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是周末,季部长临时发消息通知魏遣年带上夏樗回一趟家。

    夏樗猜也猜得到,魏湛明也会去。这时候她就庆幸自己给魏遣年提前打了预防针,不然以魏遣年的性格憋在心里,这样下去对病情的影响恐怕不小。

    季部长还在任期,平时住在部长楼,这次打了报告,一家人在老房子里相聚。

    小洋楼只有三层楼高,绿色微微转红的爬山虎爬满了大半的墙面,院子里栽种着几盆兰花,靠栅栏是一列排得十分整齐的月季。

    这个时节已经是仲秋,月季吐苞,各种颜色缀满墙面,有的已经爬到了外面去,在路面上落了一地的花瓣。

    夏樗和魏遣年到的时候,人都已经齐了。

    季部长名叫季安国,同王女士育有两子一女,一个是季羽,魏遣年和魏湛明的父亲,一个是季学,季准的父亲。女儿季珊,嫁到了国外,一年到头很难回一次家。

    因此,在场的人就只有季安国、王女士,季学同妻子高女士,以及儿子季准,再加上魏湛明和魏遣年,和夏樗这个作为魏遣年的女朋友参加的家宴。

    季准刚好坐在夏樗身旁,他看着魏遣年给夏樗夹菜,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怪夏樗选择魏遣年,他只是怪自己迟了一步,到现在才知道夏樗从研究院出来,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高女士很喜欢夏樗,送了她一条D家的项链,“我也想有个女儿,可惜生了这么个臭小子。听他爸说,你还很聪明,拿了好几个国际奖项。兔兔他也不容易,生病也不是他想的,还请你多多理解。”

    “谢谢阿姨,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礼物,还希望您不要嫌弃。”夏樗交换了自己做的簪花,引来高女士和王女士的惊呼。

    给王女士的颜色较深,国画配色,适合在正式场合穿旗袍时佩戴。给高女士的,则是一朵蓝色的绿绒嵩胸针,采用绒花和辑珠工艺,心思精巧得让人挪不开眼。

    季安国说:“没想到你居然要成为我的孙媳妇?”

    夏樗微笑道,“本来是不婚主义者,谁知道你家兔兔这么好?”

    “哦,是吗?”季安国跟着笑一声,“那么夏樗同志,希望你好好对我家的兔兔。”

    魏遣年脸皮薄,已经是忍着,微红的耳垂还是泄露了一丝不平静。

    等吃完饭,季家人三三两两地聊天。

    夏樗走到了院子里,看着满墙的花朵发呆。

    “我以为昨天的消息,应该会让你受不了魏兔。”魏湛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了解魏兔,他是个很情绪化的人,他会因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

    夏樗并不意外,“他确实有情绪。”

    “我认为,我们两或许更相配,”魏湛明微微一笑,夜色下,笑容比院子里的花朵还要夺目,“魏兔很情绪化,严重点说,就是有时候太愚笨了,更重要的是,他或许一辈子都无法了解你在想什么。”

    “他给你的东西,可能都是你不想要的。”

    夏樗突然笑出声。

    魏湛明转而疑惑地看着她,“我有什么说错了吗?”

    夏樗摇头,“你说的没错,但是……”

    “首先,你是用分析权衡利益的方式来分析感情,你觉得魏兔满足不了我的诉求的原因,是因为魏兔不懂我。可是,我很懂魏兔,我也会慢慢教会魏兔。这世上没有天生就适合彼此的情侣。”

    “其次,你的意思大概是,我们两是一类人,在一起,更容易互相理解。可是魏湛明,请问你真的确定我跟你是一类人?”

    “最后,就算我们是一类人,那么我也不会选择你。因为了解同类,就像了解自己,特别无聊。我清楚地知道,我喜欢魏兔这样的非同类。”

    “他能带给我无法预测的惊喜,也不会像你一样用利益去撬动感情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魏湛明有一瞬的失语,他很好地掩饰了他脸上的失态。

    “看来我们的确不是同类。”他看似释怀地笑了笑,“很抱歉,我也是想要帮魏兔测试一下,看看他的女朋友对他是不是真心的。希望你原谅我身为兄长,为傻弟弟筹谋的想法。”

    夏樗摇了摇头。

    “不管你是不是在找台阶下,我还是想要奉告你——”

    “用利益去撬动过来的人或物,也必定是利益驱使下才会为你所用。一旦你不再拥有利用的价值,一切也自然会土崩瓦解。你用利益去测试一个人是否符合你的利益,本身就是悖论,无解。”

    夏樗不再说话。

    一转身,魏遣年就站在他们身后,应该是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夏樗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魏遣年。”

    “嗯。”魏遣年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温暖从她的手中一点点的流进他的指尖。

    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夏樗监督着魏遣年吃完了药,又被魏遣年拉到了他的琴房里。

    “夏樗,你坐着,我有首曲子想要拉给你听。”

    “好啊。”夏樗依言坐下。

    魏遣年拿出奥菲之泪,调整好音,深呼了口气,“夏樗,这是我自己写的曲子,是写给你听的。”

    这么一说,夏樗就有点期待了,她坐直了身体,看向月光下的少年。

    他玫瑰花瓣般的唇开开合合,像是在吐露什么甜蜜的香气。

    “叮——数据整理完成……结算开始——注意!注意!本世界主线任务结算开始,宿主将强制脱离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3%……16%……72%……100%,脱离成功。”

    夏樗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割下来在地上被踢着玩,又晕又疼。

    她睁开眼睛,白色的病房里,窗户被封死,其他的病友们都像往常一样做着例行的奇奇怪怪的事情。

    刚刚在梦里经历的三年,都历历在目。

    她甚至能回想起魏遣年唇瓣柔软的触感。

    真是造孽,一个午睡还能做成春梦,一个春梦还能在里面过了三年。

    她的病果然是更严重了。

    夏樗开始思考,明天要是医生查房,她到底该不该跟她的大佬姐姐正儿八经地讲讲这三年的经历,以及她这个寡王在梦里的男朋友有多么优秀。

    要是真的说了,估计她住院的时间又会无限期延长吧……

    可是大佬姐姐一心扑在医学研究上,自己也是必不可少的素材?

    算了,明天再说,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饭铃声响了,夏樗百无聊赖地走到窗口排着,这时候病房里的其他病友也意识到了是饭点,跟到她背后排队。

    夏樗同打饭的阿姨认识,由于面带微笑成功地让阿姨给她多打了一倍的肉菜,她端到自己的病床上用餐。

    饱饭之后,在精神病院的日常有时候也是索然无味。好在,像夏樗这样相对正常的患者是可以玩自己的手机的。当然,她的电脑也是可以使用的,夏樗想起梦里跟那个104系统聊天,说自己要嗝屁的事情,赶紧设置了一个超过72小时未开启,电脑需要执行自定义清单的程序。

    8号病人吃了几口饭,又开始他的老年古琴迪斯扣,夏樗弄完电脑,弄手机,然后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

    夜晚很快降临,熄灯后,夏樗沉入了梦乡。

    京市。冬秀园。

    特别申请的单人宿舍里,盖着被子的青年翻了个身,睁开眼,脸侧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摸了半天找到了镜子,果然发现自己的眼睛肿了。

    镜子里,一双眼肿成兔子也掩盖不了他秾丽的容色。

    他想起梦里发生的事情,那个人在他面前倒下,眼泪又无声地落下。

    “骗子,说好的给我吃糖,结果还是那么苦。”

    青年把镜子扔在一旁,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了好几个教练的来电,他赶紧拨了回去。

    “你小子!又躲懒在宿舍里睡大觉呢!比你小的那些孩子,哪个不比你勤奋!”教练简直暴跳如雷。

    听筒里还传来别的教练的劝架声,“哎呀,星釉的身体又不太好,多睡一觉增强免疫了。要我说,陈教练你就该往好的想,平时星釉给自己的压力也够大了,偶尔一次能理解嘛……”

    “你们就知道劝我,他这个赛季是快结束了,马上就是京市的冬奥会,他自己说想要拿三连冠,你们自己说说我对他的要求算不算高?!”

    青年清了清嗓子,才说话,“陈教练,我今天情绪不太好,明天再训练可以吗?”

    话筒那边沉默了半晌。

    “明天加练。”

    “好,谢谢陈教练。”青年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床前,今晚的夜空是难得的漫天星宿,仰望这片广袤的星空,他才觉得自己能喘口气。

    究竟还要等多久——

    那个人才会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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