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的手无力垂下,死死瞪着的眼睛不甘的闭上,最后那句“要什么”也已不再重要,终究不是什么好话。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许久后宋泽低笑出声,之后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仿若无人般放生疯狂大笑。

    宋心慈无奈叹口气,双臂环胸地等着他笑完。

    待他笑声停下,宋心慈微微弯腰,双手撑着膝盖看他:“笑完了可有些许清醒?”

    宋泽微微抬头看他,见她眼含笑意,却全是讽刺之意,顿时怒火中烧,正欲开口,却听她缓声道:“你以为宋阔是来救你的?”

    宋泽不语,但那眼神分明在问:不然呢?

    宋心慈轻笑站直身体,淡淡道:“若他当真要救你,便该一人前来,但他此刻却是带人杀进来的,你以为他为何要这般做?”

    宋泽顿时明白,便愈发恼怒:“你们威胁他!”

    宋心慈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威胁乃小人所为,我们‘大人’自然不屑为之。”

    宋泽虽冲动却也是聪明之人,立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心中愤怒、悔恨与愧疚交织,恨不能时间倒回,他绝不再这般鲁莽行事。

    “怎么,后悔了?”宋心慈知宋泽虽已成年,但自小被宋阔过度保护,还是小孩子心性,又自负聪明,行事莽撞冲动,却也极易认识到错误,但她却不打算放过他,便继续扎他心,“可惜、晚了。”

    “那又如何?若是能用我的性命换来哥哥的大业那也未尝不可,今日被你们抓住是我自作自受,受到惩罚也是应当,你休想挑拨离间。”

    莽撞是莽撞了点,倒是挺有担当。

    宋心慈心中感慨,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非常遗憾的叹息着道了句:“哎呀,这还真是可惜了。”

    宋泽不明白她的意思,满是疑惑的追问:“什么可惜了?”

    然她却只依旧满脸遗憾的微微摇头,像是错失什么宝贝一样,令宋泽越发好奇的心痒难耐,不住追问,她却不发一言。

    宋泽只得无奈看向边上站着的应淮,可他面目冷淡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更别说正眼看他了。

    至于皇帝,便成了他无奈之下愤怒的宣泄口,他恶狠狠盯着皇帝破口大骂:“狗皇帝,若你敢动我哥哥分毫,便是做鬼我也要日日缠着你,要你生不如死……”

    宋泽在他的诅咒声中被侍卫拖下去……

    御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许久后宋心慈终是忍不住询问应淮:“如今宋阔已经攻至城门口,你怎的这般镇静,丝毫不怕?他可是有五十万大军的。”

    应淮尚未回答,倒是皇帝先发出一阵轻松愉悦的笑声,手指遥点着应淮道:“子墨,你倒是快与她说说你为何这般镇静,你若不告诉她,往后你的日子可不会好过喽!”

    皇帝这番话面上似是在规劝,可实际上却是在笑应淮也是个怕老婆的。

    听出皇帝话中意思,宋心慈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甜蜜来,耳朵悄然爬上抹红晕,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应淮倒是十分恭敬的朝皇帝拱手行礼,丝毫未因为这句好意的玩笑而窘迫,反而极为维护宋心慈道:“皇上,这您便误会了,阿慈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且臣对阿慈向来没有任何隐瞒,自然是要告知的。”

    “听听,听听。”皇帝满脸无奈却欣慰的笑着看向边上的黄公公,略带责备却又满是慈爱道,“这还尚未成亲便如此维护,这若是成了亲,谁人还敢说这丫头一个字的不好?”

    应淮只微微垂头,并未接话,嘴角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听他们如此玩笑,宋心慈想到外面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方才那点涌起的害羞也被担忧驱散了,心头更是忍不住一阵阵发紧。

    宋阔五十万大军顷刻间便可攻破城门,彼时受苦的便是城中百姓,他们……当真一点不担忧吗?

    这般想着,她便将视线转向应淮,却见他也瞧着自己,似是有话要说,然而,他才一张口,外面忽然有将士匆忙而入。

    “末将参见皇上,参见都督,城外三十万援军已到。”

    宋心慈诧异看向应淮,却见他依旧表情淡然,似是早有预料,往前几步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我随后便来。”

    “这是怎么回事?”宋心慈满心疑惑。

    应淮走至她身边,抬手摸摸她脸颊,细腻的皮肤触感令他爱不释手,却也不得不垂下头低声道:“别急,我先去应对宋阔,待我回来,一切便都明了了。”

    “我也去!”宋心慈语气坚定,目光炯炯的看着应淮,几乎是恳求他带自己去看看,她虽未曾见过战场是什么样,但也知道战争的残酷,若是可以,她希望可以不伤一兵一卒便能终止这场本就不应该发生的战争。

    城墙之上,宋心慈迎风而立,望向城外厮杀的战场,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后背。

    城墙之下,冲天的火光和浓浓的黑烟中是将士们嘶哑的喊杀和哀嚎声,残肢断臂合着鲜血飞溅,战争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残酷可怕。

    宋心慈将视线往前远方投去,见百丈之外一队数十人的轻甲骑兵,因距离太远,看不清面目,她依旧一眼认出为首之人正是宋阔,他手持折扇目光遥遥向这边望来,似是与她四目相对,她甚至可以想像出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地得意笑容。

    “怕吗?”应淮给她披上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

    脸颊被柔软洁白的毛领柔柔蹭过,她转头看向应淮,抬手拂下被风吹到挂在睫毛上的头发,微微摇头:“不怕,但觉心凉。”

    应淮低头看她,她转头再度看向远处的宋阔,沉声道:“他为一己之私,置全天下百姓于不顾,燃起烽火,使百姓流离失所,如此自私自利之人,怎能将这天下交于他手。”

    说完此话,宋心慈转头看向应淮,今日是阴天,风大,冷风吹的她脸颊通红,她却全然不顾,目光镇定坚毅:“这场战争本不该发生,全然因为我父亲的仁慈导致,如今无论双方谁赢谁输,伤的都是我朝将士,损的亦是我朝百姓,不若让我去与他谈判,只愿能休战。”

    “不行!”应淮沉声拒绝,声音坚定不容一丝抵抗。

    宋心慈再度将目光投向城下,一个一个的将士相继倒下,不是万箭穿心而死,便是被乱刀砍死,亦或是受伤倒下,被马匹活生生踩死,当真是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宋心慈不忍再看,微微闭了闭眼睛。两兵交战,不论哪一方的将士倒下,损失的都是大燕朝的将士,想必应淮心中亦是不忍,可她曾与宋阔相处几日,亦是十分清楚宋阔为人,他耐心极高,却又极为固执,一旦做了决定便是撞上南墙也不回头,若他不死,今日即便输了,日后定然也会卷土重来。

    可她也知晓宋阔并非真心想要皇位,只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他才不得不这么做,若是、若是可以……她愿意以已之身作为交换。

    身边人忽然有了动作,她连忙转头,却见应淮拉弓上箭遥指远方,宋心慈连忙转头再看向对面,果真见宋阔也是同样的动作,但他明显比应淮更早一步动作,利箭离弦,带着破空之音呼啸而来。

    应淮的箭矢随即射出,两支箭在空中擦肩而过,一支朝应淮疾射而来,另一支直指宋阔。

    不过扎眼功夫,箭矢便到了跟前,应淮快速侧身避开,箭矢钉入身后柱子上兀自剧烈震动嗡鸣。

    宋心慈诧异瞪大眼睛,第一次亲身体验古代弓箭的可怕,而她与应淮距离很近,若非他方才躲闪之时推了自己一把,此时那支箭定然是在自己肩头的。她赶紧的看向应淮,却见他原本凝重的面色竟有稍许缓和的看向对面,她便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却见对面的宋阔忽然举起手做了个看不太清的动作,宋心慈心中疑惑,询问应淮,只听他低声回答:“他要撤兵。”

    宋心慈先是不在意的“哦”了一声,随即忽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他要撤兵?”

    “嗯。”应淮转头看她,目光极为认真,“你当真以为他有五十万大军?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想干什么?”宋心慈着急问,能休战自然最好。

    “谈判。”说着话,他转身走去方才那支箭矢旁,伸手从上面解下一根竹管,宋心慈这才注意到箭矢上面竟是留有字条的。

    吾欲与你、尔谈判,携她前来,若无她,此谈判无效。

    “他要谈判?”宋心慈双目晶亮,满是喜色,见应淮点头,她连忙继续道,“那你要谈吗?”

    “自然是要的。”说完这话,他抬头看向远处正在退兵的宋阔,沉声道,“只怕他手里还有底牌。”

    宋心慈疑惑蹙眉:“他还能有什么底牌?”略一思索后,她忽然瞪大双眼,表情诧异,“你是说……”

    应淮忽然转身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情而专注的看着她:“阿慈,我心悦于你,与你订婚并非有其它理由,单纯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突然而来的表白让宋心慈呆若木鸡,全身僵硬,面色涨红,喉咙像是被黏住了一般竟是无法开口言语,只愣愣地盯着他。

    应淮忽然将她拥入怀里,抱得紧紧的,单薄瘦弱的姑娘在他怀中显得极为娇小,使他恨不能将她融入怀中,与他一体再不分离。

    “应、淮。”宋心慈低声唤他,声音是她从未有过的软糯,便是连心里都泛着阵阵涟漪,开心到冒泡泡,还是粉色爱心型。

    她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但是在系统告知她完成任务后便可回去自己的世界时,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而最不舍的人便是应淮,那时,她便知晓自己该是对他动心了,而这一刻,应淮的忽然表白让她如此开心,足以证明她已经不只是简单的动心。

    宋心慈抬起双手,犹豫许久终是回抱着他,红晕自脖子一直染到耳朵尖,柔柔地低声道:“我也……心悦你。”

    平日里她极为胆大的时时撩拨应淮,这时候忽然说出这话却害羞的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入,只得将脸埋入应淮肩窝,如鸵鸟般。

    听闻她的话,应淮开心地如同孩子般抱起她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宋心慈被他转的头晕,害羞又兴奋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别转别转,头晕,快放我下来,好多人看着呢!”

    应淮却抱着她未撒手,只仰头看她:“既是如此,你便是要答应我,若那宋阔提出以你为交换条件,你万不能答应。”

    见她只怔怔愣着,他沉声加一句:“你,只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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