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后,接连几天,昏暗的天色都融在了阴沉沉的乌云下,北城大街小巷的树上、路灯上都挂起了灯笼,红彤彤的倒是给萧条的寒冬增添了几分将要过节的热闹气氛。

    肯德基店内,收到成绩单短信的傅渺渺顿时眼睛发亮,机器响起了78号取单的提醒,她乐颠颠地起身去拿。

    刚转身,就看见姗姗来迟的荆嘉棋和陈妄之推门进来,店里的暖气瞬间驱散了裹在他们周身的寒意。

    “这里。”傅渺渺回到刚刚的座位前,兴冲冲地朝他俩挥手,“我点了份全家桶,你们还有别的想吃的就自己点啊。”

    撕开番茄酱酱料包,陈妄之不客气地吃起了薯条,“真要出去玩啊?确定了可得把出游计划做起来了。”

    “别到时候又说因为什么什么原因去不了了。”

    荆嘉棋挑眉看向傅渺渺:“我提议的我还能临阵脱逃?我姐说了,现在有时间不浪,以后要么没时间要么没钱。”

    “过来人经验不得不听。”话落,他弯了弯唇。

    傅渺渺直接回视着荆嘉棋的目光,“我也可以,我期末考考的还不错,我妈肯定能同意。”

    “对哦,今天出成绩。”陈妄之从兜里拿出手机,垂眸查看信息,顿了顿,又道:“现在就差徐晏舟和俞知夏了。”

    “他俩不看群消息的吗?上次老荆在群里发疯的时候就他俩静悄悄的。”

    荆嘉棋听罢,抬腿就给了陈妄之两脚,“怎么说话的,你才发疯呢。”

    游乐区的小朋友们在追逐打闹,笑声脆地跟铃铛似的,傅渺渺偷瞄了眼荆嘉棋,低眉,浅笑,半晌,她道:“可能他俩有别的安排?”

    多合理的揣测。

    荆嘉棋和陈妄之齐齐沉默,须臾,荆嘉棋咬着后槽牙嘶了声,“肯定是徐晏舟那边的问题。”

    冰可乐快乐到让傅渺渺眯起了眼。

    “再问问吧。”陈妄之说。

    傅渺渺点头附和,“是得再问下,如果知夏去不了,那我也去不了,我妈要是知道我是跟俩男生单独出去玩,她能拎起家里的菜刀追我三条街 。”

    “……”

    又过了会儿,陈妄之拧眉,“他俩怎么还没到?堵路上了?”

    “在问了。”荆嘉棋低着头,手里握着手机。

    傅渺渺托腮:“到哪了?”

    外面乌云压境,看着随时像是会下场瓢泼大雨般。

    沉默片刻,荆嘉棋抿了抿唇:“问的不是这个。”说着,他将手机大剌剌地扔到桌上。

    收到荆嘉棋微信时,俞知夏刚拉着徐晏舟进入便利店,他俩出门急,忘记带伞了,现在瞧着天不好惹的模样,就决定赶紧亡羊补牢。

    俞知夏站在货架前摇摆不定着。

    徐晏舟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兜里的手机嗡地响起。

    -假期出游你俩能不能给个准话?

    徐晏舟垂眸,余光掠过俞知夏白皙的后颈,他怔了下,颇有点不自在地挪开眼,半晌,敲字回复道:

    -我们有安排。

    -果然。

    徐晏舟甚至能够想象荆嘉棋此时此刻展露出的鄙夷的神情。

    -什么安排?不能带上我们?

    他又问。

    徐晏舟犹豫了几秒,倒也没说能不能,只回答了前半个问题。

    -滑雪。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深知徐晏舟是滑雪高手的荆嘉棋嗅到了些不寻常,他嗤地笑了声。

    -明白了。

    -嗯。

    徐晏舟回。

    便利店里播着最近最热门的情歌,悬挂在墙顶的电视放着《今日说法》,讲述着青少年犯罪的故事。

    老板娘嗑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

    徐晏舟抬眸看了会儿,准备将手机熄屏的手微顿,片晌,他改变了主意。

    -你们要是想去就一起去吧。

    -???

    荆嘉棋惊呆了。

    -你这反转的有点快啊,是什么因素促成这个结果的?

    徐晏舟难得觉得自己的好友如此难缠,他抿了抿唇,直接无视了对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为。

    -你就说去不去吧?

    -去,当然得去。

    -我们本来还在想,如果凑不齐你俩,这团得就地解散呢,感天动地,你还有良心。

    随后,荆嘉棋扔出个喜极而泣的表情包。

    良心的话其实也谈不上,徐晏舟刚刚设身处地的想了下,他得给予俞知夏一定的尊重,这种尊重是他有责任也有义务给到俞知夏该有的安全感。

    以后单独出行的机会,他相信,还会有的。

    那时候的他们应该已经确定好了恋爱关系。

    “你用这把黑色的伞可以吗?”选择困难症的资深患者俞知夏总算是纠结好了,她给自己拿了把颜值最高的伞,给徐晏舟挑了把简单但又最能衬托他气质的伞。

    她抬眸看着徐晏舟,眼睛亮亮的。

    徐晏舟没说话。

    沉寂几秒后,他倏地走上前,不动声色地将俞知夏困在他和货架间,俞知夏屏住呼吸,圆溜溜的眼眸里透露着紧张还有微不可察的小兴奋,她攥紧了包裹在雨伞外的塑料纸,窸窣间,徐晏舟稍稍侧过身,弯腰,从铁制的圆形架桶里抽了把长柄伞。

    “一把就够了。”他说。

    刚刚险些跳出胸口的心脏还未平静下来,俞知夏愣愣地“哦”了声。

    “那这个我放下了?”她有点恋恋不舍。

    话音落下,徐晏舟便递了个眼神过来,俞知夏瞬间读懂了他在无声中透露出的意思。

    她呀,从小到大都有个坏习惯,就是莫名其妙的,总会丢伞,说夸张点,那是到了买多少丢多少的程度。

    初中的时候,因为这事儿,她经常在放学后第一时间冲刺到徐晏舟班里,“徐晏舟,徐晏舟,下大雨了欸。”

    好像每次暴雨天,她都能在他班里见到他,反而是晴天的时候,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就逮不住。

    旧时的记忆浮现在脑海,让俞知夏闹了个脸红。

    在便利店也没耽搁多久,出来时,外面果然下起了雨,风似利剑呼呼地刮,刮的人又冷又疼的。

    俞知夏扭捏了会儿,钻到徐晏舟的伞下,她抬眸看他,须臾,低声说:“你的选择是对的。”

    “怎么?”徐晏舟挑眉,说话间,故意将伞往她这边倾斜了下。

    斜雨瞬间抓住了空隙,趁机飘落到徐晏舟的肩膀上。

    俞知夏见状,踌躇了两秒,就立刻朝他那边再靠了靠,“我选的两把估计刚打开就被风吹骨折了。”

    她低下头,默默地拽住徐晏舟的胳膊。

    徐晏舟垂下眼,看了眼覆盖在他衣袖上的手,少顷,他偷偷扬起嘴角,“这样啊。”

    “遮阳伞有的时候就是绣花枕头。”她实事求是地说。

    微弱的天光将他俩挨着的身影藏了起来,俞知夏絮絮叨叨,她身边的少年安静地听着她的话,偶尔特别配合地应她。

    “嗯。”

    “确实。”

    “你说得对。”

    “又进步了两名啊,俞知夏,你很棒哇。”

    俞知夏笑眯眯。

    徐晏舟也笑,声音倦懒低沉,“为师很欣慰。”

    “?”

    这日,他们敲定了去鹤白山滑雪的行程,说出了谁临阵脱逃谁就是狗的毒誓。

    荆嘉棋陈妄之他俩查看那边的旅游攻略,徐晏舟负责订酒店,俞知夏就自告奋勇地拿下了订来回车票的任务,傅渺渺没什么事儿,索性就跟着俞知夏选车票去了。

    两人窝在俞知夏的房间内。

    在群里问来了所有人的身份证号和手机号。

    “分开订吗?”俞知夏问。

    傅渺渺信誓旦旦:“分开订,你和徐晏舟一组,我们仨另外一组,这样肯定能保证你和徐晏舟的座位是连着的。”

    “要不然你俩中间要是隔了个我或者隔了个荆嘉棋,那要怎么换位置才显得不刻意啊。”

    很有道理,耳根子软的俞知夏被洗脑成功。

    然后。

    流程很顺利,结果很突兀。

    傅渺渺他们仨刚好连号坐着,而俞知夏和徐晏舟的座位,一个在15F,一个在16C,还和荆嘉棋几人不在同节车厢。

    “……”

    “……”

    小姐妹俩面面相觑,傅渺渺心虚地直揪史迪仔玩偶的耳朵。

    俞知夏震惊到大脑暂时性短路:“怎么办?”

    傅渺渺咬牙:“全退吧,然后重新订,大不了到时候谁坐徐晏舟身边我就把谁给拽走。”她大有一副这个恶人我来当的架势。

    “感动了。”俞知夏抱住傅渺渺。

    五分钟后,终于得到了较为圆满的结局。

    只是。

    车票订票成功又退票成功又再次订票成功的短信赫然跳进他们的手机内。

    “这个问题不大。”傅渺渺说。

    俞知夏瞄了眼手机里空荡荡的短信收件箱,嘶了声,“问题大了,刚刚订票,我的信息栏里手机号填的是徐晏舟的。”

    转过弯来的傅渺渺倒吸了一口气,“这么抓马?”

    俞知夏“昂”了声后捂住脸,她心慌慌,就他俩从不同座到同座的信息的改变,徐晏舟那边可以很直观的看到。

    “把我埋了吧。”

    “干嘛啊?”傅渺渺拍拍她。

    俞知夏绝望地躺倒在床上,“有点羞耻。”

    话落,傅渺渺大义凛然:“别羞耻,锅往我身上甩。”

    “那不行,我哪能做这种事。”俞知夏婉拒。

    呼啸的风拍打着窗户,间接性地制造出砰砰响。

    傅渺渺对此倒是没其他想法,她弯起眼,“跟我客气啥,大不了你俩以后结婚我坐主桌。”

    “……”

    “还有啊,你先别给自己套上枷锁,切忌自己吓自己,这叫不战而败,徐晏舟要是故意拿这件事揶揄你,那鹤白山之行,你就只跟着我,别跟他玩。”

    “我们虽然确实别有用心啊,但只要不承认,那就是没有,如果徐晏舟真的还就刨根问底了,必要时你也要懂得反过来问他,问他干嘛这么在意,问他想和朋友坐一块不行吗?”

    俞知夏瞠目结舌地消化完这长段长段的内容,片刻的寂静后,她抱拳:“受教了。”

    -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傅渺渺到底还是没能抵抗的住金钱的诱惑,将好友俞知夏给出卖了,她稍稍转述了俞知夏备采时的几句重点夸赞徐晏舟的言论,追求客观公正,并未添油加醋,末了,她忍不住问徐晏舟:

    -你都不挣扎下的吗?我其实诓你的,知夏夸你那段大概率不会被剪。

    资本家徐晏舟很快给了她答案。

    -花钱买想要的消息,很值得,节省了时间成本。

    傅渺渺哽了下,无话可说。

    她不理解,但她还是发了个跪谢老板红包的表情。

    徐晏舟这边回完傅渺渺的微信,和周霖在工作上的事情也交待的差不多了,他转身要回去找俞知夏。

    俞知夏这会儿刚备采完没多久,她瘫到在从邻居奶奶家借来的摇椅上,惬意地晒起太阳。

    修长的身影挡住了她沐浴在暖融融阳光下的快乐,俞知夏眉头微皱,将墨镜往下扯了扯,随即睁开眼。

    徐晏舟倚在她跟前,眉梢轻抬,浅笑着看着她。

    “干嘛?”她瞪了瞪眼。

    周围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推推搡搡。

    摇椅吱呀吱呀地前后摆动着。

    徐晏舟眼底的笑意渐渐加深,“我听了个秘密。”

    “然后呢?”俞知夏还是不明所以。

    “然后。”徐晏舟走过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我很高兴。”

    勇者总算被推选出来,是爬山时扮演吵架小情侣的女生:“徐总,我们有个采访,您现在有时间吗?”

    风过无痕。

    徐晏舟颔首:“有。”

    看着徐晏舟跟随工作人员离开的背影,俞知夏懵了,她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她挺直腰杆,眯起眼搜索起傅渺渺。

    傅渺渺躲在树荫下,目光短暂地和俞知夏接触了两秒后,便垂下眼当自己瞎了。须臾,意识到生财有道的她匆匆跑进备采室内。

    在基于已经问过俞知夏的情况下,有些问题,导演这边进行了延伸补充。

    -您太太说,你们俩在某个阶段是互相喜欢的,这个回答您同意吗?

    “同意。”

    -哪个阶段?

    “高中。”

    -高中到现在?

    “嗯。”

    -听您太太说,高中的时候只能算是暧昧,但其实能把暧昧延续到现在,都能姑且算是你俩的恋爱长跑了,你们没有七年之痒吗?

    徐晏舟怔了下,半晌,他斩钉截铁道:“没有,我俩大学四年算是分开的,距离其实有让我更加肯定自己的感情。”

    “我们没有那么快地将爱情融入到生活里,毕业后,她创业,我呢,也在接管家族企业里忙的焦头烂额,等这段时间过渡后,我俩反而才慢慢热烈起来。”

    -能具体说说吗?

    “那估计今明两天都聊不完。”

    导演沉默,这所谓的具体在他眼里居然能具体到这种程度吗?

    寂静中,躲在人群后的傅渺渺走上前,举起手,“我有个问题,想替知夏问。”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过来。

    徐晏舟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须臾,他微抬下颌,示意傅渺渺问。

    傅渺渺弯起眼:“知夏说,你俩大学的时候,你觉得你们是恋爱关系,为什么?”

    傍晚时分的风温柔中带着炙热,橘色的晚霞落在天边像是勾勒出了浪漫的油画作品。

    沉默良久。

    徐晏舟低哂:“这我得找个时间私下和她解释。”

    “?”

    “我现在能说的是,她酒量真的不行,喝多了就忘事。”

    傅渺渺抓心挠肺:“再多说点,我们这段起码要两三周后才播,到时候我相信你已经跟知夏解释过了。”

    闻言,导演给予了傅渺渺肯定的眼神。

    备采室外。

    俞知夏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了一顶鸭舌帽,她猫着腰,尽量避开其他工作人员的视线,鬼鬼祟祟地踏进屋内。

    徐晏舟眸色微闪。

    须臾,他低笑出声,“行。”

    “谢师宴那天,她醉醺醺地拉着我的手,问我能不能让她摸。”

    “我当然说了能。”

    徐晏舟声音微沉,诉说起往事来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她红着脸笑眯眯,说摸了的话我得给她当男朋友。”

    猫着腰的俞知夏哐地撞到前面没通电的机器上,她倏地抬头,眸光闯进徐晏舟的眼底。

    徐晏舟朝她挑了挑眉,像是只说给她听般:“你说,这么好的事儿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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