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不太愿意提起我的哥哥,比后来发生的那场悲剧有着更久远也更加复杂的原因。我们幼时也曾亲密无间,他也曾真心实意地想要保护我,可是后来……在这本以坦诚为准则的回忆录里,我试图剖析我们渐行渐远乃至陌路的根源。
——《三个人的回忆录:索菲亚·佩迪鲁》
**
索菲亚和朋友们一一告别后,准备在站台上和哥哥会合。
詹姆和莱姆斯已经跟他们的家长一起离开,彼得在等索菲亚过来,至于西里斯,他单纯是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糟糕的圣诞假期,为什么要有这个假期呢?我可一点都不想回那个阴森的宅子。”西里斯将头微微后仰,靠在后面交叉的手臂上,“你妹妹怎么还不过来?”
彼得支支吾吾地摇了摇头,没敢说索菲亚或许还在怪你。
“她不会还惦记着那天那件事吧?梅林的袜子,女巫可真麻烦……”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索菲亚那天的语气说了句,“‘谁要你多管闲事’,听听,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她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索菲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明明就一直告诫自己要离西里斯·布莱克远一点,可在听到他这些自以为是的歪理之后,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怒气。
这种愤怒促使一向腼腆寡言的她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直接冲到他面前打断了他的话,“是,我是得感谢你,布莱克先生,我也很抱歉因为我的无知给您带来了麻烦,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可是也能不能请您下次不要再有这样的‘好心’了?我实在担待不起——”
彼得从没见过索菲亚这样失态,事实上他记得索菲亚小时候要比现在活泼许多,胆子也很大,只是这几年才渐渐变得文静腼腆起来,愈发温柔体贴,就连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的。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母亲似乎也更满意索菲亚现在的性子。
但不管是小时候还是这几年,除了魔力暴动那次,他都没见过索菲亚如此愤怒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西里斯显然也被她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但他表现得比瞠目结舌的彼得机敏得多,英气的眉毛挑起一边,似乎因为过分的不解而慢吞吞地问道:“是吗?但你的表现可不像对待有恩之人的态度。还是说,即便被利用,你也并不打算放弃和沙菲克的友谊?”
索菲亚坦诚地点了点头,虽然脸颊再一次涨得通红,但声音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轻:“我才是和她朝夕相处的当事人,布莱克先生,或许我并不聪明,但我可以分得清一个人对我好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像我无法认同您的行为,但也不能否认您的确是出于好意一样。”
西里斯本想嘲笑几句女孩的天真,再向她科普一番沙菲克这种纯血巫师家族的变态习俗——当然,他也不介意拿布莱克为例作为佐证,可当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一览无余的清澈时,他难得卡了壳。
而就在这时,一道冷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西里斯,你一定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西里斯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一下,随后又带着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回过头去:“哈,看来妈妈的乖宝宝雷尔已经迫不及待回到满是晦气的老宅里了。”
索菲亚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另一个长相与西里斯有八分像的男巫,她自然也认得对方,那是西里斯·布莱克的弟弟,斯莱特林三年级的雷古勒斯·布莱克,也是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找球手。
他黑色的头发打理得十分服帖,不像他哥哥那样半长不短地垂在颊侧,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妥帖,尽管样貌和西里斯·布莱克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同,倒是和维斯塔有些相似。
雷古勒斯·布莱克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哥哥身上,在西里斯说出那番堪称挑衅的话之后,脸上也并没有呈现出怒容。
索菲亚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小布莱克先生似乎比他哥哥还要深不可测。
只是,在布莱克兄弟对峙的时候,索菲亚隐约感觉小布莱克先生的余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驻过一瞬,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错觉。
雷古勒斯·布莱克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家养小精灵,看向西里斯的目光似乎有种不同寻常的怨念,这对于一个家养小精灵来说可并不常见。
在雷古勒斯沉默的注视中,西里斯轻轻嗤笑一声,拎起自己的行李转身朝他走了过去。
他背着身朝佩迪鲁兄妹挥挥手,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样:“希望这糟糕的假期快些结束——回见,彼得。”
“回见,圣诞快乐!”彼得朝他挥了挥手,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西里斯此刻或许并不希望听见“圣诞快乐”这样的祝福。
布莱克兄弟离开了,彼得不顾索菲亚的推拒接过她手里的书包,一起朝站台外走去。
佩迪鲁夫人这一天还在工作,好在他们住的地方离国王十字车站没多远,步行也不过十几分钟就到。
佩迪鲁家的圣诞节一向过得比较冷清,今年也没什么特别的。
兄妹俩回到家的时候,就见到已经装饰好的圣诞树和差不多打扫完的屋子。
未成年的小巫师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要不然索菲亚还真想试试阿米莉亚和维斯塔教她的一些家务魔法。
放下行李之后,他们自觉地按照往年的惯例继续母亲的工作,彼得负责将门窗玻璃擦得透亮,索菲亚则要将屋子里的茶几碗柜等擦拭一番。
对他们这样生活远称不上富足的人家,这样的大扫除也算是迎接圣诞与新年的仪式感了。
佩迪鲁夫人直到晚上九点才回到家,索菲亚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一脸疲惫但精神还不错的母亲,得到了一记脸颊吻。
“妈妈,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彼得说道。
佩迪鲁夫人扶着腰在沙发上坐下,冲儿子和女儿眨了眨眼:“虽然要一直工作到平安夜,但所幸报酬还算丰厚,或许我们今年的圣诞晚餐可以吃得更丰盛一些。”
索菲亚捧场地欢呼了一声,又关心道:“但是妈妈,会不会太辛苦了?其实我们……和往年一样也没什么关系的。”
佩迪鲁夫人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脸,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别担心,并不是多么繁重的工作,雇主一家也都是很好的人。”
彼得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嗫嚅着开了口:“妈妈,你知道的,我需要给詹姆他们准备圣诞礼物……”
佩迪鲁夫人不禁轻轻蹙了蹙眉,“还是需要像往年一样的数目?”
彼得苍白着脸点了点头,索菲亚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吧,的确,你们都需要维护好和朋友们的关系,圣诞礼物的确需要慎重。”佩迪鲁夫人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说给儿女听,还是在劝解自己,“那么明天你自己去对角巷或者霍格莫德选购,可以吗?”
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的小女儿,“索菲亚在学校里也交到朋友了吧?”
索菲亚点了点头,佩迪鲁夫人却忽然顿住了,望着索菲亚的眼神里有些愧疚,似乎在犹豫什么,索菲亚一瞬间便明白了母亲的顾虑,虽然她多少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挤出了一个微笑,安慰道:“没关系,妈妈,我已经为每个朋友都准备好了礼物,是我自己织的。”
“真抱歉,索菲亚……”佩迪鲁夫人看着她,目光变得更加慈爱起来,“但我想你的朋友们一定能感受到其中的心意,而且我们索菲亚的手艺一向不错。”
被表扬的索菲亚露出一个微笑,可她的心情其实算不上太好,而一旁保持着沉默的彼得看起来更不自在了。
佩迪鲁夫人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下一年或许得攒下更多的钱,但最近她能明显感觉到,伦敦的经济已经愈发不景气,希望明年不要更糟。
但她并没有把自己的焦虑传递给孩子们,而是故作轻松地换了个话题:“来说说你们这几个月在学校里的经历吧。”
听见这句话,彼得悄悄松了口气,开始了自己每次回家的例行汇报。
但这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件令人轻松的事情,除了刚入学那年,母亲的关注点还主要放在他能否适应霍格沃茨的生活,他口中关于魔法的一切都能让母亲在感到新奇的同时赞叹不已,可在那之后,她就开始更加关心起自己的学业上的表现来。
尽管佩迪鲁夫人听不懂霍格沃茨各个学科所教授的知识,但她总是会要求彼得把被老师批改过的作业带回来给她看,并向她叙述自己这段时间来的进步。
就像现在,彼得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母亲的表情,这次他带回来的那几卷羊皮纸已经是这几个月里他为数不多被打了A或者A以上的作业了,可是他其实也很清楚,比起前两年,他在功课上已然愈发吃力。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无比羡慕自己的朋友们,詹姆和西里斯的天赋让他们甚至不用认真听课就能轻易取得不错的成绩,莱姆斯也明显比自己聪明得多,和他们一起夜游或者探险的确令他非常开心和骄傲,可是与此同时,他又总是会忍不住惦记自己没完成的论文……
他不敢把这种心情表现出来,好在莱姆斯会在恰当的时候帮他补习,詹姆和西里斯也不会吝啬把他们的作业借给自己“参考”,但并不是每次都如此,他也很担心朋友们会嫌弃自己愚笨……毕竟他们都是那么优秀而耀眼的人。
佩迪鲁夫人浏览完了手里的羊皮纸,在彼得说完之后对他点了点头,暂时没做什么评价,而是先转向了索菲亚。
索菲亚没看到哥哥的成绩,比起彼得的忐忑不安,她对这一刻已经期待很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所有被打了O的作业递给了母亲。
佩迪鲁夫人看着女儿的成绩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抬起头想要夸奖索菲亚,但在看到彼得脸上混杂着紧张和惭愧的表情后,原本高兴的情绪又落了回去,最终只是微笑着表扬了一句:“做得很好,索菲亚,继续加油。”
索菲亚期待着母亲再说些什么,譬如像哥哥第一次把作业给她看时一样,鼓励她以后也能像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傲罗或者旁的什么,她还有好多在霍格沃茨的故事想分享给她。
但佩迪鲁夫人只是捶了捶自己的腰,说道:“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早些休息吧。”
在彼得略带羡慕的眼光里,索菲亚慢吞吞地收起了自己的作业,迟疑着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母亲或许只是太疲惫了,况且她明天还要工作。
而且,索菲亚心里还装着别的事,在今天关于圣诞礼物的交谈之后,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向母亲提出自己想买一把飞天扫帚,因为她并不确定家里的经济情况能否负担得起——大概率是不容易的。
她躺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辗转反侧,忽然听到隔壁属于彼得的卧室门被轻轻敲了敲,然后是母亲压低的声音:“彼得,妈妈觉得我们还是得谈一谈……关于你的学业……”
所以,是哥哥的成绩下降了?索菲亚敏锐地察觉到母亲今晚的反应或许和这件事有关。
隔壁的房门开了又关,不知过了多久,索菲亚烦恼地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
那些曾经被她刻意置之不理的消极情绪再度涌上心头,哪怕她依然在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寻找借口,譬如或许是因为她的成绩已经足够让母亲满意,又譬如今天的确有些晚了所以不太适合再来一场谈心……
但依然有一个无法被沉默的声音,在她耳畔或是心里发出不容忽视的呐喊——她知道那是她最真实的期待。
她希望母亲对自己抱有和对哥哥一样的期待,希望在用来买礼物的零花钱的分配上能受到公平对待,希望母亲在安抚或是鼓励完哥哥以后也能来找她谈谈心……
心灵深处的某个声音发出可怖的质疑:你在嫉妒自己的哥哥?埋怨自己的母亲?他们明明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还不知足?你是个坏孩子,不懂事的坏孩子!只顾着自己的心情——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另一个声音不愿接受这样的指责,那不是嫉妒,也不是怨念,只是困惑,发自本能地困惑。
为什么妈妈更关注哥哥的成绩?为什么只有哥哥被期待着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因为哥哥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因为他是男孩而自己是女孩呢?而如果是后者,为什么男孩和女孩应该受到这样不同的对待呢?明明她也可以做到——
索菲亚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太久,随着她进入霍格沃茨,问题不但没有解决,反倒变得愈发明显,也愈发复杂。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不知何时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索菲亚醒得有些晚,下楼的时候彼得已经用完早餐出门了,大概是去对角巷买礼物,母亲倒是还在家里,只是也正准备出门。
“早安,妈妈。”
“早安,索菲亚,我还想着要不要去叫你起床,我都忘了你上次赖床是什么时候了。”
索菲亚不好意思地拢了一把自己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早餐还在桌上,刚刚热过,厨房我已经收拾了,你只用收拾自己的餐具。”
索菲亚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妈妈,学校的教授和学长说我在飞行上很有天赋,希望我可以加入学院的魁地奇队……所以我可能需要买一把扫帚……”
“扫帚?”正在门口换鞋的佩迪鲁夫人疑惑地抬起头,随后指了指墙角那把用来扫地的扫帚,问道,“这种不可以吗?”
索菲亚摇了摇头:“不是的,妈妈,是飞天扫帚,巫师会使用的一种交通工具,骑上去可以在空中飞行……”
“哦,天呐,骑着扫帚在空中飞行?不不不,索菲亚,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而且魁地奇——我记得彼得说过那是种危险的运动,一不小心就会从好几英尺的天上掉下来,只有像波特家那孩子一样天赋异禀的才能做到,而且你还是个女巫。”
“不是的,妈妈,有很多女巫也会参加魁地奇球队的,甚至还有只招收女巫的俱乐部。而且比赛中可能受到伤都有对应的治疗措施,魔法很神奇……”
“你也说了那样有可能受伤,总之我不会同意的——而且,一把飞天扫帚需要多少钱?”
索菲亚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如果是最实惠的那种,可能需要几十个金加隆……”
佩迪鲁夫人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番,也沉默了,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家的情况……而且买最实惠的妈妈就更不放心了,就当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受伤,好不好?”
索菲亚没有立即回答,佩迪鲁夫人看了眼时间,继续道:“好了,索菲亚,我必须得走了,你再好好想一想,我们可以之后再讨论,我今天中午不回来,你哥哥也是,午饭你自己解决哦——”
索菲亚下意识点了点头,佩迪鲁夫人便提上包走出了家门,只是没一会儿她又折返了回来,把一个零钱包放到了门口的鞋柜上。
“你哥哥说,入学以后你们就有了什么能被魔法部追踪到的东西,会有人看着,魔力也会比小时候稳定……除了上学,你也很久没出去玩了,索菲亚,虽然你已经给朋友们准备了礼物,但再去商场里逛逛吧,或许你的朋友们也会喜欢麻瓜界的点心糖果?”
她没等索菲亚拒绝便再次匆匆离开,索菲亚望着母亲单薄瘦小的身影,攥着手里干瘪的钱包,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金钱的重要性。
其实在现在明知道家中经济状况并不富裕的情况下,无论母亲最终同不同意,索菲亚觉得自己大概都不会开心,她甚至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母亲了。
可是她实在太渴望飞行,太想拥有一把只属于自己的飞天扫帚。
她喜欢骑着扫帚漫游天际的感觉,她喜欢旷野的风和天边的云,喜欢成群结队飞过天空的鸟儿——
她要攒钱给自己买一把飞天扫帚。
——《三个人的回忆录:索菲亚·佩迪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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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亚和朋友们一一告别后,准备在站台上和哥哥会合。
詹姆和莱姆斯已经跟他们的家长一起离开,彼得在等索菲亚过来,至于西里斯,他单纯是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糟糕的圣诞假期,为什么要有这个假期呢?我可一点都不想回那个阴森的宅子。”西里斯将头微微后仰,靠在后面交叉的手臂上,“你妹妹怎么还不过来?”
彼得支支吾吾地摇了摇头,没敢说索菲亚或许还在怪你。
“她不会还惦记着那天那件事吧?梅林的袜子,女巫可真麻烦……”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索菲亚那天的语气说了句,“‘谁要你多管闲事’,听听,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她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索菲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明明就一直告诫自己要离西里斯·布莱克远一点,可在听到他这些自以为是的歪理之后,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怒气。
这种愤怒促使一向腼腆寡言的她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直接冲到他面前打断了他的话,“是,我是得感谢你,布莱克先生,我也很抱歉因为我的无知给您带来了麻烦,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可是也能不能请您下次不要再有这样的‘好心’了?我实在担待不起——”
彼得从没见过索菲亚这样失态,事实上他记得索菲亚小时候要比现在活泼许多,胆子也很大,只是这几年才渐渐变得文静腼腆起来,愈发温柔体贴,就连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的。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母亲似乎也更满意索菲亚现在的性子。
但不管是小时候还是这几年,除了魔力暴动那次,他都没见过索菲亚如此愤怒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西里斯显然也被她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但他表现得比瞠目结舌的彼得机敏得多,英气的眉毛挑起一边,似乎因为过分的不解而慢吞吞地问道:“是吗?但你的表现可不像对待有恩之人的态度。还是说,即便被利用,你也并不打算放弃和沙菲克的友谊?”
索菲亚坦诚地点了点头,虽然脸颊再一次涨得通红,但声音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轻:“我才是和她朝夕相处的当事人,布莱克先生,或许我并不聪明,但我可以分得清一个人对我好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像我无法认同您的行为,但也不能否认您的确是出于好意一样。”
西里斯本想嘲笑几句女孩的天真,再向她科普一番沙菲克这种纯血巫师家族的变态习俗——当然,他也不介意拿布莱克为例作为佐证,可当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一览无余的清澈时,他难得卡了壳。
而就在这时,一道冷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西里斯,你一定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西里斯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一下,随后又带着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回过头去:“哈,看来妈妈的乖宝宝雷尔已经迫不及待回到满是晦气的老宅里了。”
索菲亚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另一个长相与西里斯有八分像的男巫,她自然也认得对方,那是西里斯·布莱克的弟弟,斯莱特林三年级的雷古勒斯·布莱克,也是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找球手。
他黑色的头发打理得十分服帖,不像他哥哥那样半长不短地垂在颊侧,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妥帖,尽管样貌和西里斯·布莱克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同,倒是和维斯塔有些相似。
雷古勒斯·布莱克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哥哥身上,在西里斯说出那番堪称挑衅的话之后,脸上也并没有呈现出怒容。
索菲亚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小布莱克先生似乎比他哥哥还要深不可测。
只是,在布莱克兄弟对峙的时候,索菲亚隐约感觉小布莱克先生的余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驻过一瞬,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错觉。
雷古勒斯·布莱克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家养小精灵,看向西里斯的目光似乎有种不同寻常的怨念,这对于一个家养小精灵来说可并不常见。
在雷古勒斯沉默的注视中,西里斯轻轻嗤笑一声,拎起自己的行李转身朝他走了过去。
他背着身朝佩迪鲁兄妹挥挥手,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样:“希望这糟糕的假期快些结束——回见,彼得。”
“回见,圣诞快乐!”彼得朝他挥了挥手,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西里斯此刻或许并不希望听见“圣诞快乐”这样的祝福。
布莱克兄弟离开了,彼得不顾索菲亚的推拒接过她手里的书包,一起朝站台外走去。
佩迪鲁夫人这一天还在工作,好在他们住的地方离国王十字车站没多远,步行也不过十几分钟就到。
佩迪鲁家的圣诞节一向过得比较冷清,今年也没什么特别的。
兄妹俩回到家的时候,就见到已经装饰好的圣诞树和差不多打扫完的屋子。
未成年的小巫师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要不然索菲亚还真想试试阿米莉亚和维斯塔教她的一些家务魔法。
放下行李之后,他们自觉地按照往年的惯例继续母亲的工作,彼得负责将门窗玻璃擦得透亮,索菲亚则要将屋子里的茶几碗柜等擦拭一番。
对他们这样生活远称不上富足的人家,这样的大扫除也算是迎接圣诞与新年的仪式感了。
佩迪鲁夫人直到晚上九点才回到家,索菲亚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一脸疲惫但精神还不错的母亲,得到了一记脸颊吻。
“妈妈,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彼得说道。
佩迪鲁夫人扶着腰在沙发上坐下,冲儿子和女儿眨了眨眼:“虽然要一直工作到平安夜,但所幸报酬还算丰厚,或许我们今年的圣诞晚餐可以吃得更丰盛一些。”
索菲亚捧场地欢呼了一声,又关心道:“但是妈妈,会不会太辛苦了?其实我们……和往年一样也没什么关系的。”
佩迪鲁夫人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脸,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别担心,并不是多么繁重的工作,雇主一家也都是很好的人。”
彼得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嗫嚅着开了口:“妈妈,你知道的,我需要给詹姆他们准备圣诞礼物……”
佩迪鲁夫人不禁轻轻蹙了蹙眉,“还是需要像往年一样的数目?”
彼得苍白着脸点了点头,索菲亚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吧,的确,你们都需要维护好和朋友们的关系,圣诞礼物的确需要慎重。”佩迪鲁夫人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说给儿女听,还是在劝解自己,“那么明天你自己去对角巷或者霍格莫德选购,可以吗?”
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的小女儿,“索菲亚在学校里也交到朋友了吧?”
索菲亚点了点头,佩迪鲁夫人却忽然顿住了,望着索菲亚的眼神里有些愧疚,似乎在犹豫什么,索菲亚一瞬间便明白了母亲的顾虑,虽然她多少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挤出了一个微笑,安慰道:“没关系,妈妈,我已经为每个朋友都准备好了礼物,是我自己织的。”
“真抱歉,索菲亚……”佩迪鲁夫人看着她,目光变得更加慈爱起来,“但我想你的朋友们一定能感受到其中的心意,而且我们索菲亚的手艺一向不错。”
被表扬的索菲亚露出一个微笑,可她的心情其实算不上太好,而一旁保持着沉默的彼得看起来更不自在了。
佩迪鲁夫人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下一年或许得攒下更多的钱,但最近她能明显感觉到,伦敦的经济已经愈发不景气,希望明年不要更糟。
但她并没有把自己的焦虑传递给孩子们,而是故作轻松地换了个话题:“来说说你们这几个月在学校里的经历吧。”
听见这句话,彼得悄悄松了口气,开始了自己每次回家的例行汇报。
但这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件令人轻松的事情,除了刚入学那年,母亲的关注点还主要放在他能否适应霍格沃茨的生活,他口中关于魔法的一切都能让母亲在感到新奇的同时赞叹不已,可在那之后,她就开始更加关心起自己的学业上的表现来。
尽管佩迪鲁夫人听不懂霍格沃茨各个学科所教授的知识,但她总是会要求彼得把被老师批改过的作业带回来给她看,并向她叙述自己这段时间来的进步。
就像现在,彼得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母亲的表情,这次他带回来的那几卷羊皮纸已经是这几个月里他为数不多被打了A或者A以上的作业了,可是他其实也很清楚,比起前两年,他在功课上已然愈发吃力。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无比羡慕自己的朋友们,詹姆和西里斯的天赋让他们甚至不用认真听课就能轻易取得不错的成绩,莱姆斯也明显比自己聪明得多,和他们一起夜游或者探险的确令他非常开心和骄傲,可是与此同时,他又总是会忍不住惦记自己没完成的论文……
他不敢把这种心情表现出来,好在莱姆斯会在恰当的时候帮他补习,詹姆和西里斯也不会吝啬把他们的作业借给自己“参考”,但并不是每次都如此,他也很担心朋友们会嫌弃自己愚笨……毕竟他们都是那么优秀而耀眼的人。
佩迪鲁夫人浏览完了手里的羊皮纸,在彼得说完之后对他点了点头,暂时没做什么评价,而是先转向了索菲亚。
索菲亚没看到哥哥的成绩,比起彼得的忐忑不安,她对这一刻已经期待很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所有被打了O的作业递给了母亲。
佩迪鲁夫人看着女儿的成绩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抬起头想要夸奖索菲亚,但在看到彼得脸上混杂着紧张和惭愧的表情后,原本高兴的情绪又落了回去,最终只是微笑着表扬了一句:“做得很好,索菲亚,继续加油。”
索菲亚期待着母亲再说些什么,譬如像哥哥第一次把作业给她看时一样,鼓励她以后也能像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傲罗或者旁的什么,她还有好多在霍格沃茨的故事想分享给她。
但佩迪鲁夫人只是捶了捶自己的腰,说道:“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早些休息吧。”
在彼得略带羡慕的眼光里,索菲亚慢吞吞地收起了自己的作业,迟疑着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母亲或许只是太疲惫了,况且她明天还要工作。
而且,索菲亚心里还装着别的事,在今天关于圣诞礼物的交谈之后,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向母亲提出自己想买一把飞天扫帚,因为她并不确定家里的经济情况能否负担得起——大概率是不容易的。
她躺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辗转反侧,忽然听到隔壁属于彼得的卧室门被轻轻敲了敲,然后是母亲压低的声音:“彼得,妈妈觉得我们还是得谈一谈……关于你的学业……”
所以,是哥哥的成绩下降了?索菲亚敏锐地察觉到母亲今晚的反应或许和这件事有关。
隔壁的房门开了又关,不知过了多久,索菲亚烦恼地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
那些曾经被她刻意置之不理的消极情绪再度涌上心头,哪怕她依然在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寻找借口,譬如或许是因为她的成绩已经足够让母亲满意,又譬如今天的确有些晚了所以不太适合再来一场谈心……
但依然有一个无法被沉默的声音,在她耳畔或是心里发出不容忽视的呐喊——她知道那是她最真实的期待。
她希望母亲对自己抱有和对哥哥一样的期待,希望在用来买礼物的零花钱的分配上能受到公平对待,希望母亲在安抚或是鼓励完哥哥以后也能来找她谈谈心……
心灵深处的某个声音发出可怖的质疑:你在嫉妒自己的哥哥?埋怨自己的母亲?他们明明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还不知足?你是个坏孩子,不懂事的坏孩子!只顾着自己的心情——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另一个声音不愿接受这样的指责,那不是嫉妒,也不是怨念,只是困惑,发自本能地困惑。
为什么妈妈更关注哥哥的成绩?为什么只有哥哥被期待着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因为哥哥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因为他是男孩而自己是女孩呢?而如果是后者,为什么男孩和女孩应该受到这样不同的对待呢?明明她也可以做到——
索菲亚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太久,随着她进入霍格沃茨,问题不但没有解决,反倒变得愈发明显,也愈发复杂。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不知何时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索菲亚醒得有些晚,下楼的时候彼得已经用完早餐出门了,大概是去对角巷买礼物,母亲倒是还在家里,只是也正准备出门。
“早安,妈妈。”
“早安,索菲亚,我还想着要不要去叫你起床,我都忘了你上次赖床是什么时候了。”
索菲亚不好意思地拢了一把自己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早餐还在桌上,刚刚热过,厨房我已经收拾了,你只用收拾自己的餐具。”
索菲亚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妈妈,学校的教授和学长说我在飞行上很有天赋,希望我可以加入学院的魁地奇队……所以我可能需要买一把扫帚……”
“扫帚?”正在门口换鞋的佩迪鲁夫人疑惑地抬起头,随后指了指墙角那把用来扫地的扫帚,问道,“这种不可以吗?”
索菲亚摇了摇头:“不是的,妈妈,是飞天扫帚,巫师会使用的一种交通工具,骑上去可以在空中飞行……”
“哦,天呐,骑着扫帚在空中飞行?不不不,索菲亚,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而且魁地奇——我记得彼得说过那是种危险的运动,一不小心就会从好几英尺的天上掉下来,只有像波特家那孩子一样天赋异禀的才能做到,而且你还是个女巫。”
“不是的,妈妈,有很多女巫也会参加魁地奇球队的,甚至还有只招收女巫的俱乐部。而且比赛中可能受到伤都有对应的治疗措施,魔法很神奇……”
“你也说了那样有可能受伤,总之我不会同意的——而且,一把飞天扫帚需要多少钱?”
索菲亚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如果是最实惠的那种,可能需要几十个金加隆……”
佩迪鲁夫人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番,也沉默了,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家的情况……而且买最实惠的妈妈就更不放心了,就当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受伤,好不好?”
索菲亚没有立即回答,佩迪鲁夫人看了眼时间,继续道:“好了,索菲亚,我必须得走了,你再好好想一想,我们可以之后再讨论,我今天中午不回来,你哥哥也是,午饭你自己解决哦——”
索菲亚下意识点了点头,佩迪鲁夫人便提上包走出了家门,只是没一会儿她又折返了回来,把一个零钱包放到了门口的鞋柜上。
“你哥哥说,入学以后你们就有了什么能被魔法部追踪到的东西,会有人看着,魔力也会比小时候稳定……除了上学,你也很久没出去玩了,索菲亚,虽然你已经给朋友们准备了礼物,但再去商场里逛逛吧,或许你的朋友们也会喜欢麻瓜界的点心糖果?”
她没等索菲亚拒绝便再次匆匆离开,索菲亚望着母亲单薄瘦小的身影,攥着手里干瘪的钱包,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金钱的重要性。
其实在现在明知道家中经济状况并不富裕的情况下,无论母亲最终同不同意,索菲亚觉得自己大概都不会开心,她甚至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母亲了。
可是她实在太渴望飞行,太想拥有一把只属于自己的飞天扫帚。
她喜欢骑着扫帚漫游天际的感觉,她喜欢旷野的风和天边的云,喜欢成群结队飞过天空的鸟儿——
她要攒钱给自己买一把飞天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