里的灯笼,转身侧眸道:“你跟我来吧,他现在被关在后山的静室里,师父说了,谁,”

    “谁也不能去干扰他。”目的就是为了让云非鹤熬过去,直到他杀死药性,或是药性杀死他。

    连欶快步跟上平晚师兄的步伐,两人逐渐走向更幽深的密林里。

    “连姑娘,你不用害怕,穿过这片密林,尽头就是静室。”而这静室,就是专门建造用来供葛藟观察食药人的。

    曾经,有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弟子从静室里跑了出了,穿过密林的时候还没有事。

    但到了弟子居室处时,他浑身开始燃起熊熊火焰,无论他们怎么泼水或是用灵力施救,都无法扑灭那诡异的火。

    而这位弟子的整个皮肤表面,在被火烧穿后就当着他们的面露出皮下的细密纹理,那血不会流出,就还在肌肉里缓缓流动着。

    所以,他的血肉,就这样一点一点被烧尽,连最后的骨头都被烧成了渣,甚至连一捧骨灰都没留下。

    再次回想起这件事情的平晚师兄,脑海里只有这名弟子目眦欲裂的表情,以及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此事之后,便再也没有第四峰的弟子敢给葛长老试药。

    但密林本身的存在,就是为了掩盖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静室到了。”

    平晚师兄的声音在连欶耳边响起,竟带着丝丝的颤抖,如果不是连欶心大,只怕会被他先吓个半死。

    “谢过师兄了,天色不早,你快些回去吧。”连欶本想自己一个人推门进去,但刚迈开的步子,就被平晚师兄拦了下来。

    “这静室名为此,就是因为它在建造时,用得是上好的隔音砖,所以,你在外面听不到声音,不代表,里面就没有。”话已至此,他只是想劝连欶,最好不要趟这趟混水,否则,终会噩梦缠身。

    “没事,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说罢,连欶伸出柔弱的双手,搭再漆黑且冰凉的铁门上,在平晚师兄转身离开时,轻轻向里推开。

    身后的密林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屋内满墙的烛火铺面而来,如果不是身后的圆月挂着,连欶都以为天亮了。

    走在两人宽的通道上,连欶在进来前就发现,这静室中的一部分,其实是生生嵌在山体里的。

    如此宏大且艰难的建筑规模,只是用来打造一个普通的静室,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但救人心切的连欶,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走过透亮的甬道,连欶站在光的尽头,“奇怪,这里面怎么黑黑的。”

    她转身去拿火把来照亮前方的路。

    空旷的静室内完全不像连欶想象地那样恐怖,她以后会有什么横尸遍野的景象呢。

    再往里走了一段路,连欶又遇到一堵石门,她学着书里说的开门方法,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嵌入墙体内的小圆环。

    用手拉住圆环,轻轻往外勾了一下。

    石门破开的声音划破空中,把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连欶吓了一跳。

    拍了拍狂跳的心脏,连欶嘴里念叨着祝祷的话语,手里举着跳跃燃烧的火把,慢慢移步到门口。

    直觉告诉她,云非鹤就被关在这个门后面。

    果不其然,在火把的光照到石门后的房间时,连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玄铁笼子,而在笼子里,赫然躺着被铁链束住手脚的云非鹤。

    现在的他已经了无生机,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潇洒恣意,就像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被困在专门为他打造的铁笼里。

    连欶屏着呼吸,就像捕蝶般小心地靠近,直到在离铁笼不足两米的地方,她火把的光照在云非鹤的脸上。

    连欶这才看清,他浑身被撕烂的破布,不堪地挂在身上,隐约露出的皮肤上都泛着一缕黑气,而这些黑气仿佛在他的皮肤下横冲直撞,不断涌起的筋脉像是大大小小的虫子想要破肉而出。

    “云非鹤,云非鹤。”

    就在连欶准备掏出什么丹药丸子塞给他吃时,猛然睁眼的云非鹤,瞳孔涣散地直直向她袭来。

    速度快到连欶只是眨了一下眼,就被他猝然的嘶吼声给冲撞在身后的墙上。

    骨节错位的声音响起,连欶忍着剧痛心道,这下好了,她要是残废了,这一死就是死两个。

    原本手握的火把被她松手后弹开到一边,等眼冒金花的连欶恢复清明时,才发现突然发疯的云非鹤一直在对着她拿的火把低声粗喘着。

    她觉得,如果不是铁链和铁笼拦着,云非鹤肯定分分钟把火把给撕碎。

    想趁着他眼里只有火苗微弱的火把时,直接把他打晕,但连欶颤颤巍巍地起身还没移动半步时,就被云非鹤扯着拴住手脚铁链,想要扑过来。

    看着神情变成野兽的云非鹤,连欶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力交瘁。

    能够穿透铜墙铁壁的声音响彻整个静室,吟月阁楼上站着数位长老,他们一齐看着静室外散落的点点烛光。

    而站在他们身后,穿着斗篷的人隐在暗处,浑浊的声音像是被人刻意用刀划过的琴弦,“今晚过后,我准备回去一段时间,暂时避避风头。”

    嘶哑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他们听到。

    而听到他这么说时,百川流瞬间面露不悦,“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

    黑袍人丝毫不惧他的施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桌子,说道:“我最近总是能感受到一股让我心生惧意的力量,所以。”他需要回去,看是不是他那边出了事。

    想跟黑袍人再次争论的宫主百川流被旁边的人一挥手拦了下来。

    “去吧。”

    此人话音一落,百川流就收回放出的威压,看着黑袍人消失在原地。

    吟月阁内闪出一道黑影,同时,又有一道黑影,闪身进了第四峰后山的静室。

    连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救正在地上猛烈打滚的云非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转身去看他浑身可怖的样子。

    想为他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裴胄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四肢扭曲的男人在笼子里痛苦挣扎着,而笼子外面的杏衣姑娘,就蹲在地上抱头大叫,想压过云非鹤痛苦的声音。

    冲破耳膜的声音让松了一口气的裴胄紧皱眉头,他捡起被连欶扔在一边的火把,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脚边,然后用她足以听到的声音,沉声说道:“拿着。”

    头顶传来冰冷但却熟悉的声音,连欶蹲麻的双腿在快速起身时又跌倒在地上,这次受伤的,是她的屁股,她又在心里,默默记了裴胄一笔。

    接过递到面前的火把,连欶透过跳跃的火光,看到裴胄不怎么高兴的脸,虽然他的脸一直看起来都不太高兴,但现在的他,似乎格外不高兴。

    “你,你怎么来了啊。”明明白天走的时候还告诉她说最近不会过来了。

    果然男人的话不能信,男鬼的也不能。

    “来救人。”以往要干什么的裴胄是懒得跟其他人解释的,但连欶不一样,他现在不说,待会只会被她拉着问东问西。

    如果让余殃余祸看到他这副颇有耐心的样子,只怕会吓得回去用雪雾山的水洗一整天的眼睛。

    “救人?”连欶看向还在笼子里发疯的云非鹤,惊喜道:“你是来救云非鹤的。”

    裴胄没有回答她,而是随即转身走到铁笼边,只手撑在笼外。

    然后在连欶震惊地目光中,用自手心蔓延出的冰霜,将坚固无比的铁笼,瞬间碾碎,就像她捏烂一块土疙瘩一样,简单且轻松。

    但猛然脱离了束缚的云非鹤瞪着眼球突出的眼睛,似乎找到了新的攻击对象。

    于是他拖着被锁链束缚的四肢,依旧矫健地扑向裴胄。

    “小心。”在一旁的连欶身体比脑子快,在裴胄还未动作时,就飞身跃在他身前,想替他挡了云非鹤的这一猛攻。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的肩膀被裴胄一只手按住护在怀里,而另一只手就在空中凝住形似癞疙宝的云非鹤。

    虽然知道不合适,但连欶还是没忍住笑了出声。

    裴胄在施法时,分心看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过寸步之遥的连欶,奇怪她为什么这么爱笑,哪怕如此危险的时候,她都能笑得出来。

    轻轻把身体僵硬的云非鹤放到地上,裴胄屈膝半蹲在他的头边。

    “他现在怎么样了。”连欶还是心有戚戚,还特意把身子放在裴胄的身后,弯腰问着。

    “死不了。”

    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乐观的连欶还是安慰道:“死不了就好,死不了就好。”

    就在这时,裴胄歪头摸向云非鹤被冰冻住的身体,感受着他此刻与凡人不同寻常的血脉。

    他原本淡漠的眸子瞬间染上冰霜,“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

    没想到裴胄的反应比自己还大,连欶挠挠脑袋说道:“是他吃了葛长老的丹药,然后才变成这个鬼样子的。”她就说嘛,话可以乱说,但东西绝对不能乱吃。

    看不出裴胄的表情,连欶以为他是知道云非鹤变成这样的原因,忙问道:“你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静室里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连欶弯得腰都酸了,正准备起身换个姿势时,裴胄的声音幽幽传来。

    “可以救,那你在我这,就欠了三条人命了。”虽然这三条人命里,有两条都是同一个人。

    连欶没想到裴胄竟然如此神通广大,激动得差点跳到他的背上,“真的吗?别说三条了,欠你三百条都行,快救吧,快救吧。”

    连欶随意地在地上捡起云非鹤原本的湖水蓝衣袍,轻手轻脚地盖在他的身上,不是怕他冻着,主要是自己实在好奇裴胄是怎么救人的,但又不敢看云非鹤浑身上下隆起的血管,感觉随时都能爆裂出来,着实有点吓人。

    盖好后,连欶就默默蹲在一旁,看裴胄展开的手在云非鹤的胸膛上方来回探索着。

    直到有一缕黑气主动探出头,被裴胄猛地抓住带出云非鹤的体内。

    剧烈蠕动着的黑气被裴胄砸到地上,似乎是有些晕了头,一时间摊在地上。

    然后连欶就看见裴胄硬生生地把晕倒的黑气引到自己体内,直到消失不见。

    合上震惊的嘴巴,连欶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说道:“那个,你不会变得跟云非鹤一样吧?”如果是,那她还是跑还是不跑,反正跑不跑,她都得死,但她好歹能给自己争取一下。

    吞噬了黑气的裴胄用自己淡漠的眼神撇了连欶一眼,然后在她看得到的地方,把自己浅色的眸子变成雾黑色,成功吓到了本就心惊胆战的她。

    “啊啊啊,鬼啊!”连欶捂在双手后的嘴,比原先云非鹤叫得还要响亮。

    裴胄实在受不了她,干脆施了个消音咒,让静室彻底变成静室。

    等把云非鹤安然无恙地带出静室回到清漳小馆后,连欶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今天一整天,她的神经都在高度紧绷着,直到回到了自己的老窝,她才卸下肩膀,半个身子瘫在桌子上。

    不是她不想睡床上,只是她的床,正被云非鹤霸占着,而她和裴胄,就这么坐在房间里,大眼瞪大眼。

    愤怒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连欶就差把恶人两个字刻在裴胄脑门上了。

    “我又没捂着你的嘴,想说什么就说。”裴胄收回看智障的目光,转脸看向窗外的后山。

    “我说你能不能给我解开法术。”

    听到自己声音的连欶惊喜地捂住自己的嘴,“咦,我能说话了。”差点哭出来的连欶第一次感觉到,能说话原来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但她可没忘记,是谁害得自己被消音的,“对了,你为什么会突然来救人啊,还有,你的眼睛。”真的没有受黑气影响吗?

    虽然不喜裴胄动不动就使用武力的事情,但连欶还是不得不承人,裴胄本质上并不让她讨厌。

    其实,裴胄并不是专意来救云非鹤的,他只是感受到胭断骨刀的肃杀之气,以为连欶遇到了什么危险,这才放下匽都的事务急忙赶来。

    但没想到,这次,他竟然在人间,碰到让他无比熟悉的匽都禁术。

    连欶趴在一边看他眼睛里的神光忽明忽暗,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大概能感受到,他好像在纠结什么事情。

    “不过还是谢谢你,等云非鹤醒了,我让他好好跟你道谢。”反正这个情,她好说得让云非鹤承一半,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受着。

    “不必,你只需要记得,是你求的我,所以,是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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