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生产完后，虽然身体没有怎么样，但隐隐的似乎有郁症，许久了经常呆呆地流泪。
一时抱着孩子不肯撒手，一时又被孩子吵得连看都不想看到他。
随即又觉得自己不是一位好母亲，然后又陷入更大的悲伤中。
“这是典型的产后郁症，皆因阴阳不调所致，这急不得。”小夭跟白帝解释道：“这也非侍女伺候不周，父王仁慈，望着人对侍女多加宽慰。”
侍女们若是提心吊胆的，反而不好。
白帝叹气，担心之状显露。
“父王放心。我可是大荒最厉害的大夫。”
“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白帝对她浅笑道。
*
阿念陷入一种莫名奇妙的巨大的悲伤中，似乎什么都不能称心。
她想跟孩子一起，却带不了太久，孩子的苦恼会让她陷入更悲伤的状态中。
她想相柳一直留在梅峰陪她，但她不想耽误瑲玹的事，催着相柳走，却又在他走后止不住地哭泣。
这一次，他承诺四天就可以回来，可是他足足花了六天。
回来时，她正在床上抱着腿哭，红肿着眼睛向他张开双臂。
看着好可怜的。
他连忙小跑过去搂住，阿念渐渐止了哭声，问：“你去哪了？”
“出了点事，回来前飞了一趟轵邑。”
言语间，他实在忧心。
已经半年了，怎的还不见好。
“告诉我，怎么了？”他柔声问：“为何哭？”
“你没回来。。。。。。”她指控道。而后又觉得自己因为他晚回两天便哭了两天这件事很荒唐，哭得更是伤心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她又开始嚎啕大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连皓儿也不喜欢我，他不喜欢我抱，他宁愿海棠抱，宁愿小夭抱都不想我抱。。。。。。”
“他什么都不懂。”相柳安慰道：“下次我们一起出去，无时无刻都在一起，可好？”
她点了点头，喜欢无时无刻这几个字。
*
白帝不赞成相柳把阿念带出去，认为应该留在梅峰静养，但小夭赞成，认为阿念跟相柳一起出去好过待在梅峰。小夭是大夫，白帝和静安妃这下不愿意也不行。
可他没想到，不仅阿念夭跟去，他们连阿皓也要一起带走。
本来相柳没这么打算的，但阿念觉得这么跑了，对不起孩子。
所以他咬咬牙，把儿子也带上了。
“哎呀放心吧父王，那可是相柳的儿子，不会有事的，即使天生天养都能好好长大。”小夭笑道。
有小夭的支持，相柳和阿念顺利把孩子也带了出来。
阿念身体虽然没什么事，但小夭给她写的治疗郁症的药使得她每天昏昏欲睡，小阿皓几乎每天都由相柳带着。
虽然相柳自己没被别人养过，但他无师自通，养儿子时没想到还算精细。有一次小夭担心他们，让璟借涂山家的云辇去看看他们。
小夭有病人要料理，所以璟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到达时，相柳正用柔软的布替阿皓搽屁股，浑身的温柔都能让璟感叹。
这可是相柳啊！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相柳带着阿念和小阿皓在路上三年，还是每年回西炎两次，其余时间都是在路上。
阿念慢慢地好了起来，可以照顾孩子了，但此时的小阿皓已经长得很调皮了。
他灵力高强，路都没走稳，话都说不清楚时就喜欢到处跑，躲着。不说阿念管不了他，连毛球都嫌他。
有一次，相柳要处理一只山怪，他竟然偷偷跟了过去，差点没被山怪吃了。
相柳既自责又生气，面无表情地说：“你再调皮，就把你送给别人。”
“送给谁？”他含着指头模糊地问。
相柳想了想，道：“把你送到小夭和涂山璟家。”
“他们有没有吃的？”阿皓问。
“这倒有。”相柳道。不至于饿着他。
“皓儿愿意去。”他抓了抓银黑色的头发，然后手又放进嘴里吸允。
相柳：。。。。。。
看着犹如缩小版自己的儿子，相柳突然又无语又嫌弃。
该怎么治他？
阿念其实很想当慈母的。只是......
“皓儿，娘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此时阿皓正整个人倒立着挂在房顶，恍如一只猴，手里拿着果子啃。闻言他摇了摇头：“娘亲做的东西不好吃。”
阿念：。。。。。。
贴心阿皓：“但是没关系，娘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多好的孩子啊，多贴心的孩子啊！她怎么可以生气？
“那，我带你去集市买糖人？”
他大大的眼睛咕噜一转，弯了起来：“好啊！”
阿念立刻叫上相柳，相柳抱上孩子便出发了。
阿皓很开心，一路上吱吱喳喳的。
“这个房子像块糕！”
“那个人很胖！”
阿念：。。。。。。
相柳捂住他滔滔不绝的小嘴，随手在街上买了一个糖人塞到他手里。
今日是上巳节，青年男女水边饮宴，郊外游春，一副春意盎然万物静美之感。
然而，相柳和阿念则坐在树下呆呆的，身后的儿子上蹿下跳追捕鼠鸟，持续不断地发出尖叫声。
阿念记得，没有阿皓之前的上巳节，相柳都会带她去海边或山上，他们静静地依偎着，听海看月。
“好想去海边安静地呆着。”阿念惆怅道：“若他到了海边，还不得跑下海去。”
而且也无法安静。
“清水镇离这儿说近不近。”相柳说。
意思是，说远也不远。
阿念扭头看了一眼阿皓，他此时正在树上，小小的手里此时抓了一只松鼠和蚂蚱，要给松鼠吃，松鼠和蚂蚱都拼命挣扎，阿皓哈哈大笑，小小年纪，爽朗豪迈的声音响彻几里。
“走吧。”阿念面无表情，轻轻地对相柳说。
*
小夭一家三口趁热闹去了，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些药材晒着，还圈养了一些家禽。
阿皓没来过这儿，他兴奋极了，从相柳怀里挣扎着要下来，一落地就去那圈鸡的地方逮了一只最肥的骑在身下：“爹爹看！小毛球！”
相柳：。。。。。。
毛球：！！！！！！
那鸡害怕极了，飞了出来，撞倒一片药材。
阿念让他乖乖地坐着别动，替他整理衣服，心中叹气。
他不是蛇么，怎的跟只猴似的。
相柳默默地写了张条子，塞到他手里：“给你个任务，待会把这个纸条给小夭和涂山璟。”
阿念从衣襟中拿出一个糖棍，撕开纸塞到他嘴里：“皓儿，我们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不能带你，你在这儿睡一晚，明日我们就回来接你好不好？”
“小夭和涂山璟带我玩吗？”
“。。。。。。嗯，对！”阿念说。
阿皓看了一眼周遭，有鸡玩有鸭玩，隔壁还有狗呢！
“嗯，好！”
相柳感应到涂山璟一家已经回得不远了，再给他一支糖：“吃完两根才可以动。”
阿皓欢欢喜喜地接过，“嗯，好！”
交代好了，相柳和阿念让毛球留下，然后夫妻俩躲了起来。
小夭和涂山璟带着女儿推门而进，眼瞧着一地狼藉，藤椅上还坐着小小的人儿顶着一头银黑色的发。
身体小小的，嘴里塞了什么东西把腮帮称得鼓鼓的。
“皓儿？”小夭轻轻喊了他一声。
阿皓把糖从嘴里拔出来，高喊一声：“小夭！”
小短腿蹬蹬蹬地跑过去：“我爹让我把这个给你。”
小夭打开一看：“烦请照料，明日即回。”
她垂眸看向眼睛睁得大大的阿皓，正抬头看她呢。小夭蹲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爹娘有任务，你跟我们待一晚好不好？”
“嗯，好！”
小夭笑了笑，这孩子，倒不怕生。
璟准备在雪儿房间给阿皓搬个小床，小小的阿皓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跟姐姐睡就可以了。”
小夭笑笑，“也行，反正就一晚。”
可璟还是把小床给他搬了过来，替他铺好香香软软的被褥，说：“男孩跟女孩不能一起睡。”
“我爹娘便一起睡！”
璟：......
“夫妻才可以一起睡。”小夭耐心地跟他解释，“小床有了，你就自己睡吧。”
“那我跟雪儿姐姐也是夫妻！”说完，璟帮他宽了衣，托着他的小屁股硬是把他塞进被子里：“不能说话了。”
“哦。”
海边，相柳阿念和毛球在火堆前惬意得很。
小夭他们回来后，毛球立刻走了，载着他们来了海边。相柳给它倒了大碗精酿的酒，它此时醉醺醺的正躺在碗里睡着。
“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了。”阿念叹气，且柳边喝酒边看海上升明月。
他其实更爱的是这种悠闲的日子吧，阿念心想。这几年她身体不好，都靠他照顾孩子，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惬意了。
阿念突然有些愧疚。
“在想什么？”相柳看她神色不大对，心中紧了紧。这些年她因为郁症时常陷入悲伤中，如今才好了些。他已经很久没看她露出这样的神色了。
“我在想，过一阵子，我们把皓儿送到父王那吧。”
“你不是舍不得吗？”相柳道：“带在身边也行，再大几岁性子便会沉稳些。”
希望到时候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是我不想你这么累。”阿念道：“西炎山有的是地方让他疯跑，有很多人会看着他，而且父王母妃年纪大了，需要陪伴。”
相柳将她搂进怀里，沉默着。
内心压抑不住的喜悦。
*
阿念和相柳虽然已决意把阿皓扔回西炎，但在接回他前，还是舍不得这难得的短暂的可以独处的机会。他们在毛球背上盘旋于高空，见他和涂山雪玩得很开心，但身后的小夭和璟脸色便没那么好了。趁他们头没往上抬，毛球赶紧飞走。
小夭心里暗骂相柳和阿念一对骗子。
说好的就一晚，结果三个月过去了，还不见踪影。
“哎，你爹娘呢？不是说只待一晚吗？”
“皓儿不知道呢，爹娘没来也没关系，皓儿可以一直在这儿跟雪儿姐姐玩。”他从院外的墙角摘了一朵野花送给雪儿，然后骑鸡去了。
那鸡真是怕死他了，看到他便飞起来要逃，结果又差点没撞翻药材。
鸡飞狗跳的，小夭这下彻底明白了，相柳跟阿念这俩家伙是躲闲去了！
好几个月了都不见人，小夭也不等他们，该干嘛干嘛，拿着个竹篓背着阿皓，手里牵着雪儿出诊去了。
璟怕小夭累，让俩孩子留下，但他们非得跟去。
“没事儿，他就这么点大，能有多重。”说着她便把阿皓背了起来，牵了女儿便走了。
小夭是远近驰名的大夫，她出诊时都一副男装打扮，相貌俊逸，姑娘家看到她都脸红，再者她本人也爱开玩笑，一路上跟男男女女都唠得很开心。
“六医师，好久不见啦！”
“想我了吗美人？”小夭调戏道。
那女子娇嗔地瞪了她一眼，街上的人都知小夭的德行，哈哈大笑。阿皓觉得这场景挺有趣的，这时从竹篓里站起来，虎头虎脑地了冒出来，也学着小夭的话，对那女子喊：“美人！想我了没？”
这可太有趣了，大家哈哈大笑。
“雪儿，这是你弟弟吗？”
“这孩子这么有趣。”
“六医师何时有个儿子？”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皓声音憨憨的，在竹篓里不能到处走时显得很乖，而且他很有耐心地回答人家的问题。
“你可真是个乖孩子。”此时有个神族的老婆婆夸他。
阿皓：“你可真是个美人。”
那老婆婆脸上笑开了花，“哎哟，老身都几千岁的人了！哪有什么美不美的。”
“几千岁的也是美人。”阿皓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婆婆连忙往竹篓里塞了很多吃的给他，慢慢的地很多人围着他问：“小孩，那我呢？我美不美？”
阿皓一一夸赞了，男的来问他还会自动转换词语：“你也很俊美。”
小夭的竹篓越来越沉，而且还得去看病呢，连忙告辞：“各位俊男美人们，我们还得去看诊，得闲时再聊啊！”
阿皓跟大家挥挥手：“俊男美人们，下次见！”
大家都纷纷跟他说再见。
小夭：......
谁能想到啊，相柳竟生出这么个儿子。
一路上热热闹闹的，回到家，消失这么多天的相柳和阿念竟在等着他们了。小夭放下竹篓，阿皓立马跨了出来，带出很多食物糖果。
小夭几乎要累坏，叉着腰跟他俩说：“你们这儿子，不得了。”
既调皮话痨又自来熟。
相柳朝小夭和璟略略施礼：“有劳了。”
“要留下吃饭吗？”璟问。
阿念：“不了，我们要回西炎，得赶路呢。”
小夭摆摆手：“不吃饭就赶紧走吧。”
然而阿皓却不想走了，抓住雪儿的手：“我不要走，我要一直留在这儿跟雪儿玩。”
阿念蹲下哄他：“我们去看外爷哦，皓儿之前不是一直念叨想外爷吗？”
“我不想了，我现在要跟雪儿玩。”他说道。
四个大人一起哄他哄了很久他都不愿意走，相柳一下抱起他想来硬的，阿皓小小的身子疯狂扭动打挺，挣脱后躺在地上就不走。
这孩子，太不像话！
面对他，相柳觉得比从前行军打仗还要累。
阿念也生气了，但一点办法也没有。
此时，雪儿站了出来，仰头轻声问相柳和阿念：“雪儿可以跟你们一起去见外爷吗？雪儿也想外爷了。”
阿念简直热泪盈眶，抱着她差点没哭出来：“当然可以啊，雪儿乖，我们一起去见外爷。”
看看人家的孩子！多董事啊！
*
白帝静安妃自然欢欢喜喜的，有俩孩子陪伴，阿念和相柳在不在都无所谓了。
雪儿性子像涂山璟，娴雅沉稳，而且遗传了璟对音律的天赋，白帝自身便是弄音高手，看雪儿是个好苗子，便赐了一把绝世古琴。
阿皓小小年纪，灵力高强，加上性子闹腾，白帝又纵容，在这儿不仅没有一点收敛，反而更闹了。
“外爷，看我的。”他喊了一声，本在雪儿身边指点琴艺的白帝抬头一看，树顶上的阿皓一个挥手，远方的一棵万年神树大半边叶子瞬间成冰。
白帝笑逐颜开，拍手叫好。
“看我把它碎成渣！”阿皓就要扬手。
“停！”身旁的内侍差点没跪下，连忙跟白帝说：“太上陛下，万万不可，那可是西炎的万年神树！毁了不好跟黑帝陛下，太尊陛下还有西炎的氏族交代啊！”
白帝摆摆手，笑言：“不过就是棵破树嘛，有何不可。最重要的是孩子们高兴。”
内侍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了。
最后这树到底还是相安无事了。
但这件事还是传到了辰荣山，玱玹和褥收苦笑，他们这师傅，不仅对女儿们纵容，对孙辈还是那么纵容，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变。
“不过这事儿不能由着他们来，说不定某一天阿皓这小混账得把你们西炎家的祖坟拆了。”褥收跟玱玹说：“他就在西炎山待了半年，就毁坏了不少东西。”
玱玹笑了，“阿雪也在那吗？”
“可不是吗。阿雪性格沉静倒没事儿，但阿皓是连相柳都搞不定的人。”褥收感叹道：“他们这四人把孩子扔到西炎山，什么都不管了，这不是不负责任么。”
玱玹：“师傅年纪大了，你去把他们接过来，朕倒要看看他们到了我这紫金宫是否还敢闹。”
于是，阿皓跟阿雪便被褥收带去了辰荣山，一路上褥收都在教他们礼仪，阿雪学得好好的，但阿皓就是没有正形，还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褥收，陛下叫什么名字？”
褥收忍了：“陛下名讳你不需要知道，也万不可直呼。而且你起码得叫我一声舅舅吧，你爹娘难道没有教你应该叫我什么？”
“没有。”
“那你叫涂山璟什么？”褥收问。
“涂山璟啊！”
褥收：......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褥收：“我跟你讲，你娘是我的表妹，不管是从辈分还是血缘，你都该呼我一声舅舅。”
“舅舅！”
“哎！”褥收笑了，孺子可教也。
看来这阿皓也不是这么难教。
阿念跟相柳实在不像话，还是得他来。
“舅舅，陛下也是我舅舅吗？”阿皓又问。
这......褥收点了点头：“算是吧。”
“哦，我知道了。”
*
褥收领着俩孩子走在通往紫金宫的小径上，恰巧侍女领着王子王姬们一同前来。自曲非亭生下双生子后，玱玹后宫里逐渐有好消息传出，地位较低的嫔妃陆续有了孩子，但这些孩子都被较高位份的嫔妃抚养。
到目前为止，西炎亭芺还是玱玹唯一的女儿。
褥收向这些王子王姬行礼，而后对他俩说：“你们快给王子王姬行礼。”
涂山雪端正地行了一礼，而阿皓......
“你好啊美人！”他向西炎亭芺笑道。
西炎亭芺垂下双眸，双颊有可疑的红晕，躲在内侍身后。
“你胡说什么呢？！”褥收要奔溃：“这可是王姬！”
“王鸡是什么啊？这是个美人。”阿皓道。
玱玹在远处笑出了声，褥收连忙向他行礼，王子王姬也向玱玹行礼，而涂山雪则完全按照褥收说的，也给玱玹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民女涂山雪，见过陛下。”
玱玹浅笑，很满意。
“都起来吧。”他视线一偏，对上了傻傻的阿皓，那双巨眸活生生阿念一般，以及那头异色的发，一看就知道他是谁了。
所有人都向他行礼，唯有这阿皓。
玱玹倒要看看他会有什么举动。
阿皓歪着头舔着脸，竟有几分清水镇时玟小六痞子那般的模样：“舅舅你好啊！”
玱玹笑了，哎了一声。
虽然是小夭的血脉，但涂山雪不管是样貌或性子，都比较像涂山璟，玱玹柔声问了她几句话便让西炎亭芺领她玩去了。至于阿皓......
玱玹对他招了招手，阿皓立刻屁颠屁颠地走到他跟前，仰头看他。
玱玹在他面前蹲下，跟他平时，问：“知道为什么单独把你留下来吗？”
阿皓摇头：“不知道。”
“听说，你要把西炎的神树碎成渣？”
哟，这是问罪来了。小小的阿皓也明白过来了，立刻求饶：“皓儿没有，那只是在开玩笑的。”
“哦？真的吗？”
“真的！”
“那你记住了，西炎山是朕的家，里面所有东西都不可毁坏，要不然朕可要生气了。”
“皓儿记住了，舅舅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您不心疼小的心疼啊！”狗腿样。
玱玹：......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是小夭养的呢。
阿皓自顾自地玩起来，相较于西炎山，轵邑城作为国都，辰荣山相较于西炎山更为奢华，紫金宫内更是奇珍异宝，奇花异草无数。
“你这里很漂亮。”阿皓称赞道：“那盆里有一种花可入药，是小夭告诉我的哦。”
这孩子，虽顽劣不知礼，但贵在心思至纯至净。
“小夭好不好？”玱玹笑问。
“好啊，她是个很厉害的大夫，大家都喜欢她，我也喜欢她。还有涂山璟我也喜欢，阿雪姐姐我更喜欢，我还喜欢你呢！”阿皓欢快地说道。
“哦？为何？”玱玹闻言问道：“朕是大荒之主，你应该敬朕，怕朕，不应该喜欢朕。”
“喜欢就喜欢啊，哪有为什么和应不应该的啊。”阿皓皱眉，然后似认命似的，说：“好吧好吧，因为你蹲下来跟我说话，所以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脖子很舒服。你还长得很好看！”
玱玹忍不了了，哈哈大笑。
*
玱玹把阿皓和阿雪留下住了几日，随即便让褥收送他们回西炎山。这几日他们跟王子王姬们玩得很开心，阿皓很喜欢王姬，走之前摘了辰荣山最美丽的花朵送给她。
相柳想了想，虽然玱玹不会跟他计较，但白帝纵容，阿皓若真毁坏了西炎山的什么东西，那会很麻烦。
所以，只能认命地再一次把他带到身边。
相柳把俩孩子从西炎山接走，把阿雪送回清水镇后，飞行的过程中，相柳跟儿子聊了会天：
“你最近都做了什么，可有顽皮？”
阿皓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没有真的把神树弄坏，陛下舅舅也没有责怪我。”
“辰荣山好还是西炎山好？”相柳含笑问。
“都好。西炎山有外爷外婆，辰荣山什么都漂亮，漂亮的花草宫殿，还有漂亮的王姬。”
相柳第一次听到儿子有这种关于男女的看法，好奇地问：“王姬与雪儿，谁更漂亮？”
阿皓认真地想了想：“都漂亮，我选不出来。爹爹，我以后要跟雪儿姐姐还有王姬成亲！”
闻言，相柳差点没噎死：“不可以！”
“为何？”
“你只能选一人。”相柳说。
“可是陛下就可以娶很多啊。”
“那不一样。”相柳蹲下跟他说：“皓儿，你得娶一个最喜欢的。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能获一人真心，比得全天下要幸福。”
阿皓不懂，他觉得什么都越多越好：“皓儿要娶，把世上所有漂亮的姑娘都娶回家！”
相柳：......
阿念和相柳认命地把顽皮的阿皓带在身边，他们以为今后的岁月里，都要带着阿皓吵吵闹闹的，为他生气为他操心。
但实际上，阿皓总共也就跟随父母一百多年。
他再长大一些后，便喜欢到处游历。西炎山跟白帝住一阵子，也会应玱玹所召，跟着王子们一同进学，他得了什么宝贝还会去清水镇跟阿雪分享。
再大一些，他便喜欢跟着褥收玩。
到了少年时期，他便开始独自游走整个大荒。再后来，他并未如幼年时那般想娶王姬或阿雪，或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他只是遇到了一个此生最爱的姑娘，并与之共谐连理，开枝散叶。
而真正和相柳相伴一生的，仅有阿念。
他们很幸福地一起过了三千年，平凡地经历一切生死离别。
小夭和涂山璟早于百年前便已老死，而后在一个早晨，阿念平静地死在他怀里。
相柳平静地埋葬了她。而数十年后，大荒之主玱玹身死，王位禅让于其子侄。
再而后的几十年，相柳和年老的褥收继续守护大荒的稳定，王位的更迭。
按理说，妖族的生命不应该只有几千年。也许是由于他因阿念的血而获得的重生，所以阿念死后，他加速地老化。
就在阿念身死两百多年后，相柳也平静地没有了呼吸。
因为相柳希望阿皓能自由，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所以希望他的大名由他自己所决定。
阿皓活得自由自在，也活出自己的人生，但他一直没有为自己取一个大名。
相柳死后，他命后人一律冠以柳姓。
（全文完）
一时抱着孩子不肯撒手，一时又被孩子吵得连看都不想看到他。
随即又觉得自己不是一位好母亲，然后又陷入更大的悲伤中。
“这是典型的产后郁症，皆因阴阳不调所致，这急不得。”小夭跟白帝解释道：“这也非侍女伺候不周，父王仁慈，望着人对侍女多加宽慰。”
侍女们若是提心吊胆的，反而不好。
白帝叹气，担心之状显露。
“父王放心。我可是大荒最厉害的大夫。”
“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白帝对她浅笑道。
*
阿念陷入一种莫名奇妙的巨大的悲伤中，似乎什么都不能称心。
她想跟孩子一起，却带不了太久，孩子的苦恼会让她陷入更悲伤的状态中。
她想相柳一直留在梅峰陪她，但她不想耽误瑲玹的事，催着相柳走，却又在他走后止不住地哭泣。
这一次，他承诺四天就可以回来，可是他足足花了六天。
回来时，她正在床上抱着腿哭，红肿着眼睛向他张开双臂。
看着好可怜的。
他连忙小跑过去搂住，阿念渐渐止了哭声，问：“你去哪了？”
“出了点事，回来前飞了一趟轵邑。”
言语间，他实在忧心。
已经半年了，怎的还不见好。
“告诉我，怎么了？”他柔声问：“为何哭？”
“你没回来。。。。。。”她指控道。而后又觉得自己因为他晚回两天便哭了两天这件事很荒唐，哭得更是伤心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她又开始嚎啕大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连皓儿也不喜欢我，他不喜欢我抱，他宁愿海棠抱，宁愿小夭抱都不想我抱。。。。。。”
“他什么都不懂。”相柳安慰道：“下次我们一起出去，无时无刻都在一起，可好？”
她点了点头，喜欢无时无刻这几个字。
*
白帝不赞成相柳把阿念带出去，认为应该留在梅峰静养，但小夭赞成，认为阿念跟相柳一起出去好过待在梅峰。小夭是大夫，白帝和静安妃这下不愿意也不行。
可他没想到，不仅阿念夭跟去，他们连阿皓也要一起带走。
本来相柳没这么打算的，但阿念觉得这么跑了，对不起孩子。
所以他咬咬牙，把儿子也带上了。
“哎呀放心吧父王，那可是相柳的儿子，不会有事的，即使天生天养都能好好长大。”小夭笑道。
有小夭的支持，相柳和阿念顺利把孩子也带了出来。
阿念身体虽然没什么事，但小夭给她写的治疗郁症的药使得她每天昏昏欲睡，小阿皓几乎每天都由相柳带着。
虽然相柳自己没被别人养过，但他无师自通，养儿子时没想到还算精细。有一次小夭担心他们，让璟借涂山家的云辇去看看他们。
小夭有病人要料理，所以璟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到达时，相柳正用柔软的布替阿皓搽屁股，浑身的温柔都能让璟感叹。
这可是相柳啊！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相柳带着阿念和小阿皓在路上三年，还是每年回西炎两次，其余时间都是在路上。
阿念慢慢地好了起来，可以照顾孩子了，但此时的小阿皓已经长得很调皮了。
他灵力高强，路都没走稳，话都说不清楚时就喜欢到处跑，躲着。不说阿念管不了他，连毛球都嫌他。
有一次，相柳要处理一只山怪，他竟然偷偷跟了过去，差点没被山怪吃了。
相柳既自责又生气，面无表情地说：“你再调皮，就把你送给别人。”
“送给谁？”他含着指头模糊地问。
相柳想了想，道：“把你送到小夭和涂山璟家。”
“他们有没有吃的？”阿皓问。
“这倒有。”相柳道。不至于饿着他。
“皓儿愿意去。”他抓了抓银黑色的头发，然后手又放进嘴里吸允。
相柳：。。。。。。
看着犹如缩小版自己的儿子，相柳突然又无语又嫌弃。
该怎么治他？
阿念其实很想当慈母的。只是......
“皓儿，娘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此时阿皓正整个人倒立着挂在房顶，恍如一只猴，手里拿着果子啃。闻言他摇了摇头：“娘亲做的东西不好吃。”
阿念：。。。。。。
贴心阿皓：“但是没关系，娘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多好的孩子啊，多贴心的孩子啊！她怎么可以生气？
“那，我带你去集市买糖人？”
他大大的眼睛咕噜一转，弯了起来：“好啊！”
阿念立刻叫上相柳，相柳抱上孩子便出发了。
阿皓很开心，一路上吱吱喳喳的。
“这个房子像块糕！”
“那个人很胖！”
阿念：。。。。。。
相柳捂住他滔滔不绝的小嘴，随手在街上买了一个糖人塞到他手里。
今日是上巳节，青年男女水边饮宴，郊外游春，一副春意盎然万物静美之感。
然而，相柳和阿念则坐在树下呆呆的，身后的儿子上蹿下跳追捕鼠鸟，持续不断地发出尖叫声。
阿念记得，没有阿皓之前的上巳节，相柳都会带她去海边或山上，他们静静地依偎着，听海看月。
“好想去海边安静地呆着。”阿念惆怅道：“若他到了海边，还不得跑下海去。”
而且也无法安静。
“清水镇离这儿说近不近。”相柳说。
意思是，说远也不远。
阿念扭头看了一眼阿皓，他此时正在树上，小小的手里此时抓了一只松鼠和蚂蚱，要给松鼠吃，松鼠和蚂蚱都拼命挣扎，阿皓哈哈大笑，小小年纪，爽朗豪迈的声音响彻几里。
“走吧。”阿念面无表情，轻轻地对相柳说。
*
小夭一家三口趁热闹去了，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些药材晒着，还圈养了一些家禽。
阿皓没来过这儿，他兴奋极了，从相柳怀里挣扎着要下来，一落地就去那圈鸡的地方逮了一只最肥的骑在身下：“爹爹看！小毛球！”
相柳：。。。。。。
毛球：！！！！！！
那鸡害怕极了，飞了出来，撞倒一片药材。
阿念让他乖乖地坐着别动，替他整理衣服，心中叹气。
他不是蛇么，怎的跟只猴似的。
相柳默默地写了张条子，塞到他手里：“给你个任务，待会把这个纸条给小夭和涂山璟。”
阿念从衣襟中拿出一个糖棍，撕开纸塞到他嘴里：“皓儿，我们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不能带你，你在这儿睡一晚，明日我们就回来接你好不好？”
“小夭和涂山璟带我玩吗？”
“。。。。。。嗯，对！”阿念说。
阿皓看了一眼周遭，有鸡玩有鸭玩，隔壁还有狗呢！
“嗯，好！”
相柳感应到涂山璟一家已经回得不远了，再给他一支糖：“吃完两根才可以动。”
阿皓欢欢喜喜地接过，“嗯，好！”
交代好了，相柳和阿念让毛球留下，然后夫妻俩躲了起来。
小夭和涂山璟带着女儿推门而进，眼瞧着一地狼藉，藤椅上还坐着小小的人儿顶着一头银黑色的发。
身体小小的，嘴里塞了什么东西把腮帮称得鼓鼓的。
“皓儿？”小夭轻轻喊了他一声。
阿皓把糖从嘴里拔出来，高喊一声：“小夭！”
小短腿蹬蹬蹬地跑过去：“我爹让我把这个给你。”
小夭打开一看：“烦请照料，明日即回。”
她垂眸看向眼睛睁得大大的阿皓，正抬头看她呢。小夭蹲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爹娘有任务，你跟我们待一晚好不好？”
“嗯，好！”
小夭笑了笑，这孩子，倒不怕生。
璟准备在雪儿房间给阿皓搬个小床，小小的阿皓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跟姐姐睡就可以了。”
小夭笑笑，“也行，反正就一晚。”
可璟还是把小床给他搬了过来，替他铺好香香软软的被褥，说：“男孩跟女孩不能一起睡。”
“我爹娘便一起睡！”
璟：......
“夫妻才可以一起睡。”小夭耐心地跟他解释，“小床有了，你就自己睡吧。”
“那我跟雪儿姐姐也是夫妻！”说完，璟帮他宽了衣，托着他的小屁股硬是把他塞进被子里：“不能说话了。”
“哦。”
海边，相柳阿念和毛球在火堆前惬意得很。
小夭他们回来后，毛球立刻走了，载着他们来了海边。相柳给它倒了大碗精酿的酒，它此时醉醺醺的正躺在碗里睡着。
“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了。”阿念叹气，且柳边喝酒边看海上升明月。
他其实更爱的是这种悠闲的日子吧，阿念心想。这几年她身体不好，都靠他照顾孩子，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惬意了。
阿念突然有些愧疚。
“在想什么？”相柳看她神色不大对，心中紧了紧。这些年她因为郁症时常陷入悲伤中，如今才好了些。他已经很久没看她露出这样的神色了。
“我在想，过一阵子，我们把皓儿送到父王那吧。”
“你不是舍不得吗？”相柳道：“带在身边也行，再大几岁性子便会沉稳些。”
希望到时候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是我不想你这么累。”阿念道：“西炎山有的是地方让他疯跑，有很多人会看着他，而且父王母妃年纪大了，需要陪伴。”
相柳将她搂进怀里，沉默着。
内心压抑不住的喜悦。
*
阿念和相柳虽然已决意把阿皓扔回西炎，但在接回他前，还是舍不得这难得的短暂的可以独处的机会。他们在毛球背上盘旋于高空，见他和涂山雪玩得很开心，但身后的小夭和璟脸色便没那么好了。趁他们头没往上抬，毛球赶紧飞走。
小夭心里暗骂相柳和阿念一对骗子。
说好的就一晚，结果三个月过去了，还不见踪影。
“哎，你爹娘呢？不是说只待一晚吗？”
“皓儿不知道呢，爹娘没来也没关系，皓儿可以一直在这儿跟雪儿姐姐玩。”他从院外的墙角摘了一朵野花送给雪儿，然后骑鸡去了。
那鸡真是怕死他了，看到他便飞起来要逃，结果又差点没撞翻药材。
鸡飞狗跳的，小夭这下彻底明白了，相柳跟阿念这俩家伙是躲闲去了！
好几个月了都不见人，小夭也不等他们，该干嘛干嘛，拿着个竹篓背着阿皓，手里牵着雪儿出诊去了。
璟怕小夭累，让俩孩子留下，但他们非得跟去。
“没事儿，他就这么点大，能有多重。”说着她便把阿皓背了起来，牵了女儿便走了。
小夭是远近驰名的大夫，她出诊时都一副男装打扮，相貌俊逸，姑娘家看到她都脸红，再者她本人也爱开玩笑，一路上跟男男女女都唠得很开心。
“六医师，好久不见啦！”
“想我了吗美人？”小夭调戏道。
那女子娇嗔地瞪了她一眼，街上的人都知小夭的德行，哈哈大笑。阿皓觉得这场景挺有趣的，这时从竹篓里站起来，虎头虎脑地了冒出来，也学着小夭的话，对那女子喊：“美人！想我了没？”
这可太有趣了，大家哈哈大笑。
“雪儿，这是你弟弟吗？”
“这孩子这么有趣。”
“六医师何时有个儿子？”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皓声音憨憨的，在竹篓里不能到处走时显得很乖，而且他很有耐心地回答人家的问题。
“你可真是个乖孩子。”此时有个神族的老婆婆夸他。
阿皓：“你可真是个美人。”
那老婆婆脸上笑开了花，“哎哟，老身都几千岁的人了！哪有什么美不美的。”
“几千岁的也是美人。”阿皓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婆婆连忙往竹篓里塞了很多吃的给他，慢慢的地很多人围着他问：“小孩，那我呢？我美不美？”
阿皓一一夸赞了，男的来问他还会自动转换词语：“你也很俊美。”
小夭的竹篓越来越沉，而且还得去看病呢，连忙告辞：“各位俊男美人们，我们还得去看诊，得闲时再聊啊！”
阿皓跟大家挥挥手：“俊男美人们，下次见！”
大家都纷纷跟他说再见。
小夭：......
谁能想到啊，相柳竟生出这么个儿子。
一路上热热闹闹的，回到家，消失这么多天的相柳和阿念竟在等着他们了。小夭放下竹篓，阿皓立马跨了出来，带出很多食物糖果。
小夭几乎要累坏，叉着腰跟他俩说：“你们这儿子，不得了。”
既调皮话痨又自来熟。
相柳朝小夭和璟略略施礼：“有劳了。”
“要留下吃饭吗？”璟问。
阿念：“不了，我们要回西炎，得赶路呢。”
小夭摆摆手：“不吃饭就赶紧走吧。”
然而阿皓却不想走了，抓住雪儿的手：“我不要走，我要一直留在这儿跟雪儿玩。”
阿念蹲下哄他：“我们去看外爷哦，皓儿之前不是一直念叨想外爷吗？”
“我不想了，我现在要跟雪儿玩。”他说道。
四个大人一起哄他哄了很久他都不愿意走，相柳一下抱起他想来硬的，阿皓小小的身子疯狂扭动打挺，挣脱后躺在地上就不走。
这孩子，太不像话！
面对他，相柳觉得比从前行军打仗还要累。
阿念也生气了，但一点办法也没有。
此时，雪儿站了出来，仰头轻声问相柳和阿念：“雪儿可以跟你们一起去见外爷吗？雪儿也想外爷了。”
阿念简直热泪盈眶，抱着她差点没哭出来：“当然可以啊，雪儿乖，我们一起去见外爷。”
看看人家的孩子！多董事啊！
*
白帝静安妃自然欢欢喜喜的，有俩孩子陪伴，阿念和相柳在不在都无所谓了。
雪儿性子像涂山璟，娴雅沉稳，而且遗传了璟对音律的天赋，白帝自身便是弄音高手，看雪儿是个好苗子，便赐了一把绝世古琴。
阿皓小小年纪，灵力高强，加上性子闹腾，白帝又纵容，在这儿不仅没有一点收敛，反而更闹了。
“外爷，看我的。”他喊了一声，本在雪儿身边指点琴艺的白帝抬头一看，树顶上的阿皓一个挥手，远方的一棵万年神树大半边叶子瞬间成冰。
白帝笑逐颜开，拍手叫好。
“看我把它碎成渣！”阿皓就要扬手。
“停！”身旁的内侍差点没跪下，连忙跟白帝说：“太上陛下，万万不可，那可是西炎的万年神树！毁了不好跟黑帝陛下，太尊陛下还有西炎的氏族交代啊！”
白帝摆摆手，笑言：“不过就是棵破树嘛，有何不可。最重要的是孩子们高兴。”
内侍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了。
最后这树到底还是相安无事了。
但这件事还是传到了辰荣山，玱玹和褥收苦笑，他们这师傅，不仅对女儿们纵容，对孙辈还是那么纵容，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变。
“不过这事儿不能由着他们来，说不定某一天阿皓这小混账得把你们西炎家的祖坟拆了。”褥收跟玱玹说：“他就在西炎山待了半年，就毁坏了不少东西。”
玱玹笑了，“阿雪也在那吗？”
“可不是吗。阿雪性格沉静倒没事儿，但阿皓是连相柳都搞不定的人。”褥收感叹道：“他们这四人把孩子扔到西炎山，什么都不管了，这不是不负责任么。”
玱玹：“师傅年纪大了，你去把他们接过来，朕倒要看看他们到了我这紫金宫是否还敢闹。”
于是，阿皓跟阿雪便被褥收带去了辰荣山，一路上褥收都在教他们礼仪，阿雪学得好好的，但阿皓就是没有正形，还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褥收，陛下叫什么名字？”
褥收忍了：“陛下名讳你不需要知道，也万不可直呼。而且你起码得叫我一声舅舅吧，你爹娘难道没有教你应该叫我什么？”
“没有。”
“那你叫涂山璟什么？”褥收问。
“涂山璟啊！”
褥收：......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褥收：“我跟你讲，你娘是我的表妹，不管是从辈分还是血缘，你都该呼我一声舅舅。”
“舅舅！”
“哎！”褥收笑了，孺子可教也。
看来这阿皓也不是这么难教。
阿念跟相柳实在不像话，还是得他来。
“舅舅，陛下也是我舅舅吗？”阿皓又问。
这......褥收点了点头：“算是吧。”
“哦，我知道了。”
*
褥收领着俩孩子走在通往紫金宫的小径上，恰巧侍女领着王子王姬们一同前来。自曲非亭生下双生子后，玱玹后宫里逐渐有好消息传出，地位较低的嫔妃陆续有了孩子，但这些孩子都被较高位份的嫔妃抚养。
到目前为止，西炎亭芺还是玱玹唯一的女儿。
褥收向这些王子王姬行礼，而后对他俩说：“你们快给王子王姬行礼。”
涂山雪端正地行了一礼，而阿皓......
“你好啊美人！”他向西炎亭芺笑道。
西炎亭芺垂下双眸，双颊有可疑的红晕，躲在内侍身后。
“你胡说什么呢？！”褥收要奔溃：“这可是王姬！”
“王鸡是什么啊？这是个美人。”阿皓道。
玱玹在远处笑出了声，褥收连忙向他行礼，王子王姬也向玱玹行礼，而涂山雪则完全按照褥收说的，也给玱玹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民女涂山雪，见过陛下。”
玱玹浅笑，很满意。
“都起来吧。”他视线一偏，对上了傻傻的阿皓，那双巨眸活生生阿念一般，以及那头异色的发，一看就知道他是谁了。
所有人都向他行礼，唯有这阿皓。
玱玹倒要看看他会有什么举动。
阿皓歪着头舔着脸，竟有几分清水镇时玟小六痞子那般的模样：“舅舅你好啊！”
玱玹笑了，哎了一声。
虽然是小夭的血脉，但涂山雪不管是样貌或性子，都比较像涂山璟，玱玹柔声问了她几句话便让西炎亭芺领她玩去了。至于阿皓......
玱玹对他招了招手，阿皓立刻屁颠屁颠地走到他跟前，仰头看他。
玱玹在他面前蹲下，跟他平时，问：“知道为什么单独把你留下来吗？”
阿皓摇头：“不知道。”
“听说，你要把西炎的神树碎成渣？”
哟，这是问罪来了。小小的阿皓也明白过来了，立刻求饶：“皓儿没有，那只是在开玩笑的。”
“哦？真的吗？”
“真的！”
“那你记住了，西炎山是朕的家，里面所有东西都不可毁坏，要不然朕可要生气了。”
“皓儿记住了，舅舅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您不心疼小的心疼啊！”狗腿样。
玱玹：......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是小夭养的呢。
阿皓自顾自地玩起来，相较于西炎山，轵邑城作为国都，辰荣山相较于西炎山更为奢华，紫金宫内更是奇珍异宝，奇花异草无数。
“你这里很漂亮。”阿皓称赞道：“那盆里有一种花可入药，是小夭告诉我的哦。”
这孩子，虽顽劣不知礼，但贵在心思至纯至净。
“小夭好不好？”玱玹笑问。
“好啊，她是个很厉害的大夫，大家都喜欢她，我也喜欢她。还有涂山璟我也喜欢，阿雪姐姐我更喜欢，我还喜欢你呢！”阿皓欢快地说道。
“哦？为何？”玱玹闻言问道：“朕是大荒之主，你应该敬朕，怕朕，不应该喜欢朕。”
“喜欢就喜欢啊，哪有为什么和应不应该的啊。”阿皓皱眉，然后似认命似的，说：“好吧好吧，因为你蹲下来跟我说话，所以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脖子很舒服。你还长得很好看！”
玱玹忍不了了，哈哈大笑。
*
玱玹把阿皓和阿雪留下住了几日，随即便让褥收送他们回西炎山。这几日他们跟王子王姬们玩得很开心，阿皓很喜欢王姬，走之前摘了辰荣山最美丽的花朵送给她。
相柳想了想，虽然玱玹不会跟他计较，但白帝纵容，阿皓若真毁坏了西炎山的什么东西，那会很麻烦。
所以，只能认命地再一次把他带到身边。
相柳把俩孩子从西炎山接走，把阿雪送回清水镇后，飞行的过程中，相柳跟儿子聊了会天：
“你最近都做了什么，可有顽皮？”
阿皓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没有真的把神树弄坏，陛下舅舅也没有责怪我。”
“辰荣山好还是西炎山好？”相柳含笑问。
“都好。西炎山有外爷外婆，辰荣山什么都漂亮，漂亮的花草宫殿，还有漂亮的王姬。”
相柳第一次听到儿子有这种关于男女的看法，好奇地问：“王姬与雪儿，谁更漂亮？”
阿皓认真地想了想：“都漂亮，我选不出来。爹爹，我以后要跟雪儿姐姐还有王姬成亲！”
闻言，相柳差点没噎死：“不可以！”
“为何？”
“你只能选一人。”相柳说。
“可是陛下就可以娶很多啊。”
“那不一样。”相柳蹲下跟他说：“皓儿，你得娶一个最喜欢的。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能获一人真心，比得全天下要幸福。”
阿皓不懂，他觉得什么都越多越好：“皓儿要娶，把世上所有漂亮的姑娘都娶回家！”
相柳：......
阿念和相柳认命地把顽皮的阿皓带在身边，他们以为今后的岁月里，都要带着阿皓吵吵闹闹的，为他生气为他操心。
但实际上，阿皓总共也就跟随父母一百多年。
他再长大一些后，便喜欢到处游历。西炎山跟白帝住一阵子，也会应玱玹所召，跟着王子们一同进学，他得了什么宝贝还会去清水镇跟阿雪分享。
再大一些，他便喜欢跟着褥收玩。
到了少年时期，他便开始独自游走整个大荒。再后来，他并未如幼年时那般想娶王姬或阿雪，或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他只是遇到了一个此生最爱的姑娘，并与之共谐连理，开枝散叶。
而真正和相柳相伴一生的，仅有阿念。
他们很幸福地一起过了三千年，平凡地经历一切生死离别。
小夭和涂山璟早于百年前便已老死，而后在一个早晨，阿念平静地死在他怀里。
相柳平静地埋葬了她。而数十年后，大荒之主玱玹身死，王位禅让于其子侄。
再而后的几十年，相柳和年老的褥收继续守护大荒的稳定，王位的更迭。
按理说，妖族的生命不应该只有几千年。也许是由于他因阿念的血而获得的重生，所以阿念死后，他加速地老化。
就在阿念身死两百多年后，相柳也平静地没有了呼吸。
因为相柳希望阿皓能自由，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所以希望他的大名由他自己所决定。
阿皓活得自由自在，也活出自己的人生，但他一直没有为自己取一个大名。
相柳死后，他命后人一律冠以柳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