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大叔心有余悸的打量着路榎,心里一边庆幸一边溯源。

    庆幸眼前的女孩没伤到和靠谱校草来喊他了他们,庆幸工作大概保住了。

    追溯事情发生了多久,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之前没有人向他们求救,明明,明明就是差点出大事的样子。

    一个高个子保安看着路榎的纤瘦身板,怜惜之心顿生,语气里满满父爱,爱意之语柔到人心底,“小姑娘,你没事儿吧?没被吓到吧?”

    “没事,谢谢叔。”

    女生声音清冷,一出声一米七的个子却让一米八的大叔瞬间觉得高大疏离了起来,她板直腰杆,神色全然收敛,道完谢才不紧不慢的捡手机,微微鞠躬,一边离开一边若无其事理着散乱的头发。

    大叔们傻傻望着,这是刚刚那个男生说的“被欺负”的样子?

    这些小女生不是应该擦擦眼泪然后等我们关怀几句再回家找妈妈吗?

    保安叔叔摇摇头,这个学校的学生好难懂啊!

    ——

    路榎的打算本来就是今天怎么都会去见他们,这会来了这么一出,无论有没有保安出现,她都能脱身,她的言传过了今晚也都会解决……

    所以,无论客观还是主观,姜尧尧给的这个惊喜只会让她自己今晚更加难堪。

    这事于路榎本身,只要她不在乎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反倒是姜尧尧,她固执着还是想错了,路榎是怕身边的人被连累,但她不是会任人宰割的兔子,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披着羊皮的兽。

    天边的落日熔金,落影和余晖混成一片暖黄。

    路榎只当自己刚刚是看了一场戏,目光静如水,勾着头整理着散乱的发,在树荫下猝不及防的撞上路人胸脯(胸肌)。

    抬头,映入眼眸的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熟悉是因为想过太多次了,陌生是因为从来没有那么近过。

    心事猝然被打断,没来得及掩饰的深沉撞上了早有预谋的泰然。

    面见到从未想过的神情,泰然的人心底忽然被掀起一丝涟漪,而深沉的人其实也不似表面那样不会掩盖情绪。

    惊愕,不安,怔愣,期待……

    情绪一闪而过,只剩下一张俊脸深深印在眼底,路榎不由得感慨,生的好长得好脾气好性格好什么都好,真的有这样的人么?

    她当然知道,偏偏就有,偏偏就在眼前。

    伏洋始终眉眼淡淡,只有一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才能让她露出那种眼神。

    内容到底要有多灰暗,才会从路榎的眼里望见一片不见底的深海,仿佛还有吃人的漩涡,都快将他这个局外人拽进去溺死了。

    “抱歉。”

    “没关系。”

    声音都清澈冷静,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明净,两人狠心了要继续展示自己的个性,里里外外看不见一丝试探。

    伏洋原本以为这次还是那样,道完谢后各回回家,不留痕迹。

    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路榎的声音却悄然响起。

    “你看到了。”

    是个陈述句。

    “嗯。”

    “可不可以只是路过。”

    看着路榎的眼里不知名的情绪,伏洋懵了,明明每个字都熟悉,为什么放在这个语境里边如此陌生,甚至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却不敢开口。

    他犹豫了一下,顺着路榎的情绪问出口,“路过?”

    “对,当没看见。”

    “为什么?”

    “……太丑了……”

    伏洋没想过会收获这仨字,再次迟钝。因为她处处坚韧,所以没有反应过来在乎形象是女孩子刻在骨子里的,也忘记了正是因为坚韧,所以才会毫无情绪的对他说出这种话。

    见他不说话,路榎突的皱了眉毛,“不要、回想。”

    明明是四个字,可伏洋怎么都觉得,自己听到的是七个字:“不要、回想,求你了。”

    一整个软糯的话语伏洋实在是平静不了,惘然转为几分仓促的笑意,看向她扬了扬唇角,卧蚕若隐若现。

    “是这样吗?”

    她点点头:“嗯……”

    所以说,是……在乎我看到吗?

    伏洋认真的在她的表情里找答案,可她始终镇定的要命。

    不屈不挠,平静如水。

    “本来都,没想让你看到的。”

    伏洋觉得,面前的人像是喝了假酒,哪哪都,觉得陌生。看着她无形中的示弱模样,心里的怜惜之心冲破封印再次呼啸。

    明明永远不在乎任何无关紧要事物的一副表情,却来告诉他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哪里的荣幸啊。

    但说真的,在他看来那不是狼狈,也没有沾边丑。

    伏洋微微叹气,语气开始温柔得不大契合他们普通的朋友关系。

    “没有的,不会觉得有什么。”

    “是真的很狼狈,都还不了手。”

    “被弄痛了吗?”

    “……不痛”路榎总觉得,自己像在撒娇,“就是不可避免罢了……”

    “没关系,反而是,你下次记得打回去。”

    女孩的眼里忽然闪过光亮。

    “打回去?”

    看着她瞪大的眼,伏洋忽然轻笑一声。

    “对啊,像以前,你打架不是很帅么?”

    路榎不奇怪他知道自己的过去却意外他提了“打架”这样的字眼。

    她眨眨眼:“你喜欢我打架吗?”

    路榎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就说了出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对不好的人你不用留情。还有,下次下不去手了,记得call我。”

    “不用,打架不好。”

    路榎脱口而出就是反驳。

    伏洋笑了,但是突然又有点恼。

    是啊,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不好……

    “对,打架不好。但是我不拦着你打坏人。我还可以帮你打坏人。”

    路榎似呢喃:“你怎么会知道坏不坏。”

    伏洋却认真回复:“欺负你的都是坏人。”

    “都是?”

    “对。”

    “无论怎样?”

    “无论怎样都是坏人。”

    “可是对你来说都”……

    话音未落,伏洋不计后果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都是。”

    路榎瞳孔忽张,表情不再只有平静,心和眼眸一样颤动着,眼神几分蒙昧。

    这句“都是”仿佛像子弹猝不及防撞进了胸膛,让人为之动容。

    伏洋左一句坏人右一句坏人。

    路榎觉得他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但是好中听。

    对视中,路榎眼中的愚钝和不解久久才消。

    她张张嘴,最后轻轻回了声:“好。”

    随后补充:“你不要打架。”

    对于她的执着,伏洋也抱着某种执着的求知欲。

    他问:“为什么。”

    “打架不好,也不适合你。”

    伏洋黯然。

    虽然外界确实有人对他误解,但不知为何比起别人眼口中“品性优良”的他,他不大喜欢路榎这句“打架不适合你”。

    他格外不喜欢她的误解。

    然而也想不出来该怎么样反驳她,见她执着着呆呆望自己,伏洋只得妥协笑应,“好。”

    “所以,还是装作没看见、好么?”

    她又执着的问,话语里夹着乞求。

    他又笑,点头,“嗯。”

    “……”

    两人依然站在原地,互相看着对方,没有要动的迹象。

    伏洋忽然移开目光,盯着路榎的头顶,垂着的手突然抬起,向她的头顶而去……看到靠进来的人,路榎心里一紧,眼神飘忽,脚尖不自然的勾起。

    “别动!”

    伏洋轻声提示。

    随后路榎只感觉自己的头发被碰了两下,再眨眼时,那只每每看了都让人感叹的手上拈着一片发黄的槐树叶子。

    “……”

    伏洋并没有多想,只是心里一时起了暗示想那样做,又觉得没什么不合时宜的,就伸了手出去。

    虽然看不到路榎的表情,可他就是觉得眼前的人乖巧得很,也许也是因为这样,所以突然有一瞬间,他不想只是捻树叶。

    发丝摸起来应该很软……跟它俊冷的主人大概会有几分出入。

    路榎硬着身板,只盯着那双手,不敢大喘气也不敢聚焦看他。一如既往地面色镇定,一如既往地可以骗过所有人。

    她唯独骗不了自己,因为心跳不会说谎,因为伏洋的好早已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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