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告别之言,在教学楼前的岔路分了手。

    路榎停下脚步:“下次……”

    “嗯?”

    陈岩没想到路榎会说话,闻声停下脚步,扭头看离自己两米开外的人。

    “下次先联系我,学校里不方便。”

    陈岩刚想着,他总有关系有办法能找到路榎,他自己又不嫌麻烦,没什么不方便的啊。

    可路榎话说到末尾时,语调一沉,眼眸忽暗,袭来一阵冷漠。

    凉凉的,带着威慑力的冷漠。

    陈岩无法把它当成一时的错觉。

    尽管路榎平时有些冷,但是绝对不是冷漠的冷。虽然打架时很不好惹,但平日里与人交谈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气势,可刚刚那一瞬,让陈岩有些不敢回一个不字。

    他定睛一看,路榎确实就俨然站在那,真真一副不太爽快的样子。

    他忽然很清楚,她的意思绝对不是担心自己不好找她什么的,而是单纯的不想让他来这找他。

    具体原因他猜不出来,也懒得深究。

    毕竟陈岩还不能理解。

    不理解路榎和伏洋的牵绊到底从哪来,对这个也没有兴趣,他有兴趣的只是路榎,不是路榎和伏洋,所以他想不到那一步去。

    他对着路榎摆摆手,又转过身去,一边大步迈步子一边用懒懒的声调说:“知道了。”

    路榎瞥一眼他离开的背影,望向面前铺满雪的路,眼底却还是黑的。

    “他应该是不高兴了。”

    ……

    稀稀碎碎的雪花在寂寥天空胡乱的飞,不疼不痒的点在路榎的伞缘。

    屋檐之下,路榎的心思蔓延开来找不着一个地方结尾。

    伏洋没有说生气了,也没有表现介意。

    但路榎想,下一次一定不会了。

    无论伏洋怎么想,无论他在不在意,她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介意。

    站在树木的阴影中,她像两个小时前就计划好的那样,拨通了一个号码,不到三秒,那边接通了。

    随后传来温柔沉静的男声,“好了?”

    “嗯。”

    “在哪?”

    “你宿舍楼下。”

    “你来球场。”

    “好。”

    这是一通跟这气候一样淡然的电话。

    但是,明明他们在这之前都从来没有通过电话,可伏洋甚至都没有一点反应时间,张口就是对她说的话。

    所以,谁tm抵得住啊,记电话号码这种事他都吃不了一点亏。

    ……

    球场,往寝室楼群里再走两百米就到了。

    雪大扫不出场地大家就只能憋着,不下干冰冻也只能憋着,这下雪稍微小一点天气稍微暖一点,篮球场就有点人满为患的趋势。

    路榎才走到一号球场正对的大门边,微微抬起伞檐,还未锁定目标,远处四号球场的伏洋就从观众席两步跃了下来。

    见他要走,男生连忙问候:“就走了啊师弟?”

    声音来自观众席的学长,能喊他师弟的也就是以往学生会那几位。

    “嗯,有事,你们打吧焦哥。”

    “诶!那我刚刚和你说的事下次聊吧?……”

    伏洋摇头,晃晃悠悠走到台阶下的边线。

    “……不了吧哥。”伏洋抬起头看了远处一眼,转头对他微微带笑,“已经有人在等我了。”

    已经?

    学长顺着伏洋所指望过去,一个气质极佳身形极好的女生站在一号球场,正抬起伞往这边张望。

    “……”

    学长怔愣一下才反应过来伏洋的意思,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他撇嘴笑,挥手道:“好,去吧。”

    那学长不禁追随伏洋离开的身影,直到两人远去,他才意犹未尽的回过头来,止不住地晃脑哼笑。

    这小子……

    在他心目中,还没有找到能配得上伏洋的人,会帮亲闺蜜“问亲”也只是因为情分而已。

    直到刚刚,看到路榎身影的那一刻,他好像有点轮廓了。

    什么样的一个人才真的能和伏洋过一辈子,至少那得是一个同伏洋一样,与浮躁的世俗有那么一点格格不入的人。

    那个女生,尽管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却切切实实给人那样的感觉。

    ……

    街道上,伏洋左手懒懒拿着路榎的伞,右手轻巧的拖着伞柄,手肘处似有意无意的触到路榎的肩膀。

    以陈岩的角度来看,这俩人这样,除了清白……什么都有。

    “那我们,去那?”路榎开口问的不是对方想吃什么这样的填空题,而是一个判断题。

    伏洋依然目视前方,微不可闻的松口气,“好。”

    那时候说好的,严格上是她说好的,“我们下次好不好?”

    当时伏洋没有应,赌气似的也不想应,只顾着追出去。

    但是他和她想的一样。

    是她承诺的,一时冲动也好,觉得亏欠也好,他一直都抱有期待。

    幸好,是一个庄重的承诺。

    原本就掖着真相的故事,不可能一点断口都没有,有些事情即使看穿了,也不需要一直点,如果她还是要逃,那他就给她腾空间。

    正默声想着些什么,一片雪花毫无征兆的往伏洋眼睛飘,他紧急眨眼,白白的雪像小云一样挂在了他的睫毛上。

    伏洋猛眨眼连得走路顿了一下,惹得路榎也停了下脚步。

    她抬头打量,发现了伏洋睫毛上的小白团。

    伏洋的睫毛生得浓密有致,眼部的线条温润柔和,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娘,反而看得出来很淡漠,也许是因为脸阔棱角太明显了,柔和中带点攻击性。

    路榎反复打量,心中不禁描绘起高中时的伏洋。

    还真是,一样帅得惨绝人寰。

    不觉的耳畔还回响起来这样的对话:

    伏洋啊,真是生得一副狗看都深情的样子。

    伏洋用食指刮开那一朵冰凉,睁着左眼望她,“笑什么?”

    耳边的真切声音将路榎的思绪打断。

    如果他不说,她其实都不知道自己的笑早已表露无遗。

    但是,没所谓了。

    路榎忽然很乐意和他分享这个不那么能分享的记忆。

    她顿了一下,说:“只是突然想到高中,他们说别人的眼睛生的好看时都是说看狗都深情,到你这是说你狗看都深情。”

    伏洋轻笑一声:“那你觉得呢?”

    “什么?”

    路榎瞬时怀疑自己的理解,想要确认,却对上了伏洋墨染般深邃的双眸。

    显然他就是这个意思,问她她觉得伏洋长得是不是狗看都深情。

    两两相望间,路榎思索三秒,终于开口。

    “一直都这么觉得……你才是狗。”

    一句话说得像是很平静,尾音又像是不太镇定地颤了一下,带着某种娇嗔的口吻。

    ……艹

    “he~”

    气氛沉默半响,轻喘一样转瞬即逝的笑声穿荡在空中。

    就那么一下,不知是放纵还是遮掩,毫无征兆的嬉笑一声,就一声再无言语。

    明明只是很短的眯了一下眼睛,眼底再也没什么深意,但她的心底被实实地电了一下。

    伏洋不会知道,这样漫不经心撇嘴笑的模样已经在路榎脑子里映了好久好久。

    虽然对他来说意义总有不同,但对人心底的震撼是一样的。

    四五年前,第一次见他,大概就是这样的笑容。

    路榎会心弯着眼尾,像是想要藏掉什么,扶起脖子上的围巾,直到遮住鼻尖才满意。

    她望着地上,伞下两人并排走着的模样,心头忽然聚上一股信念。

    想要问他一个问题,但其实还没问出口,心尖已经忍不住甜了起来。

    不论答案是什么。

    “伏洋。”

    “嗯?”

    “你以前见过我吗?”

    她一直都想知道,只是没有问出来的冲动,但是这一刻,她冲昏了头。

    大概,生活顺意久了,天气太冷太冰,会让人变得格外矫情。

    “嗯,见过。”

    路榎惊诧之时并没有立刻追问,伏洋的声音就再次响起来。

    “在我们班的篮球杯决赛那一场,第一次。”

    “……”

    走到这条街巷的最后一家店里之前,路榎再也没有想出一句话能接上那一个话题。

    是的,那是第一次碰面。

    是一切的开始。

    一个偶然的对视,她从来不会以为他也会记得。

    可他竟也记得,甚至,记了那么久。

    有说,最危险的行为里有一条是,很容易盲目的迷恋一个人,因为这种人通常不会有好的结果。

    她很庆幸,他一直都是如此值得。她也很庆幸,自己没有丧失喜欢他的权力。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想通的,大概比下雪那天更早,即使是要分开,可就是不愿意再装作他不重要的模样了。

    ……

    每天进进出出这家店的人极多,别说隔了那么多天,就是隔天再来他们说不好也是记不住的。

    可是俩人到店里来,被众服务员们一眼认出来。

    服务员甚至不问,“几位?”,而是直接将俩人引导到座位去。

    这一次,那个一边哄人一边着急走的女孩子和那个被丢下后在店门口坐了很久的男孩子,终于约了一顿完整的饭。

    最后,结账如路榎所愿她付钱,请饭就是有来有往才对,即使某人说过“还有很多机会”。

    店员们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不禁得感叹起爱情。

    “最神圣的爱情,其实永远都最朴质。”

    “不开玩笑,双A最香。”

    “反省一下!他们连手都没碰到一起过,为什么我磕得那么上头啊啊啊啊我有新素材了!!”

    一个新来不久的兼职生蹬着脚跑出来:“谁懂!!我学妹和我们校草!”

    “什么?快说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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