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烈灿烂的光线攀爬在教学楼的各层楼道走廊内,冬日的午后残留着几分慵懒和惬意,周五下午的自习课上,实验班内安安静静,时间在偶尔响起的翻书声中悄然流逝。

    前几天落下的功课在徐晏舟的监督下又重新捡了回来,用完的塑料胶被俞知夏卷成了球,这是她的勋章,剪掉它的尾巴,用最后一点胶条封住球体,可能是大拇指太过用力,捏疼了它,这个全身都布满蓝色圆珠笔写的字的圆球咻地从俞知夏的手里逃脱,随即猝不及防地跳到徐晏舟的桌上,硬物相撞,梆梆作响。

    班里好多人都用塑料胶当修正带,便宜还耐用,这种小智慧俞知夏也是初中的时候跟着别人学到的。

    小圆球被徐晏舟扣下,盘在他修长的指间,竟诡异地有种美感,俞知夏愣了两秒,随即仓皇挪开视线。

    灰色的笔袋映入她的眼帘,她心不在焉地瞄了瞄,里面除了笔还是笔,和她花里胡哨的文具比起来,他的学习用品简直不要太质朴。

    “你都不用涂改液这些东西的哦?”俞知夏托着腮看向徐晏舟,零星的光影落在她的眉眼间,衬得她双眸碎莹莹的。

    徐晏舟眼皮微耷,目光落在那颗可以直接当弹珠的小球上,闻言抬起眼,沉吟数秒后,他很平静地阐述事实,“用不太到。”

    “……”就怎么说呢,明明知道他不是在装逼,但还是被他给装到了。

    俞知夏哑然,她现在再看她的勋章,忽然就自豪不出来了,她脸微热,在沉默间索性扒拉起徐晏舟的笔袋起来。

    下课铃刚好打响,寂静的教室瞬间变得特别闹腾,俞知夏瞠目惊呼,“你连橡皮也没有?”

    视线驻停在俞知夏瞪圆的杏眸上,徐晏舟低笑出声,“过了啊。”

    “哪里过了?”人比人真的是要气死人的,俞知夏不爽。

    她将情绪写在脸上,徐晏舟怔了怔,旋即伸出手将自己的笔袋从她那边拖了回来,他学着她低头翻翻找找,“考试专用的2B铅笔上面不是有块橡皮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俞知夏还是不能理解,“那么小?而且那个不怎么好用吧?”

    徐晏舟不再搭话。

    俞知夏抬眸看他,两人静静相望,她立即明白了,橡皮和修正带差不多,以他的成绩凭他做题的准确率,用到它们的机会寥寥无几。

    所以,是她在自取其辱啊,俞知夏撇撇嘴,叹气。

    忘记值日的值日生在同桌的提醒下倏地拉开椅子,跑到讲台前擦黑板,黑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上午化学老师留的字,黑板擦擦完,还得用湿毛巾再抹一遍,等会儿是生物课,生物老师可最在意黑板干不干净了。

    相处的越久,就越了解对方,徐晏舟多次瞟向俞知夏,知道她现在是在没理由地自我怄气,别扭的很,他挑眉,索性提起别的话题,“说起来,你本来准备给我的圣诞礼物是什么?”

    他目光炯炯地盯住她。

    俞知夏被他的直接噎住,她扭过脸,不去看他,留给他个后脑勺。

    “喂—”

    斜左侧伸过来一条腿,轻踹了下她的课桌脚。

    俞知夏羞恼地鼓起腮帮,回眸横了始作俑者徐晏舟两眼,继而又往墙边靠了靠,“你别问了,礼物我会重新给你选的。”

    默了默,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气势又上来了,“而且你都说了送片树叶都可以,还好奇那个干什么?”

    被反将了一军的徐晏舟偏起眼,“不能好奇?”

    “不能。”俞知夏昂起下巴。

    徐晏舟颔首,“提示下给个想象的空间都不能?”

    俞知夏拨弄着外套毛茸茸的帽檐,犹豫了片刻,坚定点头。

    见状,徐晏舟遗憾地嗤声。

    他肤色偏白,垂眸露出落寞的神情时无端会给人种需要细心呵护照顾的脆弱感,片晌,将哀伤难过表演地淋漓尽致的徐晏舟倏地出声,“那以后有没有机会再拥有它?”

    因为他忽然俯身过来,两人挨得很近,俞知夏望着他渴盼的眼神,有点招架不住,她磕磕绊绊地开口:“你离我远点。”

    徐晏舟拿捏好分寸,“你先回答我。”

    前两天还觉得徐晏舟可真好打发的俞知夏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他可太难缠了。

    僵持数秒,被灼热呼吸烫了脸的俞知夏用很轻的气音咕哝道:“应该有机会的吧。”

    “真的?”

    俞知夏含糊点头,“嗯。”

    话落,徐晏舟慢悠悠地直起上半身,距离拉开,他转起手里的笔,须臾,得逞般地弯了弯唇。

    俞知夏婉拒了徐晏舟周末到他家组团刷题的邀请,平安夜前的这个假期,她和傅渺渺有约了。

    “你真的不给徐晏舟织围巾了?”

    “就这么容易放弃?”

    “你知不知道送喜欢的男生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有多浪漫,你这样让我感觉你好善变。”

    傅渺渺薅了薅俞知夏的脑袋,嘴里喋喋不休,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俞知夏重新给徐晏舟挑选圣诞礼物的这个决定。

    俞知夏被她摇的眼冒金星,她赶紧解释,“也不能说放弃吧,只是在权衡利弊下做出对我而言最好的选择而已。”

    “所以你的选择是学习?是六校联考?”傅渺渺蹙眉。

    商场里的圣诞氛围更厚重,已经营销出圣诞老人在给小朋友们派送糖果了。

    俞知夏被傅渺渺的问话堵地有点心虚,半晌,她挣扎着辩驳道:“那知识不管怎么样,学到了就是自己的呀。”

    “能抓到手里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傅渺渺危险地眯了眯眼,“徐晏舟不重要?”

    得到糖果的小孩高兴地直欢呼。俞知夏哽了哽,捏了下好友的脸颊,“你在强词夺理。”

    傅渺渺笑着往旁边躲。

    俞知夏撇嘴:“还有个原因是我根本不能在圣诞前完成它。”

    她这着急忙慌证明自己的模样让傅渺渺眼底的揶揄更深了些,她回抱了下俞知夏:“知道啦知道啦。”

    商场一楼新开了家甜品店,顾客多到直接从店门口排到了商场外,这盛况让还在打闹的姐妹俩惊呆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眸,看了眼店名,恍然大悟。是沪城有名的网红店,没想到居然在他们北城开分店了。

    该甜品店在网上好评如潮。甜品散发的香气确实挺馋人的,俞知夏抿唇,傅渺渺咽了咽唾沫,想吃,但还是败给了那见不到尾的长队。

    今日的遗憾被她们框进相册公布在朋友圈内,俞知夏还特意跑到橱窗前,拍下她最馋的冬日草莓慕斯,千言万语都敌不过泪两行的表情包。

    傅渺渺数完收到的点赞数后放下了手机,“嗐,这么跟你说吧,我感觉以你的家庭条件,对学习成绩的要求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就是如果我是你,哪怕联考有点慌,我还是会选择将围巾织完送给徐晏舟。”

    俞知夏诧异地眨了眨眼,她捏紧挎包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小的时候,她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但她笨拙地很,只知道父母对哥哥的要求很严格,这种严格从某种程度来讲也是种关心,她便下意识地认为如果自己在学校的表现好,自己每次考试名次都能名列前茅,那她肯定也能得到爸爸或妈妈的一句“不错,再接再厉”,又或者哪怕是得到句还没达到他们的期盼的训斥也是好的,她哥哥很优秀,徐晏舟也很优秀,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也想在课业上朝他们看齐。

    现在想来,好像都已经成为习惯了,只是这种习惯不再是为了得到父母的褒奖,而是她有了别的目标。

    大学、大学能选择的喜爱的专业,都是俞知夏未来想给自己的奖励,这比依赖他人能给予给她的虚空的期待更值得她去做。

    离开甜品店,往商场里继续走,有对情侣在黄金门店附近拉扯着,男生指着门店前的海报:“要不要买个金苹果,感觉比送你真苹果有面儿。”

    女生愕然,几秒后,拽着男生就走,“行了行了,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俞知夏倏地停下脚步,她眯了眯眼,看向海报里的金苹果。

    傅渺渺也跟着她望过去,须臾,她不动声色地侧眸打量起好友:“你不是吧?”

    “这个保值欸!”俞知夏眼睛微亮。

    直接把傅渺渺给整无语了,“我得收回你不重视徐晏舟的话。富婆,看看我,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拥有一夫一妻。”

    俞知夏:“?”

    转眼间到了周日下午返校的时候,俞知夏收到徐晏舟的微信,咻地将书包背起,如离弦之箭般跑下楼。

    渐短的白昼提前拽着夜幕过来上班,孤月映着清冷的白光,路灯亮起,稍稍驱散了寒风带来的冷感。

    俞知夏跑的太急,在快到徐晏舟跟前时左脚绊倒了右脚,平衡瞬间被打破,她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前扑。

    徐晏舟伸出手,及时将人拽到怀里。这场小意外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徐晏舟低眸,俞知夏抬眼,四目相视,周遭的空气仿佛被点燃了般,霎时间,寒意退散,静谧延续,好似只听得见两人间浅浅的呼吸声和砰砰的心跳声。

    “别着急。”半晌,徐晏舟松开她,看她滴血的耳垂失笑道。

    俞知夏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面上赧然难消,她想反驳又无从辩解,最后干巴巴道:“这不是天冷了嘛。”

    徐晏舟歪头,“嗯?”

    俞知夏脑子转得飞快,“跑步暖身。”

    顿了顿,又道:“你可以在车上等我啊。”

    说完,她耷拉下眼帘,也是在这一刻,俞知夏的视线猛然顿住,徐晏舟手上拎着个特别精致漂亮的纸袋,纸袋上画着昨天她在商场看到的甜品店的卡通图案,图案边上印着店名,她眨眨眼,才抑制下去的情绪顷刻间又如决堤的湖水般喷涌而出,还是穿的有点多,不然怎么会这么热,她不自在地别过脸,警告自己不要多想。

    哪知,她刚在心里默默提醒完,徐晏舟便稍稍抬手将那纸袋朝她递了过来,“喏。”

    才勉强自己要冷静,就又被炸地脑袋发懵,俞知夏思绪万千,在慌乱中愣愣地“啊”了声。

    徐晏舟望着她望了许久,他勾着唇,笑意鲜明。

    俞知夏还在无措。

    紧接着,便听见他低沉的声线盘旋在她头顶,“你不是想吃吗?”

    -

    前往南湾靖游镇塔莲村的路比想象中的还要难走,特别是从镇到村的那段路,全是泥地,坑坑洼洼。

    坐在节目组安排的大巴车内,俞知夏被晃的都快反胃了,头晕目眩,怎么坐都不舒服,她靠在徐晏舟的肩膀上哼哼唧唧着,徐晏舟垂眸瞧她,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他皱眉,脸色难看到不行。

    坐在前排的导演组的人面面相觑,互相之间用眼神交流。

    -是不是吵架了?

    -看起来是的。

    -吵架好啊吵架妙啊,吵架就会有话题呀,下期剪辑可得记得配上那种气氛剑拔弩张的音乐。

    -徐总看起来好像很生气,要不要劝下啊?

    -怎么劝?你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

    -渺渺上,你跟知夏不是好姐妹嘛。

    忽然被委以重任的傅渺渺一脸懵,有的时候,她是真的很佩服大家的想象力,但推都被导演推出来了,也不好什么都没做就回去。

    她坐到徐晏舟和俞知夏旁边的座位上,尽量避开了镜头。

    徐晏舟并不算很友善的目光扫视过来,傅渺渺立即正襟危坐,唉,这徐晏舟的气场跟学生时代相比还真是强了不少,她咂舌,唇瓣动了两下,半晌,询问:“你们怎么了?”

    俞知夏抬起头,揉揉眼,声音黏糊糊的,“没怎么啊。”

    她话刚接上,徐晏舟便哼了声,随即,他抬头,将俞知夏的脑袋摁回到他肩上,垂眸用眼神示意她闭麦。

    傅渺渺眨眼。

    徐晏舟稍稍缓了下脸色,“她不舒服。”

    点到为止的话含义可就多了去了,傅渺渺慢慢消化了下,理解过来,合着这黑脸是对着他们节目组黑的嘞。

    她想笑又不敢笑,“快到了,等会儿让随行的医疗队过来给夏夏看看。”

    日光刺目。

    大巴车内连窗帘都没有,徐晏舟伸出手,替皱眉的俞知夏挡了挡那有点晒的阳光,半晌,他低低地“嗯”了声,也算是没有办法下的妥协。

    “你们怎么会采纳网友这个建议的?”他还是想不通。

    傅渺渺挠挠头,蛮坦诚,“因为有趣啊。”

    说到这儿,她故意压低声音,“其实我感觉你应该多听听人民群众的建议。”

    “?”徐晏舟拧眉。

    考虑到如果接下来的话要是摆在明面上说出口可能会带来的影响,傅渺渺选择拿出手机,直接微信跟徐晏舟聊。

    傅渺渺:徐先生,我替我自己还有广大网友问的哈,你就没有考虑给我们家夏夏一个婚礼吗?

    徐晏舟没看手机,自然也没空搭理她的问题。

    抵达塔莲村后没多久,俞知夏逐渐恢复了精气神,傅渺渺才收到了徐晏舟的回复:谢谢关心,有计划着,也会尽快提上日程的。

    俞知夏眉眼弯弯,新奇地看着村里的一切。徐晏舟安静地陪在她身后,他低着眼看着她,可不敢也不愿怠慢她的喜欢。

    “知夏。”

    “嗯?”俞知夏回头。

    徐晏舟呼吸微敛,低声又喊她句:“老婆。”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稻田里,布谷鸟躲在丛林里鸣叫。

    俞知夏瞪了瞪他,脸微红,“什么啊?”

    “什么什么啊,不能叫吗?”徐晏舟挑眉。

    他跟在她身后,她去哪儿,他便到哪儿。

    俞知夏噎了噎,半晌,故作镇定,“懒得理你。”

章节目录

别让感情伤了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Wendy诶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Wendy诶呀并收藏别让感情伤了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