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激战的二人,恍若未闻。

    李令仪愣了愣,不得不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可气的是这两人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斗得更凶了。

    大开大合的招式下,屋内越发显得窄仄。在刘章堪堪躲过一记杀招时,顺着高翊的刀势踉踉跄跄的退到了院内。

    “喂,能不能先别打了!”

    一阵夜风吹过,李令仪刚说出口的话消散在空中。

    自打在客船上开始,高翊积攒了许久恶气,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发泄,他岂能错过?

    听到了李令仪的制止,他唯恐她因为惠明的缘故对此人心存不忍,于是下手越发凌厉,力求速战速决。

    而本就应对吃力的刘章,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更加无暇顾及其他。

    退到空间广阔的院子,刘章本以为能更好的应对,没想到退出去时脚下不稳打了个趔趄。

    而高翊手腕翻转,脚尖借力于门槛,飞身向他攻来。

    手中的绣春刀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劈面门。

    他想躲已是来不及了,只好提剑硬接。

    刀刃与剑刃对碰,火星接连迸发。

    巨大的冲击力迫使刘章一路滑退,双足在地面划出两道重重的痕迹,飞灰尘烟茫茫四起。

    直到抵住老树凸起的树根才终于停了下来。

    对峙中高翊仍有余力,一脚踹到他胸口。整个人重重撞到身后五步之外的树身,随后他“哇”的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身体软软的倒下。

    驻足在门口的李令仪,看到高翊抬手似是要再给他补一刀,忙出言制止。

    “停停停……”

    嘴里一边喊停一边快步过去拉高翊的袖子,“你、你要冷静啊……”

    “殿下,”高翊转头看她,目光从扯他袖子的手慢慢滑到脸上,淡然道:“臣已很冷静,照规矩,他这样十恶不赦的逆贼该就地格杀!”

    李令仪试图说服他:“……就算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也该上了公堂才能判刑对不?况且,你就这么把他杀了,我的疑问谁给我解答?还要他做人证的!”

    见他神色有所松动,她和声请求:“先别处置,行不行?”

    她仍然没有撒手,高翊眼神又落到拽住他袖子的手上,忽然觉得不处置也行,便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李令仪这才转身看向树下,火堆仍然完好无损,只是火势眼见式微。微弱的亮光下刘章脸色青灰,嘴角还残留着殷红的血迹。

    她抬脚想过去仔细查看有没有伤及要害,被高翊一把扯住,只好贴着他站定,对刘章道:“听见了吧?要不是此刻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劝你坦白从宽!”

    “你们抓我想做什么?或者想要什么?”

    刘章吐了口血沫子,捂着胸口费力的坐起身,将头抵在树上闭目不言。

    对抗情绪明显,李令仪也不以为意。只要他还想活着,就不怕撬不开他的嘴。

    想了想又道:“你明白你眼下的处境吗?”

    现在的他是多次刺杀公主的乱臣,是杀害同僚的贼寇,既不能见容于朝廷,也不能见容于主子。

    他显然是明白的,睁开眼睛看向她,“不过是个死而已!”

    说着狠绝的话,但眼神却骗不了她,他还是留恋人间的。

    李令仪勾唇微笑,“我答应过惠明尽力保她家人的性命,若我给你机会你坚持不要,那你也的确只有个死了。”

    刘章抬眸看她,眼神复杂难测。

    “所以绑架我到底想要什么呢?王命旗牌?”

    庙外打斗声渐熄,四下逐渐安静起来。

    刘章咧嘴一笑:“殿下,你本人要远比那什么棋牌有用的多!”

    “哦,怎么说?”

    李令仪垂头捏着高翊的袖口折来卷去,一会儿是个三角形,一会儿是一朵不像花的花。

    “湖州总兵率军进京了!谁都知道你是她唯一的外甥女,只要你的命在主子手里攥着,就不怕掌握不住他!”

    李令仪惊愕万分,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高翊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刘章所说不过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漆黑的双眸定定的看她,“的确有这么回事,秘密进京的好像不止湖州这一支。”

    李令仪只觉得喉咙发紧,心潮翻涌。

    “有……有密诏?”

    高翊摇头,“老实说,不知道。但想来必然有皇上的凭证,不然别说京城,只怕乔总兵连浙江也出不去。”

    所以……京城果然出事了吗?

    她忽然想起来靖王在南京的事,他在南京做什么?莫非他们也想趁乱掺和一脚?

    “嗖嗖嗖!”

    一排冷箭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划破夜空朝她飞驰而来。

    “小心!”

    她来不及惊惧害怕。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出现在老树后,那一排冷箭连她的衣角都没沾到。

    借着树身做掩体,高翊悄悄探出头观察情况。

    李令仪觑着他满心疑惑,悄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是带着守备军了吗,怎么还有人偷袭?

    高翊掩在树后,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洞开的庙门。

    先是进来两名护卫,他们并肩而行,护卫犄角,随后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三组。

    前四个人手里各举着一架弓弩,他们八人组成一个方阵,进门时缓慢而警惕。

    脚边忽有异动,高翊眼睛微眯,抬脚重重踩在了刘章企图爬走的手上。

    这是警告。

    刘章呼吸猛然急促,抬头额角青筋暴起,瞪着他的眼神恨不能生吞了他。

    高翊不理会他怨毒的眼神,悄声嘱咐李令仪道:“别担心,我待会儿找机会把你送到殿内,你躲好,切记不要出来!这些人我能对付。”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高翊突然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带她快速旋转,转移到了老树的另一侧。

    他们前脚刚离开,“当当当”三根箭矢牢牢钉在老树的躯干上。晦暗的火光下,箭矢顶端的翎羽还在剧烈的晃动。

    不待人喘息,他们再次发动袭击。

    他们来不及 躲避,高翊只得提刀格挡。

    看到射来的只有一支箭,李令仪眼睛一亮,莫非他们的箭用光了?

    然而,当高翊打落那支箭的同时空中扬起一股白色烟尘。她还没看清是什么,高翊突然喊道:“屏住呼吸,有毒!”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高翊拿他身上的披风罩住了她的脑袋。

    她听话的屏住呼吸,下一刻一只手揽住她的腰,随后身体一轻整个人离开地面。脚下土地快速掠过,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有箭矢被击落发出的叮当清脆的声音。

    眼睛不能视物,因而她总疑心会被流矢所伤,但又不敢掀开披风。憋闷又难受。

    好在这滋味并没有持续太久,双脚就踏上了实地。随后“吱呀”一声,紧闭的屋门阻挡了一波攻势。

    李令仪眼前陡然一亮,那张俊秀熟悉的脸庞出现。

    但当她看到他乌黑的发鬓上落了薄薄一层白色粉末,心里猛地一沉。

    “最多一柱香的时间,常大人带着援军就该到了。记住我说的话,千万躲好,别出去!”

    硬逼着她点了头,转身就走。

    “哎——”

    乌沉沉的大门再度关闭,她伸出去的手只抓到了空气,她转过头有些气恼,她还有话没问呢!

    那白色粉末不是有毒吗?那他没事吗?

    打斗声再度响起,李令仪叹口气百无聊赖的打量起了室内陈设。

    这似乎是一座山神庙,此间应当是正殿。

    正中央立着一座威武霸气的神像,左右还有一副对联。

    月光从格子窗漏出,打在对联上。她依稀辩出了“风调雨顺”、“国运昌隆”等等字样。

    神像前面同样摆着一张长案,不过这长案显然讲究的多,除了香炉、供盘之外,还铺着一层桌帔。

    细看上面还有精美繁复的花纹,只不过年岁日久,已经不大瞧得出颜色了。

    还要再看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狰狞的狂笑,她连忙撂开手跑到格子窗旁窥视。

    院中尸体七零八落,唯一站着的人却不是高翊,而是那个狂笑着的张千户。

    视线掠过老树下,除了不知死活的刘章之外还有两个人躺在地上。距离他们不远,又有三个人一动不动。

    距离这三人不远的正殿的台阶下又躺着两个人。

    高翊呢?高翊呢?

    她惊惧着又巡视了一遍,还是没有。

    那张千户终于笑够了,往前走了几步,在正殿门口的台阶处停下,身体前倾像是在欣赏一幅绝世美景。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向威风八面的高大人竟然这样……”他啧了几声,又道:“惶惶如丧家之犬!”

    “错了!本座这叫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听到高翊熟悉的腔调一颗心才放回肚里,他正好在她的视线盲区,扒着窗子仔细瞧隐约在台阶最高处看到了他的一只脚。

    这里不是最佳视角,她决定去扒门缝!

    透过门缝,入眼便是高翊的脊背。他就坐在门口台阶最高处,右手拄着绣春刀。

    她看出来了,他不对劲儿!

    难道真中毒了不成?

    方才还笑的恣意狰狞的张千户此刻冷静了下来,举着手中森冷的长剑凑到眼前端详片刻,说道:“随你怎么说,你只需要知道杀你的人是我,那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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